伍原先
貴州開放大學(貴州職業技術學院)商業與貿易學院,貴州 貴陽 550000
世代生活在德江的土家族人,一直延續著有著上千年歷史的“炸龍”文化傳統。因其文化藝術性和觀賞性俱佳,貴州省于2006 年將之定為省級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2011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以下簡稱《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的頒布,確定了非遺保護的法律地位,為國家保護非遺打下了良好的法治基礎。但是,這部法律更多是具有宏觀上的指導意義,在非遺保護和傳承的具體工作細節上,還存在針對性、指導性和可操作性不足的問題。
德江地處黔東地區,武陵山腹地。最初,土家族人“炸龍”的目的和意義在于“以龍求雨、炸龍酬神”。在農耕時代,土家族人是通過刀耕火種的生產方式,過著“靠天吃飯”的日子,物資極度匱乏,于是常向上天和神靈祈禱,以求五谷豐登、平安健康。后來,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人們從“炸龍”中感受到了歡樂的氛圍,因此吸引了更多人參與,贏得了眾人的喜愛,“炸龍”也從最初為了祈禱和酬神演變成了土家族人的定期狂歡。為進一步弘揚土家族傳統文化,當地政府便大力主導和推廣“炸龍”,將其作為當地重要民俗活動每年如期舉行。
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優秀傳統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傳承和發展的根本,如果丟掉了,就割斷了精神命脈”。[1]在經濟和文化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我國在經濟和文化領域都取得了偉大的成就。政治和經濟的充分發展,帶來了文化上的繁榮,正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大好時代。德江土家族“炸龍”在當今文化繁榮的大環境下,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弘揚和發展,這是黨在文化建設方面取得偉大成就的一個縮影。弘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保護和傳承優秀的傳統文化,進一步增強文化自信,是我們肩負的時代重任。德江“炸龍”身為非遺,理應得到有效的保護、傳承和發展,而依法依規保護它,則是法律應有的擔當。用具體的法律法規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將有著重大的意義。
以立法的形式為其提供法律保護的依據,使保護和傳承有法可依。因當地大多數參與“炸龍”的土家族人缺少相關意識,不太可能去探析“炸龍”過程中存在的法律風險,所以相關政府和組織應提出切實可行的保護措施,并提供相應的法律依據,使該項非遺具體的保護和傳承工作有法可依,讓法律在非遺保護工作中更具有針對性、指導性和可操作性。
以法治的思維確立“炸龍”活動文化核心,更有利于文化的傳承。在不斷發展與演變的“炸龍”活動中,根據歷代該項非遺傳承下來的文化精髓,依照當地民風民俗,結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以法定的形式確立德江土家族“炸龍”非遺文化核心。圍繞該文化核心,在保留“炸龍”原汁原味的前提下,與時俱進、開拓創新,賦予其鮮明的時代內涵,將之打造成為當地特有民族文化的一面旗幟,更有利于該項非遺的保護和傳承。
以法律的手段制定相關方保護和傳承“炸龍”非遺的責任,使相關的保護和傳承工作規范化、制度化、正常化。同時,以各種可行方式保障相關的經費到位,大力保護和培養“炸龍”非遺傳承人,可吸引更多人參與到“炸龍”的保護和傳承工作中來,使保護和傳承擁有更廣泛的群眾基礎。[2]
2015 年,文化部在京召開全國文化法治工作會議,時任文化部黨組書記、部長雒樹剛指出,我國文化領域立法數量總體偏少,文化法律僅占全部法律的1.7%。而國家層面上的文化法律僅包含《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和《非物質文化遺產法》,非遺相關的法律在整個法律體系中的占比更是鳳毛麟角。不僅非遺相關法律數量少、比例小,而且缺少配套的實施細則和司法解釋。在2002 年和2012 年,貴州省根據國家的法律法規,結合省內非遺的相關特點及保護需要,先后出臺了《貴州省民族民間文化保護條例》和《貴州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使貴州省非遺保護工作走上了法治化道路,為非遺的保護提供了法律支撐。但貴州省的非遺種類眾多,且每種非遺都有其特定的地域環境和文化特征,具體到某一項非遺的保護工作上,相關法律在指導性和操作性上則略顯乏力。
1.非遺文化保護和傳承意識上的欠缺
德江“炸龍”作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在保護和傳承意識上卻存在不足。首先,“炸龍”非遺傳承人缺失。在現存的土家族人中,掌握“炸龍”絕技的人較少,“炸龍”采用師教徒學的傳承形式,大多是以口頭和實際操作傳承。而“炸龍”這一活動并不能給傳承人帶來足以養家糊口的收入,因此當地掌握“炸龍”技藝的人在春節以外的時間,多數是為了生計在外務工。隨著人們生老病死的自然發展規律,這很可能導致“炸龍”面臨失去傳承人的局面,“人走藝亡”可能性極大,致使保護和傳承工作面臨后繼無人的危險局面。其次,對“炸龍人”保護的缺失。在“炸龍”活動中,“炸龍人”只穿短褲和戴頭盔,身體大面積裸露在外,無其他保護措施。雖然土家男人的勇猛、粗獷與野性在“炸龍”過程中展現得淋漓盡致,但也導致“炸龍人”或多或少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皮外傷。因為沒有得到有效地保護,對年輕一代想要學習“炸龍”的人來說存在一定的后顧之憂,從而增加了傳承斷代的風險。最后,在該項非遺保護和傳承經費方面的不足。“炸龍”活動經費主要為民間集資,由于經費緊張,大多因陋就簡,使許多傳統道具、節目內容、編織藝術漸漸減少甚至失傳。[3]
2.“炸龍”非遺文化核心的缺失
舉行德江“炸龍”活動,首先是制作龍燈——扎龍,可選取紙、箍、草或者布作為原材料。再將龍頭放在有水流的地方——起水,燒紙點香進行祭祀請龍王。然后亮龍——“炸龍人”帶著做好的龍燈,按照以往“炸龍”的路線走上一圈,向大家傳遞了“炸龍”活動的開啟。之后送帖子——燈會排除了不能接龍燈的人家,確定可以參與“炸龍”活動的人,到時就可迎接龍燈。接下來,入戶炸龍——到之前接到帖子的主人家中去,說上祝福語并進行“炸龍”,主人燃放鞭炮迎接龍的到來。接著送龍寶——龍寶是用紅色紙或者金箔紙做的圓球放在龍身上,收到龍寶的主人會回禮表達謝意。緊接著是“炸龍”——元宵當晚會燃放上百萬元的煙花爆竹,因當地習俗是把龍頭龍身炸得越爛意味著越好,人們也是在這樣的氣氛下狂歡。活動最后燒龍——過完元宵之后,把龍的骨架放在河邊燒了,表達送龍回海,祭祀活動結束,當地人又將開始忙碌來年新生活。在這步步緊扣的“炸龍”活動中,有很多精彩的地方,展現出了“炸龍”的特色,但是卻沒有提煉和挖掘該項非遺的文化核心。
德江“炸龍”非遺的一些相關保護和傳承工作機制尚不完善。2018年,中共青龍街道工作委員會、中共玉水街道工作委員會制定的街道辦事處文件,做了元宵節期間龍燈表演安全工作方案,對組織領導、活動內容及安全穩定時間責任安排、安全穩定工作路段責任分解、工作原則、工作要求五個部分做了規定。2020年,德江縣龍燈協會制定了2020 年春節“火龍節”系列活動方案,由指導思想、組織形式、活動時間和地點、活動內容和步驟、活動經費、協作單位任務分工、有關要求這七個部分組成。從以上文件內容可以看出,當地沒有就該項非遺形成相應保護和傳承的工作機制,更沒有保護該項非遺的相應法律法規,使得相關的法律保護工作存在缺失。
此外,該項非遺存在消防方面和社會治安方面的法律風險。“炸龍”活動主要聚集在德江縣城主干道。但街道狹窄,參與群眾較多,存在嚴重的安全隱患。尤其是在“炸龍”過程中,鞭炮、沖天雷、噓花火藥筒等物品四處爆炸和燃燒,加之德江春節期間天干物燥,極易引起火災等消防安全事故,加大了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消防法》(以下簡稱《消防法》)的可能性。如果缺乏明確化的管理機制,那么它的整體保護管理工作就會過于虛化,從而無法“對癥下藥”,進而難以保證它在發展進程中的成效。[4]而且“炸龍”活動現場中人員密集,易引發踩踏事件、群體性事件、尋釁滋事、故意傷害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等案件,給社會治安帶來不確定的風險。
從立法內容來看,可以考慮從更有利于該項非遺保護的研究、傳承,各方責任的落實,制止侵犯非遺的行為出發,制定該項非遺的地方性法律法規。從法律的銜接角度來看,首先要鼓勵地方制定與《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相適應的實施細則,給現行的非遺保護提供有效的補充;其次是從立法上解決相關部門法的銜接問題,避免非遺保護在部門法之間沒有規定的前提下,造成部門相互推諉的情況。
1.發揮好政府導向作用
首先,“炸龍”非遺是當地民間自發形成的,有其自身的發展特色,但也應該是一種可調控的自由發展,特別是在出現“2·8 炸龍事件”后,政府應盡可能地避免群眾自發式行為成為“非常規性糾紛”,在客觀上具有不良的影響,是公眾對正常生活狀況上出現“越軌”的一種禁止,[5]因此政府可以匯聚和調度該項非遺保護和傳承的各項資源;[6]其次,在非遺傳承人方面,應該大力認定、保護和培養該項非遺的傳承人,因為他們能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相關制度、政策融入生活,使更多的非遺傳承人能夠堅守“炸龍”技藝的傳承工作,使其薪火相傳,后繼有人;[7]最后,在公眾參與方面,要以合適的方式發動和吸引更多的社會公眾參與非遺的保護和傳承,依法保護參與“炸龍人”的合法權益,為其打下堅實的群眾基礎。在保護該項非遺經費方面,可以是政府投入和市場化相結合的形式,發展“炸龍”相關產業,保障非遺保護和傳承的經費到位。在社會層面,要加大非遺保護和傳承的宣傳力度,讓更多人知曉非遺保護的現實意義。
2.確立該項非遺保護和傳承的文化核心
德江“炸龍”是土家族人在艱苦的自然環境里,不斷改造自然才應運而生的。這不僅展現了個人堅強不屈的精神,更是土家族人團結奮進的文化精神體現。此外,在“炸龍”活動流程上,當地政府可以針對該項非遺活動的各個環節,廣泛征求當地具有權威性的傳統“炸龍人”和社會大眾的意見,結合當地該項非遺起源的精神和民俗文化,挖掘和提煉“炸龍”形成的文化精髓,確定該項非遺的文化核心。同時可以鼓勵與時俱進,開拓創新,賦予其豐富的內涵和鮮明的時代特征。
加強相關學術交流和研究。目前除了當地龍燈協會對“炸龍”有一定的理論研究外,民間并沒有過多的知識面支撐該項非遺。為使“炸龍”得到長久的發展,將該項非遺的保護和傳承提升至一個新的高度,可以通過政府牽頭、“炸龍”相關燈會組織主導、高校參與的形式,針對法律保護、文化挖掘、市場化運作、宣傳等方面開展廣泛的學術交流和研究,可為保護非遺提供先進的理論支持。
首先,要建立土家族“炸龍”非遺保護和傳承的法律機制。當地政府應以國家非遺保護法律制度為依據,從工作分工、工作流程、工作效能、工作創新和考核機制等方面出發,建立長效的保護和傳承工作機制。其次,要完善土家族“炸龍”活動過程中的法律風險規避機制。一方面要識別土家族“炸龍”過程中的危險源,根據《消防法》《煙花爆竹安全管理條例》等相關法律法規,結合“炸龍”活動的實際場景,制定“炸龍”過程中的消防事故規避機制,以規避相關的法律風險。另一方面,要識別“炸龍”過程中的社會治安問題和其他案件發生的風險點,避免自發秩序與構建秩序的博弈,[8]包括但不限于可能發生的踩踏事件、尋釁滋事、故意傷害行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行為等,結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等法律法規制定相應條文,減少“炸龍”活動中存在的法律漏洞。
德江土家族“炸龍”作為省級首批非遺,可見其代表性和民族性,但是由于“炸龍”相關保護措施滯后,在保護和傳承上存在多方面的風險。由此分析可見,應結合非遺自身特點和當地的風土人情,制定具體的保護措施,考量是否可以用法律的形式固化“炸龍”非遺保護,使法律保護更有助于德江“炸龍”非遺文化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