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藝
廣東理工學院,廣東 肇慶 526100
隨著網絡“清朗”專項整治行動的推進,為進一步完善網絡法治建設,2023 年3 月,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布《新時代的中國網絡法治建設》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全面介紹中國網絡法治建設情況及分享中國網絡法治建設的做法經驗,這也為之后進一步的具體領域的立法完善提供了良好的基礎,給網絡法治進一步建設開辟了可行性路徑。而針對目前較為嚴重的網絡生態問題——網絡暴力,尤為迫切需要根據“白皮書”的經驗進行更進一步的探索。據此,本文基于《新時代的中國網絡法治建設》白皮書提出網絡暴力法律治理的路徑,以期能夠為網絡暴力的高效治理提供一定的參考。
“白皮書”中提到,中國互聯網法治建設應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的網絡法治道路,包括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堅持促進互聯網發展[1]。以人民為中心,要求中國網絡法治建設能夠體現人民的利益。也就是說,在進行網絡法治建設時,除了通過打擊網絡違法犯罪活動來維護人民的利益,也要尊重人民表達意見的權利,把反映人民愿望的聲音落實到網絡法治建設的各方面。而促進互聯網發展,體現在進行網絡法治建設的同時,不能只抓規范和限制,不能為了打擊消滅違法犯罪,對互聯網的發展進行過多束縛,從而限制了互聯網的發展,這不是網絡法治建設的目的。
治理網暴,要以被網暴者的心理感受和實際需求為導向[2]。在解決網絡暴力問題過程中,人們通常更容易將著重點放在如何懲罰網暴者上,受害者的需求和愿望往往被忽略。這與我國法律的本質——維護人民的利益相違背,因此我們在探討網絡暴力的法律治理當中,誠然,要討論如何更好地完善法律方面的救濟,但焦點本質不能偏離被網暴者的利益和需求。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中檢索到的大部分關于網絡暴力的判決書,其懲罰力度可以說并不足以震懾施暴者不再施暴。而對于被網暴者來說,目前的事后法律救濟力度并不能夠足以彌補其受到的傷害,無論是身體、精神甚至財產,因此,事前的法律規制力度更為重要,比如在網絡違法行為一出現尚未擴大為網絡暴力時的法律自救機制。法律自救機制,不同于舉報投訴、屏蔽評論等通常的防網暴方法,而是需要專業的、有針對性的、明確的法律上的可自行實施的防止事態擴大的手段,這需要進一步的法律探討。
同時,需注意的是,雖然網絡暴力目前亟需整治,但在研究網暴法律治理的過程中,切不可為了規制而規制,規制網暴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促進互聯網更好地發展。因此,在打擊網暴的過程中,也應探討治理的限度和力度,治理力度要足,但不能過大,這是一個需要衡量的問題。
正如“白皮書”所說,中國從2012 年至今制定出臺網絡領域立法140 余部,基本形成了以網絡內容建設與管理、網絡安全和信息化等網絡專門立法為主干的網絡法律體系[1]。每一部法律法規的制定,都充分反映了當時的網絡發展的突出問題并能夠相對及時地解決當時的焦點問題。比如2012 年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三十次會議通過的《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開始了對公民網絡個人信息保護地注重。2013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次修正時,明確了網絡購物“七天無理由退貨”等制度,對互聯網消費保護予以重視。2018 年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子商務法》,對網絡經營行為予以明確的規范。202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二次修訂時,對未成年人的網絡行為監管和個人權益保護予以加強。再到2022 年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反電信網絡詐騙法》,震懾電信詐騙違法犯罪行為。中國網絡領域立法的數年進程,也體現了這些年中國網絡發展不同階段的重點問題。
近年對網絡暴力問題關注力度的增加,從2013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印發的《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到2020 年國家網信辦印發的《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再到2022年中央網信辦印發的《關于切實加強網絡暴力治理的通知》之中,均可窺見一斑。
雖然我國對網絡暴力在法律層面的關注有所提升,但目前,關于反網絡暴力的專項法律還沒有形成,因此網絡暴力在法律上的定義和范疇也并未明確。雖然《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等法律法規中都有涉及網絡暴力的條款,但還是無法形成強有力的約束,由此導致對網絡暴力事件的處罰力度小、對參與網絡暴力的行為追責認責難[3]。在專項法律沒有形成的情況下,可以通過完善相關法律的司法解釋,比如建立反網絡暴力相關的司法解釋,為保護法益,奠定價值基礎,為專項立法提供相應的參考。在司法解釋中也可明確網絡暴力的定義、行為類型、認定標準、治理思路以及基本原則等,同時明確各主體的權利及職責。
“白皮書”中提及“劃定網絡安全法律紅線”[1],據此,在缺乏網絡暴力專項立法的情況下,也可以考慮在已具備的互聯網立法制度下,劃定關于網絡暴力的安全法律紅線,先行明確怎樣的行為應當被劃定為法律上的網絡暴力,在法律上區分可為和不可為,至于懲罰和賠償等后續事宜可以在專項立法中再具體探討,這也符合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和網民人數的增加以及近幾年網絡暴力事件愈加頻繁和導致的后果嚴重性越來越大的現實。值得注意的是,以《關于切實加強網絡暴力治理的通知》為例,目前針對網絡暴力的規章制度更多會把責任傾斜到網絡平臺方。誠然,對于網絡暴力,網絡平臺作為管理方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更重要的是從源頭上進行規范。也就是說,從施暴者的行為進行事前規范,這也是出于被網暴者的利益需求角度考慮,畢竟對被網暴者來說,事后的索賠和懲罰不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防止網絡暴力的發生,而這也是目前劃定網絡暴力的安全法律紅線的必要性。
“白皮書”指出,嚴格執法是依法治網的關鍵環節[1]。在個人信息權益保障方面,我國針對個人信息侵權行為的密集性、隱蔽性以及技術性等特征,運用新的監管思路及科技方式,不斷加大違法行為處置力度,開展各程序違法違規收集個人信息專項治理等。自2019 年始,累計完成了300 多萬款應用程序檢測,下架違規應用程序3000 款左右[4]。通過科學技術,使侵害用戶個人信息權益的違法行為得到有效治理,也提升了個人信息的保護水平。在全社會形成了尊重與保護個人合法權益的良好氛圍。據此,針對目前網絡違法犯罪執法不到位的情況,可以考慮通過技術賦能,構建網絡暴力治理的長效執法機制。針對信息量龐大的網絡數據,通過科學技術及時識別出網暴信息,同時進行相應的預防。
關于網絡暴力治理的長效執法機制還可以綜合運用多種手段,形成國家、不同的行業規范、平臺規則等系統性法治治理體系,同時結合行政法與刑法等法律規范來進行規制,通過法律強制力來實現兜底性保障。一些過失性、偶發性的網絡暴力,可以采用平臺規則來規制。在一些公共事件中,群眾由于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但是秉承著一腔熱血而實施的“過失性網暴”,應當由平臺進行輿論引導,避免引發更為嚴重的事件[5]。而對于蓄意組織的或程度嚴重的網絡暴力,導致了網絡空間公共秩序嚴重受損且危害公民生命健康安全的,需要在平臺監測到信息之后,站在法秩序的整體層面來對網絡暴力行為的性質及法益損失等進行評估,并運用民法、刑法、行政法共治的形式來處理相關網暴事件。針對尚未造成嚴重損害的網絡暴力,可以采取行政處罰,對于造成嚴重損害且拒不改正的網絡暴力,適用刑事處罰。
在“白皮書”中提到“需要構建更為完善的網絡司法規則”以及“積極探索司法活動與網絡技術深度融合的新路徑、新領域、新模式”[1],這給網絡暴力的法律治理帶來一定的啟發和思考。目前關于網絡暴力行為,更多是通過刑事自訴或舉報投訴或民事訴訟的方式解決。比如對網絡誹謗行為和侮辱行為,以侮辱罪和誹謗罪來說,屬于告訴才處理的案件,需要受害方自行提供證據進行刑事自訴維權。而舉報投訴也需要受害方提供證據,更別說民事訴訟的一般證據規則“誰主張誰舉證”了,這些司法規則都將維權的壓力轉嫁到受害方,使維權難度加大。特別對于網絡侵權行為來說,具有證據難以固定的特點,網暴者可以在知道涉及司法程序之后輕易地將言論刪除,因消滅了侵害痕跡可以不被追究責任或者只承擔輕微的責任,然而對受害方來說,之前的言論既已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和傷害。有些受害方會通過公證的方式進行證據固定,但這也增加了受害方的經濟負擔。因此,目前關于網絡暴力的司法證據規則,給予了網暴者輕易侵權的空間,加大了受害方的維權壓力。而對于網絡暴力的司法規則構建發展,證據規則還僅僅只是其中一個小的方面。
目前,我國司法實踐與網絡技術融合的探索不斷發展,比如網上立案、網絡庭審、在線旁聽、網上法律文書送達、案件進程網絡查詢等,這不僅提高了司法機關的辦案效率,對公民來說也是極大的便利。網絡侵權具有地域自由的特點,不乏被告因路程遙遠不到庭等情況,因此對于網絡暴力的新型互聯網審判機制,也是需要進一步探索創新的方向。
正如“白皮書”所說,中國借助互聯網不斷創新法治宣傳教育的內容和形式手段,使網民法治觀念全面提升[1]。一方面,可以通過拓展“互聯網+普法”的新模式。充分運用互聯網渠道開展關于網絡暴力的法治宣傳教育,比如政府網站、公眾號、普法平臺等等,利用網上法治宣傳,向網民普及關于網絡暴力的法律知識,需注意的是,“互聯網+”的普法宣傳是互動式、服務式、通俗易懂的,并非傳統的單項的晦澀難懂的法律宣傳。同時充分運用各種網絡媒體,比如短視頻、直播、動漫等網絡媒體平臺,盡可能向不同的受眾作網暴普法宣傳。
另一方面,要對重點對象開展網絡普法。在網絡暴力的法律規制中,最為突出的重點領域應當是未成年人與婦女的法律保護。據此,可以針對群體的特殊性、需求以及可能面臨的網絡暴力類型等,設置專門的網絡普法和網暴保護。比如,基于未成年人心理承受能力相對脆弱的特點,貫徹落實《中央網信辦關于切實加強網絡暴力治理的通知》中提出的“堅持最有利于未成年人的原則,優先處理涉未成年人網曝舉報”[6]。同時,需要重點關注未成年人淪為網絡暴力的參與者的現象,他們可能對于網絡暴力的認知不夠清晰,或者因社會經驗不足受到誤導而參與到網絡暴力之中,因此需要對未成年人開展適合未成年人生理和發展特點的專門的普法和教育矯正。此外,就婦女遭受的網暴事件而言,由于社會中依然有部分人群對女性存在偏見及網絡空間對弱勢群體的污名化,女性更容易無端遭遇網絡暴力。對此,可以參考《歐洲理事會保護兒童免受性剝削與性虐待公約》等國際公約,在網絡暴力中增加“婦女網絡暴力”這一特殊類型的長效監管[7],開設關于婦女網絡暴力的專題普法。同時,互聯網法治宣傳應注意關注對受害人隱私的保護,以避免對受害者的二次傷害。
伴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其在促進社會經濟發展中的作用越來越明顯,但是也為監管及治理等帶來了諸多的困境。《新時代的中國網絡法治建設》白皮書中闡述了運用法治觀念、法治思維以及法治手段治理網絡的重要性及經驗做法。基于此,本文提出了網絡暴力的法律治理路徑,以期能夠為網絡暴力的高效治理提供一定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