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曉婷 陳 偉(通訊作者)
(廣東海洋大學管理學院,廣東 湛江 524088)
“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于2022 年1 月1 日正式生效,這標志著全球最大自由貿易區正式建成。中日韓首次建立自貿區關系,將有力推動東亞經濟一體化進程,促進區域貿易和投資增長,實現更具包容性和可持續性的區域經濟復蘇,增強區域發展韌性,增強我國企業對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的信心[1]。隨著RCEP 進程的不斷推進,各國將逐步落實RCEP的相關規定,并達到RCEP 的標準。在此基礎上,成員國之間的投資和貿易將邁上新臺階[2]。在可預見的未來,中國對RCEP成員國的OFDI 也將出現新的增長。
在復雜嚴峻的國際形勢背景下,RCEP 協定的生效無疑能為持續推進新發展格局產生積極影響。但RCEP 協議中包括的成員國不僅有澳大利亞、新加坡等發達國家,還有中國、泰國這類新興市場的發展中國家,也有老撾、柬埔寨等這類處于工業化初級階段的欠發達國家。各成員國在政治環境、經濟發展層次以及宗教信仰背景等方面存在差異,這些差異會使中國對RCEP成員國OFDI 面臨著復雜且彼此交織的不確定性。在這一背景下,本文擬選取國家風險這一具體角度,研究RCEP 成員國的國家風險對中國企業OFDI 的影響,并據此提出一些可行性建議,以期減少RCEP 成員國國家風險對中國企業OFDI 的負面影響。
當前國際形勢日益復雜,東道國的國家風險不斷影響著我國的對外直接投資,因此進一步研究國家風險,降低我國對外投資風險迫在眉睫。本文采用國家風險國際指南(ICRG)所發布的風險指標為國家風險衡量依據,即認為國家風險應當是包含政治風險、金融風險和經濟風險的風險集合,基于真實投資等其它因素,本文還將增加一個子風險:社會文化風險。
基于政治風險的角度。王帥和龐珣(2021)在綜合考慮了高政治風險的低收入國家和高人均收入但低政治風險的國家后進行了實證研究,發現高政治風險的國家會同時對GDP 和GNP產生影響,從而影響外國直接投資[3]。周偉和江宏飛(2020)在探討了經濟與政治風向的關系后,認為在經濟越發達的地方,發生政治風險的可能性越低;反之,則政治風險越低,越有利于外國直接投資的流入,越有利于經濟的發展[4]。
基于經濟風險的角度。高連和(2020)表明東道國宏觀經濟的穩定對外商直接投資具有顯著的影響,因為宏觀經濟的穩定會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一些不確定性,進而直接影響外商直接投資[5]。李原和汪紅駒(2018)表明,宏觀環境質量與外商直接投資直接相關[6]。余官勝和范朋真(2017)通過時間序列分析發現,經濟增長對OFDI 有正向影響,實際利率、匯率、出口依存度對OFDI 有負相關關系[7]。
基于金融風險角度。朱蘭亭和楊蓉(2019)表明發達的金融市場和中介機構可以極大的完善市場信息,從而降低企業獲取信息的成本,并降低企業融資的成本[8]。通過金融市場和中介機構提高信息傳輸率,利用金融工具分散企業風險,更有利于引進外資。李婷和湯繼強(2022)發現金融風險是影響東道國外商投資流動和存量的一個重要因素[9],穩定的政治金融環境更有利于金融機構獲得外國直接投資。
基于社會文化風險角度。王金波(2020)表明我國對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投資表現出了不同的文化距離偏好,對于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發達國家,我國更傾向投資與自身文化差異較大的國家[10]。綦建紅等(2012)認為文化距離并不會簡單的只帶來“外來者劣勢”或“外來者優勢”,而是呈現出一種非線性的變化,文化距離先是會抑制OFDI 的進行,之后當文化距離繼續增加時便會與OFDI 有著顯著的正向關系[11]。
總之,當前學者們的研究視角與方法不盡相同,對國家整體風險的測量維度也不盡相同。通過對已有研究的梳理發現,學者們主要集中于單一風險要素對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通常忽略了其他聯動因素的影響,進而可能得出與真實情況不符或可信度不高的結論。近年來國內學者對國家風險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且主要關注政治風險和經濟金融風險,對RCEP 成員國OFDI 的國家風險研究尚少。鑒于此,本文從政治、經濟、金融、社會文化風險這四個方面探討國家風險對我國對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的影響機制。
本文根據《2021 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所公布的數據,對我國對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流量和存量情況進行梳理,以明晰我國對RCEP 成員國的投資規模,如圖1 所示。

圖1 中國對RCEP其他成員國直接投資流量和存量圖
從投資流量來看,2013 年至2021 年,我國對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流量從116.2 億美元增加到231.2 億美元,增長幅度超過200%。雖然有些年份存在小幅下降的情況,但從長期來看,我國對RCEP 成員國的直接投資流量呈現總體上升的趨勢。從投資存量來看,我國對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存量從575.14 億美元增加到1893.23 億美元,增長超過300%。雖然2019 年較2018 年大幅下降,主要是由于對新加坡的對外投資存量由2018年的500.9 億美元下降到2019 年的33.4 億美元。但從長期來看,我國對RCEP 成員國的直接投資存量呈現總體上升的趨勢。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在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我國對其他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金額會呈現一種持續上漲的趨勢。
由于各RCEP 成員國經濟實力、文化習俗等方面相差較大,因此可能導致我國對RCEP 成員國OFDI 存在差異,本文通過《2021 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統計2021 年我國對其他RCEP 成員國的直接投資流量、存量數據,如表1 所示。

表1 2021年我國對其他RCEP成員國的直接投資流量、存量(單位:億美元)
由表1 可知,2021 年我國對東盟十國的直接投資流量約為197.32 億美元,約占我國該年對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流量總數的85.36%。我國對新加坡直接投資流量約為84.05 億美元,位列第一,位列第二和第三的分別是印度尼西亞43.73 億美元和越南22.08 億美元。2021 年我國對東盟十國的直接投資存量約為1402.81 億美元,約占我國該年對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存量總數的74.1%。我國對新加坡直接投資存量約為672.02 億美元,位列第一;位列第二的是澳大利亞,為344.3 億美元;第三為印度尼西亞為200.8 億美元。與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亞相比,我國對文萊、緬甸等其他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存量較少。在未來較長的一段時間內,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亞可能還會是我國對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的主陣地。說明我國對RCEP 成員國OFDI的區位選擇上存在差異。
(1)中國對東盟OFDI 行業分布
為進一步明晰我國對東盟國家OFDI 的行業分布情況,本文依據《2021 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統計2021 年中國對東盟直接投資的主要行業數據,如表2 所示。

表2 2021年中國對東盟直接投資的主要行業表 (金額單位:億美元)
從投資流量來看,中國對東盟投資前三的目標行業分別為制造業86.2 億美元、批發和零售業 31.7 億美元,租賃和商務服務業21.5 億美元;分別占總體比重的43.7%、16.1%、10.9%。從投資存量來看,中國對東盟投資前三的目標行業分別為制造業417.6 億美元、租賃和商務服務業224.4 億美元,批發和零售業 205.6 億美元;分別占總體比重的29.8%、16%、14.6%。從以上數據可以看出中國對東盟投資行業集中度高,以傳統制造業、批發零售業為主,投資金額高,回報周期長。
(2)中國對澳大利亞OFDI 行業分布
為進一步明晰我國對澳大利亞OFDI 的行業分布情況,本文依據《2021 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統計2021 年中國對澳大利亞直接投資的主要行業數據,如表3 所示。

表3 2021年中國對澳大利亞直接投資的主要行業表(金額單位:億美元)
從投資流量來看,中國對澳大利亞投資前三的目標行業分別為制造業8 億美元、租賃和商務服務業6.4 億美元,采礦業5.5 億美元;分別占總體比重的41.4%、33.4%、28.4%。從投資存量來看,與投資流量存在著差異,中國對澳大利亞投資前三的目標行業分別為采礦業159.1 億美元、租賃和商務服務業50.7 億美元,金融業32.7 億美元;分別占總體比重的46.2%、14.7%、9.5%。從以上數據可以看出中國對澳大利亞投資存在更高的集中度,以采礦業、租賃服務行業為主,投資金額少,回報高。
(3)中國對RCEP 其他國家OFDI 行業分布
根據商務部公布的《國別地區指南》(2020)顯示,中國和新西蘭兩國經濟互補性很強,新西蘭對中國出口產品主要是農牧初級產品,中國對新西蘭投資主要涉及畜牧養殖、旅游、地產開發、環保等領域。中國企業對日本投資領域主要在貿易、金融、零售、物流、餐飲、航空等領域;中國對韓投資主要涉及金融保險、化工、運輸用機械設備、不動產、批發零售等領域。
東道國環境的惡化如何影響外資企業,即國家風險如何影響外國直接投資。通過梳理已有研究發現,國家風險一般通過基本因素來影響對外直接投資,也可以通過基本因素引起的經濟政策變化影響對外直接投資。這就是國家風險對直接投資的影響機制。國家風險的不同基本因素對OFDI 影響機制不一樣,應該進行進一步具體分析。
政治風險主要指不穩定的政治環境給經營條件帶來的不利影響,具體通過抑制效應、成本效應和規制效應來影響企業的投資積極性、投資成本和投資環境,最終影響OFDI。
抑制效應是指一國由于政局動蕩、政權更替,上任的新政府可能會單方面撕毀合約,此外由于政局變動導致的外部暴亂、武力斗爭都會使外來投資者的利益得不到保障,影響外來投資者的熱情。由于RCEP 部分國家地緣政治復雜,第三方國家的干擾都會影響兩國之間的合作。
成本效應是指由于投資成本的增加抑制OFDI。由于RCEP部分成員國法制不完善,可能存在產權制度不健全,我國企業投資的產業可能會被當地政府征收,被迫“國有化”。由于這種情況涉及兩國政府,具有很大的特殊性,可能會導致后續申訴很難得到解決,導致投資者面臨較大的沉沒成本。此外由于東道國市場監管不嚴,政府腐敗,很多投資企業可能會采用賄賂這種方式來盡快實現企業投資收益,這也加大了企業的投資成本,最終減少OFDI 流入。
規制效應是政治風險有可能通過惡化投資環境從而間接阻礙OFDI 活動的開展。如果部分東道國法律體系不完善,市場規則不透明,政府服務效率低下,會使得該國的投資環境惡化,最終阻礙OFDI 的流入。比如中國對RCEP 成員國投資流量和存量的第一名都是新加坡,是由于新加坡市場監管更為嚴格、法律更為健全、投資環境良好。
經濟風險是指由于東道國宏觀經濟環境的變化,比如通貨膨脹率、人均國民收入總值等經濟指標的變化,導致跨國公司在投資收益上遭受損失的可能性。經濟風險主要從兩方面來影響OFDI。一方面是東道國的市場規模的大小以及經濟發展水平的高低,可以通過擴大市場規模以及提高經濟發展水平等方式降低經濟風險對OFDI 的負面影響。如果東道國擁有較大的市場規模,那么意味著外來投資者在東道國的投資市場在將來能有較大的發展空間,并且促進東道國的投資環境變好,東道國宏觀投資環境變好會增加外來投資者的投資熱情,進而促進OFDI流入。另一方面是東道國的經濟穩定性,增強東道國的經濟穩定性也可以降低經濟風險對于OFDI 的負面影響。如果東道國的宏觀經濟環境不穩定,經濟低沉,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不斷減少,消費需求下降,可能會使外來投資企業的利潤減少,長此以往可能導致投資企業出現虧損。所以對于經濟環境不穩定的東道國,外來投資者可能會減少投資資金數量,如果東道國經濟情況繼續惡化,投資企業可能會撤離東道國,從而減少OFDI 流入。
金融風險主要是指我國在對外直接投資活動中,受到東道國償付能力、外債規模、國際資本流動性、匯率穩定性、金融政策等因素的影響,從而產生的投資損失。金融風險對OFDI 的影響機制主要從以下兩方面進行表現。一方面是從投資角度來看,金融風險本質上體現了東道國償還外債的能力,東道國債務危機會導致投資風險增加,且債務危機與金融危機相互伴生,相互影響,通過該類風險傳導并且傳播到市場會對外來投資者對該國的投資造成負面影響,進而減少OFDI 流入。另一方面是從融資角度來看,金融風險可能會影響東道國銀行、券商等金融機構的正常運轉,造成東道國的資金流動性變差,使得該國的投資企業面臨融資方面的困難。東道國金融風險的增加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投資企業的融資約束,從而提高了我國企業的籌資成本,進而加大了我國企業的加權平均資本成本,降低投資回報率,使得部分融資較為困難的企業直接失去了對外投資的機會。
社會文化風險是指由于各國之間不同的文化背景、宗教信仰從而產生的文化沖突對外來投資者造成潛在不利影響。社會文化風險可以分為社會文化沖突與社會安全兩方面,社會文化沖突包括兩方面。一方面由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員在語言、生活習慣等方面存在不同,進而導致外來投資者在投資過程中可能產生沖突,使得投資項目遭受損失,人員受到傷害。另一方面,由于外來投資者對當地風俗習慣不了解,沒有深入了解投資區域情況,完全依靠之前的投資經驗必然會存在投資障礙。不同經濟水平的國家對外來產品的接受程度也不一樣,發達國家的居民受教育程度更高,相比之下更容易接受外來商品,更容易吸引外商投資。
社會安全包括恐怖主義和犯罪指數。由于RCEP 部分成員國國內面臨宗教沖突與恐怖主義威脅,這些問題嚴重影響了地區安全,不利于跨國企業進行投資。一個好的投資市場需要穩定且安全的社會環境,如果東道國犯罪事件頻發不僅會破壞外來投資企業經營成果,還會威脅外來投資企業人員與財產安全,長此以往容易影響投資者的投資熱情,不利于OFDI 流入。
本文對我國在RCEP 成員國投資現狀進行分析,同時對政治風險、經濟風險、金融風險和社會文化風險對直接投資的影響路徑進行梳理,得出以下結論。
(1)當前RCEP 成員國國家風險總體較為穩定,波動小,投資環境良好,我國在RCEP 成員國的投資存量和投資流量均逐年上升。制造業、批發、零售業、租賃等領域是我國在RCEP 成員國的主要業務領域。但不可忽視的是,我國在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還面臨著投資區域分布不均衡、投資領域過于集中、投資風險評估和防范不足等問題。
(2)通過對政治風險、經濟風險、金融風險和社會文化風險的影響機理進行分析發現:政治風險主要通過抑制效應、成本效應和規制效應來影響企業的投資積極性、投資成本和投資環境,進而對OFDI 產生影響;經濟風險主要通過東道國經濟的穩定性和東道國的市場規模的大小以及經濟發展水平的高低對OFDI 產生影響;金融風險主要通過東道國債務危機和東道國的融資環境對OFDI 產生影響;社會文化風險主要是通過東道國的社會文化沖突與社會安全等兩方面對OFDI 產生影響。
基于上述RCEP 成員國的國家風險研究結果,本文為我國在RCEP 成員國直接投資提供一些可供參考的借鑒性建議。
(1)我國在RCEP 國家進行投資時應進一步擴大投資領域,進行多區位投資。同時投資前應做好投資風險評估和防范措施的準備,以保障投資回報率。當前,世界經濟發展處于復蘇階段,中國政府應采取多種措施減少我國企業在RCEP 國家的直接投資損失,包括加快與地區其他成員國簽署雙邊投資協定,提高人民幣計價結算在國際投資貿易和融資支付中的比例,降低匯率風險。
(2)我國企業在RCEP 國家直接投資面臨的風險主要包括政治、經濟、金融和社會文化風險,然而我國企業的風險評估和風險防范遠遠不足以應對其在海外投資過程中面臨的這些國家風險。因此,中國政府應加強與RCEP 國家的政治和文化交流,擴大合作基礎,強調互利共贏,簽署雙邊或多邊經濟合作協議,擴大相互開放,歡迎外資到中國投資。此外,在世界貿易組織、亞太經合組織、歐盟等經濟合作組織框架內,在東盟、中歐、RCEP 協定框架內,加強合作,開放投資領域,減少負面清單,增進政治互信,為我國企業在RCEP 區域直接投資創造良好的投融資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