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組織賦能低技能勞動力數字技能提升的邏輯理路與實踐向度

張學英 張 東 耿 旭 黎熾標

（1.東莞理工學院，廣東 東莞 523808；2.東莞城市學院，廣東 東莞 523106；3.華中師范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9；4.廣州市公用事業技師學院，廣東 廣州 510199）

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時提出了“新質生產力”的概念，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依賴于生產力質的躍遷。新質生產力具有顛覆性創新驅動特征，在今后相當長的發展周期內，數字技術無疑是具有顛覆性創新驅動的技術群之一，數據成為除了勞動力、土地、資本、企業家才能等傳統生產要素之外的新的投入要素，它改變了傳統的生產函數，通過與其他生產要素、生產工具相結合促進生產力實現巨大躍遷[1]。特別需要指出的是，生產力數字化驅動勞動力更新人力資本——提升數字技能。低技能勞動力在教育與培訓市場處于弱勢地位，如何激活數字技能投資意愿、提高數字教育與培訓參與率使之順利迭代到數字就業領域，有賴于營建包容性的制度體系和氛圍。本研究選取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勞工組織、世界銀行和歐盟四個國際組織，凝練其賦能低技能勞動力數字技能提升的邏輯理路，并提出對中國的啟示與鏡鑒。

一、制定勞動力數字技能開發的頂層設計

國際組織致力于幫助各國制定頂層制度設計、政策措施來促進數字化轉型、使低技能勞動力能夠分享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紅利，具體包括建構技能發展框架、制定技能發展規劃、出臺針對性的培訓政策等。

（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針對勞動力數字技能提升發布了一系列文本資料：2018 年發布《數字素養全球框架》（Digital Literacy Global Framework），針對擁有普通技能和能力的勞動者開展新型文化掃盲，即數字掃盲，提升個體的數字素養和數字能力，促進其融入數字社會[2]；2019 年發布《教育中的人工智能：可持續發展的挑戰與機遇》（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Education: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提出“人工智能+教育”，通過“青年人工智能”計劃和MOOC 平臺在線課程開展人工智能技能培訓，彌合人工智能領域的勞動力差距[3]；《2021 年數字經濟報告》（Digital Economy Report 2021）針對數據流動量增長迅速、利用數據的能力層面存在巨大數字鴻溝等問題，提出最大限度地擴大發展收益并確保不同群體獲得公平分配，實現全球數據共享，發展全球數字“公共產品”，增加信任并減少數字經濟中的不確定性[4]。

（二）國際勞工組織

1975 年，國際勞工組織（ILO）在《人力資源開發建議書》（Human Resources Development Recommendation）中提出對新產業從業人員實施職業指導和職業培訓，或在初期對員工開展新技能培訓以便于未來將其安排到新技術工作中。2017年，為更好地推動信息和通信技術（ICT）發展、創造體面就業機會、促進包容性經濟增長，國際勞工組織在加拿大、中國、德國、印度、印度尼西亞、泰國和新加坡啟動實施“信息和通信技術工作的未來”（The Future of Work in ICT），旨在制定勞動力短期發展戰略，擴大對信息和通信技術（ICT）領域的職業教育與培訓投資。2019 年，國際勞工組織調查了印度、印度尼西亞和泰國的技術進步、就業、技能開發和移民狀況，據此發布《印度、印度尼西亞和泰國信息和通信技術（ICT）領域技能短缺和勞動力遷移報告》，針對教育與培訓機構、政府和社會伙伴三方提出對策建議，旨在解決工人缺乏技術和軟技能等問題，為無法跟上數字化步伐、因自動化而面臨失業風險的工人制定勞動力市場方案[5]。

（三）世界銀行

2014 年，世界銀行（WB）發布《提升技能：更多就業機會和更高生產力》（Upgrading Skills:More Job Opportunities and Higher Productivity），指出數字技能是促進勞動力就業、提高生產力、提升國家競爭力的關鍵技能。此后，世界銀行致力于構建“就業與生產力技能框架”（STEP）、實施“STEP 技能評估計劃”[6]。“就業與生產力技能框架”（STEP）本著包容性發展、減少貧困、提高生產力的理念提出了促進勞動力技能提升的五方面建議：兒童早期技能培養、確保所有學生都能學習基本技能、訓練與工作匹配的技能、鼓勵創新創業和促進技能供需匹配。2017 年，世界銀行發布《2016 年世界發展報告：數字紅利》（World Bank Development Report: Digital Dividends），指出隨著數字技術的普及，更高增長率、更多就業和更好公共服務等預期數字紅利并未如期而至，世界上60%的人口仍被排斥在數字經濟之外，應該通過普及互聯網來縮小數字鴻溝、培育企業社會責任使勞動者獲得數字技能[7]。2021年，世界銀行發布《全球數字能力研究》（A Global Study on Digital Capabilities），探討了領導力、文化與數字技能之間的關系，將數字轉型所需的人力資本定位為數字基礎設施的關鍵，將數字“軟”基礎設施定位為所有數字能力計劃的必要補充[8]。

（四）歐盟

其一，針對低技能勞動者數字技能短缺等問題，歐盟（EU）于2016 年發布“歐洲新技能議程”（New Skills Agenda for Europe），實施“技能保證”項目（Skills Guarantee）促進低技能勞動者掌握基本讀寫、計算和數字技能，建立“數字技能和工作聯盟”（Digital Skills and Jobs Coalition），面向所有歐洲公民開發數字技能，在解決青年失業問題的“數字工作大聯盟”（Grand Coalition for Digital Jobs）的基礎上，促進歐盟成員國實施數字技能戰略，并與教育機構、就業部門和企業等利益相關者建立伙伴關系。其二，為促進教育與培訓領域向數字化轉型，歐盟（EU）于2018 年發布《數字教育行動計劃（2018-2020）》（Digital Education Action Plan 2018-2020），在義務教育、職業教育與培訓及高等教育領域實施11 項教育行動，以促進使用數字技術改進教學、提升教育質量[9]；2020 年發布《數字教育行動計劃（2021-2027） 》（Digital Education Action Plan 2021-2027），促進教育與培訓領域在長期中的數字化變革，覆蓋范圍從正規教育拓展至非正規和非正式教育的數字化轉型，旨在提升歐洲教育的質量和包容性[10]。

二、確保數字技能教育與培訓機會公平

低技能勞動力享有平等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機會是數字技能提升的關鍵，多個國際組織的政策和實踐均強調教育與培訓的包容性和公平性，旨在保障人人擁有終身學習的基本權利和機會，能夠獲得生存所需的技能以及可持續發展的機會，最終建立可持續生計以擺脫貧困。

（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始終強調教育平權，認為受教育權是人類的基本人權之一，其職業教育平權理念聚焦于為弱勢群體提供有針對性的職業教育機會以提升其職業素養和職業技能，從而改善貧困狀況。

（1）從1946年的掃盲運動、全民教育到1960年的《取締教育歧視公約》（Convention against Discrimination in Education），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基本理念是通過職業教育平權應對貧困，即提升工作技能、促進就業以應對貧困，特別關注通過職業教育平權促進男女、弱勢群體擺脫貧困；促進職業教育平權的主要目標是保障受教育機會平等。

（2）從1962 年的《技術和職業教育建議書》（Recommendation Concerning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1979 年的《消除女性歧視國際公約》（Convention on the Elimination of All Forms of Discrimination against Women）到1989 年《技術和職業教育公約》（Convention o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識到要在工作技能之外同步提升公民素養，確保貧困和弱勢群體在勞動力市場和社會活動中擁有平等參與的機會和成功的可能性，進而有機會過上體面、有尊嚴的生活；促進職業教育平權的主要目標是保障平等接受優質教育的機會公平。

（3）2015 年修訂的《技術和職業教育建議書》（Revised Recommendation concerning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強調要保障農村地區、偏遠地區、戰亂地區的弱勢群體接受教育的權利。

綜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促進職業教育平權的理念逐漸從職業教育平權拓展至終身教育平權和發展全納教育，從關注弱勢群體拓展至關注貧困和戰亂地區。

（二）國際勞工組織

國際勞工組織致力于推動社會公平正義和促進人們擺脫貧困，在多個公約、建議書和會議文件中強調“不應基于種族、膚色、性別、宗教、政治見解、民族血統和社會出身而取消和損害他人接受教育與就業的機會”。國際勞工組織在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機會公平的進程中，注重根據群體差異實施適宜的政策：1975 年的《人力資源開發建議書》（Human Resources Development Recommendation）針對傳統行業衰落與新興產業發展中的結構性失業問題，提出通過職業指導、職業教育與培訓引導勞動力認識新技術，并基于所在企業未來可能的技術變遷和經濟社會中新的生產方式和生產技術設計職業教育與培訓；同時為信息和通信技術（ICT）等新興產業領域提供職業指導和職業培訓以解決技能短缺問題，除了引導業內人員技能深化、促進大眾認知新技術，同時為單純依靠自身力量無法跟上新技術發展步伐的勞動力制定技能提升方案，比如，引導婦女等弱勢群體進入ICT 領域并通過技能提升為其奠定留在行業內和企業內并實現職業晉升的基礎[11]。

（三）世界銀行

世界銀行依據不同群體的弱勢特征實施有針對性的數字技能教育與培訓機會公平措施。其一，促進青年實現數字就業迭代。比如，為促進非洲加納的青年掌握能夠在數字領域生產出高質量商品和服務的生產技能，世界銀行幫助當地的教育與培訓機構提升供給數字創新、精密制造和創業知識等課程的能力[12]。其二，消除基于性別的職業偏好。世界銀行于2000 年發布《經濟轉型國家教育面臨的潛在挑戰》（Hidden Challenges to Education Systems in Transition Economies），提出促進女性參與非傳統性別的職業培訓來消除基于職業偏好的女性職業歧視、縮小男女工資差距，進而幫助女性脫貧[13]。世界銀行在2018 年發布的《全球金融包容性指數》（The Global Findex Database）中指出提高女性的普惠金融使用率以降低其貧困程度[14]。其三，增加成人參與再培訓的機會。為促進勞動力在整個生命周期內不斷更新技能以應對結構性失業，世界銀行致力于推動各國增加職業培訓供給量。比如，為縮小肯尼亞的技能供需缺口，世界銀行于2008 年實施“技術和職業教育券計劃”（The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Vouchers Program），為1000 多名學生發放代金券用于職業教育與培訓[15]。

（四）歐盟

2000 年，歐盟理事會制定了消除社會排斥和貧困的共同目標：“促進所有人實現就業以及獲得資源、權利、商品和服務；預防社會排斥風險；為最脆弱的人提供支持……”，強調支持最易于暴露在社會排斥和貧困風險的人群（尤其在就業方面），加強培訓以促進弱勢群體融入勞動力市場，保障勞動力享有平等的職業教育與培訓機會。自2002 年以來，歐盟出臺了一系列消除貧困和社會排斥的政策，將“反對排斥”列為歐洲社會政策的目標；提出解決貧困問題的“社會政策三支柱”：充分的收入支持、包容性的勞動力市場和獲得優質服務的機會，鼓勵各國政府在此基礎上制定“積極性融入”政策；呼吁各成員國采取終身學習、教育與培訓、在職激勵等措施促進貧困人口和被社會排斥者融入勞動力市場。2012 年，歐盟相繼出臺多項就業促進方案：其一，《促進就業及經濟增長》（Employment Package Toward a Rich Recovery）一攬子計劃，倡議各成員國建立青年崗位培訓制度，開展數字技術培訓，鼓勵青年在高新技術產業和綠色產業領域就業創業，試圖通過教育與培訓、積極勞動力市場政策降低青年就業脆弱性[16]； 其二， 青年就業計劃（Youth Employment Initiative），針對青年就業提供10 億歐元資金，覆蓋65 萬青年人，旨在促進其盡快重返工作崗位； 其三， 青年保障計劃（Youth Guarantee），為25歲以下剛畢業、失業不滿四個月的青年提供深造機會——學徒見習、職業培訓、就業。2015 年發布《通過教育改善公民權利以及自由、包容、不歧視的共同價值觀》（Promoting Citizenship and the Common Values of Freedom,Tolerance and Non-discrimination through Education），建議發展包容性教育，通過多種途徑幫助青少年獲得公平、優質的教育。2019 年提出終身學習關鍵能力（Key Competences for Lifelong Learning）的概念，包括母語/外語溝通能力、數學和科學技術基本能力、信息技術能力、學習能力、人際交往能力、跨文化交往能力、公民素養、文化表達等，旨在改善各年齡段人群的關鍵能力，特別關注促進創業驅動和創新導向的思維方式以開發個人潛能與創造力、提升自主性[17]。

三、提供包容性的數字就業保障

（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從兩個方面為勞動者提供數字就業保障。其一，促進企業向數字轉型，為雇傭數字技能人才的企業提供獎勵、優惠待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設立“殘疾人數字技術賦能獎”（Digital Empowerment of Persons with Disabilities），用于表彰在促進殘疾人包容性發展、通過數字技術為殘疾人生活提供便利等方面做出杰出貢獻的個人和組織，這是數字技術賦能殘障人士的唯一國際性獎項。中國的騰訊公司致力于提升社會運用包容性數字技術，增強殘疾人獲取信息的能力，于2018 年獲得此獎項[18]。其二，促進發展“人工智能+教育”，使用教育平臺為勞動者提升數字技能提供便利，為其提升在數字領域的就業能力提供教育保障。2021 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育信息技術研究所聯合中國企業網推出“教師電子圖書館”，為教育工作者提供先進的數字資源和基于人工智能技術的教育方案，促進全球教師能力建設，為勞動者提供高質量的數字技能培訓[19]。202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起“數字學習和技能倡議”（Digital Learning and Skills Initiative），聚焦于為兒童和青年拓展數字學習路徑、提供硬件學習設備、增加教師培訓投資，旨在縮小數字鴻溝、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進程[20]。

（二）國際勞工組織

國際勞工組織在《2021 年全球就業和社會展望》中提出，數字就業平臺在為勞動者和企業帶來新機遇的同時，也面臨著不可回避的挑戰。因此，數字就業平臺、勞動者和政府之間需要開展持續的全球對話、監管與合作，具體涉及到如下領域：一是數字就業領域的就業分類要納入國家就業分類制度/體系；二是數字算法對勞動者、企業、數字服務商均要有充分的透明度和高度的責任感，內容涵蓋披露算法、解釋算法原理、邏輯及決策過程等多個方面；三是數字就業平臺的勞動者享有合法的集體談判權、社會保障福利以及提起訴訟的權利等[21]。

（三）世界銀行

世界銀行認為，數字革命催生新的商業模式，要使消費者受益必須確保市場先行者不會壟斷準入機會；數字技術提高勞動生產力的前提是勞動力能夠掌握運用數字技術的專門技能。因此，必須加強“非數字配套機制”，以確保數字投資獲得高回報。一方面，自動化引發的就業方式轉變對現有社會保障制度形成了挑戰，按需經濟催生了更多非正規就業，保險及職業責任轉嫁給了自由從業者。嚴格的勞動法規以及對勞動力稅收的過度依賴提高了雇傭成本，也導致更快速地自動化進程。更妥善的做法是強化勞動者工作合同之外的保障，具體措施包括取消社會保險與就業的關聯、提供獨立的社會援助、幫助勞動者獲得再培訓、迅速實現再就業。另一方面，在數字領域建設反壟斷執法能力。世界銀行認為，即使在實行全面競爭政策的國家，進入和退出市場政策寬松，仍會有主導力量過強的企業形成并購、合謀或歧視性定價等行為將創新競爭者拒之門外，在壟斷力量下因產品供給不足必然損害消費者利益。在數字產業領域，鑒于互聯網在經濟社會中的使用仍然是新生事物，“互聯網+”對市場的影響不斷演變，政府必須在這些領域提高對違反競爭法行為的監管力度以及反壟斷的執法能力，為弱勢的中小企業在數字領域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以增加低技能勞動力數字就業機會、改善就業環境[22]。

（四）歐盟

2016 年，歐盟倡議建立“數字技能和就業聯盟”（Digital Skills and Jobs Coalition），促進成員國、企業、非營利組織、教育機構及其他社會合作伙伴合作解決歐洲數字技能短缺問題[23]。2021年，歐盟啟動“數字歐洲計劃”（Digital Europe Programme），這是一個旨在將數字技術帶給企業和公民的資助計劃，由高等教育機構、研究中心和企業合作提供關鍵數字領域的專業教育計劃。比如，人工智能（AI）、區塊鏈、機器人技術、量子和高性能計算（HPC）等，為企業數字技能需求量身定制短期數字培訓課程（重點面向中小企業、急需新技能培訓的求職者和公民）。該計劃在2021-2027年共投資75億歐元用于加速經濟復蘇并促進歐洲社會和經濟的數字化轉型，特別關注中小企業[24]。2021 年11 月，歐盟委員會在“數字歐洲計劃”首個工作計劃（2021-2022）中投入14億歐元用于重點支持高性能計算、云數據與人工智能、網絡安全以及高級數字技能等關鍵領域的能力建設，并加速數字技術在實現“碳中和”、構建區塊鏈服務基礎設施、支撐公共服務等領域的應用。此外，歐盟為不同人群參與數字就業與培訓制定補貼政策，具體包括：2019 年啟動“數字訓練營”（Digital Bootcamps），幫助個人和企業提高數字能力并增加未來機會；eSkills Malta 基金會致力于促進勞動者學習、提升、更新數字技能，為青年以及老年人獲得數字技能提供職業教育與培訓資金，幫助有意愿根據職位發展需求調整和更新技能的就業者、正在尋找工作且希望擁有額外技能的求職者提升技能水平[25]；2018 年啟動“EQUALS 數字技能基金”（EQUALS Digital Skills Fund），預算5000-15000歐元贈款專門用于促進女性參與數字技能培訓，至2019年底，共支持10000名婦女和女童參與數字技能培訓、實現數字創業[26]；2020 年7 月啟動的“信息與通信技術4：老年人”（ICT 4 the Elderly）為55-75 歲的老年人提供提升數字能力（digital competences）的路徑，幫助其識別互聯網提供的諸多機會、促進其熟練使用在線工具獲得健康和護理服務、通過在線社交互動提高生活質量，從而解決“在線老齡化”（online ageing）問題[27]。

四、面向數字工作世界的需求培養數字人才

國際組織高度重視勞動力的數字技能與數字工作崗位相匹配，致力于建構完善的技能培養體系以促進勞動力提升數字技能、完成技術進步下的就業迭代。

（一）數字技能保護的內容涵蓋數字能力與數字素養

能力是一個高度概括的抽象詞匯，不僅包括從事具體工作崗位所需的硬技能，還包括溝通交流能力、協作能力、創新創造能力和挑戰精神等軟技能，各國際組織促進勞動力提升數字技能既包括以數字工作世界具體職業和崗位為基礎的數字工作硬技能，即數字能力，又涵蓋以新型數字工作組織結構為基礎的數字工作軟技能，即數字素養。

1.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2018 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數字素養全球框架》（Digital Literacy Global Framework），詳細闡釋了數字技能相關概念，為各培訓單位開展數字技能培訓提供標準。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數字技能劃分為初級數字技能和高級數字技能，其中初級數字技能指使用數字設備和網上應用工具所需的基本功能性技能；高級數字技能指勞動力利用數字技術提升能力、促進變革的更高能力，包括通信技術專業和職業的基礎能力。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數字素養是“面向就業、獲得體面工作及創業，使用數字技術安全且合理地訪問、管理、理解、整合、呈現、評估和創建信息的能力”，涵蓋七個數字能力域，在歐盟公民數字能力框架五項能力（信息與數據素養、溝通與協作、數字內容創建、數字安全、問題解決）的基礎上增加了設備與軟件操作（操作數字設備實物和軟件的能力）和職業相關能力（使用特定專業領域的數字技術，解釋和運用特定領域的數據、信息與數字內容的能力）[28]。

2.國際勞工組織

為促進勞動力的數字技能與產業發展需求相匹配，國際勞工組織提出了涵蓋農業、傳統行業領域以及信息和通信行業，針對不同職業和崗位數字技能需求的數字技能開發內容。比如，傳統行業領域的培訓內容側重基于數字技術的生產方式和生產技術改造與升級，旨在促進傳統行業領域分享技術進步的成果。1975 年，國際勞工組織發布《人力資源開發建議書》，明確提出要培養勞動力具有多元數字素養，比如，誠信精神、團隊協作能力、批判性思維、溝通能力，促進數字工作世界的低技能勞動力認識數字技能變遷并培養抗逆能力、提升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培養基于數字工作的創新能力，進而推動其在數字工作世界中形成建構可持續生計的能力。

3.世界銀行

世界銀行通過建構數字能力框架和建設包容性的數字文化社會來提高低技能勞動力組織、使用資源的能力并養成良好的數字信仰。其一，制定數字能力框架，具體涵蓋如下內容：①分析數字轉型現狀，發掘數字能力框架下的新案例；②以數字技能為支點促進社會實現技術層面的數字轉型；③制定數字技術路線圖促進各國制定實施數字轉型戰略。其二，建設包容性的數字文化社會，促進勞動力養成數字素養，具體包括如下內容：①養成數字優先的心態；②以公民為中心，利用數字技術為公民設計解決方案；③數據驅動決策，根據數據做出更好的生活決策；④數字創新與實驗，鼓勵冒險、創新性思維和探索新想法的各種行為；⑤與公民協作創造數字世界，促進公民參與數字世界并做出貢獻；⑥開放性和問責制，根據隱私規定和道德準則收集和使用數據，通過溝通產生信任；⑦敏捷性和靈活性，指根據數字世界的特征迅速和動態性決策的能力，能適應持續的技術進步和不斷變化的需求[29]。

4.歐盟

2013 年，歐盟委員會發布“加強青年保障建議”（Reinforced Youth Guarantee Recommends），為青年提供數字技能評估，并依據評估結果為其提供預備類數字培訓，旨在解決青年數字技能匱乏問題。2017 年，歐盟發布《公民數字能力框架》（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Citizens），指出勞動力應具備的數字技能呈現出由基本技能、高級技能到新技能的多層次性，具體涵蓋五方面能力。其一，信息數據素養：瀏覽、查找和篩選、評估和管理數據信息的能力；其二，溝通協作：使用信息技術進行交流分享、參與公民生活、開展合作的能力，網絡基本禮儀，管理數字化身份的能力；其三，數字內容創建：數字內容創新能力、整合與編排能力、版權與許可證、編程能力；其四，數字安全：保護設備、個人信息、個人健康福祉和環境的能力；其五，問題解決：解決技術問題、定位需求并給予技術反饋、創新性使用數字化工具、識別數字能力差距的能力。2021 年，歐盟發布在歐洲范圍內統一認證的“歐洲數字技能證書”（European Digital Skills Certificate），用于表征《公民數字能力框架》中的數字能力熟練程度，為勞動力跨國求職/學習提供便利[30]。“歐洲編碼周”（Europe Code Week）為女性提供編碼、編程和數字創意等培訓內容，旨在提高其在數字領域的就業率[31]。

（二）數字技能培養與動態監測

國際組織重視提升勞動力的數字技能和數字時代的可持續發展能力，通過數字技能培訓、技能需求動態監測等方式精準且動態地提升勞動力的數字技能水平。

1.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重視通過教育實現全球可持續發展目標，特別關注未受益于數字技能項目的年長勞動力和面臨教育機構技能供給與雇主技能需求不匹配的青年人，采取正規教育和非正規教育的形式促進其習得上崗應用的數字技能。比如，將數字硬技能和軟技能納入學校課程體系；提升教師的數字技能，使教育機構成為培養和認證數字技能的主要場所；發揮非正規培訓的作用，鼓勵對工人進行技能再培訓或技能更新，確保可以獲取和充分利用移動技術；采取數字化手段收集勞動力市場信息以實時監測技能需求動態，并據此調整培訓政策、方式和內容。

2.國際勞工組織

國際勞工組織制定囊括全體勞動力、覆蓋全生命周期的數字技能開發體系，充分利用數字技術研發培訓平臺和培訓形式。其一，面向新增勞動力，在正規教育階段，隨著年級升高逐漸開設數字素養、數字理論知識、基礎數字技術技能課程，為其植入數碼基因，做好職業選擇和職業準備。ILO 主導開發了MG 動畫和計算機網絡兩門基于信息和通信技術（ICT）的數字培訓課程，并于2021 年3 月在雅加達（Jakarta）面向青年和求職者實施數字技能培訓；其二，面向存量勞動力設置數字技能階梯式培訓和數字技能深化培訓。1935年，ILO在《失業（青年）建議書》[Unemployment(Young Persons)Recommendation]中針對缺乏數字領域工作經驗的勞動力，無論是失業者還是自愿轉職者，設置數字技能階梯式培訓，具體包括如下內容：通用數字技能培訓，通過數字技能掃盲、基礎數字技能訓練幫助其做好轉職的職業選擇和認知準備；針對具體崗位的數字硬技能培訓，促進其獲得轉職所需的數字硬技能。此外，專門針對數字工作世界的低技能勞動力設置數字技能深化培訓，目標是實現晉升、提升抗逆力。其三，開發數字交互式工具（平臺）iTrack-Skills，追蹤參與職業教育與培訓的青年畢業生的教育與培訓軌跡、就業軌跡，并據此調整和提升技能培訓計劃的相關性和質量。

3.世界銀行

其一，開展面向農村和城市個體經營的數字技能培訓。通過基礎教育和農業推廣幫助農民獲得并應用線上營銷的知識和技能，開展“電商運營”“微信營銷”“直播賣貨”等數字技能培訓，利用數字技術提升其生產力和收入。其二，從事低技能和低收入工作的勞動力。鼓勵國家制定終身學習計劃、增加職業培訓供給，培訓職業相關技能并為勞動力在經濟生命周期內不斷拓展、更新技能提供機會；鼓勵國家針對就業前培訓、在職培訓及相關機構發展制定有效的激勵框架，建立更具適切性和反應性的培訓體系。其三，2014年6月20日，世界銀行發布“STEP技能評估計劃”（The Skills Towards Employability and Productivity（STEP）Skill Measurement Program），這是世界上第一個監測中低收入國家技能的計劃，旨在觀測勞動力市場的技能要求，技能獲取與教育成就、個性和社會背景之間的聯系以及技能獲取與生活水平之間的聯系，達到減少不公平和貧困、促進包容性增長的目標。2021年，世界銀行發布《全球數字能力研究》，旨在激發勞動力獲得匹配于數字產業發展需求的數字技能，通過技能監測與評估促進勞動力不斷更新數字技能、提升數字技能水平。

4.歐盟

2018年3月5日，歐盟委員會在官網發布“支撐數字經濟發展的數字技能”（Digital Skills Supporting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宣傳彩頁，呼吁提升歐洲數字技能整體水平、建設歐盟數字統一市場[32]。其一，面向不同勞動力群體提供因人而異的職業教育與培訓。①面向在崗人員的技能升級（Upskilling）。西班牙開設在線網絡安全課程促進個體從業者和中小企業提高對網絡安全問題的認知和技能；德國博世公司（Bosch）面向所有員工提供系統化培訓，幫助他們掌握新技術和輔助系統的操作與使用。②面向求職人員的技能培訓（Training）。盧森堡利用公私伙伴關系開辦Fit4coding編程學校以滿足就業市場的勞動力需求；法國的猶太人教育與培訓組織（France ORT）通過面對面和在線學習相結合的方式為失業人員提供數字技能培訓和指導，幫助他們進入勞動力市場。③面向行業和部門數字化。比利時的“聯網商店”（Connected Shop）計劃旨在促進便利店數字化，希臘的未來智能公司（Future Intelligence）為農民和農業領域的利益相關方提供智慧農業、數字內容生成和數據共享等免費技術工具。其二，2016 年，歐盟委員會在“歐洲新技能議程”（New Skills Agenda for Europe）中指出要關注學習結果，跟蹤調查畢業生以了解職業教育與培訓所培養的數字技能的質量，主要跟蹤內容涵蓋畢業生工作類型、工作難易程度及適應性、如何運用技能和知識等方面。其三，促進申請居留歐盟的第三國公民提升技能。申請居留歐盟的第三國公民或技能和資格水平偏低，或工作在失業風險很高的低技能崗位，促進其融入勞動力市場必須提早鑒定技能和資格。為此，歐盟于2016 年開發了“第三國公民技能簡介工具包”（Skills Profile Tool Kit for Third Country Nationals），專門用于第三國公民技能鑒定和資格獲取，促使其掌握新技術、獲得新資格以融入歐盟勞動力市場[33]。

五、啟示與鏡鑒

綜觀國際組織助力各國政府實施數字技能保護的實踐軌跡，政府引導并助力低技能勞動力走進數字世界的共同經驗涵蓋數字環境建設與數字技能提升兩方面。其一，數字環境建設涵蓋數字硬環境建設和數字軟環境建設兩方面。數字硬環境建設指完善數字基礎設施為低技能勞動力提供公平的數字環境從而縮小數字鴻溝；數字軟環境建設指為低技能勞動力提供平等接受數字領域教育與培訓的機會、制定包容性的保障措施以促進數字就業。其二，數字技能提升涵蓋在宏觀上預測經濟發展的數字技能需求以促進數字技能供需匹配、制定數字技能框架以促進數字技能標準化發展；在微觀上為低技能勞動力提供有針對性的數字教育與培訓，追蹤教育與培訓后的就業狀況，從而實現數字技能、終身學習與可持續生計的有機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