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近知識產權國際法治表現出機制轉換、規則發展兩大主要特點,區域經貿協定(RTA)屬于WTO多邊體制的合法例外,RTA中的知識產權規則實質是各成員方在知識產權國際保護議題上的特惠制安排。由于WTO多哈回合陷入僵局、全球價值鏈爭奪等多方因素,高水平RTA知識產權規則近年來大量涌現。RTA知識產權規則無法撼動多邊知識產權規則在知識產權國際治理中的基石地位,亦無法取代其重要作用。知識產權國際治理將在區域與多邊機制的相互影響和制衡中向前發展。在知識產權強國建設背景下,我國應統籌推進知識產權國內法治與涉外法治,堅持多邊主義,善用區域機制,在多邊層面提出更多各國關心的普遍性議題,在區域層面探索形成我國自貿協定知識產權規則范式,為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創新及發展貢獻更多中國智慧。
關鍵詞:知識產權國際治理 晚近發展 區域經貿協定 多邊主義 中國應因
中圖分類號:D996.5;D923.4 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1674-8557(2024)02-0094-14
一、引言
隨著各國貿易往來、文化交往的不斷頻繁及全球化的不斷深入,知識產權法律制度從起初極具地域性色彩的國內法律制度逐漸進入國際領域,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歷經發展,形成了以世界貿易組織(WTO)體系下《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TRIPS)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所管轄知識產權國際公約為主的規則體系,以及以WTO和WIPO為主的治理框架。當今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化遭遇逆潮,保護主義、單邊主義抬頭。知識產權國際法治理域概莫能外,晚近以來,區域、雙邊經貿協議中高水平知識產權規則不斷涌現,知識產權國際治理中的“南北矛盾論”“權利沖突論”“困境危機論”引發熱議,亦出現改革現有知識產權國際治理規則和體系的呼聲。
2021年9月,《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綱要(2021-2035)》(以下簡稱《綱要》)的出臺,標志著我國已踏上從知識產權大國到知識產權強國的新征程。《綱要》提出“深度參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的明確要求。新形勢、新要求下,如何正確把握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晚近發展的主要特點、積極應對知識產權全球治理變局,統籌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是我們需要進一步認真思考和仔細研究的問題?;诖?,本文試對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晚近發展主要特點進行概括和分析,并對區域/雙邊經貿協議中高水平知識產權規則的法律本質、產生原因及其對知識產權國際治理的影響進行檢視和反思,進而有針對性地提出我國深度參與知識產權國際治理的應因之策。
二、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晚近發展的主要特點
(一)從多邊到區域/雙邊的平臺轉換
隨著WTO多哈回合陷入停滯、國際貿易形勢、科學技術發展加速變革,后TRIPS時代,通過區域機制納入高水平知識產權規則變得越來越普遍。知識產權國際治理主要表現為從WTO/WIPO多邊機制向區域/雙邊經貿協定的平臺轉換或機制轉換。
在區域層面,此類具有重要的影響的經貿協議包括:《反假冒貿易協定》(ACTA)、《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進步和全面的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美墨加協定》(USMCA)、《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其中CPTPP、USMCA、RCEP已生效。這些區域經貿協議中的知識產權規則各具特色,相互聯系,相互影響。ACTA是一部由發達國家推動的旨在加強知識產權執法的專門國際條約。但由于談判過程的不公開,過高的保護標準等原因,該協議談判及簽署過程中遭遇了國際社會中強烈的反對聲音。就連其最初倡導者歐盟,亦因成員國內部的意見不一,未批準該條約。即便如此,其影響亦不容小覷,與其同時期的區域或跨區域經貿協議中的知識產權執法規則均以ACTA為藍本。TPP一開始由美國主導,揚言要重塑21世紀經貿規則,其知識產權規則曾引發學界的廣泛討論。在美國退出TPP后,日本接過“接力棒”,主導其余11個締約國達成了CPTPP,其知識產權章節通過引用,納入了TPP知識產權章節的全部內容,但在附件中列出暫停適用的部分條款。在“凍結”部分條款后,CPTPP知識產權規則的“威力”已減損大半;美國退出TPP后,與墨西哥、加拿大簽訂USMCA,取代其前身《北美自由貿易協議》(NAFTA)。USMCA知識產權章節與TPP知識產權章節內容如出一轍,是美式RTA知識產權規則的典型代表,TPP知識產權規則實則通過這種方式實現了“變現回歸”。RCEP是中國參與的區域經貿協定,其知識產權規則明顯表現出與美式RTA知識產權規則的不同,前者在TRIPS的基礎上,與時俱進地更新了部分規則,但保護標準不及USMCA或CPTPP。
在雙邊層面,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世界前兩大經濟體簽訂的經貿協議。2020年1月15日,中美雙方在美國華盛頓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美利堅合眾國政府經濟貿易協議》(以下簡稱《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為雙方自2017年以來的貿易摩擦畫上了休止符,也為全球經貿發展傳遞了積極信號。其中,知識產權規則被安排在協議第一章,足見知識產權議題在雙方經貿關系中的重要程度??傮w而言,《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知識產權章節聚焦商業秘密、網絡知識產權、藥品專利、知識產權執法等議題,明顯體現出權利強保護的導向。此外,《美國與韓國自貿協議》《日本與歐盟經濟伙伴關系協定》中的知識產權規則也均屬RTA知識產權規則,與TRIPS相比,涵蓋議題有所增加,保護標準進一步提高。
(二)以權利最大化為導向的規則發展
1.保護標準的不斷提高
知識產權與一般自然權利的區別就在于其客體范圍、保護期的有限性,其權利保護力度亦受制于經濟社會發展程度、相關產業政策環境等因素的影響。權利期限的長短、客體范圍的大小、執法力度的強弱通常是衡量一國知識產權整體保護水平的最直觀的指標。RTA知識產權規則在這三方面較之TRIPS均有所提高。
在權利期限方面,RTA知識產權規則大都包含“70年”著作權保護期條款和關于專利保護期延長的條款,具言之,在著作權保護期方面,按照TRIPS的規定,著作權及相關權的保護期限僅為作品首次發表之日或創作完成之日起50年。而大部分美式RTA知識產權規則均包含“作品、表演及錄音制品的保護期為自然人權利人死后70年,或作品/制品首次公開發表或創作完成后70年”的規定, ?USMCA甚至將權利人為法人的著作權及相關權的保護期規定為不少于75年。在專利保護期延長方面,TRIPS僅為成員國設置了20年發明專利保護期的最低標準,但沒有任何關于藥品專利延長和一般專利期限延長的規定。RTA知識產權規則增加了上述規定。例如,USMCA第20.44條規定了一般專利期限調整機制,根據該條第3、4段的規定,成員國有義務補償因專利評審機構不合理遲延造成的專利期限減損,所謂的不合理延遲至少包括在提出專利申請5年后,或者提出實質審查申請3年后,非因申請人原因未作出是否授予專利權的審查決定。該協議第20.46條規定了藥品專利期限的調整,其中第2段明確規定了各成員國有提供藥品專利期限調整機制的義務。TPP中有幾乎相同的規定?!吨忻赖谝浑A段經貿協議》中的相關規定則更加嚴格、具體,將一般專利期限延長的啟動條件縮短為4年,將藥品專利期限延長的具體期限明確為最長不超過5年,且自在中國上市批準日起專利總有效期不超過14年。
在客體范圍方面,RTA知識產權規則增加了對于藥品、農化品試驗數據保護的規定,擴大了商標標識可注冊性及外觀設計的客體范圍。其一,USMCA為新藥上市許可申請人提交的有關產品安全等效性的試驗數據設置了5年保護期,對新農業化產品上述試驗數據,給予更長的10年保護期。TPP中有近乎相同的規定。其二,明確取消商標標識可視性的
要求,將可注冊客體擴展至聲音、氣味。TRIPS規定,可申請注冊為商標的標識為文字、圖形或圖文組合,而且成員方可以將可視性作為商標獲準注冊的條件。而CPTPP規定,任何締約方不得將標識可視性作為注冊的條件,也不得僅以該標識由聲音組成為由拒絕注冊。此外,締約方應盡最大努力注冊氣味商標。其三,依據CPTPP規則,局部外觀只要與現有設計具有區別性,締約方應對其提供充分有效的保護,并確保其可獲得工業設計保護。
在執法力度方面,民事賠償領域明確引入了懲罰性賠償規則,刑事處罰措施呈現進一步擴張之勢,罪名有所增加,刑罰適用范圍被放寬、調查啟動條件被降低。其一,TRIPS關于“民事和行政程序及救濟”的規定中,并無懲罰性賠償的規定。而CPTPP則明確引入了懲戒性或懲罰性賠償。其二,TRIPS涉及知識產權刑事執法措施的僅有第61條這一個條款,而且僅針對具有商業規模的仿冒和盜版,而諸多美式RTA知識產權規則將范圍擴展至侵犯商業秘密、影院偷拍偷錄、規避技術保護措施、移除權利管理信息等行為。此外,在入刑標準方面,TRIPS以達到商業規模(on a commercial scale)為要件,而USMCA、CPTPP等對“商業規模”進行了擴大解釋,對于蓄意侵害著作權及相關權的行為,即使非為商業利益目的,只要對權利人相關市場利益產生重大不利影響,亦應受到刑事處罰,無疑擴大了刑事處罰的打擊面。
2.涵蓋領域的進一步擴大
后TRIPS時代,互聯網的迅速發展深刻改變了知識產權法律制度本身及其運用和保護。為應對新技術、新業態的挑戰,晚近知識產權法治涵蓋了TRIPS并未涉足的新議題、創設了諸多旨在加強互聯網環境下知識產權保護的新規則。比如域名的保護及其爭議解決、有關著作權技術保護措施及權利管理信息的相關規則、網絡著作權領域的“避風港”規則等。值得注意的是,晚近區域協定包含與廣大發展中國家利益密切相關的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及民間文藝表達方面的議題,但針對上述議題的相關規則還相當原則、概括,甚至是模糊,規則精細度和實操性遠不如旨在強化權利保護的著作權技術保護措施等規則。總體來說,晚近規則中納入的新議題,更多的還是以強化權利保護為導向,更符合權利人一方的利益。
三、RTA知識產權規則對知識產權國際治理的影響:反思與進路
從現有發展趨勢和國際大環境來看,將知識產權與國際貿易掛鉤,通過RTA機制推行符合本國利益的知識產權國際保護規則,仍將是未來一段時期內知識產權國際治理的主要方式和重要途徑,RTA知識產權規則仍將是知識產權國際治理領域的關注焦點。為此,有學者對知識產權國際治理的未來感到憂心忡忡,認為RTA知識產權將進一步加大知識產權國際治理中的“南北矛盾”,權利沖突,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面臨困境危機。筆者認為上述觀點都缺乏深入分析論證,存在片面和不科學之處。我們應當對RTA知識產權規則的法律性質、運行模式及其對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所產生的影響等方面進行考察和分析。
(一)RTA知識產權規則的合法性基礎及其大量涌現
RTA是國際貿易領域的一種“特惠性貿易安排”(亦稱特惠性協定,Preferential Trade Agreement,PTA)。RTA機制的存在及發展具有歷史和現實兩面原因。在WTO的前身關貿總協定(GATT)誕生之前,對于戰后國際經貿體系中要不要普遍實行最惠國待遇或不歧視原則,美、英之間便存在嚴重分歧。英聯邦國家之間長期實行“帝國特惠制”,它為英國從其殖民地獲取廉價原材料,又為其工業產品向殖民地出口提供了重要保證,系英國經濟和殖民制度的一條重要命脈,因此,英國一開始堅決保留特惠制。此外,GATT的一些談判成員認為,多邊談判因牽涉面廣,眾口難調,在某些議題上分歧巨大,但在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更接近,政治合作意愿更強的區域機制內,對于某些議題率先形成共識,能促進多邊平臺上的談判。從這個意義上講,區域機制對于多邊機制是一種補充。因此,RTA機制是為GATT第24條和《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第7條所明確允許的,具有合法性基礎。RTA知識產權規則作為整個RTA的一部分,其合法性基礎也就不言自明了。
由于RTA本身的合法性,及其監管規則用語模糊,WTO的體制特點等多方面原因,WTO區域貿易委員會實際發揮的作用十分有限,審查、監督工作停留在表面,從未真正拒絕一項成員方提交的建立區域性貿易協定的申請。近年來WTO多哈回合陷入僵局,國際大環境面臨變局,在全球經濟治理主導權的博弈過程中,RTA體制成為各方尋求領先優勢和話語權的重要途徑。各種區域經貿協議如雨后春筍般大量涌現。同時,隨著知識經濟的發展及知識產權在國際競爭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知識產權已然成為RTA談判中的核心議題。截至2023年8月,根據WTO數據庫的統計,已向WTO進行通報的RTA近600個,其中許多都中包含知識產權規則。
(二)RTA知識產權規則的合理性檢視
有觀點認為:RTA知識產權規則的權利強保護導向將催生“知產霸權”。過度與國際貿易掛鉤,以功利主義為指導思想,使得知識產權國際治理的多元價值被忽視。筆者認為,RTA知識產權規則的標準當然不是越高越好,關鍵在于是否符合成員的總體利益和長遠發展。經貿規則談判在具體領域利益上總是有取有舍、有得有失,孤立、靜態地看待個別規則或是某部分規則,很難反映問題全貌,而應全面地審視,動態地觀察。
首先,RTA知識產權規則均出現在“一攬子”式的綜合性經貿協議中,體現著締約國之間的相互妥協和利益交換。基于全球價值鏈、國內產業利益及知識產權易被侵權特點的考量,發達國家勢必要維護自身在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的比較優勢,追求權利保護最大化,而在諸如關稅減讓、市場準入、農產品、紡織品等議題方面可能給予其他締約方優惠。發展中國家勢必會從整體利益、長遠發展等角度進行衡量,以決定是否最終接受發達國家提出的高水平知識產權規則。以《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的簽訂為例,該協議中所納入的規則和確立的標準與我國當時的國內法存在諸多矛盾,過高的保護標準勢必對我國相關行業和產業產生諸多影響。但我國對該協議中高水平知識產權規則的接受,必定建立在對國內相關情況進行評估和權衡的基礎上。進一步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標準和水平,雖要求我國修改國內相關法律法規,強化知識產權執法機制建設,甚至是犧牲或淘汰一些低端產業,但這正與這一時期國內高質量創新發展,建設知識產權強國的內在需求不謀而合。
其次,RTA知識產權規則本身的靈活性和均衡度規則亦不容忽視。除總則部分一些宣誓性的條款外,CPTTP、USMCA規則中,均有關于專利權強制許可和著作權限制與例外方面的規定。單從文本上看,這方面規則雖著墨不多,但實際是通過引入(incorporate)的方式直接引用了相關國際公約中的權利限制和豁免規則,意義重大。如CPTPP第18.41條規定,該章節的任何內容不構成對于各締約方在TRIPS第31條項下的權利和義務限制,還規定CPTPP接受締約方對該條款的任何修改。這意味著,CPTPP各締約方均可在國內法中設置專利強制許可方面的規則。在著作權例外與限制方面,CPTPP第65條的用詞是“shall”,即各締約方均應在國內法中規定特定情形下的著作權限制與例外規則;該條第2款將CPTPP機制下的著作權限制與例外規則與主要國際條約中的相關規則進行了對接,明確CPTPP規則既不縮減又不擴大主要著作權國際公約中的權利限制與例外規則的適用。第66條還明確規定“評論、新聞報道、學術研究、視覺障礙者獲得作品等著作權領域的合理使用和法定學科制度也適用于網絡環境”。 此外,CPTPP在執法條款的總則中引入了比例原則(proportionality),明確賦予因權利人濫用知識產權而遭受損失一方主張民事賠償的權利。上述規則、原則均是對知識產權強保護的一種平衡。
最后,從歷史動態的角度來看,TRIPS的例子具有一定的啟發性。發展中國家起初對TRIPS的簽署表示強烈反對,認為TRIPS未考慮他們的利益訴求和實際情況,TRIPS的談判及最終簽署就是發達國家及其跨國企業為維護其自身產業利益和貿易優勢的工具,充斥著脅迫和陰謀。當時學界對于TRIPS的批評亦比比皆是,認為發達國家通過主導TRIPS的達成,來要求發展中國家保護其知識產權,是一種“新帝國主義”。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經過25年的實際運行,發展中國家對TRIPS的不滿、批評,以及對所謂“新帝國主義”的指控早已煙消云散,現在更多對TRIPS表達不滿的反倒成了發達國家。他們認為TRIPS所設定的最低標準達不到其所預想的強保護要求,規則的具體運行實施受到多邊體制的羈絆和束縛,故而不得不通過RTA機制推行各種范圍更寬、標準更高的知識產權保護規則??梢姡涍^二十多年的運行,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對于TRIPS的評價發生了轉變。這或許說明,RTA知識產權實際運行效果如何,尚待時間的考驗。
(三)對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未來發展影響的反思
有觀點認為:RTA知識產權規則減損了原本由多邊機制主導的知識產權國協調機制的權威性,甚至可能動搖知識產權國際秩序的基石。本文認為,由于晚近各種RTA中的高水平規則吸引了過多目光,使得多邊平臺上知識產權國際規則的發展和完善被忽視。實際上,多邊規則的晚近發展對知識產權全球治理中的利益平衡至關重要,是對RTA知識產權規則權利最大化導向的糾偏和矯正。知識產權國際治理將在多邊規則與RTA知識產權規則的互動和制衡中向前發展。
首先,RTA知識產權規則畢竟只在區域機制內生效,雖然標榜開放性、包容性,且發達國家確有將RTA機制作為重塑知識產權全球治理規則,以替代WTO多邊平臺上的規則制定的意圖,但從CPTPP暫緩適用TPP知識產權規則的情況來看,即使在區域體制內部推行高水平規則亦絕非易事。要將區域規則推向多邊規則,則更受制于國際政治、經濟、法律等多方面因素的綜合作用,在目前國際博弈、不確定性加劇的大背景下更是難上加難。因此,不應以夸大RTA知識產權規則取代多邊規則可能性為前提,討論RTA知識產權對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體系的各種負面影響。
其次,RTA知識產權規則無法撼動多邊規則所確立的知識產權國際保護的基本模式和主要原則,相反,RTA知識產權規則是在多邊規則基礎上的發展,在某些方面表現出對多邊規則的依賴。在實體規則方面,RTA知識產權規則均直接援引TRIPS中的法律概念和基礎規則,或規定當概念或規則存在沖突時,以TRIPS為準。例如CPTPP中關于商業秘密的定義、外觀設計的授權條件和權利內容等均直接引用了TRIPS相關規定。RCEP第11.2條規定,“與知識產權有關的規定,如果RCEP知識產權章節相關規定與TRIPS有不相一致的地方,則以TRIPS的相關規定為準。有關執法標準的不一致不在此限?!贝送?,很多RTA知識產權規則的實施需以加入特定多邊知識產權條約為前提,如CPTPP第18.7條第2段規定,“每一締約方如尚未成為下列協定參加方,則應在截至本協定對該締約方生效日批準或加入下列每一協定:馬德里協定書、布達佩斯條約、新加坡條約、華盛頓公約、世界知識產權版權條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
程序規則方面,以《專利合作條約》(PCT)和商標馬德里體系為主的知識產權全球服務體系運轉良好。2023年,全球有134個國家通過PCT提交了專利國際保護申請。全年通過該體系提交的專利申請近28萬件,較之2021年增長0.3%,申請量已經連續13年增長;通過WIPO商標國際注冊馬德里體系提交的國際注冊申請量達6.9萬件,同比上升6.1%。值得注意的是,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雖然一邊推行RTA知識產權規則,另一邊仍熱衷于運用現有多邊機制及其規則。2023年,美國、日本在PCT專利國際量上占據第二和第三位;美國、德國的國際商標注冊申請量則位居第一和第二位。可見,以WIPO所轄知識產權多邊條約與TRIPS組成的知識產權多邊規則體系仍是知識產權國際法治的基石,RTA知識產權規則側重于對現有規則的運用和執行,無力亦無意于改變或撼動前者的基石地位。
最后,多邊規則體系的進一步發展完善,積極回應了權利限制、公共健康、傳統知識保護等知識產權國際治理中的重大議題,對RTA知識產權規則所引領的權利最大化規則發展導向形成一定制衡。例如,WIPO平臺上達成的有關著作權限制與例外的重要多邊協議——《馬拉喀什條約》,對全世界3.14億視障人士及閱讀障礙者豐富精神文化生活,提升文化知識水平,具有重大深遠的意義?!兑暵牨硌荼本l約》對以視聽形式錄制和傳播的表演提供了充分的國際保護,豐富了鄰接權保護的國際規則體系。2021年WTO公共論壇的主題為“打造充滿韌性的后疫情時代國際貿易”,其中第一個議題是“版權、貿易與TRIPS的豁免”,重點討論了涉公共健康計算機軟件、算法的版權豁免等重大前沿問題。《生物多樣性公約》及其《名古屋議定書》雖非知識產權領域的國際條約,但其中包含若干與傳統知識、遺傳資源相關的條款,為解決“生物海盜”、傳統知識不當利用問題提供了多邊法律工具。
四、我國深度參與知識產權國際治理的應因之策
知識產權作為激勵創新創造的重要手段,是我國參與高水平國際競爭的核心要素。處理好知識產權國內法治與涉外法治的相互關系,深度參與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既是進一步拓展中國特色知識產權發展道路的客觀要求,也是推動現有知識產權國際治理體系改革的實際需要,還是實現我國從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參與者、追隨者到推動者、引領者角色轉變的應有之意。
(一)秉持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增強多邊平臺上的規則制定話語權
我國一直以來認真履行知識產權國際條約義務,積極參與知識產權全球治理,取得了一定成績,積累了寶貴經驗。但是,與國內知識產權事業的卓著突出成就相比,我國參與國際知識產權規則制定方面的主動性和能力尚顯不足,比起通過多邊或區域機制推行自己的知識產權治理觀,側重于被動地應對發達國家推行的超TRIPS知識產權規則,知識產權國內法治和國際治理存在“錯位”現象,“外松內緊”。由西方國家主導的現有國際經貿規則體系,包括知識產權國際規則未能適應國際格局演化和利益關系變化的現實情況,對現有規則進行改革的呼聲逐漸高漲。隨著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的不斷提升,我國在國際事務中重要性和影響力與日俱增。這種情況下,我國應采取更加積極主動的姿態,在理念引導、議題提出、規則運用等方面持續發力,努力推動知識產權國際治理規則朝著更加平衡普惠的方向發展。
首先,秉持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推動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朝著多元化治理目標的方向發展。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體現了中國的世界觀,對克服挑戰、建立和發展雙邊關系以及多邊關系具有重要作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既是中國方案、中國貢獻,也是全人類的智慧和不同國家共同的心聲。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與改革當前知識產權國際治理權利最大化單一治理目標的訴求高度契合,我國應將人類命運共同思想作為參與知識產權全球法治的方向引領和改革現有知識產權國際法治的價值內核,妥善處理知識產權全球治理中的“南北對抗”、權利沖突、合法性質疑等問題,促進知識產權保護與知識獲取、公共健康、糧食安全、環境保護等目標之間的相互平衡,推動構建“知識產權人類命運共同體”。
其次,在WIPO、WTO等多邊平臺提出各國關注的普遍性議題。例如,針對遺傳資源、傳統知識、民間文藝的保護問題,目前尚未形成具體、明確的多邊保護規則。發展中國家占據相關資源優勢,保護規則直接關系其切身利益;發達國家大多是這類資源的使用者,保護上述客體將提高其知識產權產業的“原材料”成本。我國擁有豐富的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藝,早在2008年就在專利法中規定了利用遺傳資源所完成發明創造的聲明和披露制度,是在專利法中規定強制披露專利所涉及遺傳資源來源的少數WTO成員之一。此外,我國法院在“烏蘇里船歌”等一系列案件中探索了對民間文學藝術表達的著作權保護路徑,具有一定的參考借鑒價值。因此,我國可考慮在總結國內法治經驗的基礎上,就遺傳資源、傳統知識、民間文藝保護等國際知識產權議題積極發聲、貢獻“中國智慧”。
再次,提高運用國際規則維護我國合法權益的能力和水平。WTO爭端解決機制促使各成員方通過法律途徑解決貿易爭端,可謂是多邊主義的最好詮釋。TRIPS項下的國際知識產權爭端屬于WTO爭端解決機制的管轄范圍。但是,從相關實踐看,中國運用WTO爭端解決機制解決知識產權國際爭端的意愿尚顯不足。近20年來,我國很少作為申訴方主動針對別國的知識產權法律或措施提起過相關申訴,而更多的是被美國或歐盟提起申訴,作為被訴方被動地參與到相關程序中。相比之下,巴西、印度都曾多次以發達國家相關措施違反TRIPS為由提起申訴。我國慎用WTO爭端解決機制解決知識產權國際爭端,可能具有國際政治、法律文化等多方面的原因,但對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和主要貿易伙伴相關國內法律制度研究不足,運用知識產權國際規則的能力不足或許亦是其中之一。今后,我們應加強對國際知識產權法的研究,提升運用相關國際規則、解決國際爭端、捍衛自身合法權益的意識和能力。
(二)充分運用RTA機制,促進共商共建知識產權國際立法新范式
如前所述,在知識產權國際治理領域,RTA機制和多邊機制兩條路徑并非涇渭分明,而是存在某種程度的交叉和重疊。一方面,雖然晚近發達國家更多通過RTA機制推行高水平知識產權規則,但并不等于RTA機制完全代表發達國家的路徑,亦有發展中國家參與甚至運用RTA機制。我國是RCEP的主要締約方,且已正式宣布申請加入CPTPP。另一方面,發達國家雖極力通過RTA機制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標準,表達訴求,但同時也積極參與和利用多邊機制規則。因此,我國應統籌運用知識產權國際立法的上述兩條路徑,充分發揮RTA機制靈活高效的特點,展現我國知識產權全球治理觀。具言之,在雙邊層面,我國應形成穩定、一致的知識產權規則談判模板;在區域層面,突出重點,探索更多有益的知識產權國際合作模式和立法范式。
首先,探索形成雙邊自貿協定規則范式,消除規則之間的沖突和矛盾,增強規則的連貫性和穩定性。我國與巴基斯坦、東盟、智利、新西蘭、瑞士、澳大利亞、韓國簽訂的自貿協定中均包含知識產權規則,但這些規則在內容和形式上均有所不同,有的散見于協議條款中,有的專章設置;有的基本照搬TRIPS規定,有的則引入了“超TRIPS”條款;有的甚至對于同一概念的定義有所偏差。有學者認為,我國自貿協定知識產權規則具有內容編排混亂,章節之間關系尚待厘清,具體條款措辭欠嚴謹等缺陷,更深層次的問題是我國自貿協定知識產權規則缺乏一致性,尤其是“超TRIPS”條款未呈現一致連貫的特征。②為避免規則的“碎片化”,增強我國知識產權規則的影響力,應在保持談判靈活度的基礎上,探索建立既符合國情又能獲得國際認可的自貿協定知識產權規則范式。③
其次,以“一帶一路”、RCEP為抓手,擴展知識產權國際合作的內容和形式,推動共商共建的知識產權國際立法新模式?!耙粠б宦贰苯ㄔO的高質量發展,離不開知識產權的保駕護航。雖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濟社會發展階段不同,國內知識產權法律制度存在差異,給知識產權國際合作帶來諸多挑戰,但在相關領域仍取得了突出進展。例如,我國的專利審查結果可以直接在柬埔寨、老撾得到認可,④進一步拓展了知識產權國際合作的廣度和深度。我國作為RCEP中最大的經濟體,對于相關規則談判的影響力不言而喻。RCEP的知識產權章節獨具特色,不同于美式RTA知識產權規則強調強制執行機制,其在引入“超TRIPS”條款的同時,更加注重靈活性、均衡度及國際協商合作,對于共商共建的知識產權國際立法范式一種很好的宣傳和推廣。可以考慮以這“一帶一路”重點國家或RCEP為突破,探索知識產權國際合作新模式,推動RTA知識產權規則實現新發展。
五、結語
知識產權越來越成為各國搶占全球價值鏈,爭奪科技競爭制高點的關鍵要素,增強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制定話語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本文分析了晚近知識產權領域國際治理的表現和特點,檢視并反思了RTA知識產權規則對知識產權全球治理的影響,雖然未來一段時期內通過RTA機制進行知識產權國際造法仍將是主要路徑,但多邊知識產權規則制度的發展和完善將在一定程度上對權利最大化的發展導向起到糾偏和矯正作用,知識產權國際治理將在多邊規則與RTA知識產權規則的互動和制衡中向前發展。我國應堅持多邊機制,善用區域機制,統籌推進國內法治與國際法治,協同加強知識產權國際立法與司法,為改革完善現有知識產權國際法治體系貢獻更多中國方案和中國智慧。
(責任編輯:陳曉屏)
參見李春林、俞穎超:《論國際貿易中知識產權保護與發展權關系的歷史演變》,載《海峽法學》2021年第4期。
參見楊靜:《自由貿易協定中知識產權保護的南北矛盾及其消解》,載《知識產權》2011年第10期;柳磊:《國際知識產權體制中的南北矛盾與南南合作》,載《電子知識產權》2008年第5期。
參見高蘭英:《知識產權的人權危機:沖突與協調》,載《知識產權》2014年第11期;張慧霞:《國際法視野下專利權與人權的沖突與平衡——電影〈我不是藥神〉引發的思考》,載《法律適用(司法案例)》2019年第4期。
參見何華:《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體系的功能危機與變革創新——基于知識產權國際規則體系的考察》,載《政法論壇》2020年第3期;張明:《知識產權全球治理與中國實踐:困境、機遇與實現路徑》,載《江西社會科學》2020年第3期。
參見萬勇:《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體系改革的中國方案》,載《知識產權》2020年第2期。
區域經貿協定(Regional Trade Agreement, RTA)和雙邊自貿協定(Bilateral Free Trade Agreement, FTA)雖在形式上表現出締約方數量不同等特點,但本質上均屬于國際貿易領域的“特惠制貿易安排”(Preferential Trade Agreement, PTA),即在區域體制成員內采取比最惠國稅率還低得多、貿易限制還少得多的貿易安排或制度,是最惠國待遇的例外。有學者將區域經貿協定和雙邊自貿協定統稱為非多邊經貿協定。本文為表述簡潔,將兩者統稱為區域經貿協定(RTA),將這些RTA中的知識產權規則,稱為RTA知識產權規則。
See Laurence R. Helfer,Regime Shifting: The TRIPS Agreement and New Dynamics of 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making, 29 Yale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1, 1-84(2004).
參見張惠彬:《后TRIPS 時代國際知識產權保護新趨勢——以〈反假冒貿易協定〉為考察中心》,載《國際商務(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學報)》2013年第6期。
參見尚妍:《〈反假冒貿易協定〉的幾個基本問題》,載《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2期。
參見叢立先:《〈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知識產權談判對我國的影響及其應對策略》,載《國際論壇》2014年第5期;郭雨灑:《TPP最終文本之TRIPS-PLUS條款探究》,載《電子知識產權》2016年第1期;呂國民:《TPP知識產權規則:高標準保護與中國的因應》,載《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9期;李潔瓊:《TPP知識產權規則與中國的選擇》,載《政法論壇》2017年第5期。
在CPTPP暫停適用TPP的規則中,知識產權規則占大部分,涉及可專利客體、專利期限延長、藥品專利、著作權期限、與著作權相關的技術保護措施和權利管理信息規則等。
參見張乃根:《與時俱進的RCEP知識產權條款及其比較》,載《武大國際法評論》2021年第2期。
《關于發布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的公告》,http://www.gov.cn/xinwen/2020-01/16/content_5469650.htm,2024年2月23日訪問。
參見吳漢東:《知識產權中國化應用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頁。
See TRIPS. art. 12.
See US-Austrilia FTA. art. 17.3, para. 4; US-Korea FTA. art. 18.4, para. 4.
See USMCA. art. 20.62.
See TRIPS. art. 33.
See USMCA, art. 20.44.
See USMCA. art. 20.46.
See TPP. art, 18.46, art. 18.48.
參見《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第1.12條第2段。
See USMCA, art. 20.48, para 1.
See USMCA, art. 20.45, para 1.
See TRIPS. art. 15.
See CPTPP. art. 18.18.
See CPTPP. art. 18.55.
參見林穎慧:《論知識產權“三檢合一”檢察保護體系的構建——以福建省P市檢察機關實踐為視角》,載《海峽法學》2022年第1期。
See TRIPS. art. 45 & 46.
See CPTPP. art. 18.74, para 6 & 7.
See TRIPS. art. 61.
See CPTPP. art. 18.77, para. 1, sub-para. (b); USMCA, art. 20.84, para. 1, sub-para. (b).
參見陳馳:《思想得以表達——著作權法中創作行為之客觀考察》,載《海峽法學》2021年第2期。
CPTPP和USMCA規則中僅有針對傳統知識、遺傳資源的條款,其條文數量、規則精細度遠不如旨在加強著作權及相關權保護的技術保護措施、權利管理信息規則。RCEP專節規定了遺傳資源、傳統知識、民間文藝表達,體現各締約方對此議題的關注,但規則內容仍相對原則、模糊。
參見參見楊靜:《自由貿易協定中知識產權保護的南北矛盾及其消解》,載《知識產權》2011年第10期;張明:《知識產權全球治理與中國實踐:困境、機遇與實現路徑》,載《江西社會科學》2020年第3期;高蘭英:《知識產權的人權危機:沖突與協調》,載《知識產權》2014年第11期。
參見劉敬東:《全面開放與國際經濟法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版,第71頁。
參見趙維田:《世貿組織的法律制度》,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3頁。
參見劉敬東:《多邊體制vs區域性體制:國際貿易法治的困境與出路——寫在WTO成立20周年之際》,載《國際法研究》2015年第5期。
參見劉敬東:《多邊體制vs區域性體制:國際貿易法治的困境與出路——寫在WTO成立20周年之際》,載《國際法研究》2015年第5期。
See 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Datebase, http://rtais.wto.org/UI/PublicMaintainRTAHome.aspx. ,2024年2月23日訪問。
參見何華:《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體系的功能危機與變革創新——基于知識產權國際規則體系的考察》,載《政法論壇》2020年第3期。
See J. Janewa OseiTutu, Value Divergence in Glob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87 Indiana Law Journal 1639, 1639-1696(2012).
See CPTPP. art. 18.4 & 18.6; USMCA. art. 20.4 & 20.6.
TRIPS第31條是關于專利權強制許可的規定,第一次使得強制許可有了國際法依據,對于平衡知識產權權利人與使用人、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利益具有重要意義。
See CPTPP. art. 18.41.
See CPTPP. art. 18.65.
See CPTPP. art. 18.66.
See CPTPP. art. 18.71, para 5.
See CPTPP. art. 18.74, para. 15.
See Peter K. Yu,Currents and Crosscurrents in the 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Regime, 38 Loyola of Los Angeles Law Review 323, 428-442(2004).
See Peter K. Yu,TRIPS and its Contents, 60 The Law Review of the Franklin Pierce Center for Intellectual Property?149,149-[iv] (2020).
參見董濤:《全球知識產權治理結構演進與變遷》,載《中國軟科學》2017年第12期。
參見萬勇:《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體系改革的中國方案》,載《知識產權》2020年第2期。
See Billy A. Melo Araujo,Setting the Rules of the Game:?The Rise of Mega-Regionals, Deep Integration and Role of the WTO,21 UCLA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 Foreign Affairs 151, 184-203(2017).
CPTPP總共暫停適用了TPP的22個條款,其中知識產權條款占一半。
See CPTPP. art. 18.55 & art. 18.78, para. 1.
RCEP, art. 11.2.
CPTPP. art. 18.7, para. 2.
See PCT Yearly Review, https://www.wipo.int/edocs/pubdocs/en/wipo-pub-901-2023-en-patent-cooperation-treaty-yearly-review-2023.pdf, 2024年2月23日訪問。
See Madrid Yearly Review 2023 – Executive Summary, https://www.wipo.int/edocs/pubdocs/en/wipo-pub-940-2023-exec-summary-en-madrid-yearly-review-2023-executive-summary.pdf, 2024年2月23日訪問。
See PCT Yearly Review, https://www.wipo.int/edocs/pubdocs/en/wipo-pub-901-2023-en-patent-cooperation-treaty-yearly-review-2023.pdf, 2024年2月23日訪問。
See Madrid Yearly Review 2023 – Executive Summary, https://www.wipo.int/edocs/pubdocs/en/wipo-pub-940-2023-exec-summary-en-madrid-yearly-review-2023-executive-summary.pdf, 2024年2月23日訪問。
參見楊利華:《〈馬拉喀什條約〉與我國著作權限制制度之完善》,載《中國出版》2021年第23期。
保護表演者鄰接權的三大國際條約《保護表演者、錄音制品制作者和廣播組織的國際公約》、TRIPS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與錄音制品條約》在對表演者提供保護時,均區別對待以音頻形式利用表演的行為和以視頻形式(或視聽形式)利用表演的行為,從而產生了歧視“視聽表演”的問題。參見王遷:《〈視聽表演北京條約〉爭議問題及對我國國際義務的影響》,載《法學》2012年第10期。
參見WTO2021公共論壇議程,https://www.wto.org/english/forums_e/public_forum21_e/programmepf21_e.pdf,2024年2月23日訪問。
《生物多樣性公約》第8條要求締約方盡可能并酌情“依照國家立法,尊重、保存和維持土著和地方社區體現傳統生活方式而與生物多樣性的保護和可持續利用相關的知識、創新和實踐,并促進其廣泛應用”。此外,公約還在第10條、第17條和第18條中述及傳統知識。參見張淵源:《生物多樣性相關傳統知識的國際保護及中國應對策略》,載《生物多樣性》2019年第7期。
See Wenting Chen, China Engages with the Glob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Governance: The Recent Trend, 22 Journal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146, 152-153 (2019).
參見萬勇:《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體系改革的中國方案》,載《知識產權》2020年第2期。
參見柳華文:《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法律化及其落實》,載《廈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6期。
參見吳漢東:《中國知識產權法律變遷的基本面向》,載《中國社會科學》2018年第8期。
參見張乃根:《涉華經貿協定下知識產權保護相關國際法問題》,載《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2021年第3期。
參見張娜:《論民間音樂的著作權保護——從〈月亮之上〉〈烏蘇里船歌〉案談起》,載《法律適用(司法案例)》2018年第16期。
經筆者統計,在涉及TRIPS的WTO爭端解決機制案件,截止2024年2月23日,中國4次作為被訴方,7次作為第三方參與WTO爭端解決機制,僅于2022年11月一次作為申訴方就美國針對半導體及其他科技產品的限制出口行為提出申訴(“中國訴美國半導體及其他科技產品相關措施案”,DS615)。參見https://www.wto.org/english/tratop_e/dispu_e/dispu_subjects_index_e.htm,2024年2月23日訪問。
例如,2001年“巴西訴美國專利相關措施案”(DS224),2010年“印度訴歐盟轉運中的替代藥品案”(DS408),2010年“巴西訴歐盟轉運中的替代藥品案”(DS409)。
《中方正式提出申請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https://www.gov.cn/xinwen/2021-09/16/content_5637879.htm,2024年2月23日訪問。
參見劉彬:《中國自由貿易協定知識產權文本的體系化構建》,載《環球法律評論》2016年第4期。
參見王衡、肖震宇:《比較視域下的中美歐自貿協定知識產權規則》,載《法學》2019年第2期。
參見溫軍、張森、蔣仁愛:《一帶一路”倡議下知識產權與標準化國際合作的戰略思考》,載《國際貿易》2019年第7期。
【作者簡介】張燦,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