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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戰工作與中共東江抗日武裝的發展(1938—1940)

2024-05-22 10:09:55尹智博
蘇區研究 2024年1期

尹智博

1940年3月7日,廣東省委書記張文彬在向中共中央匯報工作時提到:“(廣東)其余游擊區中真能作戰者很少,還是以東江曾生部較強”,并主張將東江游擊隊“當作一個軍士教導隊的性質辦,以便將來環境好轉時再行擴大”。(189)《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報告》(1940年3月7日),中央檔案館、廣東省檔案館編:《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內部發行,1987年版,第74、77頁。可見張文彬此時已準備將以曾生、王作堯二部為核心的東江抗日武裝(即東江縱隊的前身)作為廣東主力部隊的種子來培養。然而,就在兩天后發生了曾、王二部受國民黨軍圍攻而被迫東移海陸豐的事件。該事件使已有相當實力的曾、王二部銳減至百余人,并促使中共事后對此前的統戰工作進行反思。東江部隊的主要領導梁廣、曾生均認為,部隊“受挫的主要原因在于政治上對國民黨存有幻想”。(190)梁廣:《關于東江縱隊成長初期情況》,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3483—17—4—22;曾生:《曾生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92年版,第162頁。張文彬也指出:“東江的組織工作較強,但統線策略差一點”。(191)《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報告》(1940年3月7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25頁。事實上,廣州淪陷前后,中共在廣東的武裝工作處于重建狀態。曾、王二部能迅速崛起,離不開中共對統戰策略的重視與運用。鑒于東江縱隊在華南抗戰史上的重要地位,有關統戰工作與東江抗日武裝發展的問題在近年來開始引起學界的關注,并取得一定成果。目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中共在統戰與敵后游擊之間的徘徊以及背后所引發的國共斗爭等方面(192)主要成果可參見楊新新:《在“統戰”與“敵后游擊”間徘徊:中共東江抗日武裝的建立與發展(1938—1943)》,《中共黨史研究》2018年第2期,第105—115頁;尹智博、左雙文:《國共離合與中共東江抗日武裝的發展(1940—1943)》,《中共黨史研究》2021年第4期,第69—83頁;王英俊:《張文彬領導廣東黨組織對余漢謀部統戰工作的歷史考察》,《學術研究》2022年第6期,第136—145頁;鐘健:《從統戰到自主:中共廣東省委開展武裝工作的歷史考察(1938—1942)》,《抗日戰爭研究》2020年第3期,第37—50頁等。,對中共領導東江部隊開展具體統戰工作的考察仍顯薄弱,而相關問題又恰是我們觀察中共東江抗日武裝獨特發展路徑的重要視角。因此,本文在既往研究的基礎上,以中共東江抗日武裝初期發展中的統戰工作為主體展開論述,重點探討以下問題:作為遠離中央、幾乎白手起家的部隊,東江抗日武裝如何處理與國民黨當局的關系?余漢謀等國民黨要員對中共的真實態度究竟如何?與國內環境相比,東江地區的國共關系有何特色?在結合抗戰局勢及廣東客觀環境的基礎上,如何辯證看待此階段中共的統戰策略?

一、借重統戰:中共廣東省委對抗日武裝工作的準備

全面抗戰爆發后,隨著以國共合作為基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逐步形成,中共開始有計劃地布局對各地抗日救亡運動的領導。中共中央于1937年8月22日至25日召開洛川會議,強調在統一戰線中堅持獨立自主原則的同時,還決定應盡快恢復、健全各地被破壞的黨組織。(193)中國抗日戰爭軍事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華南人民抗日游擊隊:綜述、大事記》,解放軍出版社2015年版,第7頁。其中,南方各游擊區被中央視為“今后南方革命運動的戰略支點”(194)《中央關于南方各游擊區工作方針的指示》(1937年10月1日),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1冊,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362頁。,要求張文彬等華南干部應予十分重視,這為廣東發展武裝工作提供了方向性指導。

作為國際援華物資的輸入要道與華南的經濟中心,廣東的戰略地位無疑重要。但中共此時在粵的工作基礎極為薄弱。受此前國民黨當局的殘酷鎮壓和中共黨內“左傾”錯誤的影響,全省有領導的黨組織活動在1934年時即已基本停止。除孤懸海外的瓊崖殘留少數紅軍外,廣東幾乎沒有成建制的武裝力量。在1938年10月日軍侵粵之前,中共發展武裝工作的空間有限。基于現狀的考慮,此時中共中央對華南的戰略定位暫不在軍事層面,而將推動與加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作為南方黨組織的著力點。(195)鐘健:《從統戰到自主:中共廣東省委開展武裝工作的歷史考察(1938—1942)》,《抗日戰爭研究》2020年第3期,第38頁。這些因素導致武裝工作成為中共在廣東的各項工作中起步較晚、恢復較慢的部分。

1938年以來,隨著廈門、南澳島等沿海要地淪陷,華南抗戰局勢日緊,主持廣東黨組織工作的張文彬等人建軍的心情日益迫切。2月,張文彬與廖承志研究在國民黨軍隊中開展統戰工作時,決定要在華南地區組建自己的武裝力量,并得到周恩來等南方局領導人的支持。(196)陳敦德:《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紀實》,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2012年版,第44—45頁。4月,張文彬在宣布成立中共廣東省委時,著重討論了軍事問題,號召黨員軍事化。(197)《東江縱隊史》編寫組編:《東江縱隊史》,廣東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8頁。廣東省委在8月召開第三次執委擴大會議,專門提出要把武裝工作提到第一位。(198)《中共廣東省委四個月的工作總結報告——關于黨的政治領導、組織發展及群運問題》(1938年8月),中央檔案館、廣東省檔案館編:《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內部發行,1987年版,第224頁。武裝工作的首要問題是確定建軍路徑及發展形式,鑒于中共在廣東既無成建制的正規武裝,又缺乏有經驗的軍事干部,張文彬決定另辟蹊徑。他提出:當前在廣東建軍應以在統一戰線下組織由中共領導的非公開的地方民眾武裝與游擊隊作為主要手段,同時也準備在將來發展由中共獨立領導的武裝,并以此作為未來擴大游擊戰爭的中心。(199)《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的綜合報告》(1938年),《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336頁。

張文彬作如此規劃,一方面是因為他在赴粵前就以統戰經驗豐富著稱,赴粵后他按中央指示以統戰工作為切入點,迅速恢復與擴大了廣東的黨組織,這使他對統戰工作的效力充滿信心。另一方面,張文彬也充分考慮到廣東的特殊環境。

第一,廣東作為未被國民政府完全“中央化”的省份,派系復雜,且“中央與地方之摩擦常起”。在日軍進犯的強大壓力下,廣東當局呈現出比較開明與進步的態度。余漢謀提出要“堅決守土”,諶小岑、李煦寰、鐘天心等政要均公開倡導統一戰線,支持開放民運。在張文彬看來,“廣東工作有較順利的客觀環境”,并將工作總策略定為:“不急于在廣東做出轟烈的事跡,而要在抗戰的過程中埋頭苦干,切實積聚力量,確切地建立強的群眾實力”。在未來日軍進攻華南或持久戰到最后階段時,要確保廣東黨組織能有力量積極保衛華南,支持持久戰,并擔負保障統一戰線在國統區內鞏固與堅持的責任。(200)《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的綜合報告》(1938年),《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300、312頁。因此,第四戰區政治部成立后,廣東省委即派一批黨員進入其中開展統戰工作與政治宣傳,以促進國共合作抗日。

第二,廣東當局此時所倡導的民眾抗日自衛運動有利于中共掌握民眾武裝。武裝民眾對抗戰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國民政府在抗戰綱領第九、第十條中,提出要訓練全國壯丁,充實民眾武力,補充抗戰部隊,使之保衛祖國,同時要求各地指導援助武裝人民,在各戰區司令長官指揮之下,與正式軍隊配合作戰,以充分發揮保衛鄉土,抗御外侮之效能。(201)葉健青編:《蔣中正總統檔案·事略稿本》第41冊,臺北“國史館”2010年版,第328頁。中共中央也指示地方黨組織應積極開展各種統戰工作,“利用一切舊政權的武裝組織形式,如民團、保安隊、壯丁隊、義勇軍等,實行組織群眾與武裝群眾,并取得其中的指導地位”。(202)《中共中央關于抗戰中地方工作的原則指示》(1937年8月12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1冊,第319頁。廣東自抗戰以來多次派軍北上參戰,本土防御兵力不足,故當局通令各縣市要成立自衛團、壯丁隊,施以軍事訓練來維持后方。(203)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編:《民國廣東大事記》,羊城晚報出版社2002年版,第557頁。廣東又恰是民間散槍特別多的地區,武裝民眾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據張文彬估計,廣東民間槍支“至少四十萬,有的說有七十萬以上到百萬,不僅有步槍,而且有新式機關槍,迫擊炮等”。因此,他要求各地以建立自衛團中的工作與組織為中心任務。(204)《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的綜合報告》(1938年),《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331—332頁。1938年6月,廣東省委軍委書記尹林平、組織部長李大林在廣州召開軍事工作會議,要求廣州外圍幾縣黨組織要利用各種合法形式,率先組織并掌握民眾抗日武裝,加緊進行抗日武裝斗爭的準備。

在中共對武裝工作的規劃中,東江地區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作為中共在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開展過武裝斗爭的老區,該地革命基礎良好。張文彬提出:“對將來游擊戰爭的準備,一般著重沿海尤其是東江區。”(205)《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的綜合報告》(1938年),《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334頁。另外,東江一帶在歷史上封建械斗頻繁,民間藏槍豐富,人民驍勇善戰,且此地接近港澳,容易購買武器,對中共發展武裝工作很有利。廣東省委曾擬定在日軍入侵廣東時,以東江的羅浮山、桂山為抗日根據地。廣州淪陷前,東江一帶的東莞等縣開展武裝工作也較出色。但廣東省委并未預料到廣州隨后會快速淪陷,也沒有估計到東江地區的武裝斗爭能快速發展起來。(206)《訪問李殷丹同志記錄稿》,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1580—18—4—55。因此,中共對東江抗日武裝工作的準備并不充分。

東莞作為當時廣東共產黨組織基礎最好的兩個縣之一(另一個為中山縣),自然是中共開展武裝工作的重點。(207)王作堯:《東江縱隊的誕生和成長》,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委員會、中共廣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編:《東江縱隊資料》,內部發行,1983年版,第48頁。1937年9月,中共東莞中心支部成立后(次年4月改為中共東莞中心縣委,負責領導東莞、寶安和增城部分地區的工作),即爭取當地駐軍第153師的支持,舉辦兩期軍事訓練班,動員黨員和進步青年200多人參加。受訓青年結業后以153師軍訓教官的名義派到各地組織訓練自衛團。另外,中共還派人打入國民黨東莞縣政府組織的民眾抗日自衛團統率委員會中,并以該委員會名義舉辦訓練班來培訓軍事干部。次年7月,東莞成立常備壯丁隊,中共通過爭取國民黨社訓總隊副總隊長顏奇的支持,派人打入其中擔任中隊長、政訓員等,掌握約兩百人槍。(208)王作堯:《東縱一葉》,廣東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4頁。

除東莞外,東江其他地區的武裝工作也有進展。1937年12月,中共廣州市委派黃木芬等人到東莞、寶安邊界開展抗日救亡工作。通過爭取寶安當地開明紳士曾鴻文等的支持,中共在觀瀾、龍華地區組織起抗日自衛隊。1938年9月,中共在增城也利用抗日自衛團的名義組建兩個大隊,各有兩百多人槍。惠陽的工作則得到香港黨組織的大力支持。1937年底,港英當局取締香港海員工會后,大批抗日意愿強烈的海員回到惠陽、寶安等地,成為組建抗日武裝可以依靠的骨干力量。香港黨組織以旅港的惠屬海員、工人及愛國青年為主成立香港惠陽青年會回鄉救亡工作團,以公開合法的名義在惠陽開展工作。1938年7月,該工作團通過駐淡水的何聯芳旅舉辦“沿海青年暑期軍事訓練班”來培訓干部,畢業后回鄉組織自衛隊。(209)《抗日時期惠陽黨組織概況》,中共惠陽地委黨史辦公室編:《東江黨史資料匯編》第1輯,內部發行,1983年版,第75頁。

由此看出,中共在東江的武裝工作自一開始即借重與國民黨當局的統戰關系,這正是貫徹廣東省委相關指示的結果。廣東省委在此階段也對地方上的武裝工作進行了積極的督促與指導。張文彬在開會時經常強調“黨員軍事化”,并要求黨員好好學習《論持久戰》等軍事著作。每當地方領導前來匯報工作時,省委“都經常講要他們抓武裝,準備將來打游擊戰爭,還經常詢問下面的同志掌握了多少武裝”。(210)《訪問楊康華同志記錄稿》,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3106—16—4—61。從歷史條件來看,廣東省委借重統戰來籌建武裝的思路是符合實際的。一方面,統戰有利于擴大黨組織與武裝群眾。張文彬曾向廣東的領導干部解釋:“開展上層統戰工作,是為了更有利于我們發展基本群眾工作”。(211)《訪問楊康華同志記錄稿》,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3106—16—4—61。尹林平也認為在廣州淪陷前,省委在發展黨組織與建立抗日統一戰線兩方面“作出很大的成績”。(212)《訪問尹林平同志記錄》,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1583—18—4—55。另一方面,統戰掩護了中共發展武裝。張文彬曾總結道:“我們的力量薄弱,他們(國民黨當局)不足畏懼,而我們一開始便未有對立的團體、獨立的運動,多以合法形式進行工作和尊重他們領導,避免摩擦”。(213)《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的綜合報告》(1938年),《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300頁。李大林也認為:由于省委“沒有公開號召群眾抗日,且活動較隱蔽,故當時國民黨只知道有我們存在,但不知我們活動的具體情況,對于我們開展工作是很有好處的”。(214)《訪問李大林同志的記錄整理》,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4015—16—5—68。

受限于經驗不足及客觀斗爭環境的變化,中共借重統戰的戰略也對武裝工作的長期發展埋下一些隱患。首先,廣東黨內部因之難免產生一些“重統戰工作,輕武裝斗爭”的思想傾向,武裝工作也是廣州淪陷前各項工作中最薄弱的一環。尤其是沿海地區游擊戰爭的準備工作異常不夠(215)《中共廣東省委組織部報告——關于黨組織狀況問題》(1938年8月),《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235頁。,此點曾引起不少干部的反思。八路軍駐廣州辦事處主任云廣英就認為:“當時廣東省委對余漢謀太過于信任,對于堅持自己本身獨立性的原則做得不夠”“農運、工運方面的工作也做得不夠”。(216)《訪云廣英記錄稿》,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1919—16—1—7。在其看來,“當時若多派些同志到農村去搞自己的武裝,是可以大量搞起來的”。(217)《訪問云廣英同志記錄》,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3594—16—5—65。據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干部連貫回憶,中共中央日后曾對廣東省委的做法提出批評,認為其將幾百黨員干部派往余漢謀部做政治工作,而派往珠江、東江的干部卻很少,對東縱武裝干部力量的建設不夠重視。(218)《連貫同志談關于張文彬、梁鴻鈞同志的情況》,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0269—17—1—10。結合廣東當時的歷史環境來看,幾位當事人的評價雖未必完全中肯,但映射出當時廣東黨內確實存在著重統戰、輕武裝的思想問題。

其次,盡管中共中央強調“在統一戰線中必須堅持獨立自主的原則,對國民黨要保持高度的階級警覺性”(219)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15頁。,但廣東的不少干部對此領會不夠。廣東省委統戰部長古大存即認為當時自己的思想還停留在內戰時期的水平,存在著與國民黨對抗的觀念。(220)《古大存同志回憶錄》,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0079—17—1—5。而延安援粵干部饒衛華則稱:“我們從延安到衡陽時,葉劍英反復交代說廣東有國民黨左翼,應搞好統一戰線,強調長期合作”。(221)《饒衛華同志談廣東黨組織情況》,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3193—16—4—62。在當時省委比較重視統戰工作的背景下,一些基層干部很容易高估當局的合作誠意,自主意識不足,并放松階級警覺性。

再次,除張文彬、尹林平外,廣東省委的其他主要領導人均缺乏武裝工作經驗。軍事干部不足導致武裝工作的成效并不顯著。中共原本在廣州通過當局舉辦的勞工干部訓練班掌握了數百工人的武裝,有長短槍一百多條。但由于缺乏獨立領導武裝斗爭的意識,廣州淪陷后該部并未布置到東江,而是隨當局撤退到粵北,旋即被解散。盡管大部分隊員后來轉赴東江與珠江游擊區參加游擊隊,但沒有即時發揮應有的作用。在對國民黨的兵運工作方面,中共雖派人打入戰地服務團,但多是搞文化宣傳活動,很少去接近下級士兵。

另外,廣東省委注重城市工作,對農村注意不夠。所以取得成果有限。廣東當局曾一度倡導的民眾自衛運動因日軍推遲進攻廣州而“虎頭蛇尾,終至擱置”(222)《廣東的情況——關于政治、經濟、救亡、黨派活動等情況》(1938年),《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268頁。,影響了中共進一步擴大武裝。就廣東整個民眾自衛團的數量來看,中共所掌握的部分非常有限。即使是在武裝工作較出色的東莞,表面看有部分黨員通過擔任中隊長、政訓員等職領導部分隊伍。實際上,由于“沒有真正從下層去把握著基本的群眾與部隊,用黨組織的力量去保證對部隊的領導”(223)《粵東南特委工作報告》(1939年1月29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351頁。,使得部隊僅在平日的檢閱、巡行等運動中能動員來參加,“這些所謂掌握幾乎完全等于沒有掌握”。(224)《吳有恒關于粵東南特委工作給中央的報告——特委的工作環境及對武裝斗爭等領導情況》(1941年1月13日),中央檔案館、廣東省檔案館編:《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41,內部發行,1987年版,第68頁。

二、“白皮紅心”:國共合作與中共東江抗日武裝的成型

尹林平曾總結說:“東江游擊隊自誕生起,就注意團結國民黨的一切抗戰力量,取得國民黨軍隊的番號和種種社會關系,積蓄力量,發展進步勢力”(225)尹林平:《東江縱隊的統戰工作》,中共惠陽縣委黨史辦公室、東縱、邊縱惠陽縣老戰士聯誼會編:《東縱戰斗在惠陽》,廣東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2頁。,這正是對中共東江抗日武裝初期發展路徑的經驗總結。

1938年10月12日,日軍強行登陸大亞灣,余漢謀部抵抗不力。10月21日,廣州淪陷,珠江口至廣州以及廣九鐵路兩側地區隨后相繼被日軍占領,國民黨軍主力退守清遠、新豐一線。由于組織撤退混亂,廣九路沿線仍滯留有來不及撤退的國民黨軍一萬余人。(226)主要有駐惠陽附近的第151師453旅(旅長溫淑海),駐東莞、寶安附近的第153師457旅(旅長陳耀樞)及駐虎門要塞的一個守備團等部。中共方面也對時局的劇變估計不足。當時張文彬去延安參加六屆六中全會未歸,代理省委書記的李大林不熟悉軍事工作,“思想上缺乏警惕,沒有兩手準備”(227)《連貫同志談關于張文彬、梁鴻鈞同志的情況》,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0269—17—1—10。,除匆忙布置撤退轉移外,“沒有對發動抗日武裝斗爭做更多布置”(228)《訪問李大林的談話記錄——關于廣東黨在抗日戰爭時期的一些情況》,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0273—17—1—11。,導致省委與東江一帶黨組織的聯系一度中斷。

廣州淪陷意味著廣東的抗日游擊戰爭進入實施階段。中共亟需對廣東的武裝工作方針進行調整,以適應斗爭環境的變化。中共中央明令廣東省委必須在廣州及其他敵占區進行秘密工作,并在游擊戰術和政治工作上幫助友軍開展游擊戰爭;在東江、海陸豐等地建立抗日根據地;利用國民政府的命令到處組織自衛隊,發展人民抗日武裝。11月5日,毛澤東在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上指出:應當在沒有充分發展或正在發展游擊戰爭的華中、華南等地迅速地廣大地發展游擊戰爭,并告誡地方黨組織既不要破裂統一戰線,也不可自己束縛自己的手腳,要采取獨立自主的方針(229)《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第94頁。,從而在中央層面確定了“發展華南”的相關方針。為支持廣東武裝工作的發展,中央選派梁鴻鈞(時任延安警備區參謀長)、李振亞(時任南岳游擊干部訓練班教官)等一批軍事經驗豐富的干部到廣東。周恩來也指示第四戰區的中共特別支部(原為張發奎部第八集團軍司令部戰地服務隊,由中共中央長江局、南方局直屬領導,此前不與地方黨發生關系)與廣東省委聯系,以配合其工作。(230)胡提春:《關于抗戰時期中共第四戰區特別支部材料綜合》,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3486—17—4—22。

要想有效落實中共中央的相關方針,廣東省委必須盡快將所掌握的武裝力量進行整合并盡快建立抗日根據地。從廣東的現實環境來看,借重統戰仍是實現相關目標的重要手段。廣州失守后,備受指責的余漢謀為建立部隊的政治工作,要求中共“給一些有能力、沒有紅的干部幫他整頓部隊,訓練干部”(231)《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報告——抗日戰爭發展、各政治派別關系、黨的工作》(1940年4月2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70頁。,雙方有進一步合作的現實需要。而新任的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張發奎與廣東省政府主席李漢魂等為爭取支持,也相繼發表精誠團結、勵精圖治等進步言論。除第十二集團軍副總司令兼參謀長王俊及第四戰區政治部主任丘譽等少數親蔣反共分子外,廣東當局中的不少政要都呈現出“進步”與“開明”傾向。

廣東省委認為戰爭的發展必然迫使當局進步,故決定“以支持余漢謀部隊并推動其進步為中心”,運用廣東各種有利條件,積極開展各種形式的抗日統戰工作。(232)《廣東民國史》下冊,第843頁。1939年1月1日,廣東省委在召開第四次執委擴大會議時,確定當前的任務是在廣東廣泛開展敵后抗日游擊戰爭,配合正規軍打擊敵人,將廣東建設成統一戰線精誠團結的范例。同時要“在戰爭中積極培植自己力量”,并“把中心放在東區”,認為“這是支持長期抗戰的重要根據地”。(233)《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報告:抗日戰爭發展、各政治派別關系、黨的工作》(1940年4月2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64頁。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張文彬在開會時特別強調要大力開展統戰工作,而且在會后傳達會議精神時也出現過于強調統戰與合作的現象,導致一些基層干部不敢大膽發展獨立自主的抗日武裝,這為武裝工作的開展造成一定消極影響。

作為廣東最早淪陷且戰略地位突出的地區,東江成為中共打開抗日游擊戰局面的重點地區。為加強對東江地區工作的直接領導,廣東省委指示在香港成立東南特委,由梁廣任書記。1938年10月13日,中共東莞中心縣委以社訓總隊的名義成立完全由中共掌握的東莞抗日模范壯丁隊,全隊共150人,以王作堯任隊長,并從國民黨縣政府處領到40支槍。(234)《東縱一葉》,第24頁。增城黨組織也將掌握的武裝改編為擁有一百多人槍的廣東民眾自衛團增城縣第三區常備隊,由阮海天指揮。王、阮二部雖規模不大,但敢于對日軍主動出擊,以伏擊戰等形式取得一些戰果。

在東南特委看來,最先淪陷的惠陽才是東江各縣中“地位最重要的”。廖承志處“有電臺,與東江、坪山又接近,不搞抗日,那是天誅地滅”(235)《廖承志談話記錄》,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0147—17—1—6。,故決定派曾生率周伯鳴、謝鶴籌等一批有軍隊工作經驗的干部從香港返回惠陽,成立中共惠寶工作委員會,并盡快組建游擊隊。根據上級的相關方針,東南特委意圖對滯留廣九路沿線的國民黨軍展開統戰工作,并通過香港惠陽青年會、余閑樂社等團體向駐守惠陽、寶安附近的國民黨軍輸送一批黨員干部,要求他們“必須使這一萬孤軍保持作戰精神,反抗敵人必然在很快期間內就會來的掃蕩;并通過這些軍隊的關系,去建立群眾性的游擊隊”。(236)《吳有恒關于粵東南特委工作給中央的報告——特委的工作環境及對武裝斗爭等領導情況》(1941年1月1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41,第62頁。

東南特委的要求應是考慮到發展武裝的現實困難,惠陽當時并未像東莞等地一樣掌握壯丁隊等成規模的武裝。盡管特委先后選派彭沃、翟信、陳石甫等原東江紅軍的骨干參加游擊隊,但此時組建部隊依舊面臨缺乏武器、經費及經驗等諸多困難,加強國共合作無疑有助于解決這些問題。此前,王作堯就曾率東莞的壯丁隊聯合當地駐軍第153師一個營,在白沙打退日軍進犯。當時駐惠陽附近的國民黨軍主要有第151師的溫淑海旅及羅坤支隊。其中羅坤支隊作為地方武裝,所部大都是靠坐地分肥的“胡子兵”,曾屢次被當局收編與遣散,是較理想的統戰對象。惠寶工委一方面向兩部派政治干部,意欲將其改造成大革命時期北伐軍式的部隊,另一方面又向溫淑海部要來十多支步槍,向羅坤部要來五支步槍(237)李家富:《在東江縱隊的回憶》,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1505—18—4—52。,并通過動員黨員和群眾獻槍,迅速組建起約三十人槍的曾生部。駐守坪山北嶺的溫旅麻玉標營對惠寶工委“很是友好”。該營通過惠寶工委發動群眾支援糧食供給,并與曾部共同在北嶺伏擊日軍。得益于對統戰政策的有效運用及海外華僑的大力支持,曾部組建雖晚,發展卻最快。當然,溫淑海等對曾部表現出的“友好”主要是看重其背景所能帶來的物質利益。比如,曾部“惠寶人民抗日游擊總隊”的番號就是溫淑海要求“余閑樂社”在捐贈一百套棉衣的條件下才同意給予。東南特委派往駐寶安的第913團開展統戰工作的人員也發現該部士兵“生活待遇很差,已有四個月沒有發餉”,該部的營連長向工作團表示“如果有學賑會在經濟上作靠山,在這里打幾仗堅持下去是可以的”。(238)熊河清:《北撤風云》上,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2038—16—2—19。中共能準確把握住國民黨軍的需求,體現出其統戰策略已比較成熟。

從另一方面來看,由于自身基礎薄弱,在統戰關系中處于弱勢一方,曾、王等部此時對開展武裝斗爭的自主性與自信心出現先天性不足。1938年11月底,日軍為鞏固占領區,對廣九路沿線的國民黨軍進行掃蕩。國民黨軍迅即被擊潰,并向香港撤退,最終大部在深圳、沙頭角邊境被英軍繳械瓦解。彼時成立不久的曾、王等部由于“缺乏經驗和堅持抗戰之信心”(239)《廣東工作經驗教訓研究》(1940年),《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403頁。,外加對國民黨軍的期望過高,也跟隨其一路撤退。東莞的壯丁隊除一部分在王作堯率領下轉移到寶安章閣一帶外,大部分在顏奇等率領下一直撤退到新界,并將大部分槍支丟棄。曾生部也跟著溫旅一路撤退,幾乎全部逃回香港,但沒有傷亡。除武器埋藏在邊界外,其他東西大部分丟棄。曾、王等部此次表現出的慌亂,不僅損害了平時在群眾及國民黨軍隊中建立起來的威信,而且使惠陽等地的工作一度陷入完全停頓與混亂。

相較于東莞、惠陽,中共在寶安的工作則較穩定。中共派人前往撤退到觀瀾山區的第913團與914團殘部做政治思想工作,將其基本穩定下來。913團團長李純不僅同意中共在該團設立臨時性的政治部,還成立由黃木芬任隊長的政治大隊,并向其提供十多條槍。隨后,中共又通過913團的關系,取得三個游擊大隊的番號,并在章閣村成立東寶惠邊人民抗日游擊隊第一、第二大隊,由黃木芬、蔡子培分任隊長。后913團奉命調回河源整訓,臨行前給游擊隊留下一挺機槍和五六十支長短槍,使其擴展到約200人。

東南特委對東莞、惠陽黨組織的逃跑主義錯誤進行了批評,并要求其迅速返回內地去開展敵后游擊戰爭。考慮到東江一帶缺少有能力與威望的軍事領袖,廖承志等人計劃聯系此時寓居香港的葉挺將曾、王等部集中起來,以此為基礎在深圳以北地區活動。葉挺作為北伐名將,又是惠陽人,自是相當合適的人選,他也同意去東江開展工作。此議若成,必然能迅速打開廣東敵后游擊戰爭的局面。但中共的這一戰略意圖被國民黨方面偵知。國民政府軍委會的情報認為:中共試圖以香港為根據地而向華南及中國東南部開始活動,“在群眾內培植相當勢力,并與江南之新編第四軍及華北第八路軍形成三者鼎立之勢。又秘密以葉挺為中心,糾合在瓊崖、潮汕、東江方面之民眾團體;依照葉劍英之例,不僅實施訓練壯丁,且以此為機關,努力布置華南之游擊區”。(240)《毛慶祥電蔣中正》(1939年3月23日),“蔣中正總統”文物檔案,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2—080200—00519—053。因此,當余漢謀想委任葉挺為東江游擊指揮時,受到蔣介石的極力反對。中共中央也認為葉挺在新四軍發揮的作用更大,放在東江是大材小用,葉挺最終返回皖南新四軍軍部。葉挺雖未能留在東江,卻為中共提出不少可行建議。比如,葉挺指出,在廣州四周的惠陽、東莞、花縣、南海、三水等地,日軍由于兵力不足一時無力占領,國民黨軍又不敢到這些地區來組織抵抗,適合中共建立和發展抗日根據地。他建議中共應該把各縣已經建立的零散抗日武裝聯合起來,“統一組織,統一指揮,分散活動、逐步發展”。(241)熊河清:《北撤風云》上,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2038—16—2—19。在聽聞國民黨軍在香港邊界潰散的情形后,葉挺建議曾生迅速前往沙頭角收容仍滯留當地的千余潰兵。曾生按照指示,聯系麻玉標收容到兩連散兵,返回惠陽的途中又撿獲不少國民黨軍丟棄的槍支,還買到兩挺重機槍和不少輕機槍、步槍,部隊裝備得以充實。12月2日,惠寶人民抗日游擊總隊正式成立,由曾生任隊長。但麻玉標此時對在敵后打游擊并無信心,將所部又帶回到國民黨一方。曾生后來對此倍感惋惜,認為如果能在國民黨軍潰退到沙頭角時就宣布成立游擊隊,便能收容和掌握二三百或更多一些人槍,但“由于當時我們還很幼稚,沒有這樣的經驗和膽略,錯失了良機”。(242)《曾生回憶錄》,第108頁。

按照葉挺的建議,中共決定將東江的抗日武裝進行聯合與整編。鑒于惠陽作為東江政治、軍事、經濟、交通的中心,此前一直被認為是進行持久戰和消耗戰最有利之地區(243)《PT從東江巡視回來給長江局的報告》(1938年7月20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41,第9頁。,東南特委決定仍以惠陽作為武裝工作的中心,領導上也更偏重于曾部。為加強曾部實力,東南特委將撤退到香港的部分東莞壯丁隊并入曾部。東莞縣委將寶安的黃木芬部和王作堯部集中整編后,從中挑選一百二十人,重新組成東寶惠邊人民抗日游擊大隊,王作堯任隊長。曾、王部雖同屬東南特委領導,但具體狀況差別較大。曾部由于全部經費由香港工人和南洋華僑大力捐助,南洋華僑也派相當多的人回國參戰或服務,發展較快。王部則因東莞華僑較少,難以接受大量捐款,經濟困難,發展較慢。曾部骨干大都來自城市,生活條件比較好,新兵又占大多數,作戰經驗缺乏,故被稱為“太子兵”。王部的大部分士兵則擁有一年半的入伍時間,作戰經驗較豐富,其艱苦精神與士氣都較好。另外,王部在敵后,是灰色,國民黨注意較少。曾部在前線,由于經常組織學習紅軍上政治課、做群眾工作等,比較暴露,引起了當局的警惕。溫淑海返回惠陽后,即要求曾部交回以前借的槍,并說奉令撤銷以前委給的番號。至1939年初,曾、王部已發展到約三百余人,槍一百八十,重機一,輕機二,其中黨員約130人(244)《粵東南特委工作報告》(1939年1月29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6,第360頁。,成為當地頗具實力的部隊,為爭取當局的改編奠定基礎。

1938年12月7日,兵力不足的日軍為收縮戰線,撤出淡水等地,國民黨軍此前已退到惠陽以東和東江以北,惠東寶一帶暫時出現權力真空,這也為中共開辟根據地留出空間。曾生部開進淡水,并成立東江地區的第一個抗日民主政權——惠陽縣第二區行政委員會。國民黨惠陽縣長藍遜因缺乏實力,對統戰的態度較為開明。在承認既成事實并征得中共方面同意后,他將“第二區行政委員會”改為“第二區區署”,原來的工作人員不變。1939年春,國民黨軍重返惠陽成立第四戰區游擊縱隊指揮所,香翰屏為主任,并在惠陽、博羅一帶成立第三游擊縱隊(司令駱鳳翔),在東莞、寶安、增城一帶成立第四游擊縱隊(司令王若周)。此時,東江敵后形成非常復雜的局面。土匪、地主武裝、散兵游勇和國民黨的游雜部隊遍布各處,“一方面是大魚吃小魚,另一方面又各找靠山”。(245)周伯明:《五十年后的思考》,《論東江縱隊》編輯組編:《論東江縱隊》,廣東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2頁。廣東省委考慮到此時東江回旋余地狹小,敵偽頑勢力比較強,要建立一個旗幟鮮明的黨軍或所謂進步軍隊是不可能的,故要求實行“爭取當局發餉,使黨成為絕對秘密”的策略。這種“白皮紅心”的方針不僅顯示出中共此時重視統戰,極力避免刺激當局而引發沖突的心態,而且也有利于解決曾、王部所面臨的人、錢、槍、活動地區(即有利地形)缺乏的困難。

根據上級要求,曾、王部決定以愛國青年和華僑、港澳同胞自發組織的民眾抗日武裝的面目來爭取國民黨軍番號。曾、王二人的身份也起到很好的掩護作用。曾生畢業于中山大學,又當過海員,在華僑中有影響。王作堯在廣州燕塘軍校學過軍事,父親又是國民黨的鄉長,與當局打交道加了一重保護色。王作堯利用同鄉同宗關系,與王若周取得聯系,改編為該部直轄第二大隊。東南特委隨后將增城的阮海天部調到東莞,編為王作堯部一個中隊。曾生部則改編為第三游擊縱隊新編大隊。曾、王二部名義上受香翰屏指揮,實則由東南特委領導,并保持原來的黨組織和編制,完全獨立自主,但不公開來往。

廣東省委此時也給予部隊有力支持。張文彬親自負責東南特委的工作,并將梁鴻鈞、李振亞等人派到東江參加抗日武裝的領導。后又派鄔強到坪山與李振亞一起主持省委舉辦的游擊訓練班,為部隊培訓近百名游擊骨干。另外,張文彬還要求第四戰區中共特別支部盡可能抽調一批人利用戰區長官部名義到各地配合地方黨的工作。其中,張敬仁到東江先后出任第四、第三游擊挺進縱隊政訓室副主任、主任,楊冶明任干事,為掩護東江游擊隊、查探情報等提供了有利條件。為進一步加強對曾、王部的統一領導,東南特委于1939年5月成立東江軍事委員會,梁廣任書記,梁鴻鈞負責軍事指揮,對外依舊保持秘密狀態。

取得合法地位既有利于曾、王二部發動群眾,獲取華僑及港澳同胞的支援,也有利于中共進一步對香翰屏、王若周等人開展統戰工作。東江此時一半是敵占區,一半是游擊區,日軍統治較之華北等地松懈得多,國民黨的統治力量也很薄弱。駱鳳翔、王若周二人是無兵司令,對曾、王二部都有所倚重。尤其王若周對王作堯部比較友好,不僅按時發放伙食,還補充一些子彈給王部。香翰屏則對華僑的影響較為重視,其上任之初即表示歡迎帶有中共色彩的“東江華僑回鄉服務團”遷到惠陽工作。而曾部的華僑背景正有利于其派員打入香翰屏指揮所的內部去展開統戰工作,并獲取不少情報。盡管曾生、王作堯在日后回憶中稱香翰屏為“詭計多端的反共老手”(246)《曾生回憶錄》,第138頁;《東縱一葉》,第97頁。,實際上,香翰屏此時對中共的態度還比較友好,這一點在國共雙方的資料中都有所體現。張文彬指出:“香翰屏是余的人,然而我們的方針是繼續爭取他,同時把個人的利害與抗戰的利害說明。因為李漢魂想奪取他的游擊隊和他在青年中的勢力,和他有矛盾,所以我們可以利用這種矛盾,建立起統一戰線工作”。(247)《張文彬關于對廣東地方實力派進行統戰工作的情況給南方局的報告》(1940年4月23日),南方局黨史資料征集小組編:《南方局黨史資料·軍事工作》,重慶出版社1990年版,第110頁。李漢魂日后在向蔣介石控訴余漢謀部“剿共”不力時,專門指責香翰屏在曾生部發展初期對其包庇維護,致使曾部最終坐大。(248)原文為:“本省目前奸黨之最猖獗者,為東江之曾生一股。曾生初以華僑回鄉服務團為名,在東江活動,職廿八年就任之始,即擬將其扣辦,渠竟被夤緣得充游擊大隊長,而東江游擊指揮所主任香翰屏復力加維護,無法執行,迨奸謀顯露,欲加制裁,經已不可收拾”。參見《李漢魂電蔣中正》(1945年4月18日),“蔣中正總統”文物檔案,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1—050005—00001—003。另外,曾部也比較注意爭取地方武裝的支持。羅坤曾要求曾部將淡水讓給其駐防。為顧全大局,曾部退出淡水撤往坪山。此舉頗得羅坤的好感,羅坤返回淡水后,對中共控制的第二區區署的各項工作,既不反對,也不過問,有時還說些好話。坪山地域雖小,卻是內地與香港物資出入的要道。曾部在此僅每月護送來往貨物所收取的費用就有約二萬余元。王部則將統戰工作的重點置于王若周身上,對東莞的地方武裝爭取不多,還曾因奉命剿滅流竄當地的土匪隊伍,引起其他幾支被當局收編的土匪隊伍的戒心。

除不斷推動統戰工作外,曾、王二部還通過積極抗戰來爭取有利的生存空間。1939年9月,日軍再次在大亞灣登陸,攻占澳頭、葵涌、沙魚涌等要地,嚴重阻礙內地與香港、南洋的聯系。香翰屏令所部收復失地,但羅坤等部為保存實力均不愿主動出擊,唯有曾部以襲擾戰術收復葵涌、沙魚涌,受到第四戰區和東江游擊指揮所的傳令嘉獎。另外,曾部還在石(龍)深(圳)公路的雞心石伏擊日軍,斃傷日軍30余人,成為游擊隊創建初期以弱勢兵力逼近襲擊日軍日間戰斗的典范。12月1日,王部通過封鎖包圍的戰術收復寶安縣城南頭。此時廣東的抗戰前線出現一種普遍現象,即作戰時“正規軍在后,保安團在前,游擊隊在更前,爭功正規軍第一,保安團第二,游擊隊無功,有也只是掛名的大老爺”。(249)《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報告》(1940年3月7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74頁。相較之下,曾、王部的抗戰表現既贏得了華僑及民眾的支持,也使香翰屏等人暫時對其有所倚重,延緩搞軍事摩擦的進度。至1940年春,曾部發展到500余人,王部發展到180多人,在東江地區初步站穩腳跟。但此時國內日益高漲的反共逆流也在逐漸波及到東江,并對中共下一步的統戰策略帶來考驗。

三、斗而不破:國共關系的逆轉與中共對統戰的維護

在曾、王二部崛起的同時,廣東的國共關系卻不斷逆轉。在廣州、武漢淪陷后,隨著抗戰相持階段的到來,國民黨內的反共勢力不斷抬頭。以國民黨在1939年1月底召開的五屆五中全會為標志,第一次反共高潮不斷在全國蔓延。針對形勢的轉變,毛澤東指出黨的中心任務就是要鞏固和擴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反對關門主義與投降主義,為此要采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則。只有使自己的力量增強起來,才能夠鞏固與擴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250)《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第109頁。

從廣東的環境來看,此前由于日軍的威脅,余漢謀等對聯合中共有現實需求,且與國民黨中央有矛盾,故反共態度并不積極,這也是中共推進統戰工作較順利的原因。作為廣東的地方實力派,余漢謀對中共更多的是利用心態,他不可能容許有中共武裝在轄區內任意發展。隨著廣東的抗戰局勢逐步穩定,中共對余漢謀的利用價值降低,加之受國民黨內部反共勢力的影響,廣東的國共關系變得非常微妙。除余外的其他高層人物中,張發奎雖然表現更開明一些,但其實權甚小,掌握實權的李漢魂、丘譽等人都是反共派。來自國民政府軍委會的情報即顯示:李漢魂“對于共黨之活動嚴重警戒,不予稍緩之故,致共黨在華南方面之軍事活動甚不自由”。(251)《毛慶祥電蔣中正》(1939年3月23日),“蔣中正總統”文物檔案,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2—080200—00519—053。廣東省委此前為爭取余漢謀和中間力量,發展武裝比較慎重。(252)《廣東工作報告摘錄及談話記錄——關于廣州、瓊崖、東江等地工作概況》(1940年6月11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279頁。一旦余漢謀部挑起軍事摩擦,勢單力薄的曾、王二部勢必面臨被動局面。

不可忽視的是,曾、王二部此前的統戰工作雖有不少可圈可點之處,但也存在一些問題。首先,曾、王部雖使用國民黨軍番號,但其處處以八路軍為榜樣,部隊設置政治指導員,經常上政治課并宣傳《論持久戰》等理論,顯得頗為矚目。尤其曾部中有數十名前東江紅軍的戰士,其副隊長鄭晉就是前紅十一軍的團參謀,又曾與葉挺有所聯系,故一直被不少國民黨官員視為“赤色部隊”。其次,惠陽的羅坤部及東莞的袁華照部、劉發愚部作為當地的實際統治力量,由于所部大都由土匪構成,東江游擊隊的戰士多少都有些“瞧不起他們”,不愿與其過多往來。即使派往這些部隊中做統戰工作的干部也大都是知識分子出身,并不擅長做“這些江湖氣概的工作,老是拿刻苦做榜樣,反對走私、收保護費、吃大煙、賭錢,實際上是書呆子的行動”。(253)《吳有恒關于粵東南特委工作給中央的報告——特委的工作環境及對武裝斗爭等領導情況》(1941年1月1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41,第80—81頁。再次,游擊隊還進行了苛刻而過急的土地改革。(254)陳瑞璋:《東江縱隊——抗戰前后的香港游擊隊》,香港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24頁。曾部自香港返回淡水期間,曾未經公審處決十一名漢奸,這些舉措引發當地一些士紳對游擊隊產生懷疑與恐懼。另外,曾部的緝私隊曾在沙魚涌一次查獲羅坤部走私的鎢礦二百擔,價值達二十余萬元。曾生也先后拒絕香翰屏、羅坤等拉攏其參與合伙走私的建議,這難免引起羅坤等人的不滿。東南特委組織部長吳有恒在工作報告中就認為:統戰工作“在惠陽則太左,在中山、東莞則太右”,特委本身在統戰工作上是“右傾的”,“如對逆流來時,我們認為分裂是必然的了,因此就放松對中間力量的爭取工作,不去多方利用對方的矛盾”。(255)《吳有恒關于粵東南特委工作給中央的報告——特委的工作環境及對武裝斗爭等領導情況》(1941年1月1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41,第119頁。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毛澤東此前曾指出:在長期合作的原則下,“只有堅持黨派和階級的一定限度的權利,這才有利于合作,否則將合作變成了混一,必然犧牲統一戰線”。(256)毛澤東:《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問題》(1938年11月5日),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編:《建黨以來的重要歷史文獻選編(1921—1949)》第1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714頁。對于“白皮紅心”的曾、王二部來說,能否把握堅持權利的限度,并且明確合作與混一的界限是個很大的問題。

反共逆流波及廣東后,中共武裝工作較突出的東江一帶成為反共派重點防范的地區。原先對中共較友好的惠陽縣長藍遜被撤換,繼任的劉秉綱曾任國民黨軍團長,是以“剿共”出名的頑固派,該事件實際上是反共派為挑起沖突作準備。劉秉綱上任后,即在東江行政專員池中寬的支持下,動員數百保安隊、警察特務隊等,企圖威脅解散或改編曾生部。但由于地方勢力的反對與群眾的擁護,外加曾部實力較強,故其陰謀暫未得逞。在東莞,翟榮基取代王若周出任第四游擊縱隊司令。翟本人極反共,不僅停發王部的糧餉,還與香翰屏商討,企圖以“集訓”為名將王部包圍繳械。香翰屏將曾、王二部布置在前線抗日,以保障其在淡水、惠陽的安全,卻又不提供糧餉、武器,還限制部隊人數和活動范圍。這些變化使曾生感到自1939年夏季開始,部隊的處境逐漸困難起來。曾生在參加大隊長會議時,就曾遭到香翰屏的直接質問:“你們到底是走共產黨的路線,還是走我的路線?”曾生則巧妙回答:“我們走的是真正抗日的路線。”(257)曾生:《東江抗日星火》,《東江縱隊資料》,第41—42頁。

有感局勢的逆變,中共方面開始做出應對措施。南方局發出緊急通知:“現在各地方黨的組織應從半公開的形式,轉到基本上是地下黨的形式及與此相適應的工作方法。各地公開做統一戰線工作的同志在可能條件下仍須繼續其原來的活動,但應時時提防陰謀家的暗害,他們應與秘密的組織分開。”(258)《南方局關于組織問題的緊急通知》(1939年6月29日),徐塞聲主編:《中共中央南方局歷史文獻選編》,重慶出版社2017年版,第63頁。廣東省委也要求實行“組織上的退卻,政治上的進攻”,即將群眾運動從城市轉到農村,從表面轉到實際(設情報站、聯絡站),由暫時的工作轉到長期的工作。東江黨組織按上級要求,將地方和部隊的黨組織分開,把公開活動暴露的黨員撤到部隊,縣委主要領導人以商人、教師等職業隱蔽活動,減少群眾組織的公開活動,一般都是以灰色面目出現。

中共此前所做的統戰工作及東江地區的特殊環境對抵制國民黨頑固派的活動起到一定的作用。在劉秉綱強制解散惠陽縣第二區區政府,并對工作人員進行迫害時,羅坤就出面對其警告:“他們(第二區政府)為家鄉做了很多好事,人人都知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259)《東江第一個抗日民主政權——惠陽縣第二區行政委員會》,《東江黨史資料匯編》第1輯,第66頁。另外,羅坤也很想將曾部收編,并對駱鳳翔說:“你怕共產黨,我不怕,你不編,我來編。”東江華僑救鄉總會則宣稱曾部是華僑的隊伍,并派代表向香翰屏及駱鳳翔交涉說:“你們不承認它,我們四十萬東江華僑承認它,你們說沒有餉,我們給他們捐款,他們里面有幾個百萬富翁的兒子呢,誰說他們是共產黨的隊伍。”(260)《吳有恒關于粵東南特委工作給中央的報告——特委的工作環境及對武裝斗爭等領導情況》(1941年1月1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41,第65頁。在此情況下,香翰屏等人只好采取“先禮后兵”的手段。他們一方面妄圖誘惑曾生、王作堯參加國民黨,封官許愿;另一方面又以“協助工作”為名,派人到曾、王二部擔任指導員、副大隊長等職務,企圖控制部隊并進行特務活動,但均未如愿。香翰屏于10月將獨立第20旅調到東江南岸,準備武力解決曾部。曾生此時正將東江華僑救鄉會主席黃伯才請來部隊參觀,黃是惠陽有名的資本家,國民黨軍一時之間不好輕舉妄動。結果獨立第20旅卻先遭到日軍的圍攻,損失慘重,旅長喻英奇為此向香翰屏大發脾氣。該事件凸顯出東江地區國、共、日三方勢力交錯、相互制約的復雜格局。中共方面觀察到:日軍有意只占領廣州至石龍一段以及莞太、寶太公路上的點線,對于從石龍到深圳一線及路西的東寶地區故意不予占領,而讓國民黨軍隊駐扎進出,實行反共,以達其“以華制華”的詭計。但日軍作為侵略者,在國共沖突中伺機而動,成為香翰屏等人在籌劃反共時不得不考慮的因素。曾生將此生動地形容為:“日軍一緊張,他們(香翰屏等)就松;日軍一松,他們就緊”。(261)《曾生回憶錄》,第140頁。從現實情況來看,盡管中共在此期間為維護統戰大局而保持克制,努力維持“斗而不破”的局面,但這種局面到1939年底就難以再維持下去。

1939年11月,國民黨召開五屆六中全會,進一步確定“軍事限共為主,政治限共為輔”的策略。同時,陳誠親自到廣東作反共動員和部署。廣東當局于年底下令限制東江華僑服務團的活動,香翰屏等人再次調兵遣將,國共雙方的摩擦呈現升級之勢。

廣東省委注意到反共逆流日益嚴重,并于11月召開第五次執委會議,決定要加強瓊崖、東江地區的革命武裝力量,發展敵后游擊戰爭。針對東江的軍事危機,廣東省委要求東江方面要繼續“加強統線工作,接受當局派來的個別政工人員,但嚴防其破壞行為”,“準備突變,如果當局以武力相加時堅決抵抗,該時盡力深入與堅持敵后側行動”。(262)《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報告》(1940年3月7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78頁。廣東省委此時對局勢的把握還是比較精準的,但對余漢謀等人的真實心態卻有所誤判。張文彬認為余漢謀“為人忠厚軟弱,無人啟發,無得力干部,對中央與李(漢魂)都很怕,對進步動搖”,李漢魂“則較為多才,陰險、投機,有陳(誠)后盾,頑固要命”。(263)《中共廣東省委給中央書記處報告——關于廣東戰后危機、民運、武裝組織情況》(1940年2月12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24頁。據余漢謀親信的評價,余為人“貌似愚忠,內藏機詐,肆應各方,極其圓滑”(264)梁世驥:《淮海戰役后蔣粵桂的矛盾及其最后在廣東垮臺》,廣東省政協文化和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廣東文史資料精編·上編》第1卷,中國文史出版社2008年版,第296頁。,其以往表現確實對張文彬產生了一定的蒙蔽性。余漢謀在向蔣介石轉發潮安警備司令華振中所查獲的廣東中共青運會議錄告詞中稱:中共“上層任務為對中央政府及各黨派交涉,根據國際路線指示下級”,“下層任務為通過國民黨形式隱匿活動實力,參加政府機關、三民主義青年團及各級低層組織,使之漸漸變質”,“工作姿態表面不左,防御進攻,軟硬兼施,爭取公開合法以求發展”,并“企圖增高中共政治地位,發揚馬列主義,吸收青年學生、工農干部取得領導,建立其所謂統一戰線”,并建議對此要“嚴密偵察防范”。(265)《余漢謀電蔣中正》(1939年5月19日),“蔣中正總統”文物檔案,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2—090300—00015—522;《華振中電蔣中正》(1939年5月16日),“蔣中正總統”文物檔案,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2—090300—00018—081。這證明余漢謀不僅對中共的統戰策略相當了解,而且政治態度并無中共所估計的那般進步。廣東省委看到余漢謀與國民黨中央、李漢魂之間存在較多的利益沖突,但對余、李等人在反對中共、維護國民黨統治方面的一致性估計不足,從而導致其在統戰中強調合作的一面,對余漢謀等人的反共一面警惕性不夠。

受此前開展統戰工作較順利的影響,東江的一些干部也對反共逆流缺乏警覺。比如,當東南特委將逆流到來的政治形勢傳達到東莞時,東莞組織部長袁佩鴻就認為:“我們東莞不會這樣吧。”(266)《吳有恒關于粵東南特委工作給中央的報告——特委的工作環境及對武裝斗爭等領導情況》(1941年1月1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41,第97頁。張文彬日后指出:東江地區在省委已傳達逆流事實、警惕全黨準備應付的情況下,依舊比較麻木,工作沒有實際的轉變。(267)《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報告——一年來抗戰的發展和軍事工作、廣東逆流的發展和當局內部的沖突》(1940年3月7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09頁。這種思想上的麻痹為中共接下來的反摩擦斗爭帶來一定的消極影響,但殘酷的斗爭現實又推動著曾、王二部最終走向自主。

四、走向自主:東移海陸豐與武裝斗爭策略的轉變

1940年春,針對國內反共摩擦日趨激烈的形勢,中共不斷調適自己的統戰政策。3月11日,毛澤東在延安作報告時指出:為擴大與鞏固抗日統一戰線,必須采取發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反對頑固勢力的策略。只有以斗爭為達到團結一切抗日勢力的手段,在同頑固派斗爭時要堅持有理、有利、有節的策略原則。(268)《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第176—177頁。隨后,毛澤東進一步指出:“無論是八路軍、新四軍或華南游擊隊,均應該發展。所謂發展,就是不受國民黨的限制,獨立自主地放手擴大軍隊,堅決地建立根據地,發動群眾,建立政權,向一切敵人占領區域發展”,只有“愈發展,則克服投降危險,爭取時局好轉的可能性愈增加。”(269)毛澤東:《放手發展抗日力量,抵抗反共頑固派的進攻》(1940年5月4日),《建黨以來的重要歷史文獻選編(1921—1949)》第17冊,第302、304頁。周恩來在召開南方局會議時也批駁了在敵后搞游擊區會“影響統一戰線”的謬論,并肯定了廣東敵后游擊戰爭的方針和做法。(270)《東江縱隊志》編委會編:《東江縱隊志》,解放軍出版社2003年版,第3頁。同時,中央書記處指示廣東省委:“對惠陽曾生部等游擊隊須加強領導,動員地方黨及同情群眾對他們給予各種精神上、物質上的援助,使他們盡可能擴大,同時嚴防漢奸頑固派的襲擊和瓦解陰謀。”(271)中央書記處:《中央對廣東工作的指示》(1940年3月11日),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1668—18—4—61。廣東省委要求黨組織在大力幫助與推動余漢謀部鞏固和進步的同時,必須注意余的動搖性,爭取香翰屏等游擊區指揮者對我們的諒解。并要求部隊在堅持統戰與合法地位的同時,必須慎重應付局部事變,慎重處理武裝斗爭問題。廣東省委為此還專門派李大林到東江軍委傳達中央與南方局的相關指示。

但此時東江地區的國共沖突已發展到統戰難以調節的地步。香翰屏等趁深圳、沙頭角一帶的日軍暫調他處的時機準備以武力來解決曾、王二部。1940年2月,香翰屏命令曾部限期到惠陽“集訓”,企圖將其集中后包圍繳械。東江軍委據各方情報得知其目的,以前線敵情緊張為由堅持原地整訓,挫敗其陰謀。香翰屏隨后調集第186師558團、保安第八團以及汕頭、東江地區的地方武裝共三千余人,準備圍剿曾、王二部。據梁廣回憶,香翰屏曾在香港探聽到曾生部由小林(梁廣在黨內的稱呼)領導,于是便造謠說曾部是臺灣的日本總督小林一雄領導,是漢奸部隊,為消滅曾部制造借口。實際上,曾部的真實狀況早已被當局偵知,香翰屏之所以如此宣傳,應該還是對破壞統戰及曾部的華僑背景有顧忌。為麻痹曾部并表現其解決事端的“誠意”,香翰屏在集結軍隊的同時,還先后派民主人士楊樸如、丘琮到曾部接洽商談。丘琮在談判時看到國民黨軍逼近坪山,曾打電話質問指揮所參謀長楊幼敏,但楊置之不理,仍令各部繼續推進,可見香翰屏等人此時動武的決心已定,雙方已無和談余地。

在國民黨軍進犯的威脅下,東江軍委一時間陷入兩難境地。東江軍委雖在無論形勢如何發展都要堅持抗日武裝斗爭的認識上達成一致,但對如何應付軍事沖突卻未能作出正確分析。東江軍委未意識到所面臨的沖突是全國性反共高潮的一部分,認為不過是地方性的局部問題。且不少人認為敵強我弱,如果硬拼必然吃大虧。目前正值國共合作時期,也不好鬧摩擦,最好還是自己主動“避讓”。至于退避的目的地,主張去海陸豐的意見占據上風。盡管海陸豐此時是國統區,但該派意見認為海陸豐是大革命時期的老根據地,群眾基礎好,且傍山面海,回旋空間廣闊,便于開展游擊戰爭。另外,國民黨既已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統一戰線將難以維持,日益加劇的武裝沖突勢必引起第三次國內戰爭,到那時就沒有前線和后方之分了。此前東江軍委已派一批干部到惠陽、海豐交界的多祝、高潭活動,并初步打開局面。(272)《東江縱隊志》,第124—125頁。廣東省委也曾指示:為準備應付突變,至不得已時,經過戰斗是可以向紫金、海陸豐撤退,但“這必須是沒有辦法的時候,必須要經過必要的戰斗”。(273)《張文彬關于廣東抗戰形勢、統戰工作及軍事工作等給中共中央的報告》(1940年4月2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87頁。2月底,在游擊指揮所工作的地下黨員張敬仁等給東江軍委送來國民黨軍正加緊部署,準備圍殲中共游擊隊的確切情報。東江軍委在倉促之下決定按原計劃東移海陸豐,但轉移時卻未按上級要求進行“必要的戰斗”。從決策過程可以看出,東江軍委此時對在東江敵后堅持獨立的武裝斗爭依舊信心不足,尤其缺乏堅決的反頑斗爭意識。

3月9日晚,曾部撤離坪山向東突圍。與此同時,王部也在東莞突破保八團等部的包圍,向惠陽東南轉移并希望與曾部會合。值得注意的是,國民黨軍的“剿共”軍事卻率先激化其內部矛盾。李漢魂的政府工作報告曾提到:在戰時物價高漲的情況下,地方保安團隊與正規軍“未能一體待遇,生活無法維持,尤以國軍并肩作戰之團隊,士氣受其影響”。(274)廣東省政府編譯室:《戰時粵政》(1945年),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編:《華南抗戰時期史料匯編·第1輯》第19冊,廣東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第144頁。香翰屏為保存實力,消滅異己,刻意以地方武裝打頭陣充當炮灰,而以正規軍在后壓陣,結果引發部分地方武裝嘩變。據梁廣報告:“保安八團有一排人殺死排長嘩變;博羅游擊隊有四十余人嘩變,向羅浮山去了;劉秉綱部有一中隊殺死中隊長一、小隊長二,嘩變;追擊我部之敵軍中有一中隊長姓盧,帶有四十余人嘩變,當在轎嶺之役時已要和我隊聯絡,被我隊員拒絕,事后不知去向;惠陽東南稔山附近有土匪百余人,自動打出紅旗,派有代表來港與曾部聯系,表示愿編入我部或合作等;羅坤部在坪山事變后,有二百余人槍失蹤不知去向(此乃羅坤本人說法,不一定可靠);保安第八團第五連與第六連沖突械斗,雙方損失甚重,起因為何不詳。以上七宗據各方消息確有其事,但事前和現在我們都還未有和他們聯絡,正在調查找尋中”。(275)《梁廣關于坪山事件經過的報告》(1940年4月12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35頁。國民黨方的資料也部分印證梁廣的報告。余漢謀向蔣介石等人報告:曾、王二部“于灰辰叛變,均受異黨煽動,刻竄向海陸豐方面。保八團之一排往寶安接收新兵中途格殺官長三員叛變,東江情勢日趨嚴重,茲為鞏固粵省防線及肅清叛部起見,擬請調駐衡州附近之一五九師開赴惠陽剿辦叛部,肅清異黨勢力,并整頓游擊隊以鞏固東江防務”。(276)《余漢謀電蔣中正、何應欽、徐永昌》(1940年3月17日),“蔣中正總統”文物檔案,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2—090300—00202—109。這些嘩變的產生應該是地方武裝對當局消滅異己的恐慌與不滿所導致,而梁廣提到的部分嘩變士兵愿意與中共合作的現象也能映射出中共此前對地方武裝開展的統戰工作有一定效力。

李漢魂也向蔣介石通報了曾、王部“抗令”及保8團嘩變等情形,并引述香翰屏的話稱,該事件“足證異黨分子有整個計劃,其陰謀并不在小”,“共黨包藏禍心,粵省情形復雜……除電請香主任及飭屬切實防剿,并請準余副長官派兵一團迅即追剿以免滋蔓”。(277)《李漢魂電蔣中正》(1940年3月17日),“蔣中正總統”文物檔案,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2—090300—00205—246。對比余、李二人電報可以發現,二者在調兵的方式和數量存在較大差異。李漢魂希望請準余漢謀派兵一團追剿,余漢謀則要求將派駐省外的第159師調回廣東。考慮到曾、王二部其時總共不過700余人,李漢魂的處置相對切實,余漢謀則有借機索回調駐外省的粵軍之嫌。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余、李二人解決中共問題的態度與做法并不完全一致,而參與“剿共”的正規軍與地方武裝之間則相互猜忌,為曾、王二部最終打破“圍剿”埋下伏筆。

東江地區的國共沖突與曾、王二部的命運引起中共中央的關注。由于東移事發突然,廣東省委未能及時獲知事變的最新情況。正在重慶匯報工作的張文彬依然主張在廣東發展武裝“準備長期在友黨統治下積蓄,必須用當局的名義,不暴露面目”,要“多爭取中間分子與進步分子來領導”。(278)《張文彬關于廣東軍事工作情況向南方局的報告》(1940年3月7日),《南方局黨史資料·軍事工作》,第108頁。中共中央對此批評廣東省委:“必須認識時局的嚴重性,糾正對廣東環境特殊的樂觀估計”,“望立即將東江發生之重大事變的真相,查明電告”。(279)《中共中央書記處關于時局逆轉與黨的應付措施給廣東省委并南委的指示》(1940年4月1日),《華南人民抗日游擊隊·文獻(1)》,第228—229頁。張文彬隨后在報告中對以往工作進行反思,提出:“在反逆流的壓迫下,要斗爭適當。不要怕統線破裂,有時一定要斗爭才能鞏固統一戰線”,并指示東江部隊要“堅持在惠東寶地區斗爭,只有深入敵后,利用敵人與國民黨的矛盾才能生存”。(280)《張文彬關于廣東工作報告——抗日戰爭發展、各政治派別關系、黨的工作》(1940年4月23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81、186頁。毛澤東聽取張文彬的報告后指出:“(廣東省委過去)沒有大力發展黨領導的武裝力量是一個缺點,今后工作方針應把發展黨領導的武裝力量作為中心,應將工作重心放在武裝工作和戰區工作。現在一切偏僻的地方都是國統區,我們不要上山,而要下水,深入敵后活動。對于時局估計,要準備最壞局面,要在最壞一點上來布置工作”。(281)《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第188頁。周恩來也指示張文彬:今后的中心工作要放到武裝斗爭上,要到敵后去活動,否則不能發展。(282)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周恩來與廣東》,廣東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2頁。5月8日,在得知曾、王二部東移出現危機后,中央書記處指出曾、王二部“不向敵人進攻而向我后方行動的政策,在政治上是絕對錯誤的,軍事上也必失敗”,要求他們“仍應回到東寶惠地區,在日本與國民黨之間,在政治上與優良條件下,大膽堅持抗日與打摩擦仗”。(283)中央書記處:《曾王兩部應回防東寶惠并注意行動事項》(1940年5月8日),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1668—18—4—61。廣東省委接電后,表示“完全同意中央指示”,并要求曾、王部“無條件地執行中央意見,加強內部團結”。(284)《給中央并南方局報告》(1940年5月17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259—260頁。

但當時曾、王二部尚未與中共中央建立直接聯系,中央的相關指示直到6月初才傳達到東江軍委,曾、王二部東移的遭遇恰好印證了中央的判斷。由于事前未估計到當局會集中如此大的力量前來圍剿,曾、王二部在倉促行動中失去聯絡,各自為戰,并極力避免與國民黨軍直接沖突。曾部由于行軍速度較慢,在途中先后被羅坤支隊、第558團追上偷襲,損失較重。部隊在高潭休整時又遭國民黨軍圍攻,最后轉移到海豐。王部抵達惠陽后,與曾部會師不果,也向海豐轉移。曾、王二部在轉移中并未放棄統戰當局的想法,曾部在高潭休整時,仍決定“政治上繼續向當局爭取合法存在,對各友軍取聯絡,說明事變的因果,爭取同情,繼續合作抗戰”。(285)《梁廣關于坪山事件經過的報告》(1940年4月12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34頁。但這種想法顯然不合時宜,反而造成不少干部“政治麻痹,缺乏警惕性,對國民黨存有幻想”。(286)《華南抗日縱隊抗日戰爭戰史(初稿)》,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藏,檔案號:003363—17—4—19。值得注意的是,相較于國民黨正規軍,地方武裝對曾、王二部的態度和緩不少。曾部在高潭時遭到汕頭的地方武裝李坤支隊的進犯,曾部派代表與其談判,要求給一個合法名義。李坤盡管表示情況變化,沒有膽量給其名義,但并未為難曾部代表。曾部代表李燮邦在返回途中與第558團遭遇,卻被其無理扣押。王部在轉移中被第558團包圍于海豐斜嶂山,第558團用政治欺騙的手段約其派代表談判,在談判時將大隊政訓員何與成等干部及戰士40余人扣押,其中6位干部(包括李燮邦在內)后被押送惠陽,慘遭殺害。另外,廣大中下層干部及戰士初時并不知道東移的真實目的,情緒非常不好,不理解為什么國共會分裂,對打內戰不知所以然,外加對沿途環境不熟悉,后勤保障難以為繼,導致部隊減員尤其非戰斗減員非常嚴重。

4月中旬,梁廣由高潭抵達香港,從各方面情報了解到整個事變的真相后,迅即給曾部發來較正確的指示。梁廣告知東江問題并非局部沖突,而是整個逆流的一部分,并要求曾部對國民黨軍既不能放松統一戰線的政治號召,更不要放松高度的階級警覺,尤其應謹防“反動勢力可能利用交涉為陷阱”。行軍中“時刻不要松懈作戰防御的姿勢,部隊力量不要過于分散,而應有相當的集中”,“不要幻想建立一永久根據地,而應在港澳敵人力量薄弱的地區中作飄忽行動,以避免正面不利的沖突”。(287)《梁廣給曾部的緊急通知》(1940年4月12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140頁。但曾、王二部抵達海陸豐后,僅余100多人,且彈藥缺乏,給養不繼,處境十分困難。依靠當地黨組織與群眾的掩護,部隊最終分散隱蔽下來。

從國民黨方面的資料來看,其此次情報調查工作比較有力,戰略行動頗有章法,說明其蓄謀已久,曾、王二部的統戰思路自東移開始就已成幻想。香翰屏在3月時就預判出曾部轉移的方向是“經澳頭向稔山潰竄”,“有會合海陸豐中共余孽進擾海陸豐或南山模樣”,并“分飭羅坤部暨地方團隊分途追剿”,“海陸豐縣長率隊截剿”,“四縱隊一支隊開赴坪山辦理善后”。(288)《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戰地黨政委員會關于“圍剿”曾生部情況給軍令部的快郵代電》(1940年3月),《華南人民抗日游擊隊:圖片、表冊、參考資料》,第134頁。4月17日,李漢魂向蔣介石等人通報其“剿共”進展,稱曾部在海豐高潭北之柑樹下“被我團隊圍擊”,“結果俘三十余(內大隊副、中隊長各一),繳輕機槍一,國槍二十。余殘敵竄匿溝金坑附近,其一部百余冬日由禾多東竄支午”,王作堯部百余“在海豐大洞附近發現,經凌團一營馳剿”,并“限令各部加緊追剿,務于本月哿日前將其殘部消滅”。(289)《李漢魂關于“圍剿”曾生、王作堯兩部情況致蔣介石等電》(1940年4月17日),《華南人民抗日游擊隊:圖片、表冊、參考資料》,第137頁。5月中下旬,追擊到海陸豐的國民黨軍頻繁搜索偵查,卻找不到目標,加之受到日軍進犯粵北的壓力,便收兵請功。李漢魂致電國民黨中央,稱曾、王二部“已全部肅清,其零星散竄之匪亦經由本府電令池專員轉飭有關各縣切實清剿并注意地方善后”。(290)《李漢魂關于圍剿曾生、王作堯兩部致國民黨中央社會部公函》(1940年5月27日),《華南人民抗日游擊隊:圖片、表冊、參考資料》,第141頁。

曾、王二部在接到中央及省委指示后,決定返回惠東寶敵后開展游擊戰爭。東移的殘酷考驗推動著中共不得不由統戰走向自主。廣東省委意識到:“抗戰到了第二階段,準備反攻,沒有我們的力量是不行的”,“今后我們應把發展武裝放在工作日程的第一位,我們要獨立自主的,大膽的去發展,不必顧國黨的反對”。(291)《廣東工作報告摘錄及談話記錄——關于廣州、瓊崖、東江等地工作概況》(1940年6月11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第279—280頁。為加強對曾、王二部的領導,廣東省委決定撤銷東江軍委,將二部交由東江特委領導,并派尹林平任政委。同時指出:盡管廣州附近的敵占區縱深很淺,但仍有許多小塊地盤,人口稠密可資掩護,且水多,敵人機械化部隊活動困難(292)《廣東工作經驗教訓研究》(1940年),《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甲37,403頁。,適合開辟抗日根據地。9月,東江特委在寶安的上下坪村召開會議,認真學習中央的文件指示,并對以往工作進行檢討,最終確定:要開展獨立自主的游擊戰爭,建立抗日根據地,并堅持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對國民黨軍的進犯堅持自衛原則。為擺脫與國民黨的原有關系,中共把曾、王二部的番號改為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第三大隊(曾生任隊長)和第五大隊(王作堯任隊長),尹林平兼任兩個大隊的政委,梁鴻鈞負責軍事指揮。會后,第三大隊挺進東莞開辟大嶺山區根據地,第五大隊在寶安開辟以陽臺山區為中心的根據地。

此后,由中共獨立領導的曾、王二部運用機動靈活的游擊戰術,先后粉碎日偽頑軍的多次進犯。到1941年8月底,部隊從100余人發展到1500余人,逐漸在東江地區站穩腳跟。在此后的反頑斗爭中,曾、王二部逐步拋棄對廣東當局進行和談的“幻想”,堅定了在敵后獨立自主開展武裝斗爭的決心,并對如何貫徹執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因此,1940年可視為中共東江抗日武裝由統戰走向自主的重要轉折點。1943年12月2日,東江抗日武裝正式更名為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東江縱隊,公開打出中共領導的旗幟,繼而成為中共華南抗日游擊隊的主力。

結語

自1938年廣州淪陷前后到1940年,廣東的中共黨組織充分展現其靈活、有效的統戰策略,在幾乎一窮二白的基礎上打造出東江抗日武裝這一精干的部隊,并成功打開華南敵后抗戰的局面。與華北、華中地區可以依托八路軍、新四軍等來帶動敵后抗日游擊武裝發展的模式不同,中共東江抗日武裝不僅遠離中央及主力部隊,而且身處日偽頑的夾擊下,生存環境極其惡劣。因此,統戰對曾、王二部的早期發展非常重要。曾生回憶:“我們從建隊開始,就廣泛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充分利用日軍與頑軍、日軍與偽軍、頑軍正規軍與雜牌軍之間的矛盾,進行分化瓦解工作,或使他們之間的矛盾擴大,或者使他們在進攻我們時互不配合,或者利用雜牌部隊來掩護我們的部隊”。(293)《曾生回憶錄》,第429—430頁。但另一方面,對統戰的倚重又在一定程度上使中共對堅持獨立自主領導武裝斗爭缺乏自信,進而導致部隊在反摩擦斗爭初期受挫。期間雖有曲折與反復,但得益于中共黨組織積極有效的糾錯機制及上層的高瞻遠矚,部隊最終走上了獨立自主堅持敵后抗日游擊戰爭的道路。這一過程所伴隨的正是部隊的統戰策略不斷走向成熟。正如尹林平后來所總結:“東江縱隊在緊要關頭能夠化險為夷、轉危為安,原因是有黨中央的正確領導,這是東縱能夠勝利發展、完成黨提出的任務的根本保證”。(294)林平:《鏖戰華南敵后的東江縱隊》,《東江縱隊志》,第24頁

反觀國民黨一方,余漢謀、香翰屏等對中共完全采取利用態度。一旦形勢有變,便迅速撕下其“親共”偽裝,不顧抗戰大局而對中共大打出手。在“圍剿”曾、王二部的過程中,國民黨軍內部爭權奪利、黨同伐異的弊端暴露無遺。正規軍與地方武裝之間互不信任,甚至激發兵變。李漢魂對此深感憂慮,稱:“東江及潮梅方面,情形復雜,事權不一,見利則爭,遇責則諉,前途實大可慮”(295)朱振聲編:《李漢魂將軍日記·上集》第1冊,香港聯藝印刷出版有限公司1975年版,第289頁。,這與中共方面上下一心形成鮮明對比。另外,東江地區特殊的斗爭環境(日、偽、頑三方勢力犬牙交錯,且日軍統治力量不如華北、華中鞏固)及地形條件(人口稠密、水網密布、不適合機械化部隊作戰)為中共游擊隊提供了生存空間。國民黨頑固派所挑起的內戰對民族利益有害無益,更難以得到東江地區開明人士及廣大群眾的支持,這也是其盡管占據實力優勢,卻無法消滅中共武裝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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