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勇
“我們生活的時代雖然充滿了越來越多的信息,但它卻給我們越來越少的意義。” 法國哲學家讓·波德里亞的這句名言似乎警示著我們:探尋本質再次成為當代人面臨的重要課題。
當今時代是一個被圖像所充斥、包圍著的時代,攝影、電腦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電子產品的日益更迭,改變了人們的視覺習慣和由視覺而引發的思考方式。架上繪畫的功能和作用似乎在這個時代正日益被淡化。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圖像時代已經來臨,在這個圖像時代,海量的信息同時也給藝術家提供了海量的藝術創造的資源。然而,對今天的各種事物、圖像該如何從自己的理解去判斷角度?在藝術創作中怎樣去超越個體?對現實生活該選取何種角度去切入?都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基于以上的一些思考,在近幾年的創作中我試圖尋找平常生活中最司空見慣的一些事物,把它們進行解體重建或探尋其背后更深一層的含義,試圖發現圖像產生的美學價值以及由此帶來的作品視覺上的突破,希望在表達與被表達的對象之間找到平衡點,繼而在藝術轉換過程中建構新的形式與意義。正如馬克斯·恩斯特所說:“繪畫既不是裝飾性的娛樂,也不是對現實感知的虛構造型,它將永遠是:創造、發現、啟示。”
在我近期的版畫創作中,我有意使畫面呈現出更強的圖像感,強調畫面中的構成關系,突出圖像背后傳達出來的情緒和意義。而這些情緒和意義又不斷驅使我去尋找隱藏在畫面背后的象征和情景。在以椅子為主體物的幾張創作中,我把平常司空見慣的尋常之物——椅子,作為創作中的主體物。椅子作為我們生活中最普通的日常之物,再驚艷也難以視覺效果為第一功能,同時它作為一個休憩的工具,其精神內涵和思維力量也很難被普通人理解。所以當“椅子”作為一件藝術作品而存在的時候,人們就會思考“為什么能?”“什么時候能?”“意義何在?”等問題,從而達到某種和觀眾的連接,使一張靜止的畫面和觀眾在思想上形成互動,也讓觀者去思考問題、去發現我們生活中司空見慣的事物的另外一面。在古代,椅子的裝飾、造型賦予了其社會身份及象征性,在中國就有龍椅、太師椅、官帽椅等之分,僅僅是從名稱中我們都能看出其背后象征的意義。可以這樣說,“椅子”是一種自帶“觀念”的物品,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使這種自帶“觀念”的尋常之物入畫。在尋找這個切入點的時候我就發現梵高畫的椅子是孤獨寂寞的,有一種濃烈的悲涼情緒,正如在給他弟弟的信中就這樣寫道:“空椅——許多的空椅,將來還有更多的空椅……早晚除了空椅之外,什么也沒有。”梵高的“椅子”是自身情緒借代的產物。而美國藝術家約瑟夫·柯蘇斯的作品《一把和三把椅子》由一把真實的椅子、椅子的照片、文字解釋的“椅子”三部分構成,直白地表達了一種新的藝術觀念:對可視形的輕視以及對作品內在信息、觀念和意蘊的重視。以上兩件作品都有一個共同的東西——作品內在的信息和意蘊。我在創作中試圖牢牢把握這兩點,至于里面具體的意蘊或象征只有觀眾自己去體會。
在《桌面上的風景》系列、《太湖石》系列以及《拾趣》等作品中,我試圖對現有的風景進行解構重建,在藝術轉換過程中建構新的形式和意義。在畫面設色方面,我盡量減少畫面中的色彩數量,多以單色或極少的幾種顏色來組成,使畫面給人以清新的視覺體驗。木板獨特的紋理在印刷于紙面后構成了畫面自然的肌理屬性,增加了畫面細節,使畫面更加飽滿。這也切合了圖像的獨特美學,這種美學是與訊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因而它們擺脫了形式主義的桎梏,進入了內容表達的語境之中。這些作品常常給人以靜怡的感覺,仿佛某個不知名的時空突然凝結。我試圖通過這種有點超現實方式的重構來喚醒觀眾的好奇心。
正如潘諾夫斯基在《圖像學研究》與《視覺藝術的含義》中界定的圖像學三個階段(第一階段:解釋圖像的自然意義;第二階段:發現和解釋圖像的傳統意義;第三階段:解釋作品更深的內在意義或內容)那樣。圖像學的意義是基于對形式主義的否定和對內容承載的強調,只有以這樣的方式去創作,才能把你創作的精神訴求逼問出來,你也才能更加深刻地認識自己和自己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