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彬彬：破框而出

楊萬喜

從《千朵桃花一世開》殺青歸來，張彬彬短暫休息，便與ELLEMEN相遇在海邊，隨后進組《余生有涯》，幾乎無縫銜接。

張彬彬喜歡海，不止一次在采訪里說：“只要有時間，一年里至少有一個月要待在海邊。”他也喜歡觀察，把張頌文看作目標：“他有很多年在北京，真的去菜場買菜，真的跟人家討價還價。演員都需要一些生活，生活最重要的就是生活本身。”

張彬彬喜歡觀察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看他們的穿著打扮，猜測這個人的職業身份、脾氣性格”。抓取瞬間，儲存靈感。

他看著就是一個很耐得住的人，愿意花時間做一些未必討好的事。一條條琢磨自己的表演，80分到81分之間就是有差距；拍打戲，打自己總是比打別人要狠一點，對自己收力就不真實。我們把他帶到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鸚哥嶺，這片五百多平方公里的區域是我國連片面積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熱帶雨林，HUGOBOSS集團在這邊捐贈了鸚哥嶺生態修復項目，這個項目將令這片擁有四千多種動植物的生物多樣性的熱點區域受益，讓這片山川溪谷縱橫交錯、天然湖泊星羅棋布的珍貴生態系統得以延續。

但這是一個需要耐得住的地方，這是一件需要耐得住的事。來過這里深入考察的人感嘆：知道不容易，但不知道會這么不容易。我們見到了茂密的山林，也見到了剛嶄露生機的矮叢，即刻感知“修復”二字，何其漫漫。置身于此的張彬彬，是適宜的，沉浸的。當大伙兒被爬到腿上的螞蝗嚇得一驚一乍、對手掌大的蜘蛛不寒而栗時，張彬彬都顯得很淡定。他好奇先鋒樹種的名字，辨認腳下動物留下的痕跡，對花費巨大心力的事業懷抱敬畏，來之，安之。

打破 X 流水線

張彬彬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嚴格的魔羯座。

常年在劇組打轉，拒絕流水線操作，努力讓表演不落窠臼。與他合作過的演員對他的印象大多是“再來一條”，張彬彬說：“我能把他們逼瘋了。在鏡頭和鏡頭間，如果沒有達到最佳狀態，我自己是很清楚的，會一遍遍要求再來。我不想做流水線的工作，也不想湊合。我很愛惜自己的這份事業，如果要想長期走下去，一定要有新的成長變化，才能讓別人看到這些投入。現在的觀眾是很厲害的，你是流水線還是用心的，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作為劇組車輪中的一員，張彬彬始終在平衡，他想滿足自己對角色的追求，也不想給別人添太多的麻煩，破壞現場節奏。提出“再來一條”多半是在自己的近景時，張彬彬說：“那是最能表現人物情緒的時候。考慮到拍攝現場的壓力，會盡可能在兩三條內結束掉。我覺得，在機位沒變、演員沒變的情況下，再來一條，可能就增加5-8分鐘，并不耽誤時間，如果機器換了，這時候要求重新架再打燈，確實很費事。”

除了“再來一條”，張彬彬在劇組還曾有一個著名的習慣，看回放——讓助理把自己當天每條拍攝的畫面拍下來，回到房間后再揣摩細節和調整空間。“我現在已經沒有那么愛看回放了，我開始比較相信自己的感受，感受有了的話，（表演）就一定成立。”

出道十年，張彬彬對自己的要求沒變，對結果的得失心卻少了。“以前年輕的時候，每次都覺得自己的戲一定會火會爆。現在可能長大了，就不會抱有太多執念。當然會希望它好，因為畢竟投入了。但至于最后播出的效果，真的是要靠天時地利人和。”他現在最在意的是自己有沒有百分百投入。張彬彬說：“（熒幕里）雖然看上去只是面對鏡頭，實際現場拍攝可能有一百多個人，到了電視機前還有很多人。如果演員在一個很糟的環境下，大家都在扯閑，然后突然就開始（表演），狀態也進不去。人畢竟是鮮活的、有情緒、有思想的高級動物，我現在會讓自己在開機前安靜15秒，讓自己在拍戲過程中達到一個比較專注、飽滿的狀態和情緒。”

打破 X 社交圈

張彬彬對自己要求高，坦言“跟自己較勁較得挺辛苦，就算嘴上說著‘何必，心里還是過不去。我覺得這可能是很多人的常態。除非你是真的只是把它當成一份工作而已”。對張彬彬而言，演戲并不只是一份工作，是“熱愛的事業”。

讓張彬彬給自己作為演員的事業打分，張彬彬給出了80分，而目標是99分，“減一分扣在希望自己80歲的時候依然有進步空間”。問他，真的要這么滿嗎？他說：“像我們這樣的演員，如果要應付，只是要‘完成，其實隨隨便便就能完成的。但在‘完成這件事上，往前邁一分都會跟自己較勁較得比較累。”

在這個行業里，演員往往處在被動選擇的境地。在粉絲眼中嚴重社恐的張彬彬說：“爭取好的作品、好的角色，肯定是要自己主動出擊的。”

在他看來，要得到好機會，一方面需要靠努力提升自己的業務能力，成為“陳道明和張頌文那樣的”演技派，一方面也要適當社交，“與合作過的制片人、優秀的導演成為朋友，保持聯系”。

雖然不善于社交，但“為了讓自己爭取到一些好的角色。不善于，還是得做。我以前是屬于一直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絕不往圈外邁的人，所以誰我都不認識，我只是單點單線地把自己的作品做好，交朋友也是隨緣。我不強求，從來不主動交朋友，除非跟別人相處時，覺得氣場、能量都比較同頻，才會愿意去跟他說話。”張彬彬說。

談到社交，張彬彬總有些矛盾。“認識的人就還好，不認識的話，我常常就會看著大家，微笑，不太容易沉浸在社交氛圍里。我知道要為自己爭取一點角色、作品，但也不會太違背自己的心。我以前不太會拒絕，現在特別會拒絕，因為你跟他出去玩，你如果不開心，你干嘛和他出去玩？沒那么熟就別勉強。但如果是關系真的很好的朋友，我遷就你或者怎么樣都無所謂。”

在爭取和隨緣之間，張彬彬完善了自己交朋友的標準和框架，他口中的“社交”，是一種將心比心的以誠待人。“我相信用真誠和別人相處，對方能感覺到我的赤誠之心。如果我覺得你不會害我，我會釋放出這樣的信號，我相信我發出這樣的信號，他就算想害我也不會害我了。”于張彬彬而言，社交是一種壓力，但一旦能量同頻彼此成為朋友，那是“可以兩肋插刀的兄弟”。

打破 X 自己的框

問張彬彬，你覺得自己是個勇敢的人嗎？他回答說：“看在什么方面。像跳傘蹦極，我本能地拒絕。但如果一定要跳也能跳，為了面子。”

張彬彬會選擇的冒險，是在自己可控的范圍之內。他也承認，自己是個條條框框和規矩特別多的人，“小時候父母給的標準，社會給的束縛，自己給的束縛……特別多”。但現在，他就想打破這些限制性的概念，挑戰“破框而出”。

聊及這些條條框框，張彬彬從助理手中拿回手機，打開了自己的備忘錄。“破框而出，其實就是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我看過一些書，會想是不是小時候父母給了一些限制性的概念，我會回憶，然后記錄，再去打破它。”

張彬彬一邊翻看備忘錄一邊陳述，仿佛一種對照檢查的動作。

“比如，我媽經常會跟我說你要吃胖一點，我會想這是真實的嗎？我干這行，我真的很胖也不行，不是嗎？胖也不一定健康；我媽也會跟我說你不要亂買衣服，我想我們這行能不多買點衣服嗎？我們就是要呈現一些新鮮的東西給很多喜歡我們的人。就這樣一條一條把自己的限制性觀念給他破開。（破開了）就在那句話上，畫一條橫線。”

以這樣的方式與過去和解，張彬彬感到自由，“自己的舒適感會比以前多很多。以前無論是不是在工作狀態，人都是緊繃的。但其實人就應該找回自己的真實狀態，自由地做自己。有個字，人外面有一個框，叫‘囚。我覺得挺符合我們很多人的狀態。我們得把框架全部拆掉，‘人才可以破框而出。”

令張彬彬印象深刻的還有陳道明的一條抖音：“他說努力就像推門，你慢慢地推，那是一種優雅；你很努力、很攢著勁兒‘砰地去推，未必能達到那樣的效果。”

張彬彬告訴自己：“對有些事情太使勁兒，其實未必是件好事。”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獨立發展后，張彬彬面臨的問題多了，在努力向上攀登的路上，他正學著給自己松一松綁，去打破的框外透透氣。但面對自己99分的目標，他不會停步。

我們給張彬彬的最后一個問題是：你放空的時候會做什么？

他的答案是：“學習怎么做老板。比工作還累，但沒辦法，既然選擇了自己做老板，真的需要學習。也會有擺爛的時候，但擺的時間短一些，總要把自己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