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
【舞臺右側斜置兩把靠背椅,背向觀眾。舞臺中靠左前略斜置一條桌,前搭桌圍,桌上放一驚堂木,桌后置一高凳。
【幕啟。王欻欻頭戴知縣官帽,穿西裝、系領帶,燈籠褲腳口用繩纏緊,坐于右側后一椅上,哈哈大笑著與妻子擺“龍門陣”。“哈哈哈哈哈,夫人呀,你莫看花了千把兩銀子才買這么個七品縣令,其實這個生意劃得著(劃算)。我給你說嘛,只要打官司的一來,我就給他東說西說、鹽巴秤砣,要不到幾回,錢就搞回來了。我這個人,當官不得行,搞錢還可以,干牛鞭子都揪得出來水。只要錢一到手,我就帶起你——”
【大堂傳來擊鼓之聲。
“有人擊鼓,打官司的來了。夫人,你耍到起,我搞錢去了。”
【將兩椅分開,出門,四下看一眼。
“升堂——(音樂起)噫,怪了!現在升堂不打堂威鼓,興放科目三嗦。嗨,幸好我夫人昨天還教我跳了幾盤(幾次),不然今天還要‘臟班子(丟臉)呢!”
【跳著科目三來至條桌旁,音樂停。
“(看看木板凳)嗯,啷個是硬板凳呢?為啥不給老爺安沙發?咹?哦,沙發都搬到我屋頭去了。嗯,這個,坐硬板凳好哇,這叫艱苦樸素,我們當領導的就是要走頭。咹?不叫走頭叫帶頭?反正是那個意思就是了。”
【坐于高凳上,拍一下驚堂木。
“把打官司的帶上來。(目視觀眾席,由遠及近,以示兩人來到近前并跪地)說嘛,原告叫啥子?被告叫啥子?啥子呢?原告叫哈撮撮,被告叫穆腦殼。哼!你兩個取些啥子怪頭怪腦的名字喲,比起我王欻欻的名字硬是差得遠呢。”“你兩個把腦殼抬起來。(發現哈撮撮沒得鼻子,不由發笑)哈、哈、哈,哈撮撮,你啷個耍得來鼻子都耍不在了喲?唉,你就是為了這個事情來打官司的。那是啷個回事嘛?哦、哦,嗯、嗯,你說,你今天在各說各茶館喝茶,與穆腦殼發生了口角,然后又抓扯起來,穆腦殼就把你的鼻子咬了。莫明其沙(妙)!(對穆腦殼)穆腦殼,你硬是‘嘈慌了(太長時間沒吃葷)呀,就是要打‘牙祭嘛也不能咬人家鼻子吃噻。不是恁個的,那又是啷個的呢?好嘛,那你又說嘛。哦、哦,嗯、嗯,你說,發生抓扯后,哈撮撮各人把各人鼻子咬了的。豈有此埋(理)!(對哈撮撮)哈撮撮,你各人咬了的為啥要怪穆腦殼?咹,不是恁個的,那又是啷個的呢?好嘛,那你又說嘛。哦,你說嘴巴矮,鼻子高,自己咬不到。嗯,有道理,有道理。(對穆腦殼)穆腦殼,哈撮撮說嘴巴矮,鼻子高,自己咬不到。咹?哦,你說他是站在板凳上咬的。嗯,有道理,有道理。嘴巴矮,鼻子高,站在板凳上當然就咬得到了喲。這個案子很簡單,穆腦殼無罪,馬上釋放;哈撮撮無事生非,擾亂治安,拘留一個月。不過,罰款也可以,哈撮撮,你愿意罰款呢還是愿意拘留?你身上沒得錢,那你屋頭有沒得奔馳寶馬勞力士、古馳拉菲愛馬仕……啥子都沒得!那你就只有坐牢了,退堂!”
【王欻欻起身,至右方,進門、關門。
“莫明其沙(妙),豈有此埋(理)!(發現夫人從內房出來)哦,夫人,咹,搞到好多錢?火鉗!啷個的?是兩個干人來打官司。到底是啷個回事呀?簡單得很:來了原告哈撮撮,還有被告穆腦殼。哈撮撮各人把鼻子咬了卻怪倒穆腦殼,我就放了穆腦殼,關了哈撮撮。”
“啥子呢?你說自己的鼻子自己咬不到。哎呀,我問清楚了的,哈撮撮是站在板凳上咬的。咹,哦,你要我站在椅子上咬回鼻子給你看啦?這……好好,我咬,我咬。”
【王欻欻站到椅上,咬自己的鼻子。
“夫人,這個,今天……我這個……鼻子……嘴巴……啷個……不大對頭了呢?咹,咬不咬得到呀?咬不到!咬不到!真的咬不到……咹,下來你跟我說呀?好好好,我下來下來。”
【王欻欻下來。
“夫人,你說嘛。嗯、嗯,嗯嗯嗯,你說第一個案子審不好,以后就不容易搞到錢了。那啷個辦呢?重新審?哎呀,我把穆腦殼放了到嘛。咹?下通緝令把他再抓回來!對對對。”
【王欻欻從身上掏出手機,撥號碼。
“喂,值班室嘛,我是王欻欻,放了哈撮撮,抓回穆腦殼。夫人,命令是下了,萬一抓到了我該啷個辦呢?那個穆腦殼不但嘴巴會說,這個地方(指自己頭)還嘿門(非常)靈活,他要是東繞西繞、飛機大炮,又安顆洋花椒把我麻倒了啷個辦呢?沒得關系?我升堂的時候,你就躲在屏風后頭,我遇到為難之事,掉頭觀看,你就給我打手勢。好嘛好嘛,不過夫人啦,你曉得我這個腦殼不太靈活,你的手勢不要整花哨了哈。(手機聲響)回話了。”
【王欻欻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喂,我是王欻欻。哦,穆腦殼抓回來了?好!夫人,穆腦殼抓回來了,你準備一下,我升堂去了。”
【分開椅,出門。
(轉身對觀眾)“升堂——慢點,不準放科目三了,剛才跳了一下,腰桿整歪了、腳也跳拜了。”
【王欻欻至條桌后,坐下。
“把穆腦殼帶上來。……哼!穆腦殼、穆腦殼,一張桌子四個角,說得脫才走得脫。說嘛,你是啷個把哈撮撮鼻子咬了的。啥子呢?你還在說是哈撮撮自己咬的,亂說!嘴矮鼻子高,根本咬不到!他站在板凳上咬的。亂講!老爺我站在椅子上‘搞(音gao,四聲)了的,咬不到。”
【聽見屏風后有拍掌之聲,王欻欻轉頭看。
“吔,夫人點子都搞起了呢,這是啥子意思呢?(伸右掌觀看,猛悟)哦,夫人叫我打穆腦殼的板子。張班李頭,把穆腦殼按翻在地,打五個板子。”
【又發現夫人手勢。
“這又是啥意思呢?(伸右手掌反復翻動)五個板子打完了。嗯,(猛悟)打完了把他翻過來。”
【又發現夫人手勢。
“哎呀,啷個兩只手都來了喲?(伸雙掌晃動)這又是啥意思嘛?(對張班李頭)翻過來了,就是不曉得該打哪點?笨蛋,翻過來就整不來了嗦?翻過來嘛,(猛悟)哦,翻過來不過打,抱到過揉!”
【又發現夫人手勢。
“哎呀,啷個夫人嘴巴都在搞點子了喲,這又是啥意思嘛?(嘴巴一張一合)咹?揉也揉好了。(猛悟)對了,揉好了就把他鼻子咬了。”
【急發現夫人手勢,站起。
“點子又來了(用手指指自己鼻子)慢點慢點,我夫人說的,她要親自出來咬!”
【幕落】
(作品根據傳統相聲《糊涂縣官》改編)
“欻”是川渝這邊一個口語,大概是“啥也不是”的意思。而本作題目一連用了兩個“欻”,其實在一定程度上就說明了主旨:主角“王欻欻”作為縣官,就是個“啥也不是”“啥也弄不明白”的糊涂蛋。
這個作品是根據一個傳統的笑話、故事改編而來的。而在此之前,已經有曲藝界的老師用其他曲藝形式,如評書等呈現過這個故事。這其實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這個故事是有潛力的,能給我們曲藝工作者提供很多想法的。把老故事、經典故事挖掘出來進行二次創作,其實就是一種繼承。所以我看到這個故事很高興,看到諧劇版本的更高興,也希望有更多用經典故事改編來的諧劇作品立在舞臺上。作品的優長不用多說,大家都能看到。在此我想從一個諧劇演員的角度,和創演者討論一些作品存在的問題。
有繼承不夠,在其基礎上創新也是非常重要的。就這個很扎實的故事而言,我們要考慮“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問題。具體來說,這個故事單純作為故事出現的話,最后“慢點慢點,我夫人說的,她要親自出來咬!”這一句的留白效果很好,沒有問題,但放在一個曲藝作品中作為“底”,就有些力道不夠、話沒說完的感覺。而把一個故事講圓滿是我們曲藝工作者的追求,所以我個人覺得,能把這個作品的“底”再完善一下會更好。
然后就是表演者。這位表演者很努力,值得贊譽,但在一些細節上還需要注意。諧劇是“一人獨演、滿臺生輝”的藝術,舞臺上就一個人,其他角色都要靠這一個人通過形體、動作、語言,甚至細微的眼神、面風來立在舞臺上,給觀眾“活生生”的感覺。所以一些諧劇演員在臺上千萬不能“孤獨”——諧劇演員在臺上固然有固定的角色,但不能只演這一個角色。比如在表現“王欻欻”時,表演者就有些刻意扮丑的感覺,有些用力過猛,相對弱化了對其他人物關系的刻畫,這對作品的整體性和受眾的觀感都是有影響的。
(點評人:中國曲協副主席、四川省曲協主席 張旭東)
(責任編輯/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