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也,程 娜
(1.東華大學 黨委學生(研究生)工作部,上海 201620;2.上海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0444)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是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將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五個重要特征之一,同時指出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之一。[1]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探索實現共同富裕的道路由來已久,1953年《關于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決議》提出,要在農村逐步實行農業社會主義改造,使農民“取得共同富裕和普遍繁榮的生活”,“共同富裕”被首次提出,20世紀50年代所探索的“共同富裕”主要強調農民的富裕、物質生活與文化生活的共同富裕、有差別的非平均主義的共同富裕;20世紀60年代對“共同富裕”的理解產生了一定偏差,一是認為富裕會導致革命精神的衰退,二是將共同富裕理解成同步同等富裕;改革開放后逐步確立“先富帶后富,實現共富”的實踐思路,明確了是全國人民的富裕,是有先后、快慢、差別的富裕,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統一;進入新時代,“共同富裕”的內涵得到極大拓展,其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重要目標和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是全體人民的富裕,是全面富裕,是共建的富裕。[2]從根本上看,“共同富裕”符合馬克思主義闡明的人類歷史發展方向,預示著我們國家為實現共同富裕而不懈奮斗的道路有著光明的未來,但實踐探索中我們也走過彎路,進行過調整,究其根本,在于有沒有正確理解和運用馬克思主義來指導實踐。新的歷史方位中,要順利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目標,就需要遵循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在唯物史觀視域下對“共同富裕”問題進行一些深層次探討。
關于“共同富裕”的問題馬克思和恩格斯很早就開始關注,在他們所處時代中雖然資本主義社會創造了大量財富,但是人民卻很貧窮,恩格斯在《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中就明確指出“一國人民純粹由于富裕和過剩而必定餓死這種不可思議的事實”[3]42,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也指出:“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生產的影響和規模越大,他就越貧窮。工人創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變成廉價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3]51他們都指明了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中的這種不合理現象,但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才是關鍵。馬克思嘗試過在黑格爾法哲學框架內進行批判,后來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對德國的政治制度展開過批判,但他最終將批判的矛頭深入經濟生產領域,對準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關系,并指出要用革命的手段消滅這種現實的生產關系才能實現人類的解放。正是從財富占有的不平等、兩極分化的現實、人民生活的困苦出發,馬克思和恩格斯開始思考人的解放問題并創立了馬克思主義。在他們對于未來理想社會的描述中,“共同富裕”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馬克思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明確指出:“在未來的理想社會中,一切社會生產都是為了所有人的富裕”[4],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指出,隨著生產力的增長,集體財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人類真正實現按需分配作為共產主義社會高級階段的重要特征之一。[5]365
在馬克思看來,未來的理想社會(或共產主義社會)是科學性與價值性的統一,既是遵循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達到的一個超越資本主義社會的社會形態,是由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的飛躍,又是在其中人類能夠實現自身解放,重新占有人的本質的理想社會,“人的尺度”與“社會的尺度”在這里合二為一,但本質上是統一于“人的尺度”。《共產黨宣言》中指出:“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3]422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提出:“在共產主義社會高級階段,在迫使個人奴隸般地服從分工的情形已經消失,從而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對立也隨之消失之后;在勞動已經不僅僅是謀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隨著個人的全面發展,他們的生產力也增長起來,而集體財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完全超出資產階級權利的狹隘眼界,社會才能在自己的旗幟上寫上:各盡所能,按需分配!”[6]365從社會的整體視角看,分工和剝削的消滅,社會生產力持續發展帶來社會財富極大豐富是實現人自由全面發展的物質基礎,從人的個體視角看,重新占有自由自覺的勞動并且勞動成為第一需要,社會中的每個人自由全面發展是人類社會發展的目標,兩者是統一的。但這是理想社會中的情況,馬克思同時還認為,在社會主義社會階段,以“勞動”為尺度實行按勞分配,仍然會造成事實上的不平等,這正是以唯物史觀具體地歷史地看待問題。習近平總書記也指出:“共同富裕是一個長遠目標,需要一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辦好這件事,等不得,也急不得。”[6]既強調了促進共同富裕的現實緊迫性,更指出其長期的動態的客觀運動過程。因此,當前我們所要實現的共同富裕并不代表消滅了私有制和分工的共同富裕,在沒有完全達到共產主義社會前,只能在保留有私有制生產關系的基礎上通過綜合調節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各經濟環節實現在一定現實物質條件下的共同富裕,并為更高階段的共同富裕,最終為實現自由人的聯合體創造物質基礎。在唯物史觀視域中,共同富裕的本質意義從物質財富生產與創造的變革延伸到社會主體生存與發展方式的轉變再到社會主體的平等與共同發展[7],共同富裕的價值目標就是幫助人類從對財富扭曲的追求、意義的異化、價值的遮蔽中解脫,從對物質的依賴關系和極端的貧富差異中抽離,最終實現個體的自由全面發展。
唯物史觀是馬克思的“兩個偉大發現”之一,其從歷史的現實的具體的人出發科學研究人類歷史的發展演進,批判和超越了其之前一切唯心的歷史觀,深刻揭示了社會發展的本質動力——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即生產力決定著生產關系,一定發展階段的生產關系總和決定了一定階段的社會形態,當生產關系無法適應生產力的發展,它就會被新的適應生產力發展的生產關系所替代,于是社會形態也就發生了更替。馬克思對于這一問題的思考與分析是不斷深入、逐漸清晰的。《德意志意識形態》標志著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創立,其中初步揭示了人類歷史發展的本質動力,文中指出:“已成為桎梏的舊交往形式被適應于比較發達的生產力,因而也適應于進步的個人自主活動方式的新交往形式所代替;新的交往形式又會成為桎梏,然后又為另一種交往形式所代替。”[3]204在《雇傭勞動與資本》中進一步闡釋為:“社會生產關系,是隨著物質生產資料、生產力的變化和發展而變化和改變的。生產關系總合起來就構成所謂社會關系,構成所謂社會,并且是構成一個處于一定歷史發展階段上的社會。”[3]340《〈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再次對這一結論進行了論述:“社會的物質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運動的現存生產關系或財產關系(這只是生產關系的法律用語)發生矛盾。于是這些關系便由生產力的發展形式變成生產力的桎梏。那時社會革命的時代就到來了。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8]2-3
因此,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來看待“共同富裕”,就要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來理解。“富裕”主要指生產力水平的發展程度,“共同”主要指社會財富的共同占有水平,取決于財富是否進行了合理分配,而分配本質上又是取決于生產,生產關系的合理性決定了分配關系的合理性,《資本論》第三卷中指出:“這些分配關系的歷史性質就是生產關系的歷史性質,分配關系不過表現生產關系的一個方面。”[8]653在馬克思所指明的理想社會中,“共同”和“富裕”是統一的,所有人共同占有財富的基礎是所有人共同占有生產資料,以公有制生產關系取代私有制生產關系,而只有這種“共同”的生產關系才能適應社會化大生產,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才得以解決,因而他預言了“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3]413這一歷史必然。但在指明“兩個必然”的同時馬克思也指明了“兩個決不會”,“無論哪一個社會形態,在它所能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揮出來以前,是決不會滅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在它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決不會出現的。”[8]3即闡明了建立共產主義社會也要符合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運動規律,要基于客觀的現實的物質條件來發展生產力,而不是拋開具體條件來純粹主觀地構建一個理想社會。因此,實現共同富裕必須遵循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需要明確生產力發展的決定性作用,也就是富裕是共同富裕的前提,為這一目標的實現提供了物質存在條件。通過調整生產關系來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是實現共同富裕的根本,在生產力還沒有發展到更高水平,現實的物質條件還不充分時,不能強求超越生產力發展水平的生產關系的出現,不能強求構建完全公有制的經濟基礎,而是應當在充分尊重客觀規律的基礎上實現在現有物質條件下的“共同富裕”,并最終通過生產力的持續發展達到共產主義社會的也就是更高歷史發展階段中的“共同富裕”。[9]當然,在新時代背景下,社會的主要矛盾產生了深刻變化,人們所向往的美好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精神世界的富足,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說的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10]142固然,在這一過程中深入推進精神文明建設和人民群眾的文化創造活動是至關重要的實踐環節,但本質上精神富裕還是取決于物質生產,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因此,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是推動實現共同富裕的本質動力。
關于共同富裕實踐路徑的探索經歷了一個不斷調整和深化認識的長久過程。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提出實行生產合作化來推動生產力發展的實踐路徑;后來,鄧小平基于物質生產實際,又提出通過“先富—后富—共富”的非均衡化的動態發展路徑來進一步解放生產力,這一新思想新理念為改革開放提供了思想指引,加速了生產力的發展;在此基礎上,江澤民指出:“實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和本質特征,絕不能動搖”[11],提出了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分配原則;胡錦濤又進一步提出科學發展觀,指出公平與效率有機統一的問題,強調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習近平總書記在繼承和發展歷代中國共產黨人關于共同富裕理論基礎上,立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歷史背景,提出了很多新的思想觀點,他靈活運用唯物辯證法,從時間和空間的雙重維度來分析共同富裕的實現問題,認為共同富裕是不同階段相接續的歷史過程,要依據國情分階段地推進,要實現共同富裕,但不是搞平均主義,始終強調公平和效率的統籌兼顧。當前,我國發展中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仍然突出,這決定了無論從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無法達成同步的同等的富裕,必然存在先富與后富的問題,決定了促進共同富裕的過程必然是一個從不平衡到平衡的螺旋上升的辯證統一過程,是一條基于物質存在條件的動態發展路徑,從本質上符合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首先,這一發展路徑不是指單純通過分配方式突出效率優先原則,讓一部分人多勞多得先富起來,達到以先富人群激勵帶動后富人群的目的,因為生產關系決定分配關系,究其根本,是對社會生產關系的合理調整,遵循了唯物史觀所揭示的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其次,符合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它不是用孤立和靜止的觀點將共同富裕看作同步富裕或同等富裕,而是運用聯系的運動的觀點來看待實現共同富裕的過程,尊重從不平衡到相對平衡的矛盾對立統一的運動過程。其三,它不是在腦海中某種純理論的構想,是在實踐中探索,總結出理論,再用理論指導實踐,再在實踐中檢驗理論并不斷修正理論的科學過程,符合馬克思主義的科學實踐觀。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指出:“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自己思維的此岸性。”[3]134用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來看,人類的社會生活本質上是實踐的,社會歷史問題研究的出發點是社會實踐的需要,而通過研究得出的理論也需要在實踐中得以檢驗與發展,因此實現共同富裕的路徑不是從一開始就展現在我們面前,未來的道路也必須通過實踐活動來探索。
進一步看,在當前的時代語境中,“共同富裕”重在兼顧公平與效率。過度關注公平會損害效率,阻礙生產力的發展,無法解決“富裕”的問題,也就是“做蛋糕”的問題;過度關注效率會損害公平,增大兩極分化,無法解決“共同”的問題,也就是“分蛋糕”的問題。因此要實現共同富裕需要在幾方面堅持做好。首先,要堅持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充分發揮科技在推動生產力發展中的關鍵作用。生產力的發展是實現共同富裕的決定性因素,生產力是指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其中科學技術又是決定生產力水平的核心因素。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而科技創新正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尤其隨著智能技術、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人類歷史可能即將進入一個新的技術社會形態——智能社會[12],能否把握歷史機遇,充分利用智能技術大力發展生產力直接關系到共同富裕目標能否順利實現。其次,要堅持和完善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指出:“消費資料的任何一種分配,都不過是生產條件本身分配的結果;而生產條件的分配,則表現生產方式本身的性質。……既然生產的要素是這樣分配的,那么自然就產生現在這樣的消費資料的分配。”[5]365收入的分配本質上取決于生產要素的分配,也就是所有制關系。改革開放以來,我們通過調整所有制結構激發了物質生產活力,但同時也一度帶來貧富差距擴大和兩極分化趨勢,其根本在于所有制結構上和財產關系中的“公”降“私”升和化公為私,使得財富積累迅速集中于少數私人[13]。習近平總書記深刻認識到資本的這種二重性,強調既要發揮資本在促進高質量發展中的積極作用,又要正確引導和規范資本的運行,就是在保證公有制主體地位基礎上,既要保持合理的私有制經濟成分,又要警惕資本逐利的本性,限制其剝削和壓榨,節制其與社會主義制度本質不相容的消極方面的無序發展,這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基礎。其三,要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由于我國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適應生產力發展現狀的生產關系包含有私有制的成分,但如果將分配關系完全基于這種尚處過渡階段的生產關系,就會導致財富差距的擴大和兩極分化,共同富裕必然不會實現,因此在這樣一個過渡時期,需要通過基于經濟邏輯的初次分配、基于政治邏輯的再分配和基于道德邏輯的三次分配[14]相互補充來兼顧好公平與效率,通過一次、二次和三次分配實現動態、可持續和包容性增長[15]。其四,要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推動發展更平衡、更協調、更包容。”[10]143-144從根本上看,實行完全的計劃經濟超越了生產力發展現狀,不具備現實物質條件,必須發展市場經濟,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包含有非公有制成分的生產關系的存在也決定了市場經濟必然存在,因此,允許市場經濟與允許非公有制的生產關系在本質上是統一的,其目的是要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突出效率優先原則。而另一方面,市場經濟要在社會主義制度框架內運行,需要限制資本無序擴張、市場壟斷、惡性競爭等消極方面,兼顧好公平原則。其五,要堅持高質量發展。黨的十九大提出,我國經濟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高質量發展更加強調解決發展中的結構性問題,其不僅局限于經濟領域,而是運用系統觀念強調在政治、經濟、文化、生態等各領域的高質量發展,重在通過解決城鄉差距、地區差距和收入差距等問題,增強發展的平衡性、協調性和包容性,進而促進共同富裕的實現。
唯物史觀與唯心史觀的本質區別在于把社會存在還是社會意識看成第一性。唯心史觀認為社會意識決定社會存在,主宰著人類歷史的發展,夸大精神意識的作用,唯心史觀沒有把物質生產看成是人類歷史的前提基礎,自然不會把物質生產的主體——人民群眾看作是創造歷史和推動發展的主體性力量,而是將英雄人物看作是“世界精神的代理人”,得出“哲學家、思維著的人本身自古以來就是在歷史上占統治地位的”[3]181結論。因此,英雄史觀是唯心史觀的一種表現形式,無論是認為英雄人物可以完全依據主觀意志任意決定歷史發展,還是認為英雄人物主宰歷史發展也需要遵循某種先驗“理性”,從本質上講無非是主觀唯心與客觀唯心的區別。建立在唯心史觀之上的英雄史觀因為顛倒了社會意識與社會存在的關系,終究無法理解人民群眾的決定性作用,并將英雄人物與人民對立起來,夸大前者的同時貶低污蔑后者。而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將這種“頭足倒置”的歷史觀“翻轉正位”,唯物史觀將現實的人當作研究人類歷史的前提和出發點,批判了用某種思維想象的先驗的理性、精神、意識來規定人類歷史發展的歷史觀,群眾史觀是唯物史觀的一種表現形式,把現實人也就是人民群眾的物質生產看作是人類歷史發展的前提條件,決定了歷史進程。另一方面,唯物史觀將歷史的前提理解為“包括他們已有的和由他們自己的活動創造出來的物質生活條件”,即某一時代中的人首先是接受他們所處時代的物質生活條件,但又同時創造著新的物質生活條件,所以,這種群眾史觀包含了對人的“受動性”與“能動性”的科學揭示。
用唯物史觀與群眾史觀來看待共同富裕,首先要充分認識人民群眾在推動實現共同富裕目標中的主體作用,能否實現共同富裕決定于生產力的發展,而人類全部歷史的前提是現實人的物質生產,發展生產力的主體是人民群眾,因此人民群眾在實現共同富裕中起到決定性作用,具體表現為,人民群眾創造了大量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實現了國家、社會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同發展的同時,實現了每個人在物質和精神上的富裕。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在高質量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6],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其中一方面就是“一切依靠人民”,堅持人民的主體地位,充分發揮人民在推動發展中的主體作用,本質上反映了馬克思唯物史觀中的群眾史觀。其二,在認識到人民群眾決定性作用的同時也不能忽視人民群眾每個個體作用發揮的大小,尤其要正確認識其中杰出人物的作用,這里的杰出偉大人物不能理解成英雄史觀中的偉大英雄,因為那個“英雄”是與人民相對立的概念,是意識的化身,甚至是可以任意主宰人類歷史的“上帝”,而群眾史觀中的“英雄”是人民中的英雄,人民中的先進分子,始終代表著人民,團結帶領人民創造物質和精神財富,推動歷史進步。在實現共同富裕的實踐過程中必然少不了偉大的政治家通過制定長遠的發展規劃與具體的制度政策來保障實現路徑的科學性,少不了偉大的科學家通過不斷的科技創新來創造新的生產力,少不了偉大的藝術家通過藝術創作來實現人們的精神富裕,等等,各行各業都需要杰出人物發揮帶頭與領導作用。而除了作為個體的人民英雄,還有作為群體的人民英雄——中國共產黨,其始終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和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必須始終堅持中國共產黨的全面領導。其三,人民群眾的主體作用需要在實踐中發揮,主體作用的發揮始終包含著“能動性”與“受動性”的辯證統一。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指出:“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的主要缺點是:對對象、現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做感性的人的活動,當做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費爾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體確實不同的感性客體,但是他沒有把人的活動本身理解為對象性的活動。”[3]133馬克思批判了費爾巴哈只看到了人的感性存在卻沒有看到人的感性活動,他只將人看作了客體來研究,而人應該是具有感性活動的主體,其主體性首先體現在實踐性、能動性中,因此,實現共同富裕的道路需要人民群眾通過實踐活動來探索。但是這種實踐活動又是基于現實的物質存在條件,例如人類不可能在沒有發明蒸汽機之前就通過機器大工業創造大量財富,也無法在奴隸制社會中去探索某種“共同富裕”的道路,一切的實踐都受制于現實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既然實踐活動有“受動性”,那么人的主體性作用發揮也具有“受動性”,它無法超越社會現實。最后,實現共同富裕是為了人民群眾(人類)自身,也就是習近平總書記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中的“一切為了人民”。根據馬克思主義的觀點,階級和剝削不是自始就有的,原始社會初期保留有公有制的所有制結構,隨著人類發展生產力,分工漸漸脫離其原始的自然的狀態,生產關系中才開始出現私有制,一部分人占有生產資料,剝削著只占有勞動力的另一部分人,階級就出現了,財富也被一部分人所占有,甚至在奴隸制社會,奴隸被當作財產屬于奴隸主。由此開始,生產資料占有的不平等導致了財富占有的不平等,一部分人富裕建立在一部分人貧窮之上,一部分人自由建立在一部分人失去自由之上,這種不平衡隨著人類發展生產力而出現,也必然會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而復歸平衡,這符合唯物辯證法的物質運動的本質規律,是矛盾的正反面在更高歷史階段中的統一。而人類在發展物質生產的過程中制造出了富裕與貧窮,也必須通過繼續發展生產力消滅貧窮,實現共同富裕,并最終實現共產主義,實現對自身的解放,這是一種歷史的必然,更是人類為了自己而奮斗的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