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長工奉命赴粵尋朱德歷險記

1927年9月，秋風蕭瑟，楓葉如火。毛澤東率領秋收起義的工農(nóng)革命軍，經(jīng)過三灣改編，部隊有了新的轉(zhuǎn)機，正向井岡山古城進軍，開辟了“以農(nóng)村包圍城市，最后奪取城市”的正確道路，為了壯大革命力量，決定把正在南粵活動的南昌起義部隊尋找回來。這個任務十分艱巨，派誰去？毛澤東為這個人選思考了許久，未能鎖定，當他一連抽了幾支煙后，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人。

那時毛澤東住在茨坪一戶農(nóng)家小院子里，院中有農(nóng)具、鐵鎖和石磨等物，他打算以用具為題，出聯(lián)考考對方，看他的應變能力如何。傍晚時分，毛澤東派警衛(wèi)員將正準備吃飯的何長工叫到身邊。何長工，原名何坤，湖南華容人，曾赴法國勤工儉學，時任一團衛(wèi)生隊黨代表。毛澤東對他說：“有一個特殊任務非要你完成不可?！睕]等他答話，毛澤東又說：“我先出一聯(lián)，你能應對嗎？”何長工說：“請您出吧！我試試看。”毛澤東指著門鎖說：“門鎖，鎖門，門由鎖開，鎖開門敞迎敵人?！焙伍L工一聽，大為震驚，好一副連環(huán)妙聯(lián)，正在為難時，忽然望見石磨，觸景生情吟道：“谷磨，磨谷，谷隨磨轉(zhuǎn)，磨轉(zhuǎn)谷裂出白米?！绷攘?5個字，把谷在磨下變成白米的情景展現(xiàn)出來。毛澤東細品奇聯(lián)，“谷”與“門”字出現(xiàn)4次，均為名詞；“磨”與“鎖”字亦同樣出現(xiàn)4次，但詞性不同，“谷磨”的“磨”和后面兩個“磨轉(zhuǎn)”的“磨”字均為名詞，而“磨谷”的“磨”字則是動詞。一口氣對出下聯(lián)，如此工整，實在不易。毛澤東對何長工由衷贊賞并充滿了信心，要他立即南下廣東尋找南昌起義部隊，并一再強調(diào)只準成功，不許失敗，還問他有難度沒有。何長工迎著毛澤東炯炯有神的目光，堅定地回答：“請毛委員放心，這個任務我擔當了，即使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們?！泵珴蓶|點點頭，微微一笑。

原來，朱德、賀龍、陳毅同志率領南昌起義軍的一部分隊伍轉(zhuǎn)戰(zhàn)福建、江西，歷盡千難萬險，最后到達廣東。他們?yōu)楸４娓锩幕鸱N，采取了許多巧妙辦法，以轉(zhuǎn)移敵人的視線。朱德利用軍閥范石生這個老同學的關系，暫時將起義隊伍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六軍一個團，隱蔽下來，暗借自己名字“玉階”二字之形，改名王楷，擔任一個團的團長，駐扎在廣東韶關犁鋪頭的一個小鎮(zhèn)里。

小鎮(zhèn)是個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的關口，易于退守，歷史上為兵家必爭之地。國民黨反動派在蔣介石“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走一個”的口號指導下，時任省主席的何鍵奉令大肆捕殺可疑的人員。沿途敵人封鎖嚴密，設有層層關卡，真是森嚴壁壘鳥難進，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何長工身負重任，膽大心細，為了躲過敵人的搜查，勝利完成這一任務，他先設計了幾種方法，可都一一否定了，一時陷入困境。思索之時，突然聽到幾聲豬崽叫喊，他起身觀看，原來是一農(nóng)婦購回一頭小豬。他靈機一動，發(fā)現(xiàn)當?shù)刈鲂∝i生意的人行走方便，次日即化裝成販豬的山民模樣。他身著一套破衣裳，腳穿一雙舊草鞋，滿腿泥巴，肩上挑著竹籃，里面有幾只豬娃子，沿途抄小路，翻山越澗，盡量減少敵人的盤問和追捕。他一路上小心翼翼，準備隨時應急，行至湖南酃縣沔渡時，果然遭遇民團的搜捕。一個自稱團長的麻臉大漢喝問：“干什么的？”何長工不慌不急地回答：“販豬的?！薄笆裁簇溫i販羊的，我看是共匪吧！”“老總你別開玩笑，你看我像嗎？”敵人火了，厲聲質(zhì)問道：“姓啥？”何長工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姓何?！薄笆裁春友较降?？”“不是溪河而是省主席的何?！甭槟槇F長對他掃了一眼，不分青紅皂白，氣勢洶洶地說：“管他活（何）不活（何），殺了他再說?！焙伍L工馬上想到何鍵，沉著應付，急中生智地說：“團長，你殺了我容易辦到，可將來有人要你賠何某人的頭，那時你就不容易辦到了?！睕]想到這個何姓倒是幫了大忙，麻臉團長竟然誤認為此何與彼何有什么瓜葛，即刻狗臉換人臉。問道：“你真是何鍵的何？”何長工故意擺出架式，見機行事插上一句：“長官，日后用得著何某的話，說一聲即是。”麻臉團長大概想到了自己的前途，不僅不敢輕易下毒手，而且還給開了路條。何長工心中暗自好笑，隨便一句話竟改變了命運，他靠著這個護身符，一路順利搭船直抵長沙，在中共湖南省委的幫助下，乘上軍閥見了都“退避三舍，高抬貴手，只查貨不查人”的日本輪船到武漢，又找一些熟人籌資，買了當日的英國船票直赴香港，稍事停留后，直奔廣州城里，秘密打聽義軍消息。

此時，正值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相繼失敗，反動軍閥更加瘋狂，到處設卡，張貼通緝令抓人殺人，警車晝夜嘶鳴，無數(shù)革命者倒在敵人屠刀下，從廣州到韶關的鐵路也被破壞了，滿目狼藉，一遍慘景。何長工裝扮成病人，有意從敵營哨兵眼下通過，由于動作逼真，敵人未曾生疑。他還大膽地與一個曾有一面之交的方紳士打上照面，在方紳士開的一家旅館的客房里暫且躲藏幾日，直等鐵路修通后，才搭上火車，到韶關。

在那種白色恐怖的日子里，尋找南昌起義的部隊比登天還難，何況義軍巧與敵人周旋，常常改用其他名稱，使人真假難辨。何長工像大海撈針一般，直到12月26日，才有點眉目，找到了犁鋪頭，卻不知朱德改了名字，仍然毫無消息。他在此地滯留一天，又繼續(xù)尋找義軍的去向。

第二天，何長工打算休息一下，加上幾天未洗澡，決定到韶關的一個澡堂洗澡，孰料，一進去恰遇上范石生部的幾個軍官正在洗澡。他本想離開，轉(zhuǎn)念又想，也許從中能聽到點什么。澡堂人很多，熱氣蒸發(fā)，霧氣蒙蒙，誰也看不清誰。那幾個軍官也沒戒備何長工，只聽見他們在議論：“王楷的隊伍到犁鋪頭了，聽說他叫朱德，又名朱玉階，跟我們范軍長是老同學，關系很鐵?！绷硪粋€說：“那是同學時代，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我們對他要有嚴密的戒備。”何長工心頭一愣：“是不是玉階改名王楷？”這個無意中獲得的消息，使何長工興奮極了，真是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總算找到朱德的下落了。他沒等洗完澡，便趕回住處打點行裝，顧不得天黑路遠，立即離開韶關，向西北走去。

犁鋪頭離韶關40多里路，是一條極其難走的崎嶇山路，沿途除了敵人哨卡如林，還有土匪出沒無常。

何長工眉頭一皺，又來了主意，他利用廣東華僑多，且多是大戶，軍隊不敢盤查的情況，將計就計，穿著西裝，套上一件黃呢大衣，腳蹬黃皮靴，裝成財大氣粗的官家子弟。這個辦法果真湊效，很快順利地通過了范石生部隊的崗哨。

就在他剛要進入犁鋪頭時，幾個綠林土匪持刀將他圍住，見他如此打扮，他們認定是塊肥肉，抓住他的衣領，逼問他要賣路錢。可憐何長工除了一身闊打扮，身無半分金銀。土匪說：“無錢那就用頭祭刀?！毖劭此麄兙鸵獎邮郑伍L工不卑不亢地說：“兄弟不是要錢嗎？我家有的是，待我轉(zhuǎn)身一定照付不誤。如果你們把我殺了，欠條人命又得不到什么，反而不利?！彼脑捳f服了愛財如命的土匪，得以從虎口脫身。

拂曉時分，何長工到達犁鋪頭，進入王楷防區(qū)時，盤查極為嚴密。義軍不知何長工是紅是黑，將他捆綁起來，眼睛蒙上黑巾，解往王楷司令部，當問明情況后，才給何長工松綁。何長工揉了揉酸麻的雙臂激動地說：“我是毛委員派來找你們隊伍的！”接著，他把毛委員交待的任務和他在途中多次遇險以及意外獲得消息找到這里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向朱德做了報告，講得合情合理。

朱德覺得話內(nèi)沒有紕漏，值得相信，在詳細了解井岡山區(qū)的地形、群眾、物產(chǎn)等情況后，朱德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那雙濃眉大眼中透露著堅毅的目光，望著何長工消瘦的臉龐說：“我們跑來跑去就是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你趕快回井岡山，告訴毛澤東同志，我們正在策動湘南暴動，要把隊伍拉大，把根據(jù)地搞起來，我負責轉(zhuǎn)答陳毅和賀龍同志?！边@天晚上，朱德與何長工談了很久，非常佩服何長工的機智和膽識。

翌日黎明前夕，何長工帶著署名王楷的介紹信，在黨的秘密交通聯(lián)絡員的協(xié)助下，離開廣東，踏上返回井岡山的歸程，又歷經(jīng)千辛萬苦，行程數(shù)日，回到井岡山。毛澤東還沒有等何長工開口，就滿有把握地迎上前握住何長工的手說：“歡迎你凱旋?！睆拇?，毛澤東對何長工更是信任有加，稱他是文武全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