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勝 施嘉鏝
摘 要:為實現海洋強國戰略和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目標,基于2010—2020年中國11個沿海省份數據,核算海洋碳匯經濟價值,利用熵值法測度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采用耦合協調度模型研究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度時空演化,運用障礙度模型診斷內部障礙因子,使用固定效應模型分析外部影響因素。研究發現,中國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度整體上漸趨優化,受2015年股市危機與2020年新冠疫情等系統性風險的影響,各沿海省份兩大系統的耦合協調度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內部障礙因子診斷表明,國際標準集裝箱吞吐量與海岸線經濟密度是影響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要因素。外部影響因素分析表明,勞動生產率、強制型環境規制與海洋科技創新能顯著提高兩大系統的耦合協調度,市場型環境規制起到正向影響作用但未顯著。
關鍵詞: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海洋藍碳;耦合協調度模型
中圖分類號: F0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35X(2024)03-0001-11
DOI:10.16497/j.cnki.1672-335X.202403001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出,發展海洋經濟,保護海洋生態環境,加快海洋強國建設。習近平總書記在海洋強國戰略中重點強調:提高資源開發能力,著力推動海洋經濟向質量效益型轉變;保護生態環境,著力推動海洋開發方式向循環利用型轉變。
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統籌“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新發展理念,促進各海洋系統協同聯動,在培育新動能、拓展新空間、引領新發展方面發揮重要作用,是我國海洋經濟綜合實力的重要體現。謀求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有助于推動海洋經濟向質量效益型轉變,是實現海洋強國戰略的關鍵。
在碳中和碳達峰目標下,作為地球生態系統中規模最大的碳庫,海洋具有高效的固碳能力與增匯潛力,海洋碳匯是指海洋生物從空氣或海水中吸收儲存二氧化碳的過程、活動和機制。發展海洋碳匯是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推力,將助力生物多樣性保護與海洋開發方式向循環利用型轉變,是實現海洋強國戰略的保障。
隨著海洋藍碳發展日益成熟以及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逐漸提高,深入研究區域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關系及其影響因素對實現海洋強國目標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一、文獻綜述
(一)海洋藍碳價值核算與價值實現
當前學者對海洋藍碳主要從價值核算和價值實現兩方面展開研究。
海洋藍碳經濟價值核算分為海洋漁業碳匯價值核算與海岸帶藍碳生態系統碳匯價值核算。關于海洋漁業碳匯價值,曹港程和沈金生構建海洋牧場碳匯資源食物網,對我國海洋牧場碳匯資源量進行測度,并提出海洋碳匯資源生態補償標準。[1]關洪軍等進一步考慮到海洋漁業的碳源屬性,對中國沿海省份海洋漁業的碳排放量、碳匯量及碳中和能力進行評估。[2]徐敬俊等在厘清漁業碳匯的固碳機理、碳匯能力的基礎上,對2030年及2050年中國海洋養殖碳匯能力進行預測。[3]關于海岸帶藍碳生態系統碳匯價值,王法明等對中國沿海省份以及港澳臺地區的鹽沼、紅樹林、濱海灘涂濕地的碳埋藏能力展開研究,并進一步預測了21世紀末濱海濕地碳埋藏能力的變化情況。[4]杜明卉等對于中國各沿海省份紅樹林、鹽沼和海草床等典型海岸帶藍碳生態系統碳庫規模及碳匯價值進行評估,并針對藍碳恢復區的碳庫規模進行價值評估。[5]
關于海洋碳匯經濟價值實現,當前學者多提出構建藍碳交易市場的建議。楊越等基于生態資源資本化理論,提出藍碳市場建設總體框架,具體包括藍碳資源的資產化過程、藍碳資產的產品化過程、藍碳產品的市場化過程以及藍碳資本的運營過程,推動藍碳資源資本化閉環形成。[6]李明昕等對藍碳市場要素組成進行分析,認為藍碳市場主要由政府部門、海洋碳匯項目碳信用供給方和需求方、交易機構和信息登記機構、科學研發單位、第三方審定和核證機構以及海洋碳匯項目利益相關者等要素組成,各要素共同形成“科學研究—方法學研究—項目開發—審定核證—交易結算”藍碳市場發展路徑。[7]曹云夢和吳婧綜合考慮交易環境、交易動機和市場機制的演變,認為海洋碳匯經濟價值實現需要經歷自愿市場為主的探索階段、自愿市場到履約市場的過渡階段以及履約市場為主的成熟階段。[8]楊林和沈春蕾對海洋碳匯產品價值實現的實踐方式進行總結,主要包括海洋碳匯產品交易、基金、指數保險、質押貸款等實現形式。[9]
(二)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
關于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學者從區域視角對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評估測度。在城市角度,狄乾斌等運用復雜系統時空協調度評價模型,從生態、經濟、社會層面構建環渤海城市海洋經濟發展時空協調度評價體系,分析環渤海城市海洋經濟發展時空協調度。[10]在省份角度,劉波等運用線性加權模型,從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維度構建江蘇省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并進一步運用核密度方法研究動態演化規律。[11]在區域角度,向曉梅和張超從海洋資源要素、海洋空間要素、產業結構要素、海洋制度要素等方面對粵港澳大灣區海洋經濟高質量協同發展機理展開分析。[12]在全國角度,狄乾斌基于面板、門檻、貝葉斯等多指標評價模型,構建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前提—路徑—目的評價體系,分析全國沿海11省份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和區域差異。[13]
綜上所述,學者從不同視角分析了海洋藍碳的價值核算與實現方式,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涵與測度方法,但仍存在以下不足:在理論上,當前學者對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進行研究時多單獨區分探討,未將兩者納入同一體系,對海洋藍碳和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關系及機理更是缺少研究,忽視了兩者之間的雙向關系及作用程度;在方法上,定性分析較多,對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度的時空分布特征、障礙因子及影響因素進行實證研究較少。
針對上述研究局限,本研究聚焦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深入探討兩者耦合協調的作用機理。根據《海洋碳匯經濟價值核算辦法》核算沿海省份海洋藍碳經濟價值,通過熵值法測度沿海省份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運用耦合協調度模型分析兩者的耦合協調度的時空特征,采用障礙度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診斷耦合協調系統內部障礙因子并分析外部影響因素,為促進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實現我國海洋強國目標提供參考與借鑒。
二、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機理
(一)海洋藍碳是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興動力
首先,海洋藍碳發展有助于開辟新興藍碳產業鏈,推動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藍碳發展水平的提高將推動碳匯能力提升與海洋領域低碳發展、海洋零碳技術應用相融合,形成以海洋負碳產業、海洋零碳產業、海洋低碳產業與其他關聯產業為主體的藍碳產業鏈。[14]其中海洋負碳產業指有助于增加海洋碳匯量的產業,海洋零碳產業主要涉及海上清潔能源開發與應用,海洋低碳產業主要分為傳統產業低碳化發展和新興低碳產業綠色發展兩個方向。藍碳產業鏈的形成有助于傳統海洋產業低碳轉型,也能推動新興海洋產業迭代創新,助推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
其次,海洋藍碳發展有助于推動海洋經濟可持續發展。從生態價值角度看,合理開發利用海洋碳匯可提供緩沖污染、養護海洋資源、保護生物多樣性等多樣化的生態系統服務與功能。從藍碳政策效應看,《“十四五”海洋生態環境保護規劃》在全國層面統籌藍碳生態系統保護,提出整體推進紅樹林保護修復、海岸帶保護修復工程等,提高海洋生態系統碳匯能力;《海南省碳達峰方案》《威海市藍碳經濟發展行動方案》等地方文件創新藍碳生態保護方式,提出構建具有地方特色的藍碳樣本工程,進一步建設海洋生態經濟示范區、國家藍碳示范區,全面促進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
(二)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海洋藍碳發展的有力保障
首先,海洋國際合作有助于發揮我國藍碳資源稟賦優勢,推動藍碳價值實現。在藍碳資源開發方面,我國積極謀劃濱海濕地和紅樹林增匯、生態漁業養殖增匯等藍碳國際示范性項目,通過聚焦海洋生態系統碳匯能力提升,放大藍碳增匯項目國際合作的外溢效應,帶動藍碳資源評估、藍碳金融服務等新興產業發展,延長全球藍碳產業鏈。在藍碳價值實現方面,通過建立海南國際碳排放權交易中心,積極參與全球藍碳交易市場建設,通過海洋國際合作理順海洋碳匯交易全流程管理機制,進一步打通藍碳生態產品的價值實現通道。
其次,海洋科技創新有助于充分挖掘海洋碳匯固碳儲碳潛力,在理論與實踐上共同推動藍碳保護與發展。在理論層面,通過深化對海岸帶碳匯、漁業碳匯、微生物碳匯理論技術的研究,將增強碳匯機理、監測與核算方式在實踐中的可實行性,提高中國在國際藍碳領域發言的權威性并增強議價能力。在實踐層面,通過構建藍色碳匯監測體系,加大海洋碳封存、利用等關鍵核心領域攻關力度,協同開發海洋可再生資源與海洋碳匯創新工程,將使兩者在可再生資源有序接替與實現“雙碳”目標中發揮更為重要的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構建
1.耦合協調度模型
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與海洋藍碳開發交易是相輔相成的過程,探討我國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和海洋藍碳協同發展、實現二者耦合協調,有助于推動我國海洋強國建設。因此,本研究參考王淑佳等的方法,[15]運用耦合協調度模型對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關系進行測度。二者的耦合協調度計算公式如下:
C=2×A×B(A+B)22(1)
T=αA+βB(2)
D=C×T12(3)
其中,C表示耦合度,其值越接近于1,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程度越高;T為系統間綜合協調指數;D為耦合協調度,取值范圍在0~1,D越大,二者越呈良好的協調發展態勢;α、β為待定權重系數且α+β=1。本研究認為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在協調發展過程中同等重要,故取α=β=0.5。耦合度與耦合協調度等級參考已有評價標準各劃分為4個等級,[16]見表1。
2.障礙度模型
為有效促進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發展,更好地識別影響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要障礙因子及其影響程度,引入如下障礙度模型:
Qij=(1-X′ij)wj∑nj=1(1-X′ij)wj(4)
其中,X′ij為第i年第j個指標的指標偏離度;wj為第j個指標的因子貢獻度;Qij為第i年第j個指標的障礙度;n為指標個數。
(二)指標選取
1.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
本研究遵循“創新、綠色、協調、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參考學者對于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內涵的研究,[17][18]充分考慮海洋經濟特殊性以及數據可得性,從海洋科技創新、海洋綠色生態、海洋協調穩定、海洋開放合作、海洋民生共享等維度構建由5個二級指標及相應的21個三級指標組成的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使用熵值法對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度量。該方法根據數據本身的特征來賦予權重,避免了主觀因素影響,且通過對指標進行相關性分析,提高了綜合評價的準確性。具體指標體系及指標權重如表2所示。
2010—2020年各沿海省份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測度結果如圖1所示。從整體發展水平來看,各省份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均呈波動增長趨勢,2020年各沿海省份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2010年平均增長76.9%。從各省份發展水平來看,廣東、上海、山東的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遠高于其他省份,位列前三,平均指標水平為0.404、0.362、0.356;河北、海南、廣西則處于后三位,平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分別為0.161、0.134、0.109。在增長幅度方面,2019—2020年,上海、江蘇、山東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增長率均超過10%。預期未來沿海各省份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將保持上升勢頭,廣東將繼續保持領先地位,上海、山東、浙江、江蘇等省份將保持高增速發展,共同推動實現我國海洋強國建設目標。
2.海洋藍碳
本研究運用2022年自然資源部發布的《海洋碳匯經濟價值核算辦法》(報批稿)對海洋碳匯經濟價值進行核算。海洋碳匯經濟價值指海洋碳匯提供的物質性產品和環境調節服務的市場價值,由產品價值、凈化價值、儲碳價值和釋氧價值組成,即Vocean=Vp+VQ+VC+VO。
產品價值Vp=∑Qi×Pi,Qi為第i種具有食用或藥用價值的貝類產品或可食用藻類的產量,Pi為其市場價格。由于貝類、藻類具體價格較難獲得,本研究參照孫康等的方法,[19]采用《中國統計年鑒》中“海水養殖產品生產價格指數”作為價值指數進行計算,將海水貝類、藻類養殖總量與海水養殖產品生產價格指數相乘以表示產品價值。
凈化價值VQ=∑Qj×CAj+Ej×CWj,Qj為第j類大氣污染物凈化量,CAj為第j類大氣污染物處理費用,Ej為第j類水污染物凈化量,CWj為第j類水污染物處理費用。查詢《中國海洋統計年鑒》,可得各沿海省份2010—2020年間工業廢水處理量,參照國家發改委等部門公布的城市污水處理收費標準,《國家發展改革委 財政部 住房城鄉建設部關于制定和調整污水處理收費標準等有關問題的通知》,發展改革委網站,2015年1月21日,https://www.gov.cn/zhengce/2016-05/22/content_5075626.htm。以1.5元每噸作為污水處理費用。將廢水處理量與污水處理費用相乘以計算凈化價值。
儲碳價值Vc=Cocean×k1×Pc×10-6,k1為碳的質量轉化成二氧化碳的質量的系數44/12,Pc為當地碳交易價格,參考23.8元每噸。
釋氧價值Vo=Cocean×k2×C1×10-6,k2為碳的質量轉化成氧氣的質量的系數32/12,C1為工業制氧成本,參考1000元每噸。
其中,海洋碳匯能力Cocean包括紅樹林、鹽沼、海草床等海岸帶生態系統碳匯能力與貝類和藻類等漁業碳匯能力。紅樹林、鹽沼、海草床等海岸帶藍色碳匯由其面積與固碳速率的乘積計算得出。據學者研究,[20]紅樹林固碳速率為226g C/(m2·a),鹽沼固碳速率為218g C/(m2·a),海草床固碳速率為138g C/(m2·a)。沿海各省份紅樹林、鹽沼、海草床面積來源于相關學者研究,[4][5][21][22]部分缺失數據使用插值法補充。參考楊林等學者的研究,[23]2010—2020年中國沿海省份貝類和藻類碳匯能力如表3所示。
(三)數據來源
本研究選取2010—2020年中國11個沿海省份數據,對海洋藍碳以及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進行評價分析。海洋藍碳數據來源于《中國海洋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以及相關學者研究。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數據來源于《中國海洋統計年鑒》《中國海洋經濟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與中國海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
四、實證分析
(一)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分析
根據耦合協調度評價標準(表1),對2010—2020年我國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程度進行深入分析,具體結果如表4和表5所示。
從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度和耦合協調度的總體年際變化情況來看,各省份的耦合度和耦合協調度總體呈上升趨勢。2020年遭受新冠疫情系統性風險影響時,各省份的耦合度與耦合協調度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從耦合度的數據情況來看,所有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均能達到高水平耦合階段(C>0.8),其中海南省的耦合表現最佳,其耦合度常年居于較高水平,2010—2020年均處于高度耦合層次,這與海南省海洋經濟質量不斷提升、海洋產業結構逐漸優化密切相關。天津、遼寧、山東、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在大部分時間段內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也保持高水平耦合。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響,各省份的耦合度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天津、河北、遼寧、浙江、山東、廣西等省份的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處于低水平耦合階段。從總體上看,除突發系統性風險影響外,中國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緊密相關,為兩大系統綜合發展,實現高耦合協調度打下基礎。
從耦合協調度的角度來看,2010—2015年我國沿海11個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度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強,遼寧、天津、上海處于極度協調耦合階段,河北、山東、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廣西、海南處于高度協調耦合階段。但由于2015年發生股市危機,經濟整體下行,各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度在2016年均有所下降。隨著經濟恢復,各省份耦合協調度也逐漸上升,廣西由低度協調耦合調整為高度協調耦合,福建由低度協調耦合調整為極度協調耦合,天津、海南由高度協調耦合調整為極度協調耦合。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影響,全球經濟運行下滑,旅游、進出口行業受限,因此各省份耦合協調度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傮w而言,在未受系統性風險影響時,我國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程度有顯著提高,兩大系統處于相互推動的良性循環,海洋綜合發展水平逐漸提升。
從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度的空間特征情況來看,鑒于中國沿海省份的耦合協調度呈波動狀態而非逐年增長的情況,為確保數據的穩健性,本研究從空間的角度出發,將11個沿海省份近11年來的耦合協調度取平均值,匯總成表6??傮w而言,除廣西處于中度協調耦合外,其余省份均處于高度協調耦合狀態。從地域分布來看,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協調耦合程度從高到低依次為北部海洋經濟圈、東部海洋經濟圈、南部海洋經濟圈,這可能與地方海洋經濟開發重視程度與海洋資源分布情況有關。
(二)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障礙因子診斷
根據障礙度模型計算出2010—2020年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系統排名前二的障礙因子,結果見表7。
由表7可知,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層中頻數最高的障礙因子分別為國際標準集裝箱吞吐量(X15,10次)與海岸線經濟密度(X11,9次),說明國際標準集裝箱吞吐量與海岸線經濟密度是影響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要因素。
集裝箱吞吐量是區域海洋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映射之一。一方面,集裝箱吞吐量作為貿易的微觀表現可以用于跟蹤出口走勢;另一方面,吞吐量的地域分布變化也能反映出外生沖擊和貿易新舊動能切換。但逆全球化盛行、新冠疫情反復沖擊、中美經貿摩擦加劇等外部因素與制度型開放不足、沿海區域開放程度不平衡等內部因素對我國實現高水平對外貿易提出挑戰,限制我國集裝箱吞吐量的進一步有效提升,故集裝箱吞吐量是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要障礙因子。
海岸線經濟是指發揮沿海區位、資源、科技、開放優勢而形成的海陸一體經濟,海岸線經濟密度的增加有助于提高岸線利用效率、推動海洋產業轉型升級,進而實現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但由于陸地資源的短缺和經濟效益的驅動,我國沿海地區高強度和高密度開發利用海岸線資源,導致生活、生態岸線不斷減少,岸線利用效率降低,海岸自然生態功能退化明顯,抑制海岸線經濟密度的可持續提高,故海岸線經濟密度是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要障礙因子。
(三)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影響因素分析
1.模型構建與變量選取
為檢驗影響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的影響因素,本研究構建如下固定效應模型:
Dit=α+β1LPit+β2MERit+β3CERit+β4MIit+εit(5)
其中,i表示地區,t表示年份,α為常數項,βi表示回歸系數,εit是隨機誤差項;被解釋變量為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度(D),解釋變量包括勞動生產率、環境規制和海洋科技創新。
(1)勞動生產率(LP)。勞動生產率為國內生產總值與全部就業人員的比率,用于衡量勞動要素的投入產出效率。在“劉易斯拐點”到來和“人口紅利”逐漸消失的背景下,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不僅有助于海洋經濟增長,而且能進一步增強區域綠色發展能力,促進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
(2)環境規制(ER)。環境規制包括強制型環境規制(CER)與市場型環境規制(MER)。借鑒徐文玉的做法,[24]采用沿海省份治理工業污染的投資額與地區生產總值的比值來表示強制型環境規制,采用單位面積海域使用金的征收數額來表示市場型環境規制。環境規制使得企業污染成本內部化,進而促使企業增強創新以降低污染,通過創新補償效應推動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促進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協同推進。
(3)海洋科技創新(MI)。參考狄乾斌等的研究,[10]以地區當年海洋專利申請數的對數來表示海洋科技創新。根據熊彼特理論,“連續產業革命”的基礎是通過新技術實現經濟的質的轉化,海洋科技創新能有效提高海洋資源的利用效率,推動海洋產業可持續發展,還有助于藍碳發揮生態作用、實現經濟價值、提升社會效益,促進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有效融合。
2.影響因素分析
首先,運用方差膨脹因子(VIF)對樣本數據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解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均小于5,說明解釋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其次,進行豪斯曼檢驗,結果顯示P值為0.000,說明應選取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最后,采用逐步回歸法進行檢驗,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表中(1)—(4)列為依次加入解釋變量對于耦合協調度進行回歸的結果,其中,勞動生產率、海洋科技創新與強制型環境規制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勞動生產率、海洋科技創新與強制型環境規制對促進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作用具有積極影響,其中強制型環境規制對兩者耦合協調的作用最大。市場型環境規制的系數為正,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其中原因可能在于市場型環境規制主要以排污收費與政府補貼方式鼓勵企業技術創新,從而實現清潔生產,而企業技術創新存在長周期、高成本的特點,短期無法有效增強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而強制型環境規制的處罰成本與執行能力均高于市場型環境規制,且《海洋環境保護法》規定企業應當優先使用清潔低碳能源,采用資源利用率高、污染物排放量少的清潔生產工藝,防止對海洋環境的污染,進而有效促進耦合協調程度的提高。
五、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研究梳理了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機理,基于2010—2020年中國11個沿海省份數據,利用耦合協調度模型探究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度的時空演化,運用障礙度模型對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進行內部障礙因子診斷,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兩者耦合協調度的外部影響因素進行探析,具體結論如下:
第一,2010—2020年中國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波動上升趨勢,各省份2020年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2010年平均增長76.9%,表明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取得一定成績。因區域科技、資源、資本等要素稟賦存在差異,經濟發達省份的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高。
第二,耦合協調度模型顯示,2010—2020年中國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度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強,大部分省份長期處于高度協調耦合狀態。受2015年股市危機與2020年新冠疫情等系統性風險的影響,各省兩大系統的耦合協調度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傮w而言,在未受系統性風險影響時,我國沿海省份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程度有顯著提高,兩大系統處于相互推動的良性循環,海洋綜合發展水平逐漸提升。
第三,內部障礙因子診斷結果表明,大部分沿海省份中,國際標準集裝箱吞吐量與海岸線經濟密度是阻礙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要因素。外部影響因素分析結果表明,勞動生產率、強制型環境規制與海洋科技創新能顯著提高海洋藍碳與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協調度,市場型環境規制能正向影響兩大系統的協調發展但未顯著。
(二)政策建議
第一,從維護海洋協調穩定、推進海洋科技創新、保護海洋綠色生態、擴大海洋開放合作、增強海洋民生共享等五個層面推動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不斷優化海洋產業結構,既要培育海洋新興產業,又要優化升級傳統產業;加快海洋關鍵核心科技創新,構建科研創新平臺,提高科研成果轉化率;推動海洋經濟綠色發展,有效開發利用海洋資源并做好海洋生態環境的修復工作;提升海洋產業對外開放水平,以“一帶一路”政策為核心,構建海洋開放合作新格局;堅持共享發展理念,建立跨部門、跨地區的合作機制,促進不同地區間的資源共享和互補發展。
第二,從藍碳制度健全、技術創新、多邊合作等層面推動海洋藍碳發展。建立健全產權、開發、核算、交易、市場相關制度,推進藍碳經濟立法,同時要加強執法監督,保障藍碳市場的有效運行;建立藍碳數據平臺,降低藍碳活動的不確定性和成本,使用人工智能等技術實現藍碳數據自動處理、空間分析和運算,實現信息化、智能化融合;開展多邊藍碳合作,與其他國家展開關于藍碳保護、修復和碳匯計量技術等多層次的交流與合作,組建利益共同體,推動藍碳經濟的合作共贏。
第三,全面推動海洋藍碳和海洋經濟協同發展。制定明確的海洋藍碳和海洋經濟發展目標,設立專門機構或部門負責協調海洋藍碳和海洋經濟的發展,實現藍碳經濟與海洋經濟融合統一;加大藍碳技術研發投入,推動綠色能源、碳捕獲和儲存等相關技術創新,加強海洋生態系統保護和修復,助力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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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the Coupling and Coordination of Ocean Blue Carbon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Xu Sheng1,2 Shi Jiaman1
(1. School of Economics,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100, China;
2. Institute of Marine Development,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100, China)
Abstract: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strategy of a maritime power and the goal of green low carbon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this paper assesses the economic value of ocean carbon sinks based on panel data from 11 coastal provinces in China from 2010 to 2020, measures the level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by the entropy method, and studies the spatial and temporal evolution of the coupled coordination degree of ocean blue carbon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by the coupled coordination degree model. The internal obstacles are diagnosed using the obstacle degree model, and the external influencing factors are analyzed by the fixed effect model. The study finds that the overall coupling degree of blue carbon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in China's coastal provinces is gradually optimized, but due to the impact of systemic risks such as the stock market crisis in 2015 and the COVID-19 in 2020, the coupling degree of the two systems in each province has declined to varying degrees. The diagnosis of internal obstacle factors shows that international standard container throughput and coastline economic density are the main factors hindering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The analysis of external influencing factors shows that labour productivity, mandatory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marin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novation can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coupling degree of the two systems, while market-base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lays a positive but not significant role.
Key word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marine economy; ocean blue carbon; coupling coordination degree model
責任編輯:王明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