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靚 李倩蓉
摘 要:新一輪數字技術革命帶領人類步入數字經濟時代,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作用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以2014—2021年我國30個省(市)的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選取空間計量模型等實證檢驗了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研究發現,“新基建”能夠促進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分區域研究發現,中、西部地區“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系數顯著。分類別研究發現,三種類型的“新基建”均能夠提高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其中融合基建的影響系數最大,且不同類別“新基建”在不同區域的影響也存在差異性。另外,“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兼具正向溢出效應,經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在此基礎上,為我國“新基建”促進區域全要素生產率水平的提升提供了對策建議。
關鍵詞: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空間計量模型;空間溢出效應
中圖分類號: F28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35X(2024)03-0063-14
DOI:10.16497/j.cnki.1672-335X.202403006
基礎設施建設能夠為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提供公共服務,是實現區域經濟、社會與環境效益同步增長的必要條件。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基礎設施建設發展迅速,然而,傳統基礎設施建設主要以鋼鐵、水泥等物質材料投入為主,屬于典型的重資產投入,其建設和運營均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給地方財政帶來了一定的壓力。且傳統基礎設施建設帶來經濟效益的同時也可能伴隨著環境污染、資源過耗、產能過剩、邊際效用遞減等問題。以上事實均表明,傳統基礎設施建設已經無法助力經濟的可持續發展,為實現我國經濟增長模式由高速轉向高質量增長、由規模擴張型轉向內涵集約型的轉變,新型基礎設施建設(以下簡稱“新基建”)應運而生。
2018年12月“新基建”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首次被提及,作為我國經濟轉型發展實踐中產生的新概念,“新基建”是以技術創新為驅動,以信息網絡為基礎,提供數字轉型、智能升級、融合創新等服務的基礎設施體系,主要包括基于新一代信息技術演化生成的通信網絡、新技術、算力等信息基礎設施,融合應用新信息技術支撐傳統基礎設施升級的融合基礎設施以及支撐科學研究、技術開發、產品研制并具有公益屬性的創新基礎設施。[1]從本質上看,“新基建”并不是完全獨立或者摒棄于傳統基礎設施存在,而是一方面布局全新的信息化、智能化、綠色化的智能基礎設施,另一方面利用數字化技術對傳統基礎設施進行升級改造。[2]“新基建”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填補傳統基礎設施的能力短板,現已成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支撐。
隨著綠色發展逐漸成為新時代解決經濟高質量發展問題和建設生態文明的必然選擇,如何打破過去高耗能、高排放、高污染的粗放型經濟增長模式,提高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成為需要共同關注和迫切解決的重要議題。“新基建”提供了更高效的信息交流硬件設施,推動了產業創新和經濟結構轉型升級,與綠色發展的要求不謀而合。[3]本研究在對“新基建”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水平進行測量的基礎上,利用空間計量模型對2014—2021年我國的省際數據進行了實證檢驗,系統分析了“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及其差異性和空間溢出效應,為我國“新基建”背景下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提供理論支撐與實踐證據。
一、文獻綜述
(一)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相關研究
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GTFP)是傳統全要素生產率基礎上發展而來的概念,它綜合考慮了污染物排放的非期望產出以及其他生產要素導致的期望產出,是排除污染物帶來的非期望產出后的凈效率,[4]現已逐漸成為綠色發展在概念上的體現,具有集約生產、環境包容等特征。此外,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測度方法學術界尚未達到統一,但大多遵循多要素投入與產出的關系并基于數據包絡分析法進行測算。目前關于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影響因素方面的研究較為豐富,例如Wang等人發現,不同水平的人力資本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存在差異性且兼具空間溢出效應。[5]另外,張偉科和葛堯從對外貿易的視角發現,對外直接投資能夠顯著促進本地區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高,并且對相鄰地區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也具有空間溢出作用。[6]
(二)“新基建”的相關研究
目前學界對于“新基建”的理解趨于多元:一些學者根據國家發改委的解讀將“新基建”細分為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創新基礎設施三個方面。[7]還有學者從新舊交替的角度提出了“新基建”的“新技術驅動說”,認為“新基建”是新一輪科技和工業革命的信息技術、智能技術、新能源技術等產生和應用的結果。[1]此外,針對我國經濟模式轉型升級方面的問題,“新要素說”體現了“新制度”“新治理”等特點,意在補齊該方面短板。賈康指出,我國“新基建”要和制度基建一體化推進,加強法律、法治和治理機制的優化。[8]關于“新基建”的測度方法目前也尚未得到統一,文傳浩等采用“新基建”投資表征測量其水平,[9]也有學者采用熵權法對“新基建”整體發展水平進行測度。[10]另外,由于“新基建”概念出現時間較短,關于其影響作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某一種類型的新型基礎設施方面。例如,Gmez-Barroso等認為,“新基建”中的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對經濟增長有正向作用,且存在空間溢出效應。[11]
(三)“新基建”與區域發展的關系研究
伴隨著“新基建”的發展,資源耗費和環境污染等問題也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學者們的研究逐漸聚焦在“新基建”與綠色發展的關系方面。孫傳旺等研究證明,“新基建”能夠改善城市環境質量,促進綠色發展。[12]Feng等以“寬帶中國”為例,指出加強環境監管和知識產權保護可以加強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對綠色創新的積極影響。[13]Wang等人的研究表明,“新基建”中的交通基礎設施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存在促進作用且具有正向溢出效應。[14]劉備和黃衛東認為,“新基建”有助于提升地區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且主要通過可再生能源技術創新與產業結構優化的方式進行。[15]
綜上,“新基建”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這兩個主題均得到學術界的高度關注,但鑒于“新基建”概念出現時間較短,鮮有文獻針對二者的關系開展深入討論。現有研究較多集中在研究“新基建”對區域經濟發展、創新產出的影響等方面,少有直接探討“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作用,同時也未能深入研究其影響作用的差異。基于此,本研究嘗試:(1)通過對“新基建”水平的綜合測量及考慮時間的連續性和樣本數據的全面性,檢驗“新基建”水平對我國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直接影響;(2)比較不同區域與不同類別“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影響作用的差異性;(3)通過效應分解揭示“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影響的空間溢出效應。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一)“新基建”與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新基建”是減排的重要手段,也是節能減排的重要技術路徑。[16]從區域管理來看,“新基建”為區域數字化轉型提供了動力,“新基建”可以通過數字技術來提高城市建設的運行效率,提升區域服務與智慧化運營能力,降低生活能源消耗,助力“雙碳”目標的實現。[17][18]從碳排放治理方面來看,“新基建”能夠通過促進數字技術的推廣與應用提升綠色技術創新水平,進一步降低區域內企業生產過程中的碳排放,從而實現區域生態環境友好的目標。[19]此外,Rodan提出的大推動理論認為,基礎設施能夠通過改變就業條件和生產效率對經濟社會發展產生正外部性影響。[20]例如,5G、云計算、大數據等設施建設的完善有效整合了線上線下、前端后端各環節,構建了“生產—運輸—消費—回收”全產業鏈,能夠提升經濟運行效率與能源資源利用效率,推動產業結構重塑,減少污染物排放,進而緩解生態環境壓力,是實現區域生態環境友好的新途徑。[2]基于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存在顯著促進作用。
(二)“新基建”對不同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
不同地區因地理位置、資源稟賦、歷史沿革的不同而呈現出不同的發展特征,這會引致“新基建”水平存在區域不均衡性,對經濟高質量發展驅動效能也存在差異。[21]“新基建”的發展依托數字經濟的發展,但由于不同地區發展的歷史基礎和現實產業條件等的不同,其釋放的紅利并不相等,[22]從而導致在地區分布上出現不均衡現象,對不同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也出現相應的差異。另外,有學者基于要素配置扭曲視角探討了“新基建”中的交通基礎設施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指出其促進作用確實存在區域異質性。[23]還有研究認為,“新基建”對于區域經濟韌性具有提升作用且存在區域異質性,能夠影響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24]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存在地區差異。
(三)不同類別“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
國家發改委將新型基礎設施解讀為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以及創新基礎設施三類。“新基建”不同類別的側重不同,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也可能存在差異。王亞飛等研究表明,“新基建”可以顯著促進共同富裕,但融合基建、創新基建、信息基建的影響作用存在異質性。[25]張淑惠和孫艷芳研究發現,不同類型的“新基建”投資賦能區域“創新—生態—經濟”耦合協調發展具有顯著的異質性,其中創新基建和融合基建驅動作用顯著,而信息基建的賦能效果不明顯。[26]此外,黃夢涵等研究證實了信息、融合以及創新三類基礎設施均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存在顯著影響,但融合基礎設施產生的影響最大。[27]羅玉明指出,“新基建”能夠顯著促進經濟高質量增長,且從其子維度來看,信息基建和創新基建對經濟高質量增長的影響較為顯著,融合基建的促進作用不明顯。[28]綜上,基于不同類別的“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可能存在的差異性影響,以及考慮到假設2提出的“新基建”影響效應的地區性差異,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不同類別“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存在差異性。
假設4:不同類別“新基建”對不同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存在差異性。
(四)“新基建”的空間溢出效應
“新基建”的連通性和共享性決定了其作用于區域協調發展存在空間溢出效應。首先,“新基建”能夠促進知識與技術在區域間充分傳遞與共享,有利于要素與信息的跨區域自由流動,形成空間溢出。[26]在知識效應溢出的推動下,基礎設施建設會帶來綠色技術溢出,工業企業組織可以通過內部學習和跨區技術合作,把顯性的知識技能轉化為個體隱形知識,歸納形成具有綠色技術原理和規律的顯性知識,從而改進技術、節能減排。[29]其次,新經濟增長理論認為,基礎設施作為公共物品,有高層次、高附加值、高溢出等特點,具有規模效應和正外部效應,這種效應既可以直接提高產出效率,又可以通過產業間和區域間的溢出效應來促進長期經濟增長。[16]最后,“新基建”衍生的產業結構升級現象,促使區域內部創新產業鏈形成,擴大了關聯產業的市場需求,推動了區域間技術、管理理念以及信息的交流,使得城市內部以及城市之間新技術、新理念的傳播速度加快,依靠技術互補使得總體產出加速積累,助推區域內及區域間經濟可持續發展。[30]例如,數據顯示,信息基礎設施能夠促進區域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且在總體上具有空間正向溢出效應。[31]基于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5:“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兼具空間正向外溢特征。
三、研究設計與變量測量
(一)模型設計與選擇
1.Moran檢驗
為避免忽略空間視角導致的偏差,更客觀地評價“新基建”對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及空間溢出效應,本研究選取空間計量模型展開研究,在此之前首先進行空間自相關性的Moran檢驗。全局Morans I公式如下:
Morans I=∑ni=1∑nj=1ωijGTFPi-GTFP-GTFPj-GTFP-S2∑ni=1∑nj=1ωij(1)
其中,S2=∑ni=1GTFPi-GTFP-n為樣本方差;GTFP-=1n∑ni=1GTFPi;GTFPi為第i個省份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n為省份總數;ωij為空間權重矩陣第i行第j列元素。
2.模型選擇
空間杜賓模型形式為:
Yit=ρ∑Nj=1ωijYjt+∑Nj=1ωijXjtβ+Xitθ+μit,μit~N[0,σ2I](2)
空間杜賓模型可能退化成為空間滯后模型,模型形式為:
Yit=ρ∑Nj=1ωijYjt+Xitθ+μit,μit~N[0,σ2I](3)
空間杜賓模型可能退化成為空間誤差模型,模型形式為:
Yit=Xitθ+μit,μit=λ∑Nj=1ωijμjt+εit,εit~N[0,σ2I](4)
其中,Yit為被解釋變量;Xit為解釋變量集合;ωij為空間權重矩陣第i行第j列元素;β、θ、λ為系數;μit、εit為隨機誤差項;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
另外,空間權重矩陣表示空間決策單元間的依賴關系,其合理性直接影響著實證檢驗結果的準確性。考慮到與“新基建”發展水平與區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研究的相關性,本研究使用GeoDa軟件分別構建空間地理矩陣與替換的鄰接矩陣,表達式如下。
(1)空間地理矩陣(W1ij),具體公式為:
W1ij=1/d2,i≠j0,i=j(5)
d為兩個省(區、市)之間的地理距離。
(2)0~1鄰接矩陣(W2ij)。它是最簡單的一種空間權重矩陣,具體公式為:
W2ij=1,i與j相鄰0,i=j或i與j不相鄰(6)
(二)變量測量
1.“新基建”
參考國家發改委對“新基建”(Infra)內涵的界定及伍先福等的研究對我國“新基建”發展水平進行了測量,[7]其中融合基礎設施建設用傳統基建與現代基建的耦合協調度來表示。[32]具體指標如表1所示。
本研究使用熵權法來測度“新基建”發展水平,具體實施步驟如下:
第一步,進行標準化處理,正向指標標準化公式為:
Yij=Xij-min(Xij)max(Xij)-min(Xij)(7)
第二步,計算各指標信息熵Ej,公式為:
Ej=ln1n∑ni=1Yij/∑ni=1YijlnYij/∑n〗i=1Yij(8)
其中,n為年份數。
第三步,計算各指標權重Wj,公式為:
Wj=(1-Ej)/∑mj=1(1-Ej)(9)
其中,m為指標個數。
第四步,運用線性加權法計算出各年份的“新基建”發展水平Ii,公式為:
Ii=∑mj=1WjYij(10)
“新基建”發展水平Ii的值介于0到1之間,Ii越大,表明“新基建”發展水平越高,反之,表明“新基建”發展水平越低。
通過熵權法測算得到我國30個省份(除港澳臺藏)2014—2021年的“新基建”發展水平。如圖1(a)所示,選取部分年份(正常年份隔年選取,新冠疫情開始后選取研究期內最近一年)來展示研究期內我國“新基建”的動態發展趨勢,圖形整體向右上方移動,說明我國整體“新基建”發展水平大體呈現上升態勢。圖1(b)將我國分為東、中、西三大區域并呈現了2021年各區域“新基建”發展水平,可知東部“新基建”發展平均水平領先于其他地區和全國平均水平,而西部地區“新基建”發展情況不佳,亟須加強。
圖2是研究期內我國各省份“新基建”發展平均水平。由圖2可知,我國東部及沿海地區“新基建”發展水平較高,比如北京、江蘇、浙江等名列前茅。中部地區發展情況次之,西部地區發展水平較低,如新疆、青海、甘肅等“新基建”發展水平相對較低。
2.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TFP)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區域資源、環境與經濟協調發展的重要指標,本研究參考鄒靜等的研究方法采用超效率SBM-GML模型(包含投入、產出指標)衡量區域GTFP水平,[4]其中,資本投入采用永續盤存法計算。[33]具體測算指標如表2所示。
通過測算得知我國GTFP發展水平大體呈現上升趨勢。如圖3所示,分區域來看,東部地區發展水平高于其他區域及全國平均水平,可能是由于東部地區有著較好的經濟基礎、較為發達的新型產業支柱以及優越的綠色創新發展條件。中西部地區GTFP發展水平較低,可能是因為現代產業發展緩慢,金融支持體系較為單一,綠色創新發展活力不足,致使區域GTFP發展水平較低。
3.控制變量
本研究加入以下控制變量:(1)產業結構(IND)。有研究認為,第三產業涉及的知識、技術、勞動高度密集,有利于提高創新效率和經濟效益,[34]因此本研究采用第三產業占第二產業比重衡量產業結構。(2)城鎮化水平(URB)。城鎮化水平影響著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水平,與區域GTFP息息相關,采用人口密度的對數來表示。(3)人力資源水平(HUM)。人力資源水平可以促進經濟增長質量的提高,本研究采用普通高等學校在校學生人數占比來表征。(4)政府支出(GOV)。以各地政府一般預算支出的對數來表征政府支出。(5)技術市場成熟度(TR)。區域市場的成熟度決定了創新技術在區域內的擴散效率,進而可能對區域GTFP帶來影響。[35]本研究引入其作為控制變量,選用技術市場成交額的對數來衡量。(6)綠色創新(TAL)。綠色創新能夠促進區域綠色發展,本文以綠色專利申請量的對數來衡量。
(三)數據來源
本研究選擇2014—2021年中國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由于智慧城市所涉及的技術領域伴生于“新基建”,且有專家指出智慧城市指導意見的發布,使得2014年對于“新基建”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36]因此將2014年作為研究的起始年份,基于數據的可得性將2021年作為研究的結束年份。研究涉及的原始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各省統計年鑒等,變量描述性統計如表3所示。
四、實證分析
(一)空間相關性檢驗
采用Moran指數檢驗變量的空間相關性,結果如表4所示。從表4中可以看到,2014—2021年我國“新基建”及GTFP基于空間地理矩陣的Moran's I指數均在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證明了研究期內“新基建”及區域GTFP空間自相關。
(二)空間回歸檢驗與結果分析
1.空間回歸檢驗
為選擇合適的空間計量模型估計“新基建”對區域GTFP的影響效果:第一,進行LM檢驗(拉格朗日乘子檢驗),由表5可知,LM檢驗和Robust LM檢驗結果均顯著,故應選擇空間杜賓模型;第二,進行Hausman檢驗判斷適用效應,由表5可知Hausman檢驗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故選擇固定效應模型;第三,通過時間、空間固定效應檢驗,選擇時空雙重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第四,對空間杜賓模型進行簡化檢驗,由結果可知該模型通過了LR檢驗和Wald檢驗,說明空間杜賓模型不會退化,故而本研究選擇時空雙重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來實證研究“新基建”對區域GTFP的影響。
2.回歸結果分析
表6為運用StataSE15軟件對不同面板模型下“新基建”對區域GTFP的回歸結果。為作對比分析,模型(1)—(3)依次為未加入控制變量、加入控制變量的空間杜賓模型以及面板固定效應回歸模型的回歸結果。根據表6可知,“新基建”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新基建”能夠有效促進GTFP的提升,假設1得證。從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來看,產業結構對本區域GTFP具有正向促進作用,而人力資本對本區域GTFP產生了負向影響,可能是目前“新基建”起步不久,人力資本正處在前期消耗階段,在“新基建”對區域GTFP影響的過程中耗費了大量的資源或該過程中綠色效益相對耗費更少,說明我國“新基建”需要繼續重視和完善基礎設施建設的轉型升級,促進創新成果轉換。
(三)“新基建”分地區的差異性影響檢驗
本研究參考《國家統計年鑒》的分類,按東、中、西對我國30個省份分組進行地區差異性分析。經檢驗,中部—西部、東部—西部組間差異顯著,假設2得以驗證。由表7中可知,中部、西部地區“新基建”對區域GTFP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這兩大區域“新基建”能夠促進區域GTFP提升。西部系數大于中部,可能是由于西部地區“新基建”基礎更加薄弱,建設的迫切性更高,產生的綠色效益相對耗費更多。東部—中部組間差異不顯著可能由于東中部區域特征相似,差異不夠明顯。
(四)“新基建”分類別的差異性影響檢驗
本研究參考國家發改委對“新基建”的分類,驗證了不同類別“新基建”對區域GTFP的影響可能存在的差異,如表8所示,三組組間差異均顯著,假設3得到驗證。三類“新基建”的影響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其均不同程度地促進了區域GTFP的提高。就影響系數而言,融合基建的系數最大(14.283),其次為信息基建(2.800),最后為創新基建(1.733),說明要提高區域GTFP,國家在大力發展信息基建和創新基建的同時,要借助數字技術或信息化賦能,推動傳統基建的數字化或智能化轉型,減緩傳統基建規模效應遞減的速度,更好地發揮傳統基建對區域GTFP的促進作用。創新基建的影響系數最小,可能由于其更多服務于科學研究、技術開發等創新創造領域,輻射的人群范圍相對有限。
為探究不同類別“新基建”對不同區域GTFP的影響,本研究對不同區域“新基建”的類別差異也進行了檢驗,如表9可示,中部、西部地區的三組組間差異均顯著,假設4得證。分地區來看,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的三類“新基建”均顯著為正,說明其對區域GTFP均存在促進作用。其中,西部地區系數值最高,說明西部地區“新基建”的促進作用最強,可能是由于一方面西部地區“新基建”基礎薄弱,建設的迫切性更強烈,另一方面西部地區的發展較多依賴于自然資源的消耗,“新基建”帶來的清潔產業結構調整以及資源再配置,都能夠產生巨大的綠色發展效應。[37]三個地區的大致結果與表7保持一致。分類別來看,在中部與西部地區的三類“新基建”系數中,融合基礎設施建設系數均最高,創新基礎設施建設系數均最低,該結果與表8保持一致。這可能是由于創新基建輻射的范圍有限,且目前進入了“新基建”與傳統基建協同發展的關鍵時期,需高度重視傳統基建的轉型升級和與“新基建”的融合發展。
(五)空間溢出效應檢驗
考慮到空間溢出效應并不能只通過空間滯后項反映,本研究進一步進行了效應分解。如表10所示,“新基建”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均顯著為正,說明“新基建”不僅能對本地區GTFP產生積極影響,還有利于相鄰區域GTFP的提升,假設5得到驗證。
(六)穩健性分析
1.更換矩陣
為了驗證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更換鄰接矩陣再次進行LM檢驗等,結果顯示其適用時空雙重固定的SEM模型進行基準回歸。如表11列(1)的檢驗結果顯示,在更換矩陣之后“新基建”發展水平對區域GTFP的影響與估計結果一致,“新基建”的系數估計值依然顯著,且大小波動幅度不大。綜上,在更換權重矩陣后“新基建”仍能促進區域GTFP的提升,說明模型估計結果具有穩健性。
2.核心解釋變量滯后
“新基建”對技術進步、生產效率可能產生異質性以及階段性的影響,因此當期的區域GTFP水平可能會受到當期“新基建”以及前期建設的滯后影響。[30]因此本研究將核心解釋變量“新基建”滯后一期,區域GTFP不變加入估計模型中進行回歸。由表11列(2)可知,“新基建”滯后一期依然對區域GTFP產生顯著正向影響,且“新基建”對區域GTFP依然存在空間溢出效應,這說明基準回歸估計結果是可靠及穩健的。
3.特殊區域剔除
參考黃夢涵等的研究,由于區域間經濟基礎、產業結構、數字信息技術發展程度具有一定的差異性,且易受到城市能級的影響,因此在納入研究對象予以實證分析時可能會衍生出樣本數據方差過大的現象,從而致使估計有偏,[27]故剔除直轄市重新進行回歸。由表11列(3)可知,剔除了直轄市后,“新基建”依然能夠顯著促進區域GTFP的提升,估計結果具有穩健性。
4.縮尾處理
由于關鍵變量的極端值會影響回歸的準確性,因此對解釋變量“新基建”與被解釋變量區域GTFP進行了1%縮尾處理。如表11列(4)所示,經過縮尾處理后重新估計的結果表明,關鍵指標系數的顯著性水平與正負性未發生明顯變化,說明本文的估計結果具有穩健性。
五、結論與對策建議
(一)結論
為揭示“新基建”發展特征及空間格局,本研究基于2014—2021年中國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測度并刻畫了我國“新基建”的空間演化格局,在此基礎上探討了其對GTFP的影響作用,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我國“新基建”發展水平和區域GTFP水平呈上升態勢,且“新基建”對后者具有促進作用。研究期內我國30個省份的“新基建”水平均大體呈現穩中有升的態勢,“新基建”發展平均水平2021年較2014年增長了70.86%。分區域來看,東部地區“新基建”發展水平始終高于其他區域,且明顯高于全國平均水平,而中西部地區則相對落后。
第二,我國“新基建”對區域GTFP的促進作用存在區域差異性。其中,西部地區系數最高,可能是由于西部地區本身“新基建”水平較低,進行基礎設施建設的意愿更為迫切,且近些年隨著若干有利于西部的政策下發,給西部地區綠色發展帶來了巨大的發展潛力。
第三,不同類別“新基建”對區域GTFP的影響存在差異,融合基礎設施系數高于其他二者,創新基礎設施建設系數最低。另外,通過對假設4的檢驗發現,不同類別“新基建”對不同區域GTFP的影響作用也具有差異性,三類“新基建”均在西部地區的影響效用最大。
第四,我國整體“新基建”不僅能夠促進區域GTFP的提升,而且兼具正向空間溢出特征,即本地“新基建”發展不僅能夠促進當地區域GTFP的提升,而且有利于其他區域GTFP的提升。
(二)對策建議
基于以上結論,本研究提出的針對性對策建議如下:
第一,優化新型基礎設施布局,加強“新基建”對GTFP的促進作用。在數字經濟高速發展的時代,各地政府應因地制宜,根據自我發展能力和資源稟賦發展優勢產業,并以此為基準完善“新基建”布局與相關政策,充分發揮“新基建”對區域GTFP的促進作用,謀求區域綠色低碳發展新路徑。
第二,以“新基建”指數較高的區域帶動“新基建”指數相對較低的區域的發展,縮小地區間的差距,共促綠色發展。目前我國不同區域“新基建”及GTFP發展水平均存在不均衡狀況。為有效改善這種情況,各區域政府應加強區域間的交流合作,以“技術創新”為底色,鼓勵自主創新、模仿創新及區域間聯合創新行為,科學規劃“新基建”,縮小區域間差異,促進各地區共同繁榮發展,以綠色、智慧結合的理念釋放“新基建”的紅利。
第三,發揮“新基建”類別優勢,促進現代基建與傳統基建的協同發展。為提高“新基建”發展水平,一方面,中央政府應明確“新基建”在綠色發展中的戰略地位,打造以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和創新基礎設施為一體的現代化新型基礎設施體系;另一方面,應以綠色經濟發展為著力點促進現代基建與傳統基建的融合協同作用,結合本地區“新基建”發展情況及產業轉型的需求,充分挖掘其人才、市場等潛力,部署“新基建”綠色發展。此外還應關注不同類別“新基建”對不同區域GTFP影響的差異性,共促區域均衡發展。
第四,充分考慮“新基建”與區域GTFP的空間集聚特征,發揮區域協調發展的正向溢出作用。各地區應利用數字技術,加強“新基建”和區域GTFP的良性互動,發揮綠色低碳示范作用,以“智慧城市新體系、大數據產業鏈”為發展路線,推動“新基建”對區域GTFP的輻射帶動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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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on Regional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Chinese Provincial Data
Ning Jing1 Li Qianrong2
(College of Management,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100, China)
Abstract: The digital technology revolution has ushered mankind into the era of digital economy. The impact of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on regional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has attracted widespread attention. Taking the panel data of 30 provinces and cities in China from 2014 to 2021 as the research sample, the paper selects a spatial econometric model to empirically test the impact of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on regional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can improve regional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The sub-regional research finds that the impact coefficient of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on regional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is significant in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The classification research finds that three types of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have improved regional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among which the impact coefficient of integrated infrastructure is the largest. Moreover, different types of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also have different impacts on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in different regions. In addition, the promotion effect of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on regional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has both positive spillover effects, which is still valid after robustness test. The study puts forward solutions and suggestions for the improvement of regional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in China's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Key words: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spatial econometric model;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責任編輯:王明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