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轉型金融支持煤電企業低碳發展

戴瀟雅 牛竹林 葉丹丹 曹文禹

商業銀行支持轉型金融發展的迫切性與必要性

轉型金融發展的戰略意義已在國際范圍內達成共識。2022年11月，在二十國集團（G20）領導人峰會中批準的《2022年G20可持續金融報告》中包含《G20轉型金融框架》的重要內容，這是繼2016年G20峰會就綠色金融達成共識后首次就發展轉型金融形成的國際共識，對世界各國金融監管部門加快建立轉型金融政策框架、推動金融支持高碳排放行業和企業向綠色低碳轉型具有開創性意義。

轉型金融能夠與綠色金融形成優勢互補，共同為“雙碳”目標提供金融支持。轉型金融概念最早由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提出，指在實現經濟、社會、環境維度17個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過程中向經濟主體提供融資支持的金融活動。轉型金融作為促進綠色低碳發展的新型金融模式，有效覆蓋了傳統綠色金融尚未觸及的棕色資產和高碳產業，與綠色金融共同形成實現“雙碳”目標的合力。

我國經濟結構、能源結構、產業結構都面臨深度的低碳轉型和巨額的轉型投資需求，迫切需要得到商業銀行轉型金融的支持。商業銀行在現代國家金融機構體系中處于主體地位，要當好服務實體經濟的主力軍和維護金融穩定的壓艙石，對支持轉型金融發展具有義不容辭的責任。中國人民銀行2022年研究工作電視會議明確，要以支持綠色低碳發展為主線，繼續深化轉型金融研究，實現綠色金融與轉型金融的有序有效銜接，形成具有可操作性的政策舉措。

商業銀行支持煤電行業轉型存在的困難

煤電行業是煤炭消耗的主要行業之一，是我國實現“雙碳”目標的重點管控行業。我國“富煤、貧油、少氣”的資源稟賦決定了全社會能源消費高度依賴煤炭資源，根據統計數據，2022年煤炭發電量占全國總發電量的比重為58.4%，燃煤機組碳排放的98%以上來自煤炭燃燒產生的直接排放，全年煤電碳排放量約為45億噸。

“雙碳”目標的提出對能源低碳轉型提出了更緊迫的要求，但轉型過程應當符合經濟規律，循序漸進地發展。經濟社會發展轉型中，能源和產業結構的調整不可能一蹴而就，綠色低碳轉型具有長期性、復雜性，需要先立后破、通盤謀劃。一些地方搞“一刀切”、運動式“減碳”，甚至“拉閘限電”，部分金融機構對煤炭、煤電行業停貸、斷貸，這些都不符合我國經濟社會持續平穩發展的要求。

煤電行業低碳轉型亟需商業銀行提供金融支持，而商業銀行忽視煤電行業低碳轉型帶來的融資機遇，可能導致自身喪失大規模經濟能源結構轉型的優質投資機會。在低碳減排和安全保供的雙重壓力下，煤電企業低碳發展面臨“減排難、發展難、轉型難、生存難”的困境，由于包括煤電行業在內的高碳行業不屬于綠色金融的支持范圍，較少引起商業銀行的關注，其低碳轉型面臨巨大的資金缺口。但轉型金融市場廣闊，相比綠色金融，其受眾面更廣、客戶規模更大，對國家低碳轉型戰略意義更加深遠。

煤電行業轉型策略及商業銀行轉型金融支持舉措

當前，煤電行業綠色轉型策略主要有綠色轉型基礎設施升級改造及采購、綠色轉型技術開發、綠色轉型管理加強及尋求政府支持四類。存在異質性的煤電企業基于自身資源稟賦、發展階段等特征，在綠色轉型策略的選擇上存在不同偏好，可能偏向于選擇一種或幾種轉型策略的組合。商業銀行應當定位存在轉型成功潛力的煤電企業客戶，針對其對應的轉型策略，提供配套金融服務。

綠色轉型基礎設施升級改造及采購轉型策略。該轉型策略包括推進煤炭清潔高效利用，實施現役機組綜合節能改造；積極發展熱電聯產機組，加大供熱市場的開發力度；針對調峰的深度和速度，實施煤電機組靈活性技術改造。

針對該類轉型需求，商業銀行可以配套包括用于節能設備、環保設備、減排設備等綠色基礎設施的購置及升級改造的長短期貸款以及項目融資服務；為企業提供購置綠色設備、機械等資產的融資租賃服務；為企業提供國際貿易中采購國外設備或原材料的信用證服務；為企業提供關于融資結構、資金運作等方面的咨詢服務；為企業購置和升級綠色轉型基礎設施項目提供一定利息補貼或優惠。

綠色轉型技術開發轉型策略。該策略主要是引入先進節能技術，如高效燃燒、余熱利用等，降低能源消耗，提高發電效率；開發利用可再生能源，通過建設并聯或混合發電系統，實現煤電與可再生能源的協同發電；研發和應用碳捕集、利用與封存技術，通過捕集二氧化碳并將其封存在地下或用于其他工業過程。

針對該類轉型需求，商業銀行可以配套專門用于可再生能源技術、清潔燃料技術、新型環保技術等綠色技術開發及技術創新的貸款；協助企業發行綠色債券，募集資金用于綠色技術開發和環保項目；提供關于環保技術投資、項目融資等方面的咨詢服務。

綠色轉型管理加強轉型策略。該策略主要是提升對煤電企業綠色管理水平和謀劃儲備碳資產，要求煤電企業積極遵循并符合綠色發展標準和環保法規，確保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符合國家和地方環保要求，遵循綠色生產理念；注重企業社會責任，積極參與環保公益事業，推動綠色生產理念在企業內外的傳播和落實；優化碳排放核算機制，有效評估碳排放風險，策劃并參與碳市場交易。

針對該類轉型需求，商業銀行可以配套關于碳市場、可持續發展和綠色管理的咨詢服務；協助企業發行用于綠色管理項目的綠色債券；配合保險公司提供環保責任保證保險，為企業提供環境污染事故的賠償保障。

尋求政府支持轉型策略。該策略主要通過爭取政府基金、財政貼息等方式的支持，充分發揮財政資金的杠桿作用，撬動社會資本共同參與。

針對該類轉型需求，商業銀行可以配套財務咨詢服務，幫助企業了解政府基金和財政貼息政策，規劃資金運作；幫助企業申請包括政府基金支持和享受財政貼息的貸款，并提供資金管理服務；提供風險評估和管理服務，幫助企業評估項目實施風險，確保資金使用符合政府政策，降低項目實施風險。

商業銀行支持煤電行業綠色轉型價值提升策略

為探究對煤電企業綠色轉型策略存在影響的要素，以及在多樣化轉型影響要素作用下，具有異質性的煤電企業可行的綠色轉型策略，本文首先使用客觀權重賦權（CRITIC）方法對財務價值及環境價值因素進行合成，構建包含財務和環境雙價值因素的綜合評價指標，用以衡量煤電企業轉型成功與否。其次，使用鄰域粗糙集（NRS）方法對企業特征要素進行約簡，過濾得到對煤電企業雙價值增值存在重要影響的要素，也即商業銀行在向煤電企業提供金融服務時需要考慮的轉型影響要素。最后，使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fsQCA）探究在多樣化企業特征要素影響下，可以實現環境及經濟雙價值增值的煤電企業綠色轉型策略，為商業銀行配套金融支持方案提供指導（見圖1）。

本文實證研究數據取自2020—2022年我國煤電上市企業數據（“雙碳”目標戰略提出時間為2019年后），在剔除核心變量存在缺漏的樣本、終止上市、暫停上市以及停牌公司后，共得到煤電企業37家，101個有效觀測值。本文研究數據取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部分數據通過查閱年報人工獲取，環保數據從上市公司年報、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報告、上市公司網站信息、稅務局網站、環境部門網站、國家統計局、國家知識產權局、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獲取。

綠色轉型綜合評價指標合成。本文采用CRITIC方法對商業銀行面向煤電企業綠色轉型的財務及環境價值評價指標進行賦權，得到綠色轉型綜合評價指標（見表1）。根據CRITIC方法，在商業銀行面向煤電企業綠色轉型進行綜合評價時，環境價值的權重為0.6607，財務價值的權重為0.3393，表明當對煤電行業轉型成功與否進行綜合評價時，66.07%應當考慮環境價值因素，33.93%應當考慮財務價值因素，環境因素占比的重要性遠超財務價值因素。

煤電行業綠色轉型影響要素屬性約簡。本文選取的煤電行業綠色轉型影響要素包含企業特征、公司治理及環境特征三類共20個屬性，表2列示了煤電行業綠色轉型影響因素屬性。本文采用NRS方法對煤電行業綠色轉型影響要素進行約簡，過濾得到對煤電企業雙價值增值存在重要影響的要素，使商業銀行進行配套服務決策時更加聚焦，也可以縮減商業銀行數據搜集的難度和時間。本文實證研究將NRS方法中λ、重要度下限（sig）、鄰域半徑、權重閾值分別設置為1、0、0.1及0.7。

本文使用NRS方法，對20個影響煤電行業綠色轉型雙價值創造的要素進行約簡后，得到8個重要要素，涵蓋了企業特征、公司治理及環境特征三個維度，分別為成立年限、資產負債率、存貨周轉率、應付賬款比重、長期借款比重、董事會規模、綠色專利授權量以及廢氣減排治理情況，表明商業銀行在確定目標客戶時，三方面綠色轉型影響因素都應當考慮。經約簡后這8個綠色轉型影響要素提供的信息總權重達到原有20個要素的100%，表明商業銀行對煤電企業提供金融服務時，只需要獲取以上8個綠色轉型影響要素信息，即可覆蓋原有20個要素100%的信息。

煤電企業綠色轉型策略組態產生?；诿弘娦袠I綠色轉型影響要素屬性的約簡結果，本文使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fsQCA）探究多樣化綠色轉型影響要素作用下，可以實現環境與經濟雙價值增值的有效煤電企業綠色轉型策略。本文以經約簡的煤電行業綠色轉型影響要素及煤電行業轉型戰略要素作為fsQCA的條件變量，以考慮經濟和環境雙價值創造的綜合評價指標作為結果變量。該研究可以助力商業銀行定位有綠色轉型成功潛力的煤電企業，并依據綠色轉型影響要素及轉型策略差異，根據企業特征，為煤電企業配套對應金融支持提供指導。表3根據前文煤電行業綠色轉型策略類型列示了四類轉型要素的屬性及計算方法。

本文首先需要采用k均值四分聚類方法對連續型變量進行模糊集校準。以聚類分位點作為校準錨點，按照完全不隸屬點（0），完全隸屬點（1）及最大模糊點（0.5），對連續型變量隸屬度進行校準，將其轉化為模糊隸屬分數。表4列示了連續型變量的校準錨點。

在對所有連續型變量的隸屬度進行校準后，本文通過模糊集運算計算樣本在前因組合形成的空間角上的隸屬度，構建包含綠色轉型影響要素、轉型策略要素及雙價值增值指標的真值表，通過布爾代數對條件組合進行約簡。本文將頻數閾值設置為3，一致性閾值設置為0.75，共得到14條符合可以實現雙價值增值的煤電企業綠色轉型策略組態，總體覆蓋率達到0.7694，總體一致性達到0.73。這表明上述14條規則可以用于解釋76.94%實現雙價值增值的煤電企業采用的綠色轉型策略的組合方式，依據上述14條規則煤電企業可以實現雙價值增值的概率為73%。表5列示了在多樣化綠色轉型影響因素作用下，可以實現煤電企業雙價值增值的綠色轉型策略組態。

根據上表觀察可得，14條綠色轉型策略組態均包含至少兩種綠色轉型策略的組合，本文依據綠色轉型策略組態及其對應的企業特征將14條規則分類合并為六類，表6對六類綠色轉型策略組態進行解讀，并提供對應的商業銀行配套金融支持方案。值得關注的是，當煤電企業財務杠桿提升空間不足時，商業銀行應當更加審慎采用提供貸款的方式向煤電企業提供綠色轉型融資支持，資金支持的來源應當更多考慮股東的投入，相應的，商業銀行可以配套股東融資相關的咨詢服務等。

煤電企業綠色轉型影響因素及策略重要性排序。為探究綠色轉型影響因素及轉型策略對煤電企業實現雙價值增值影響程度的大小，本文根據條件變量的命中頻率分別對綠色轉型影響要素及轉型策略的重要性進行排序。表7及表8分別列示了煤電企業綠色轉型影響要素及綠色轉型策略重要性的排序。

根據表7，當商業銀行面向煤電企業的綠色轉型需求進行客戶選擇時，綠色專利授權量、長期負債比重、廢氣減排治理情況是應當考慮的首位要素。存貨周轉率、應收賬款比重以及成立年限等企業特征及治理因素也應當作為商業銀行定位煤電企業轉型客戶時考慮的因素，重要性稍遜于綠色專利授權量等環境因素。

根據表8，商業銀行為煤電企業綠色轉型提供的金融支持政策類型中，為煤電企業提供政府支持方面的咨詢服務在四類低碳轉型策略中最為重要，其次為管理加強、轉型技術開發，而基礎設施升級改造及采購對煤電企業轉型相對來說并非重要轉型策略。

商業銀行支持煤電企業低碳轉型策略研究結論

本文以2020—2022年上市煤電企業數據為研究樣本，采用NRS-fsQCA探究煤電企業在多樣化綠色低碳轉型影響因素作用下，煤電企業可以實現綜合績效提升的綠色轉型策略組合，為商業銀行定位具有轉型潛力的煤電企業客戶以及為該類客戶配套轉型金融支持提供指導。

商業銀行為煤電企業配套轉型金融支持時，應當根據各煤電企業綠色轉型影響要素的差異，選擇適當的轉型金融支持策略，其中，企業特征、公司治理及環境特征因素均應當是被納入考慮的因素。多樣化的綠色轉型影響要素導致煤電企業實現成功綠色轉型的策略組合存在多樣性，商業銀行應當根據煤電綠色轉型影響要素的特征，制定基礎設施升級改造及采購、轉型技術開發、管理加強以及尋求政府支持多種轉型金融支持策略組合，并配套對應的金融支持措施，以實現商業銀行發展與煤電企業綠色轉型的雙贏。

（作者單位：徽商銀行研究發展部，

公司銀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