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石
茫然的愛
有些事情想想也就算了
比如在地鐵上,看見一位老人
比劃著陌生的手語
空氣仿佛剛剛才蘇醒,切割了
在我們的酒紅色腦海中
漂浮的、搖曳的
因此人們時常探討起
屏風背后的故事,不采用
打聽八卦時一對對眼睛放光的
措辭。總會有些事情,想想
也就罷了。雪花輕輕壓住的傷痕
像一束戰損的蠟色玫瑰
我說愛你,不得不忍受劇痛
我們從“愛”開始
又漸漸隱入這片虛無的霧中
夜晚的孤舟
“雪子”徘徊在這兒,在湘北
特指冰雹。它晃蕩的腳步
跟它的棱角一樣,不那么對稱
仿佛正輕踩著大地的琴鍵
怕走漏任何一個音符。
前一陣子,回南天
我們濕漉漉地夜行、劃船
去想象的死海。風睡著了
那么請替她播下一朵朵浪花
真是美得讓人找不著喻體!她們
重又銜起微紅的風,把幾顆
嘴角的秘密吹往積雪消融的遠方
你注意到我的手,顯然已結滿了蠟
燭火還沒有熄滅。噓——
到燈塔去!你聽見沒?它說。
午后回憶
叢林和他的譯者最好另擇一個
積雪消融的日子,把初霽
擺渡過來。鹿茸和馴鹿的人
在木與木頭之間的
搖籃里,乖乖兒躺好。午后,
想到奶奶,她指甲里的陳味兒可曾
穿云而上?好似一陣過堂風
已故的擺件容納了它,井水
被細膩的喘息吹活。抬頭的時候
一片葉子帶著一聲口哨凋落下來
就在你的額間,在浪濤中翻動
你抿一抿嘴唇,替這無垠的深空緘口
等待它們的下沉,緩慢地
沉入這顆幾克拉的小小心臟
廢棄工地
這兒有一臺廢棄的打地鼠機
還有一支用來土嗨的麥
犬吠狂響于夜晚,并
撥弄著幾顆星子
植物的呼吸迅速纖維化,收束
在清晨。幾臺車。幾堆沙土
幾雙微苦的手,從灰墻側上方伸出
不御寒,不戴相同色系的
古舊手套。挖掘機略顯卡頓地
抬走了藏在土地里喘息
的歌聲,扛起石粒們
潸然的面孔
我不想,我不想
隨便就踩出一個原點,從這里
走進你的帆布背包
撞見一沓沓草稿鋪就的黎明
老 孩
說說呢,是誰抓住你的手臂涂鴉?
它的正反兩面,構成一個
百香果味道的謎題
一只手,從海邊的山頂俯沖下來
一只腳,在山外的淺海中墜落
正如你向粉色花田一樣的人群宣誓:
我保證,畢加索畫的是側臉
而不是正臉。達芬奇筆下的無眉女人
笑了,也相當于沒笑——
說說呢,是誰賦予你作畫的能力?
這手藝堪比騎驢吟詩,推敲好句
嘭的一聲響。你蓄在頭頂的
積雪崩塌。但,現在可是五月?
最后一次見你時你從夢核一樣的
城中村,從“小太陽”幼兒園
的門口跑了出來。一只淡黃的仙貝
汲住你的皺手。嘴角的碎屑是
彩色的,是構成世界的璀璨拼圖
正月,去集市,買一只小狗
記得是某個晴天,我騎摩托
去離家不遠的南江橋集市
砍價時落下幾枚煙頭。我的
藍色手套牽起皺巴巴的手
手牽走一只白色比熊犬
首先,我帶她去闖冷風
接著用花瓣擦干她
淺咖色的淚痕。灰不溜秋的人
抬起頭,云朵偽裝成
牽牛花的模樣。風像個跛子
吹起它的時候我吃力極了
在我們共同目睹的太陽
徹底萎靡以前,把它的氣息
輕輕藏進黑得發亮的地表
喂!——我們去尋流動著的
土地的耳朵(取名前
先把語氣助詞當作代號)
那些風,從這山谷里鉆出
帶來一聲清脆的折枝的趣味
山谷——你的嘴唇
緊緊摟住一只比熊犬
像模像樣地臥躺,黑夜
猶如她垂涎時嘴角的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