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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號冰凌花

2024-06-07 08:41:25陰法勇何蒼勁
劇作家 2024年3期

陰法勇 何蒼勁

人 物(按出場順序):

賀曙華 男,三十余歲,中共吉東特委密山縣委書記

許若萱 男,二十四五歲,公開身份是三島高寒植物研究所日軍翻譯官,實為紅色交通線潛伏在敵營的中共地下黨員,代號“冰凌花”

侯 七 男,三十五六歲,日軍“特高科”探長

崔歪嘴子 男,四十歲左右,偽滿洲國吉東省警察局警長

李延祿 男,四十來歲,抗聯六軍軍長

黃一夫 男,二十五六歲,抗聯教導隊參謀

秋野其三 男,二十五六歲,公開身份為高寒植物研究所所長,實為日軍特高科(特務)機關長

和美枝子 女,十七八歲,秋野胞妹

那哈哈 男,四十多歲,以乞討為掩護的地下紅色交通線聯絡員

許原氏 女,五十五六歲,許若萱母親,醫家遺孀

任茹蘭 女,十六七歲,許氏養女

吳 丹 女,二十五歲,以教師為掩護的中共黨員,地下交通線成員

楊 彪 男,三十余歲,蟄伏木幫的山林隊眼線

劉厚德 男,四十來歲,表面是個游醫實是個土匪,兌下藥鋪蟄伏

黑 木 男,二十六七歲,日軍曹長

抗聯女報務員、白俄女招待、賭場老板娘、藥鋪伙計六順子、叛徒劉貴,偽警、特務、日軍、市民及抗聯戰士等若干

[收發電報聲中幕啟,舞臺兩處燈光朦朧,左側為抗聯密營地窨,映出李延祿與女報務員收發電報剪影;右側為客棧密室,映出賀曙華與許若萱收發電報剪影。

[右側升光,傳來敲晃哈拉巴聲和喊聲:“哈拉巴,晃串鈴,噼啪當啷響連聲,花子乞討串街行,惡狗偷襲快逃生……”

賀曙華 (一愣后警覺的)眼線報警了!(忙奔到后窗,拉開窗簾縫隙向外窺看)

[許若萱站起身,旋即又坐下,看著賀曙華。

賀曙華 (對著許若萱低聲)不好,一定是劉貴叛變了,他領著鬼子偽警,快到貨棧前門了!

[許若萱急忙關閉發報機,摘下耳機。

賀曙華 (拔槍催促)若萱,趕快跳后窗脫身,我掩護——

許若萱 (撲上欲奪賀曙華手槍)我掩護,你快走,吉東密山的反滿抗日斗爭需要你這個縣委書記!

賀曙華 不,你快走,劉貴和我單線聯系,鬼子偽警肯定是沖我來的。你沒暴露,當務之急是盡快籌備凍傷藥品送到雞冠山,救治那些凍傷的抗聯戰士。(忙拎過黃呢子大衣塞給許若萱,推開格窗催喊)快走!

許若萱 (隱忍悲傷)老賀,保證完成任務!(攜衣跳出格窗)

[賀曙華揮手毀壞發報機。

[房門“咣當”被踹開。

劉 貴 (探頭喊)賀曙華,識時務者為俊杰,趕快投降吧,皇軍愛惜人才,一定會大大的獎賞你!

[賀曙華甩手“砰”地一槍,劉貴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屋外的敵人向賀曙華開槍,賀曙華和他們對射,打死幾個敵人后看看手槍知道子彈不多了。

侯 七 (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沖了進來)他沒子彈了,抓活的!

[賀曙華舉槍對準太陽穴,“砰”一聲槍響,賀曙華手槍失落,左手忙握流血右手腕。鬼子警察持槍擁進,圍逼賀曙華。侯七上前一步,查看毀壞的發報機,隨后慌忙撿起賀曙華失落的匣槍,崔歪嘴子急奔窗口窺探一下后轉過身。

崔歪嘴子 (喝問)姓賀的,快說,跑掉的人是誰,發報員是誰?

賀曙華 (輕蔑一笑)可以告訴你們,他是我的戰友,都是共產黨員。

侯 七 (發現桌上一束含苞欲放的冰凌花,一把奪過,搖晃喝問)冰凌花,什么的用意?

賀曙華 (抿抿嘴)喜歡,欣賞!在最冷的時候美麗綻放。

[侯七盯視冰凌花,若有所思。

崔歪嘴子 (對賀曙華)不說是不,有你開口的時候!(對眾警察吼叫)押走!

[右區收光。

[左區升光。李延祿急得團團轉,戴耳機女報務員苦苦搖頭。

女報務員 李軍長,還是沒信號……

李延祿 (哀嘆)從來也沒有這種現象,信號突然中斷,一定是出現了意外情況……

[伴隨“報告”喊聲,黃一夫奔進。

黃一夫 (立正敬禮)報告李軍長,教導隊參謀黃一夫奉命報到。

李延祿 一夫同志,現在雞冠山密營里眾多戰士凍傷嚴重,急待救治。軍部派你一項艱巨而冒險的緊急任務,潛入吉東省會密山,攜手你單線聯系的同學吳丹,接收一批地下黨同志搞到的凍傷藥。

黃一夫 好啊,我也好多天沒有見到吳丹了。

李延祿 吳丹與縣委書記賀曙華有聯系,她知道具體聯絡地點和標記。

黃一夫 接洽供藥的同志是誰?

李延祿 我也不知此人真實姓名。他是賀書記單線聯系的機要秘書和電報員,多次為我軍提供重要情報,使我們及時躲避了日軍的偷襲和圍剿,并伏擊殲滅了很多日軍。

黃一夫 真是個好樣的。

李延祿 該同志太重要了,為嚴加保護,賀書記只提供了他的代號和接頭暗號……

黃一夫 (急切地)接頭暗號是——

[女報務員忙將一頁手稿遞給李延祿。

李延祿 (示意手稿,深情吟誦)抖雪頂冰獨挺身,凌寒孤立彌堅貞。傲然獨綻非爭艷,自甘一現報新春。

黃一夫 (自以為是地)詠嘆臘梅花的詩?

李延祿 (輕輕搖搖頭)還有一種花比臘梅花更加耐寒、忠貞,品格更高。

黃一夫 (想了想,看著李延祿)李軍長,你是說冰凌花?

李延祿 (點點頭,拿起一束含苞欲放的冰凌花,深情地)對,你這次下山接頭的同志代號就是冰凌花。

[切光。

[日式住所,前設推拉格門,后懸太陽旗和武士劍。榻榻米上置小桌,一側有電話座機。軍褲白衫的秋野其三盤坐桌旁,凝視手中一束含苞欲放的冰凌花。素花和服的妹妹和美枝子跪在桌邊用彩帶捆扎著兩個精美的禮品盒。

秋野其三 (看著冰凌花喃喃自語)共產黨的特工大大喜好玩弄智力游戲,這個冰凌花,必然是個未解的謎題!

[電話響鈴。

秋野其三 (抓過聽筒)哈咿,(肅然起敬)膏藥處方的收送,立即熬制驗證。哈咿,在下正在準備前往拜訪,索取當年治愈我凍傷的秘方。放心,在下一定不擇手段盡快地拿到這個秘方。效忠天皇!哈咿!

和美枝子 (裝飾完禮盒,拿過男式和服)哥哥,換穿和服吧!

[著日軍大衣戴棉帽的許若萱匆匆上。

許若萱 (輕輕敲門)其三兄,老弟奉命趕來了。

秋野其三 (笑逐顏開)快快請進,你我親如兄弟,不必如此客套。

和美枝子 (匆忙拉門,屈膝施禮)若萱哥哥安好!

許若萱 (連應)好好好,(脫鞋,瞥見秋野其三手中冰凌花,微微一怔)冰凌花——呵呵,閣下不愧是三島高寒植物研究所的所長,鐘情冰凌花啦!大日本帝國沒有冰凌花嗎?

和美枝子 有有有,北海道叫冰郎花,冰為郎君,冰清玉潔的啦。

許若萱 呵呵,冰郎花,冰郎結伴,寒凝冷凍,冷艷凝情啊!滿洲可不是寒冰做伴郎,我們堪稱冰凌花、冰里花、頂冰花、冰溜花、冰涼花、冰了花,冰里開花,頂冰開花,任由冰凌欺侮,竟自孤立獨放。還有更鮮艷亮麗的名字哪,又叫金盞花、金盅花。藥家醫人更習慣稱呼福壽草,寓意積福增壽。

和美枝子 (天真爛漫地)福壽草,這名字好,我喜歡。

許若萱 (忘情地感慨)春寒料峭,凍殺年少,殘雪碎冰中,鉆出了一莛莛綠萼黃頂的花蕾,緩緩舒展,悠然綻放一朵朵金燦燦狀如金盅的花朵,惟妙惟肖!

和美枝子 (鼓掌)太好了,太好了,詩一樣的意境,太神圣了。

秋野其三 (咂嘴品味)詩情,寓意,感慨……呵呵,賢弟對冰凌花如此鐘情,想必對此耐寒花草頗有研究啊。

許若萱 哪里哪里,入鄉隨俗,此地天寒地凍,山野庶民格外偏愛冰凌花,難免道聽途說,耳濡目染嘛。

和美枝子 是的是的,集市上好多村婦山婆賣冰郎,呃呃,冰凌花,多是含苞欲放,捆成一扎扎,說是泡酒服用,能治好多病呢。

許若萱 福壽草嘛,有強心、利尿、鎮靜作用,能減慢心率,抑制神經興奮、機能亢進,治療癲癇,俗稱抽羊角風的病,特有療效。不過,它還頗有毒性!

和美枝子 (驚訝)冰凌花有毒?

許若萱 毒性還挺大哪!中毒引起惡心、頭痛、神經痛、肌肉痛、心律失常、驚厥、虛脫、昏迷,嚴重時心臟停跳死亡。

和美枝子 (愕然)它它,它是毒草毒花?!

許若萱 雙刃劍、兩面針、三棱刀——萬物皆有正反兩面,衍變轉化。如劇毒之蝎子、蜈蚣、毒蛇,亦可入藥泡酒,以毒攻毒哪。

秋野其三 呵呵,真乃無毒不丈夫也。

和美枝子 還是若萱哥哥的美名萱草為好,黃花、金針,忘憂、療愁……

許若萱 (刮目相看)哦嗬,枝子妹妹長學問了,何以見得?

和美枝子 (嘻笑)我請教了學校的吳丹老師,她還說萱草有個尊稱,叫鹿箭——梅花鹿吃食解毒的草,她還說,還說……

許若萱 (心生戒惕,笑問)吳丹她,她還說了什么?

和美枝子 (靦腆,羞笑)她還說,萱草又名“宜男”,孕婦佩戴易生男孩,男人服用,壯、壯、壯筋骨,壯膽量……

許若萱 主要功效是療愁、忘憂、守神、安五臟。

秋野其三 (來興致)若萱賢弟,枝子說的這位吳丹老師我見過,人長得大大的漂亮,落落大方。讓枝子當月老,給你們牽牽紅線,如何?

許若萱 (搖頭苦笑)說說冰凌花,怎么又轉移到我身上來了?

和美枝子 (嗔笑,看著秋野)哥哥不仗義,知道若萱哥家有童養媳,還亂點鴛鴦譜!

許若萱 (“噗哧”笑了,看著和美枝子)凈瞎扯。你說的是任茹蘭吧,那哪是我的童養媳啊?她是我娘收養的干女兒,是我的義妹。

秋野其三 (急揮手)愚兄我現在心急如焚啊!若萱賢弟,愚兄喚你速來,當務之急是皇軍搜山剿匪,百余名帝國將士手腳凍傷,軍部責令我們速速搞到一批凍傷藥膏。

許若萱 凍傷藥膏,回春堂藥鋪不會沒有吧,量大可以加急熬制嘛。

秋野其三 不不,藥鋪的大大信不過,反滿抗日分子良心大大的壞了,無孔不入,暗藏殺機……

和美枝子 我聽石井次郎軍醫說過,去年冬,川田部聘請一位老中醫熬制凍傷膏,傷員敷藥后療效真真好,萬沒料到,七八天后敷藥傷員突然發作,全身潰爛,掙扎哀嚎,慘死盡忠了。

許若萱 (苦苦搖頭)皇軍信不過中醫藥鋪,那該怎么辦?

秋野其三 呵呵,記得當年,呃,十幾年前嘍,枝子才五六歲,我家隨父暫居此地,收購皮毛。隆冬大雪天,我好奇要強上山套獾子,滾坡栽陷雪溝,昏死雪窩子里,凍傷了雙腳。是路遇采凍青的你和父親許老先生,背我回到藥鋪,敷凍傷藥膏調治,才保住了雙腳,保住了性命。

和美枝子 我父親母親萬分感激,給錢送禮,許老先生執意不收。

許若萱 (感喟)醫者,重德崇善,仁義禮智信嘛。

秋野其三 家父家母感恩戴德,促使咱倆結拜兄弟,歃血為盟。

和美枝子 我在場呢,你倆刀挑中指,血滴酒碗,血抹嘴唇,同飲血酒,跪拜你爹你娘和我父我母,我好好羨慕啊,都感動哭了。

許若萱 (感慨)那年月,關東父老包容友善,寬厚大度,接納移民流人,統統重情講義!可嘆后來……

秋野其三 可嘆后來,百般勸你隨我同赴東京留學深造,你執意不肯,非去奉天,讀張大帥創辦的東北大學預科班。

許若萱 (自顧感慨)可嘆張大帥也已經作古多年了……

秋野其三 你們中國人有句話:“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呵呵,不提這個不提這個,當務之急是凍傷藥膏!

許若萱 (苦苦搖頭,兩手一攤)信不過中醫藥鋪,實在難辦了。

秋野其三 我信得過義父的凍傷藥膏,親身體驗過的。

許若萱 (哀嘆)您也是知道的,去年冬,家父出診失蹤,至今杳無音信,死活不知啊……

秋野其三 我一直非常想念干娘,今天難得有點空閑,想讓你陪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許若萱 您也是知道的,家母只是碾藥切片,熬藥制膏,不懂問診號脈。家父失蹤后,藥鋪難以維持,家母只得變賣藥鋪,改開當鋪。

秋野其三 (陰笑)義父出診失蹤,秘方肯定在家,這種鎮宅之寶難哪,能輕易丟失,一定是被干娘珍藏起來了吧?

許若萱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在哪里。

秋野其三 (歪著腦袋看著許若萱)你可以找她去要?

許若萱 秋野兄這是在罵我一樣,你明明知道,我娘因我給你當翻譯多少天一直不理我,發狠跟我斷絕母子關系,幾次回家都被老娘拒之門外,還說膽敢邁進家門,打折我雙腿……

和美枝子 (很同情)哥哥,別難為若萱哥哥了,我陪您去。

[侯七匆匆上場,急敲拉門。

侯 七 報告所長,特高課探長侯七復命匯報——

秋野其三 (欣然)侯探長哇,速速請進。

[賭氣穿鞋的許若萱順手拉開格門,侯七出現在門口。

侯 七 (點頭哈腰)呃,許翻譯官也在。稟報所長閣下,行刑隊皮鞭的抽,烙鐵的烙,小米粒灌柴油的給,姓賀的共匪就是不招供,幾次昏死,潑水激醒,仍是閉嘴緊咬牙關,嘴唇都咬破出血了,一個字也沒吐出。

秋野其三 硬的不吃,來軟的,金票美女的試探。

侯 七 (搖搖頭)都試過了,瞎子點燈白費蠟的干活。

秋野其三 呃呃,侯探長,冰凌花到底寓意什么,追查出線索沒有?

侯 七 回稟所長閣下,黑木曹長正在嚴刑拷問所有在押共匪……

[電話響鈴。

秋野其三 (抓話筒接聽)什么?鬧市區發現冰凌花的可疑線索,吆西吆西!(命令)侯七探長——

侯 七 (畢恭畢敬)哈咿!

秋野其三 你的快快帶人盯梢,不可輕舉妄動,放長線釣大魚的明白。

侯 七 哈咿,在下大大的明白!

[系好鞋帶的許若萱挺身而起,和美枝子捧起禮盒示意。

[切光。

[街巷一隅,點綴酒旗幌、蘿圈幌。一側為“回春堂”金匾紅字門臉,挑膏藥幌。另側電桿下豎立著彩印美女化妝品廣告牌。

[升光。哈拉巴敲擊聲中各色行人來來往往。穿補丁棉袍頭戴氈帽挎油漬布袋的那哈哈,拍晃著穿銅環的哈拉巴上。

那哈哈 (順口溜)說窮只剩哈拉巴,窮喊窮敲窮呱噠,窮叫花子窮酸話,窮倒灶了鍋臺塌,窮翻盆了瓢碗砸,窮趴窩了地上爬,窮斑禿了薅頭發,窮掉下巴拔門牙,窮癱巴了雙眼瞎,沒死餓狗就撕扒……

[戴繡花耳包、穿藏藍團花大半截棉袍、扎褲腿的許原氏,雙手袖狍皮套筒手捂子,尋覓上。

那哈哈 (敲晃哈拉巴迎上)散了霧,太陽出,行善積德來施主。許嫂你真乃大丈夫,亂世真有主心骨。出兌藥鋪開當鋪,守家坐等來顧主。招財進寶堆滿屋。你家公子有套路,把皇軍侍候得好舒服……

許原氏 (氣不打一處來)住嘴,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沒有這兒子。

那哈哈 (嘻皮笑臉)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到哪山上唱哪歌,識時務者為俊杰嘛!

許原氏 (氣咻咻扔給那哈哈一塊銅板,發狠喊)那哈哈,再當我面提那個缺德獸,镚子兒不給,快走!(唉聲嘆氣走開,張望尋覓)

那哈哈 (揣錢嘀咕)漢奸走狗,親娘都不認他,活該!

[伴隨“娘——娘——”的喊聲,扎獨辮穿綠棉褲紅棉襖的任茹蘭拎裝冰凌花的小元寶筐,歡天喜地奔上。

任茹蘭 (展示元寶筐)娘,你看,我在樹林邊采的冰凌花。

許原氏 (嗔斥)沒記性啊,瞎亂跑啥?小鬼子都是禽獸,專找小姑娘調戲,你要出點啥事兒,娘可咋整?

任茹蘭 咱怕啥,我大哥是翻譯官,和日本人關系好。

許原氏 (憤啐)呸!別提那個敗家玩意兒,老祖宗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任茹蘭 (故意岔開,舉束冰凌花)娘,您說,冰凌花咋這么多名字啊,頂冰花、冰溜花、冰里花、冰涼花、冰了花,還叫金盅花、金盞花、福壽草……

許原氏 起名人性情不同,各有體味領悟嘛。我喜歡叫福壽草——這名好,增福延壽!呃,走走走,咱去買點糖炒栗子吃去。

任茹蘭 娘,都說冰凌花毒性大,最好泡酒,曬干研粉。

許原氏 娘有解毒妙招……走走!

[許原氏和任茹蘭親昵說笑下。

[圍狐貍圍脖穿紫絨棉袍的青年女子吳丹怵惕上,故作感興趣地走到電桿旁欣賞廣告,持粉筆在板角畫個圈兒,回轉。

[戴水獺帽穿貂皮領呢子大衣拄文明棍的黃一夫走來。

吳 丹 (迎上,悄語)聯絡暗號畫好了,在圓圈上畫豎道的人就是接頭人,“代號冰凌花”——躲一旁盯著吧……

[吳丹和黃一夫欲走開。那哈哈敲晃哈拉巴歡快迎上。

那哈哈 (順口溜)呱噠噠,笑哈哈,天緣連理并蒂花。先生福相大造化,榮升高官騎駿馬。嬌貴小姐更榮華,戴金佩玉美勝花。珍珠翡翠裝幾匣,香汗滴成金疙瘩……

[吳丹忙掏送一枚滿洲國銅幣,示意走開。那哈哈掌合銅幣作揖致謝,瞥見有拎皮包老板走過,急忙搖晃哈拉巴追下。

[戴貉殼帽穿白茬皮大哈腳登氈疙瘩的連鬢胡漢子楊彪背簍上,簍口可見捆扎的含苞冰凌花。他機警地撒眸著,奔到電桿旁,佯裝欣賞廣告。吳丹和黃一夫從酒旗旁閃出。

吳 丹 (暗示黃,悄語)此人可能就是“冰凌花”,筐里或許就是凍傷膏……

[楊彪忙掏出炭條,在廣告板一角畫了個十字。

[吳丹欲上前,傳來“三虎子”喊聲,許原氏呼喊著匆匆奔上,任茹蘭挎元寶筐拎條豬肉匆匆隨上。

許原氏 (呼喊著奔向楊彪)三虎子,三虎子,不認得我啦?

楊 彪 嗬,許大嬸兒啊,哪能忘您哪!我癲癇抽羊角風那年,許大夫和您用冰凌花,您稱福壽草,熬藥給我治好的,您的大恩大德,晚輩終生難忘啊!

許原氏 這算啥,行醫布善嘛,應該的。哎,這幾年你咋沒影了?

[任茹蘭知趣地奔去電桿旁看廣告畫。

楊 彪 (哀嘆)你也知道,三年前我賭場輸干爪了,“橫賭”一只胳膊,敗運倒霉,警狗子崔歪嘴子摁住我手脖子要剁胳膊,我奪刀猛捅他握槍手腕,一躥高,撒丫子蹽了……

許原氏 (詭密地)聽說你投奔雞冠山,當了響馬?

楊 彪 “靠窯”,呃,就是投靠——入伙穿山甲綹子了。

許原氏 (諷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

楊 彪 哪里哪里,見笑了。俺這綹子是“小線”,十來個弟兄的小幫。鬼子歸屯并戶,搞集團部落,封山堵道,兄弟沒了活路,就投了木幫——共榮株式會社的日商木幫,暫棲身吧。冬天嘎巴嘎巴的冷,凍傷了十來個弟兄,老板打發俺來買凍傷膏。

許原氏 (哀嘆)老頭子許一貼失蹤后,杳無音信,死活不知,被逼無奈,藥鋪兌了,兌給江湖游醫劉厚德先生了。

楊 彪 聽說了,天災人禍啊!今年遇見這百年不遇的寒冬,就說這場大雪吧,坑害老鼻子人了,蹚山的鄭炮說,困憋深山的抗聯紅胡子,百十號人凍壞了腿和腳,沒藥治硬挺哪!

許原氏 那些紅胡子可都是個頂個的英雄好漢,但愿老天保佑他們平安無事。

楊 彪 (詭秘地)許大嬸兒,我透露你個驚天秘密——“許一貼”許老先生是被當作“馬路達”特別輸送了……(怵惕張望)呃,小鬼子巡邏隊來了,晚上去當鋪細說,我得趕緊去藥鋪了。

許原氏 (愣怔)“馬路達”特別輸送……(忙喊)茹蘭,快回家!

[任茹蘭應聲追許原氏奔下,楊彪忙躲藥鋪旁膏藥幌下觀望。

[一小隊荷槍日本兵槍挑膏藥旗氣勢洶洶走過。

[楊彪敲藥鋪門,小伙計六順子開門,楊彪閃身進門隨手關上。

[吳丹急欲奔向電桿,許若萱匆匆上,機警環視,走向電桿。

吳 丹 (憤然悄對黃一夫)他就是秋野其三的翻譯官許若萱。

黃一夫 (發狠地)狗漢奸,找機會一定干掉他……

[許若萱佯裝欣賞廣告板,抽出粉筆在白粉圓圈上畫了一豎。

[特務甲從羅圈幌處閃出,奔向許若萱,暗示藥鋪,躲開。

[那哈哈拍晃哈拉巴上,冷笑熱哈哈地奔向許若萱。

那哈哈 呀哈,許少爺,許大翻譯官,我剛才遇見你娘許老夫人了,她——(意在羞辱)她哼唱著歌謠,聽我學學小家雀(音巧)兒,尾(音衣)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媳婦摟在被窩里,把娘趕進草窠里。故意吵鬧叫嘰嘰,招引貍貓夜偷襲,扯了毛撕了皮,尸骨無存命歸西,樂得小雀笑嘻嘻。

[許若萱隱忍著搖頭苦笑。

特務甲 (急返回,拉扯那哈哈)那哈哈,走走,幫我搖一卦……

那哈哈 好好!

[特務甲拽走那哈哈,許若萱走向藥鋪。

吳 丹 (急切低語)壞了,盯梢的狗特務去藥鋪了……

黃一夫 (果決地)走,去藥鋪,見機行事,掩護接頭的大胡子同志!

[吳丹和黃一夫奔向藥鋪。傳來“吳老師”的喊聲,和服裝束的和美枝子拎禮品呼喊著顛顛奔上,穿和服的秋野其三隨上。

和美枝子 (奔近吳丹,瞥眼黃一夫,嘻笑)吳老師,是您未婚夫吧?

[黃一夫緊忙捂腮,裝牙疼。

吳 丹 瞎猜,我表哥,來校應聘任教的,水土不服,上火了,牙痛……

和美枝子 牙痛不算病,痛起來真要命。

秋野其三 (近前,彬彬有禮)吳老師好!

和美枝子 (忙介紹)這是我哥哥,秋野其三。

吳 丹 (忙應承,畢恭畢敬)認識!三島高寒植物研究所大所長秋野其三先生,大名鼎鼎啊!

秋野其三 呵呵,吳女士,真不愧徐校長褒獎,典雅秀麗,楚楚動人。呵呵,徐校長還拜托我做月老,為你牽線系紅繩哪。

[黃一夫故作忍痛,咝咝。

秋野其三 呃呃,走走,附近就有協和牙醫診所。

吳 丹 (忙應變)不必煩勞秋野所長,回春堂有止痛一粒靈,我牙痛用過,確實靈。秋野所長、枝子小姐,再見。走,走,表哥。

[吳丹引領黃一夫急奔回春堂診所。

[侯七帶幾個人匆匆奔來,滿臉狐疑地看著吳丹和黃一夫。鬼子巡邏小隊耀武揚威返回。

[切光。

[回春堂診室,診桌、藤椅、條凳,門簾通前廳,木門通后院。

[升光。藍緞團花棉袍戴鑲玉疙瘩帽的劉厚德端坐藤椅,疙瘩帽棉袍小伙計六順子挑簾窺望。楊彪從背簍里掏出成扎冰凌花和成捆凍青擺放凳上,摘下貉殼帽手挑著轉悠。劉厚德會意,揮手示意六順子回避。六順子縮身放簾。

楊 彪 (扣帽,抱拳拱手)嘿嘿,有病亂投醫哇!

劉厚德 (合掌作揖)呵呵,無事不求人嘛!

楊 彪 (伸手抓撓)抓藥,雖說有錢難買命啊!

劉厚德 (持筆比畫)開方,須知無藥可治窮哇!

楊 彪 壽材鋪,魯班巧匠也送死。

劉厚德 草藥堂,扁鵲妙手可回春。

楊 彪 (忙施匪禮——兩大拇指向外,兩掌手指相插勾起來,放在左腹前,微微下蹲)三虎子楊彪拜見二當家的。

劉厚德 呵呵,賭桌動刀子的三虎子,早有耳聞。大當家的可好?

楊 彪 好,好,都好,窩憋日商木幫,倒也安穩,只待轉機,東山再起。晚輩此番下山,公私兼顧……呃,先看這個……(從簍中拿出樺皮青苔捆,剝開顯現紅線扎系的雙蘆頭山參)

劉厚德 (驚喜)子母參——觀音送子!

楊 彪 開個價吧。

劉厚德 (沉吟)七兩為參,八兩成寶,這苗子母參,少說八兩,不好定價啊!怎么,急等用錢?

楊 彪 實不相瞞,當年“橫賭”,押輸胳膊,奪刀捅人逃了。良心遭譴,總做惡夢。算命有血光之災,破財還債,方得安生。

劉厚德 破財免災好。我這有張二百兩銀票,你先用著,待我去牡丹江醒世堂盤價出手后,剩下的錢都給你存著,可否?

楊 彪 好好好,拜托拜托。

劉厚德 這苗參寶可太乍眼了,得麻溜收起來。(忙包參放桌柜上鎖,從袖筒里掏出張銀票,遞給楊彪)

楊 彪 (作揖,收票揣懷里,感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劉厚德 私事暫且至此,公干何事?

楊 彪 一場大雪倒春寒,凍傷十來個弟兄,大當家差俺來買凍傷膏。

劉厚德 (沉吟)這個……許一貼失蹤了,一貼靈也失傳了。

楊 彪 我碰到許夫人許大嬸兒了,我說來買凍傷膏,她沒搭這個茬兒。

劉厚德 她信不過你,她恨小鬼子,怕有人替小鬼子買去膏藥,化驗出配藥成分,助紂為虐。

楊 彪 這可咋辦?我得想法讓許大嬸兒信任我。

劉厚德 (笑了)我讓她相信你。(拉桌匣拿張名片,開印盒蓋手戳,遞給楊彪)她跟我有個約定,名片蓋我印章她才認。

楊 彪 (持名片作揖)許夫人有骨氣,應了老話,巾幗不讓須眉!只是養個兒子不爭氣,干點兒什么不好,偏偏給日本人當翻譯!

[簾外傳來六順子喊聲:“許翻譯官駕到,劉先生在診室呢。”

劉厚德 狗漢奸來了,一準盯上你了……

楊 彪 (忙揣起名片)老子有良民證,沒犯禁的,不尿他!

[門簾挑起,許若萱閃身進,笑呵呵問聲“劉叔好”,徑直走到條凳旁,拿起一扎冰凌花。

許若萱 (欣賞,吟誦)抖雪頂冰獨挺身,凌寒孤立彌堅貞……

劉厚德 (譏笑)老虎戴佛珠,扮活菩薩,念阿彌陀佛啦。

楊 彪 (嗤之以鼻)狗戴帽子——裝人,又戴嚼子——胡勒啊!

許若萱 (失落地放下冰凌花,苦笑)有眼不識金鑲玉……是我狗眼看人低。當心吧,別抓你個反滿抗日分子。

楊 彪 狐假虎威啊,當心你漢奸脖子上的狗頭!

[門簾子被撕下,侯七等人氣勢洶洶闖進。

侯 七 (急指楊彪)他就是三虎子,當年賭輸賴賬,刀捅崔歪嘴子,呃,當今的崔警長,躥高蹽了,靠窖雞冠山竄地龍匪幫了!

劉厚德 你們干什么,這是我的病人?

侯 七 (叫囂)抓起來,(忙拔出“王八盒子”,喝令)背過身去!

[劉厚德傻眼,楊彪一把摟過許若萱脖子,拔下許若萱腰套里的擼子,頂住許若萱太陽穴。

楊 彪 (怒吼)都別動,膽敢靠前,我就先崩了這個狗翻譯。

[侯七愣住,出現在門口的吳丹和捂腮的黃一夫驚呆。

[楊彪挾持許若萱后退,回腳踹開后門,拖出許若萱。

[侯七欲追,傳來“別追”的急喊,秋野其三來到門口,后隨驚訝的和美枝子,捂臉的黃一夫忙禮讓靠邊。

秋野其三 (喝令)別追!別傷害了許翻譯官。

[侯七有些不甘心地看著秋野其三。

秋野其三 聽好了。共榮木業株式會社的左藤會長已通報小野少佐,這個楊彪是來給木幫買凍傷藥膏的,讓多多的關照。

[門邊捂腮的黃一夫失落地“咝哈”。

秋野其三 (回望一眼)劉先生,快為黃老師治療牙痛。

劉厚德 (點頭哈腰應聲,忙沖門外喊)六順子,快讓患者咬一粒靈!

六順子 (應聲奔來門口,禮讓黃一夫)先生,這邊請,這邊請!

秋野其三 (沖侯七揮手)統統地快快出去,保護許翻譯官,不得為難那個木把楊彪。

[侯七點頭哈腰,“哈咿”著退出房門。

秋野其三 (叮喊)侯探長,把門口守衛的黑木軍曹喊來。

[侯七回應“哈咿哈咿”,劉厚德驚恐,瞠目結舌。

秋野其三 (掏出折疊的宣紙處方,小心翼翼展開,和顏悅色)劉老先生,你看看這個處方。

劉厚德 (應聲湊近觀看,驚訝)許許,許一貼的膏藥處方!

秋野其三 你仔細看看,辨認辨認字跡和印章,可真是許一貼的?

劉厚德 (小心翼翼拿處方端詳)是是,是他的筆跡,是他的私章,半陰半陽雙合章。這這,這凍傷膏秘方,是許少爺供奉的吧?

秋野其三 (得意地笑笑)你只管照方配藥熬制,多多地配藥,多多地熬制,核算價錢,金票的大大支付。

[黑木奔進,立正,敬禮!

黑 木 報告所長,黑木奉命報到!

秋野其三 劉先生,黑木君漢語的會話,漢文的讀寫,統統優秀。由他監管你配藥熬膏,藥鋪關門閉戶,由皇軍守護。

劉厚德 (唯唯諾諾地)是是!哈咿,哈咿!

[切光。

[賭室,吊掛“賭寶”——色子牌九銅元寶穿串墜紅布,前設賭桌,置牌九盒和簽筒,擺四椅。后有帶小窺窗的木門通外。

[升光。楊彪持槍守門,瞅小窗外窺,許若萱背手在賭桌旁踱步。

許若萱 (心語)莫非當著外人他不便答話接頭,我再試試。(從大衣兜掏出一束冰凌花,欣賞吟誦)抖雪頂冰獨挺身,凌寒孤立彌堅貞。傲然獨綻非爭艷,自甘一現報新春。

楊 彪 (憤喊)磨叨個屁!甭以為這是小鬼子的天下,侯七膽敢追抓我,老子還押你當擋箭牌,他敢開槍,老子先崩你個狗漢奸!

許若萱 (仍不甘心)那我問你,是你在藥鋪街邊廣告板上畫了個白圈嗎?

楊 彪 狗特務,盯梢監視我啊!狗屁!老子畫的是黑十字,約賭友,還欠債,破財免災,否極泰來!

許若萱 呵呵,改邪歸正,棄惡從善啦?

楊 彪 你小子披了這身狗皮,給祖宗丟臉,給你爹抹黑,恨的你娘咬牙切齒罵你。你這識文斷字的,咋想的,干點啥不好,偏偏當漢奸,都不如我們這些懲惡揚善、殺富濟貧的綠林好漢!

許若萱 綠林好漢,這么說你不是東北抗日聯軍的人?

楊 彪 你小子套我啊?我是抗日聯軍咋的,你就抓我邀功領賞啊?狗漢奸,看看我能值多少錢?

許若萱 (苦笑)算了算了,咱倆井水不犯河水……

楊 彪 你是什么水?我看你是壞水!

許若萱 我是說你不是抗聯的人,那就算了!

楊 彪 抗聯咋的?抗聯打鬼子殺漢奸救中國,那都是義士豪杰,民族英雄!

許若萱 呵呵,義士豪杰,民族英雄,你怎么不去投奔他們?

楊 彪 老子講義氣,身在江湖,義字當先!自從入了綹子就一忠到底,一心不二,不能背棄那些生死弟兄。

[傳來敲門聲,楊彪閃靠門邊,一手端槍,一手開門,飾金佩玉、繡衫錦袍的豐潤妖艷老板娘拎茶壺端兩蓋碗出現在門口。

老板娘 (笑嘻嘻)許翻譯官、三虎子,鄭老板陪警官翻盤哪,說定了,下莊請酒,陪二位好好喝喝。那啥,小雞蘑菇燉上了,酸菜白肉下鍋了,醬牛肉撈出來了,血腸切好了,燒刀子啟封開壇了,二位先品品鐵觀音,潤潤嗓子開開胃……

[傳來蠻橫的呵斥“閃開閃開”,侯七持槍奔來門口,楊彪箭步躥向許若萱,挾持住,槍頂腦袋,侯七沖進,槍逼楊彪。

許若萱 (急喊)侯探長!快快把槍放下!

[傳來“哈哈”的笑聲,崔歪嘴子狂笑著出現在門口,威風凜凜地邁進,隨從偽警甲乙持槍把門。

老板娘 (忙賠笑)嘻嘻,崔大警長,江湖義氣——東崗西山兩只雞,黃的莫把黑的欺;黃的若把黑的欺,傷了黃黑兩和氣。

崔歪嘴子 (喝斥老板娘)咬草根瞇(東北話)著!三虎子,膽挺肥哇,膽敢獨闖龍潭虎穴,找死作死來送命啊!

楊 彪 (冷笑,掏出良民證,拍桌上)瞪眼瞅瞅——這可是木幫總經理佐藤太君簽發的通行證!

侯 七 (忙向崔歪嘴挑明)崔大警長,秋野其三所長說了,左藤會長通報小野少佐了,三虎子是來給木幫買凍傷藥的。

[崔歪嘴子看著侯七,又看看楊彪點點頭。

楊 彪 哼,都把槍收了吧,瞄著我挺嚇人的,萬一走火,說不上傷著誰呢?

侯 七 揚巴啥,老子是奉命來保護許大翻譯官的!

楊 彪 我說崔大警長,發跡晉級了,也不能忘了江湖的規矩……

崔歪嘴子 (怒吼)放滋溜屁!你他娘的懂規矩?愿賭不服輸,本該砍剁胳膊,卻奪刀反捅老子,躥高蹽了,靠窖竄地龍匪幫……哼,老子恨不能砍你胳膊剁你腿,割你腦袋當球踢!

老板娘 崔爺崔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按規矩來,賭仇賭債,賭桌攤牌;捅刀子割腦袋,別在賭場禍害,請到賭場門外。

楊 彪 崔大警長,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看到我約賭的標記嗎?

崔歪嘴子 你小子滿街畫黑十字,有錢啦,還是橫賭,押胳膊,押腦袋?!

楊 彪 (放開許若萱,掏銀票拍桌上)二百兩,一百兩還欠你的賭債,一百兩押賭,你贏了,全歸你;你輸了,我收回。兩清!

許若萱 (嗤之以鼻)賭吧賭吧,玩命地賭吧,我走!

楊 彪 (把玩手槍,笑喊)翻譯官,歸我啦?

[許若萱氣哼哼緊忙返回,伸手要槍。

楊 彪 (索性將手槍插褲腰)你小子先站腳助威當監護,賭罷奉還。老板娘,您是公證人(將銀票拍在老板娘面前),崔大警長,是擲色子還是推牌九,我是輸家還欠,您說了算。

崔歪嘴子 擲色子,一擲兩瞪眼,三擲兩勝,痛快!

楊 彪 (掏出兩個色子在手里顛著)叫色子,定先手——是劃拳,還是石頭剪子布、老虎杠子雞?

崔歪嘴子 (掏出兩個色子把玩著,理直氣壯)叫嘛色子?上局橫賭你是輸家,賴賬奪刀,捅我潛逃。既然悔過,來還賭債,消解賭仇,必然還是我坐莊,我的色子,我先擲。

老板娘 (拎壺壓銀票)在理兒在理兒,崔警長坐莊,他的色子,他先擲。

楊 彪 (抱拳)恭敬,從命,請開局——

[崔歪嘴子合掌搖晃色子,“啪”地扣桌上,抬手,傲然叉腰。眾人緊忙趨前,伸脖盯瞅。

侯 七 (歡喊)滿點——兩個六,六六大順!

老板娘 三虎子,天意啊,認賭服輸吧。

許若萱 (苦笑)欠債還錢,命該如此。

老板娘 三虎子,銀票歸崔大警長了。

楊 彪 (一拍桌子)慢!我還沒擲哪!

侯 七 嘖嘖,拔犟眼子啊,不信你還能擲出十三點來!

崔歪嘴子 (得意洋洋)讓他擲,擲出十二點,平局,也算他贏。

[楊彪抓過色子,合掌搖晃,握在一只手里狠勁攥了攥,拍桌上,竟是四瓣色子點朝上——兩瓣六點,兩瓣一點。

侯 七 (瞠目結舌)這,這這……

老板娘 (詫異,驚喊)兩個六點,兩個一點,十四點,鬼使神差啊!

許若萱 天意天意,真乃天意!

崔歪嘴子 (怪笑)能數出點來就算,算我輸,算我輸……

楊 彪 算輸不行,得算老賬!老板娘,翻過兩半一點色子看看。

老板娘 (翻開兩半一點的色子,驚訝)啊,里面都灌鉛了呀!

楊 彪 哼,當初老子就覺得你色子有鬼,捅你逃躥,就是要破你色子的鬼!這兩年,老子專練手勁,骨頭麻將能攥碎!

崔歪嘴子 (撐面子,一把薅過侯七,憤扇一巴掌)混賬東西!說!你給我的這兩個色子哪來的?

侯 七 (捂臉結巴)是是是,是鬼,鬼子六送的。

許若萱 (笑勸)罷了罷了,冤家易解不易結,抬頭不見低頭見嘛。

老板娘 是啊是啊,和為貴,忍為高,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崔歪嘴子 彪子老弟,不知莫怪,老子也是蒙在鼓里。呵呵,一笑泯恩仇。賞個面子,打個圓場,推牌九,你坐莊,你的色子。

許若萱 (一把拉過楊彪,搶回手槍)恕不奉陪,你倆一決雌雄吧。

楊 彪 (拎起壺抽回銀票)我也暫且告辭,得抓緊去辦木幫的差事。崔大警長,來日方長,后會有期。

老板娘 別介別介,都留步,我請客。崔大警長不是說一笑泯恩仇嗎,咱推杯換盞,敘舊攀新……

[和美枝子上,看見許若萱在,放心地撲奔過去。

和美枝子 看你半天沒有動靜,真以為你出了什么事兒?

許若萱 沒事兒。

和美枝子 哥哥要和我們一起去當鋪拜訪你娘,我們快走吧。

許若萱 (忙抱拳拜別)各位,告辭告辭。

侯 七 (讓過許若萱,急奔到崔歪嘴子身邊,嘻笑)秋野其三要做大紅媒,給許翻譯牽線和美枝子……

崔歪嘴子 看出來了,和美枝子小姐挺鐘情許翻譯的……

老板娘 瞎掰!許翻譯早就有童養媳了,那小女子水靈靈多俊氣!

侯 七 一妻一妾,一馬雙挎嘛!

老板娘 (鄙斥)呸,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想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侯 七 好漢占九女嘛!

[眾大笑。切光。

[升光。當鋪客廳,八仙桌,靠背椅。左為木格間壁內遮布簾,小窗兩側分掛“當”“押”金底紅字條幅。右側珠簾門通內室。任茹蘭持花撐子繡花。那哈哈腰別哈拉巴佇門口環視。

[那哈哈心語:“要除許漢奸,堵家最保險。先摸清他回家時間……”

那哈哈 (聲張)當鋪興隆發大財,金銀珠寶進門來!押當,押當!

任茹蘭 (忙恭迎)請坐,請坐!(沖門簾喊)娘,娘,招財進寶——

[大煙袋“嘩啦”挑開珠簾,許原氏叼大煙袋走出。

許原氏 (噴口煙)喲嗬,那哈哈哇,滿心歡喜的,撿到啥寶貝啦?

那哈哈 (懷里摸出青花茶碗,輕彈炫耀)乞丐總想富得快,賭場玩牌欠了債。腦袋難押命難賣,家傳寶貝豁出來。祖上官府當過差,青花蓋碗傳幾代。可惜失手摔碎蓋,有蓋大洋值百塊。呵呵,許老夫人,我這官窯青花蓋碗只當五十塊大洋。

許原氏 (輕蔑撇嘴)嘖嘖,甭逗了,哪垃圾堆翻出來的破瓷器。

那哈哈 (奏近亮碗底)您瞧瞧,這可是官窯款——“大清宣統年制”六字雙行楷書。

任茹蘭 我看看。(奏前看)娘,是“大清宣統年制”六個字。

許原氏 我搭眼一瞅,就是民窯青花,胎體厚,碗底粘窯砂……

任茹蘭 是是是,是鼓有小疙瘩,娘真有眼力。

許原氏 (示意任茹蘭望風)甭蒙老婆子,沒有金剛鉆,敢攬瓷器活!

那哈哈 嘿嘿,您是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我抵押。

[望風的任茹蘭急喊:“娘,大哥引秋野先生同枝子小姐來了!”

許原氏 (憤懣地)哼,狗東西,以為和日本主子來,我就不會把他踹出去?

那哈哈 (忙收茶碗欲走)那啥,我先回避。

許原氏 坐下,我這是當鋪,典當抵押侃價,他們管不著!

那哈哈 (正中下懷)唉唉,聽您的,有您壯膽……(坐下端詳茶碗)

[許若萱引領穿和服的秋野其三同和美枝子拎禮盒進屋。

任茹蘭 (恭敬施禮)大哥好!秋野先生好!枝子小姐好!

那哈哈 (忙起身點頭哈腰)秋野閣下光臨,紫氣東來,福星高照啊!

[秋野其三同和美枝子畢恭畢敬向許原氏施禮,異口同聲:“干娘好,干娘萬福,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許原氏 (冷落地)沒那福,沒那壽,整天鬧心巴拉,魂不守舍。(喝斥許若萱)跪下!沒規矩啊,老祖宗的孝禮,叩拜老娘!

[許若萱不是滋味地欲跪。

許原氏 (喝斥)慢著!先把黃狗皮扒下來再跪,不然我看著晃眼惡心。

[和美枝子郁悶低頭,秋野其三尷尬得皮笑肉不笑,苦苦搖頭。許若萱脫下日軍大衣,任茹蘭忙接過去。

許若萱 (跪拜叩頭)給母親請安,祝母親安康高壽!

許原氏 安康個屁!我問你,訪聽到你爹的下落沒有?

許若萱 我……

秋野其三 (忙打圓場)我知道了……干娘,您先收下干兒子不成敬意的禮物!(忙從和美枝子手中接過禮盒,恭敬奉獻)櫻花料理的精致點心,以前您挺愛吃的,敬請您老笑納!

許原氏 (哀嘆)如今心火大,嘴苦,吃啥都是一股苦澀味,茹蘭,你收下。

[任茹蘭忙放下大衣,恭敬地從秋野其三手中接過禮盒。

和美枝子 (訕笑)干娘,我把若萱哥哥扶起來了。(忙扶許若萱)

許原氏 (只顧盯視秋野)秋野,我聽人說小鬼子,呃,皇軍把你干爹當作“馬路達”,特別輸送搞活體試驗去了?

秋野其三 (忙不迭)不不不,這怎么可能,都是反滿抗日分子的造謠惑眾!(怒懟那哈哈)臭乞丐的干活,你的大大的傳謠?!

那哈哈 (點頭哈腰)豈敢豈敢,臭叫花子順口溜的都是恭喜發財,吉祥如意,王道樂土,東亞共榮,世界大統……

許原氏 (不耐煩)秋野,快說,皇軍把你干爹特別輸送哪塊去了?

秋野其三 (賠笑)干娘,您別急,聽我和您說說,我也是剛在軍部得到的消息,干爹投奔蘇聯符拉迪沃斯托克——就是中國海參崴,在抗聯集訓營做軍醫呢。

許原氏 (難以置信)若萱,你說,這可是真的?

許若萱 我我,我不曉得,也是剛剛聽秋野兄所說。

秋野其三 絕密情報,又涉及許家,怎會讓他知道!若萱要不是我賢弟和皇軍翻譯官,立馬會被抓捕關押,拷打審問。干娘啊,我可是為了您老和茹蘭妹子的安全,專程趕來的哇……

許原氏 為了我娘倆的安全?

和美枝子 (侃快地)干娘,搬到哥哥的研究所大院,皇軍把守,狼狗看護,大大的安全!吃喝任由您老和茹蘭妹子點要,特別的供奉。

秋野其三 義子我對您老感恩圖報,大大的敬奉孝心!

那哈哈 哈哈,許老太太福大命大造化大,大大地享清福啦!

許若萱 (反感,假借呵斥那哈哈發泄)咋呼啥,咬草根瞇著!

許原氏 (苦苦搖頭)不去,享不了你那清福。金窩銀窩,不如自家草窩,俺和茹蘭娘倆就死糗這疙瘩了。

[伴隨“都別動,舉起手來”的吼叫,崔歪嘴子持匣槍率偽警甲乙氣勢洶洶闖進,發現秋野其三故作驚呆。

秋野其三 (怒喊)叭嘎呀嚕,什么的干活?!

崔歪嘴子 (立正敬禮)報告閣下,奉憲兵隊命令,查抄許家當鋪!

秋野其三 叭嘎!胡作非為的干活,憑什么的查抄?!

崔歪嘴子 吉田少佐的通令,許家藥鋪掌門許一貼投靠抗聯義勇軍,現在海參崴集訓營,軍醫的干活,立刻查抄他家!

秋野其三 叭嘎!許老夫人是我干娘義母,許翻譯官是我把兄弟,我為他們擔保,我去憲兵隊的說明,你們統統地滾開!

[崔警長和偽警甲乙齊喊著“哈咿”緊忙退出。

秋野其三 干娘啊,警狗子可盯上您和當鋪了。我剛才已提醒您老,難免他們日夜騷擾,砸門抄家,折騰您個半死。那些押當的物件,會被一掃而光,客戶糾纏索賠能鬧騰死你。干娘啊,我可是一片孝心呀,還是搬去研究所大院,安享清福吧。

許原氏 (固執地)不,我不走。

那哈哈 要保平安可靠,皇軍加崗布哨。日夜兩班倒,走狗野貓難鬧。

許原氏 (旁敲側擊)把俺娘倆押進大牢,戴上手銬腳鐐,豈不更牢靠!

秋野其三 (怒懟那哈哈)叭嘎!叫花子的干活,快快地滾開。

[那哈哈故作唯唯諾諾,拿過蓋碗,點頭哈腰地站起。

許原氏 (厲聲)坐下!登門就是客,不分貴賤,不可看人下菜碟!

許若萱 (笑勸)娘,您肝火也太盛了,秋野兄可是誠心誠意的……

許原氏 閉嘴!在家里,沒你說話的份兒。

秋野其三 (嘻皮笑臉)干娘、義母啊,和為貴,忍為高,冤家還一笑泯恩仇哪,何況您親生骨肉……

許原氏 (氣不打一處來)我沒他這個逆子!

和美枝子 (忙奔到許原氏身邊撒嬌)干娘,您老人家不必為萱哥哥生氣,氣大傷身哩。我給干娘捶捶背,消消氣……(為許原氏捶背)

許原氏 (哭笑不得)謝了謝了,多謝枝子小姐的孝心。別別,別捶了,別捶了,再捶我這把老骨頭只怕要散架子啦。

秋野其三 干娘,義母,晚輩還有一件小事相求……

許原氏 說。

秋野其三 前幾日,晚輩掌管的高寒植物研究所幾位學者在深山密林采集植物標本,被大雪困住,凍傷了腿腳……

許原氏 (忙截話)我這是當鋪,凍傷藥膏的沒有,趁早去藥鋪吧。

秋野其三 (賠笑)呵呵,干娘義母哇,當年我凍傷,您給敷貼的凍傷膏好好的療效哇!真真的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啊!

許原氏 我不懂更不會配藥,藥方在老頭子肚子里,可惜……那啥,你配來藥,我去藥鋪給你熬制……

秋野其三 干娘啊,中醫的驗方,可都是祖輩嫡傳,世代傳承啊!

許原氏 老頭子一失蹤,失傳了!呃,累了,腰酸……

秋野其三 呃呃,您歇著,我們告辭。干娘啊,您想好了,還是搬研究所大院住吧。

許原氏 多謝你一片孝心,不送,走好。

秋野其三 呵呵,干娘多多保重。(苦笑合掌作揖后退)

和美枝子 (深鞠躬)干娘萬福,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作揖后退)

許若萱 (畢恭畢敬向許原氏鞠躬)母親多多保重!(作揖后退)

許原氏 (憤然一拍桌子)站住!狗小子滾過來。

許若萱 (緊忙奔過來,垂手恭立)聽娘教訓。

許原氏 我來問你,你爹到底是投靠抗日聯軍了,還是被當作什么“馬路達”特別送到哪里去了?

許若萱 (難以實言)娘,孰真孰假,我,我不敢斷言……

許原氏 (義憤填膺)混賬東西!不忠不孝的逆子,氣死我了,滾!(憤扇許若萱一嘴巴)以后別再讓我看見你,再要邁進當鋪門坎一步,我打折你的狗腿!

[許若萱捂臉,憋屈得眼淚汪汪,撲通跪地。

[許原氏悱悱地欲踹許若萱,被撲上的任茹蘭抱住。

任茹蘭 干娘!

許若萱 娘!

許原氏 (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你以后別管我叫娘,你爹好端端的一個人失蹤這么長時間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你,你也不說去找一找,你還是我們的兒子嗎?

任茹蘭 (哀求)娘,娘,氣大傷身。哥,別惹娘煩心了,快走啊!

那哈哈 (踢許若萱一腳)快滾!

任茹蘭 (拼力拉起許若萱)走吧走吧。(強行將許若萱推搡出門)

那哈哈 (叮喊)作惡必招禍,遲早躲不過!

任茹蘭 (忙給許原氏摩挲前胸,輕捶后背)娘,您消消氣,我哥是鬼纏身、妖迷魂,當翻譯傳傳話,他也不是行兇作惡的人。

許原氏 (舒口氣看著那哈哈)那哈哈啊,惡鬼盯上當鋪了,難支巴了。蓋碗你收起吧。謝你站腳助威,賞你一塊大洋。(掏遞一塊大洋)

那哈哈 多謝啦!亂世料不及,朝不保夕,好自為之吧。(欲收銀元)

[伴隨“都別動,統統舉起手來”的吼叫,崔歪嘴子又率領端槍的偽警甲乙氣勢洶洶闖進。

崔歪嘴子 奉命查抄,統統地抱頭蹲下!

偽警甲 (猛砸那哈哈一槍托子,吼叫)臭叫花子,快快抱頭蹲下!

偽警乙 (急忙掠過蓋碗和銀元)財物的統統的封存。

[任茹蘭恐慌地撲抱許原氏,許原氏摟著任茹蘭悲憤長嘆。

[偽警甲掀看“當”字條幅,“哧啦——”撕扯得半脫軸。

[切光。

[俄式小白樺酒吧,白樺矮柵吧間,白樺桌椅,掛白樺油畫。

[升光。黃一夫和吳丹坐守吧間,黃一夫把玩一束冰凌花。金發白俄女招待托盤端來兩杯咖啡,敬奉吳丹和黃一夫。

白俄女 (笑逐顏開,漢語生硬)先生您的享用,小姐您的享用……

[傳來哈拉巴敲擊聲,挎油漬藍布袋的那哈哈敲著哈拉巴出現在酒吧門口。女招待緊忙拎托盤奔出隔間,迎上前去。

那哈哈 (拍晃哈拉巴眺望吧間)哈拉巴,撒歡敲,白樺酒吧哈拉劭。白俄吧女美容貌,金發碧眼長睫毛。紅唇一抿迷人笑,豐乳肥臀更風騷。品咂紅酒嚼奶酪,蛋卷香腸夾面包……

白俄女 (嘻笑拍托盤)哈拉劭,哈拉劭,酒吧統統地包下了,多多配合的原諒,是諒解,懇請多多的諒解,一盧布的贈送。

那哈哈 (變戲法般繞手身后一劃拉,抓出一束冰凌花)行善哈拉劭,一報還一報。冰凌花,瓶中插,溢香飄酒吧。(親吻盧布,笑喊)再見再見,達斯委大妮婭!(走去)

[白俄女盤端冰凌花,哼唱《花兒與少年》,舞步奔進一側。

黃一夫 (窺視)表妹,老乞丐來摻和了,送冰凌花,許是暗示,你在廣告板上畫出聯絡符號后,他也靠近過,會不會是他……

吳 丹 老乞丐那是追人討要,給白俄女招待送冰凌花是討好。這時節,冰凌花象征吉祥,祝福美好。

黃一夫 (仍在琢磨)有五個人靠近廣告板,那白圈中的一豎會是誰畫的呢?背簍裝冰凌花的莽漢楊彪,秋野其三申明他是來給木幫買凍傷藥的;挎筐冰凌花的小姑娘,你說是狗漢奸許翻譯的義妹,她和許母都忌恨許漢奸;拍哈拉巴的老叫花子也被你否了;那個叫侯七的警狗子轟攆叫花子;再就是漢奸許翻譯,可他又是秋野其三的磕頭拜把子弟兄。可你,你又答應秋野其三為你做媒,與他牽紅線……

吳 丹 (苦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黃一夫 (酸溜溜)談對象,處戀人,不怕被日本人當花姑娘糟蹋了!

吳 丹 去你的!義無反顧的革命志士、抗聯勇士,哪個怕拋頭顱,灑熱血!說心里話,我熱衷的是上戰場,舞刀揮槍,跟小鬼子對決拼殺!這隱避潛伏,太憋屈,太窩囊,日夜提心吊膽……

黃一夫 (哀嘆)困憋深山的抗聯戰士更苦啊!好多人沒棉衣,裹蒲草簾子;沒棉帽,布條纏頭包耳朵;沒棉鞋,樹皮搓繩編鞋,腳裹麻袋片子;幾百號人凍傷了腿和腳,實在難熬啊!

吳 丹 快熬出頭了,冰凌花都開了……

[黃一夫猛然意識到什么,怵惕地翻椅查看,伏身尋查桌底……

吳 丹 (憋笑)怕竊聽吧?放心好了,這家白俄酒吧挺可靠,我和賀書記在這接過頭。嗐,賀書記可遭大罪了,生死不知啊。

[和美枝子引許若萱出現在門口,白俄女笑喊“歡迎歡迎”奔上。

吳 丹 (忙低語)和美枝子迎來許翻譯了……

[“這邊的請——”白俄女笑引和美枝子和許若萱走來。

和美枝子 (彬彬有禮介紹)二位貴客,這位就是許翻譯官。許哥,這位是吳丹老師,這位是吳老師的表哥黃先生。

許若萱 (客氣地抱拳拱手)吳老師好!黃先生好!

黃一夫 (抱拳回敬)許翻譯好,大家都好!請坐請坐!

白俄女 吳小姐,您去點菜好了。菜的樣品櫥窗里統統的有。

吳 丹 和美枝子小姐,您點好了,您知道秋野所長和許翻譯的口味。

和美枝子 我大哥說定了的,今天的招待由他統統買單。呵呵,恭敬不如從命,小女子就遵從吳老師,點幾味菜,可不可口,多多包涵啊。

[白俄女笑說著“枝子小姐這邊請”,引領和美枝子走去。

[吳丹故作靦腆地拿過冰凌花欣賞。

許若萱 (笑逐顏開)春寒料峭,凍殺年少。這柔弱的冰凌花,卻能鉆透雪壓冰封的凍土,傲然獨放金燦燦花朵,難能可貴啊!

黃一夫 呵呵,詩情畫意,許翻譯頗有文采啊!

許若萱 哪里哪里,二位先生面前,豈敢班門弄斧。敝人只不過品讀過幾首詠嘆冰凌花的小詩。嘿嘿,我還照葫蘆畫瓢,在一家小報上發表過一首小詩哪……

黃一夫 (拿過冰凌花)贊美冰凌花吧……

吳 丹 (緊忙掠過冰凌花)表哥,聽許翻譯說,欣賞他的詩。

許若萱 (一愣神,故作清嗓,吟誦)抖雪頂冰獨挺身,凌寒孤立彌堅貞,傲然獨綻非爭艷,自甘一現報新春。呵呵,獻丑了!

吳 丹 (揮舉冰凌花)好,好!最后兩句,傲然獨綻非爭艷,自甘一現報新春,有意境,見精神,隱喻傲然獨放的風骨!

許若萱 呵呵,謬贊謬贊,不知黃先生有何見教?

黃一夫 (咂嘴晃頭)好詩如佳釀,需品咂回味。恰如吳老師的點評,呃,是點贊有意境,見精神,意喻傲然獨放的風骨。

許若萱 呵呵,過獎了,過獎了。在二位先生學師面前,班門弄斧了。

[和美枝子喊著“萱哥哥”顛顛奔來。

和美枝子 萱哥哥,秋野哥哥打來電話了,快去接吧。

許若萱 呵呵,買單的秋野兄咋還不到位,真真的有抻頭。

[和美枝子嘻笑著“怕影響您談情說愛嘛”,引許若萱匆匆奔去。

黃一夫 (悄聲嗔怪)怎不讓我應答暗語試探?他卻自行吟誦了……

吳 丹 (低語)能信任他?不怕暴露?若是叛徒供出接頭暗號,他來做誘餌哪?隱蔽潛伏,必須時時警惕,處處留神,事事謹慎。

黃一夫 那你,你怎么還答應秋野其三來為你做紅媒哪?

吳 丹 我就是想通過接觸他,親近他,了解賀書記到底是被誰出賣的,地下交通站是怎么被敵人破壞的……

黃一夫 (由衷贊嘆)刮目相看,巾幗不讓須眉啊!

[酒吧門被“咣當”踹開,侯七端著手槍閃現門口,白俄女喊著“酒吧包下了——”奔迎上前。

白俄女 (彬彬有禮)多多包涵,酒吧統統包下,勞駕請往別家的去……

侯 七 (推搡白俄女,蠻橫呵斥)嘟嚕個屁,靠邊靠邊。

[特務甲乙耀武揚威闖進,二日軍奔進橫槍把門。

侯 七 (奔來吧間,槍逼喝令)二位被捕了,舉起手來!

[黃一夫大驚失色。吳丹故作鎮靜。

吳 丹 (索性大笑)侯探長,開什么玩笑,我們是秋野其三所長請來的客人,和美枝子小姐點菜哪,許翻譯官已到,去接電話了。

侯 七 (吼叫)老子奉命行事,銬起來!

[特務甲乙撲上,蠻橫地給黃一夫和吳丹扣上手銬。

[許若萱同和美枝子慌忙奔來,目瞪口呆。

許若萱 (忙賠笑臉)侯探長,誤會了吧,吳老師和黃先生是秋野其三閣下請來的客人。

和美枝子 侯探長,我哥哥馬上就到。

侯 七 (詭秘淫笑)秋野閣下坐鎮憲兵隊,等待審訊拷問二位呢……許翻譯官,所長令你同往陪審,錄供。

許若萱 這這,這是怎么啦,這到底是咋回事?

吳 丹 (怒懟許若萱)都是你,漢奸!笑面虎,夾尾巴狗,披著人皮的惡狼!

[特務甲乙推搡吳丹和黃一夫,喝斥“走——”

[吳丹昂首挺胸,黃一夫垂頭喪氣。

[切光。

[傳來狼狗狂吠聲和任茹蘭驚嚇慘叫聲……

[升光。審訊室。任茹蘭披頭散發驚恐慘叫,東躲西藏。軍裝秋野其三和持筆的許若萱端坐桌后,小野蠻橫地拄軍刀虎視眈眈,日軍甲把守珠簾門,簾內隱約可見黃一夫。

任茹蘭 啊啊,撕開皮肉啦!咬斷胳膊啦!天啊,掏出腸子啦!啊啊,張著血盆大口,沖我來啦!啊啊,撲過來啦,撲上來啦……(逃向房門,被把守的侯七和另一警察挾持,拼命掙扎)不不不,不喂狼狗,我不喂狼狗,救救我啊,娘啊,救救我啊……

黑 木 (急吼)許翻譯,快快的阻止你義妹!

許若萱 (悶憋地猛拍桌子高喊)任茹蘭,你的不許胡鬧!

任茹蘭 (忿忿點戳許若萱)他他他,魔鬼,妖怪,索命鬼,害人精!(跺腳揮拳奔向許若萱)打打打,打白眼狼,打夾尾巴狗……

黑 木 (拔戰刀恫嚇)叭嘎!胡作亂鬧,死啦死啦的!

任茹蘭 (驚恐)啊啊,鬼鬼,索命鬼。(跌倒,爬到桌下發抖)

許若萱 (苦苦搖頭,哀惋地)秋野其三所長,茹蘭受狼狗撕人刺激,嚇犯了瘋病,她小時候有羊角風癲癇病,您是見過她犯病的。

秋野其三 (搖頭苦笑)我也不信她會是代號冰凌花,你的送她。

許若萱 (意在監審)不不,我不能回家!秋野所長,您是深知的,我要膽敢再進家門,我娘發狠要打折我的腿……

秋野其三 (忙沖門口喊)侯探長!

侯 七 (閃現門口,畢恭畢敬)報告所長,侯七待命!

秋野其三 你的護送瘋女回家,當鋪的留守。

侯 七 哈咿,哈!(忙奔到桌旁喊)任茹蘭,快快的爬出來,我送你回家,當鋪的回去。

任茹蘭 (恐懼得緊往桌里縮,抱住桌腿)不不,我不去狗圈,不扔進狗圈,不喂狼狗……

黑 木 (抽戰刀恫嚇)快快出來,不出來的死了死了的有!

任茹蘭 (恐慌爬出,躥起來奔逃)我不去狗圈,我不喂狼狗……(連聲驚喊著沖出門口)

[侯七追出。

[隱忍壓抑的許若萱深出一口氣。

黑 木 (沖門口喊)侯探長,哈拉巴老叫花子的押來!

[伴隨侯七“哈咿”的應聲,侯七和特務乙推進那哈哈。

那哈哈 (嘻皮笑臉)一聽傳叫,立馬就到。是把死尸撈,還是說唱逗笑。能給個溫飽,有草窩倒覺,甘愿聽命效勞,隨叫隨到。逗樂耍活寶,賣瓦盆一套一套。順口溜,蓮花落,唱春曲,哼浪調,口技表演更絕妙。(模仿學叫)小狗汪汪直躥跶,鴨子跩跩叫呱呱,母雞下蛋咯咯噠,喜鵲炸窩喳喳喳……

[許若萱忍俊不禁,黑木憋不住噴笑。

秋野其三 (憤拍桌子大吼)叭嘎,大大的放肆!你的快快交代!(舉起畫有粉筆圈的木板)這個的什么的符號?

那哈哈 一個白圈圈,又像個大零蛋;還像是玉手鐲、銀耳環;我這要飯的叫花子乞丐想象是燒餅、鍋烙、炸糕、火燒……

秋野其三 你的胡說八道!我的問你是象征什么的符號?

那哈哈 什么符號,猜不到,不敢亂放炮。還請閣下賜教!

秋野其三 你的這個的看看。(拿出拆來的美女化妝品廣告牌,指點粉筆圈中的豎道)這個豎道,有人看見是你所畫。

黑 木 (拔刀威逼)快快地交代,不坦白死啦死啦的有!

那哈哈 (伸開雙臂)搜身的好了,翻翻兜,有沒有粉筆頭?有沒有粉筆末?若有,任殺任剮,扣出眼珠當泡踩,砍下腦袋當球踢!太君啊,人命關天得較真,把指認我的人叫來,當面鑼對面鼓地敲,我跟他是前世仇,今世冤?是抱他孩子下井了,還是拐走他老婆了?拿我老叫花子當替罪羊,做替死鬼啊?!

[秋野其三與黑木面面相覷,許若萱捂嘴憋笑。

那哈哈 (氣不忿)誣告的人哪?出來對證啊!妄口巴舌的家伙在里屋躲著吧?我把他撈扯出。(索性奔向日軍把守的珠簾)

黑 木 叭嘎!(急忙躥上,橫刀攔住)胡作亂鬧的死啦死啦的有!

秋野其三 (厭惡揮手)窮酸的街溜子老混混,讓他的快快滾蛋。

黑 木 (喝斥)滾蛋,快快的滾蛋!

那哈哈 (骨碌毛翻到秋野其三面前,作揖)太君的開恩!幫人幫到底,救人救個活,我不走了,收留當差吧。許少爺能當翻譯,我能做雜役——(拍腿打點兒)老叫花子沒有家,溜街串巷賣嘴巴。笑臉奉迎說好話,乞求吃喝討錢花,總受欺辱遭打罵。太君收留是造化,背尸燒埋我包下。能喝殘湯撿飯渣,攏個草窩就能趴,王道樂土享榮華……

秋野其三 (憤斥)叭嘎!油嘴滑舌的叫花子,混吃混喝的街溜子,快快的轟出去!

黑 木 (吼叫著拔刀威逼)叭嘎,再不快滾,送你的去極樂世界!

[那哈哈連應“滾滾滾”,跌跌撞撞奔向門口。守門侯七伸腳絆他跌個跟頭,爬起逃竄。黑木狂笑,許若萱忍俊不禁。

秋野其三 (繃著面孔大喊)女共匪的特工快快地押上來。

[日軍乙推搡進戴手銬的吳丹,吳丹大義凜然。

秋野其三 (冷笑)吳老師,敝人大大的佩服,苦心妙計,誘使我這個月老,差點幫你拴上了紅線……

吳 丹 (譏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許若萱 (不無贊嘆)真乃巾幗不讓須眉啊!

吳 丹 (憤斥)呸!就你這漢奸走狗,敢稱須眉,實乃太監閹人!哼,恨不能成為糖衣彈,炸你個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許若萱 可惜啊,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吳 丹 身先死,何所懼,不做亡國奴,誓用血肉鑄成新的長城!

黑 木 叭嘎!(猛揮刀逼架吳丹脖頸)不坦白交代死啦死啦的!

秋野其三 (指廣告牌上白圈豎杠圖)吳巾幗,說吧,誰的畫的豎杠?

吳 丹 (嘲笑)多此一問,我若知誰畫,早接上頭拿到膏藥走人了。

秋野其三 你的,耍猾頭的狡辯!黃一夫的裝牙痛,你的急于陪他去回春堂藥鋪,說明你的已認定了接頭聯絡人。

黑 木 (按壓戰刀)快快的說,接頭人的誰是?

吳 丹 是那個名叫楊彪的漢子,背簍裝有冰凌花,還接觸過廣告板,警察又追捕他。可是,你秋野其三聲稱他來給木幫買凍傷藥,你還挑明共榮木業的左藤已通報小野多多關照。

秋野其三 楊彪的排除。坦白的說,你的特工的潛伏,會沒有聯絡人?!

吳 丹 有,一個叫劉貴的人。

黑 木 他早就被你們的賀書記一槍打死了。

吳 丹 這就對了,不打死,我也不會告訴你的。這就是叛徒的應有下場,罪有應得,死有余辜!

秋野其三 劉貴供出了姓賀的密山縣委書記,為什么沒有供出你來?!

吳 丹 這說明我們組織嚴密都是單線聯系。

秋野其三 那你說,你單線接頭的聯系人還有誰?

吳 丹 單線聯系劉貴,他引見過賀書記。就這些,你們統統的知道。

秋野其三 趕快交代,不然我現在就把你扔到狗圈里去,像你這樣的美人絕對是狼狗們的一頓美味佳肴。

吳 丹 你隨便!

秋野其三 你真的不害怕,快說代號冰凌花的人是誰?誰是冰凌花?

吳 丹 (戴銬雙手憤指許若萱)他——就是他!

許若萱 (大笑)倒打一耙,借刀殺人啊!秋野其三兄會如此愚蠢嗎?

秋野其三 (譏笑)美人計的不成,離間計的干活。

黑 木 (咆哮)上刑!侯探長,女匪的老虎凳伺候!

[侯七應聲“哈咿”奔過來,警察甲急喊著“報告”奔進。

警察甲 (喘吁)報告秋野所長、黑木曹長,任茹蘭小女子死了……

許若萱 (驚愕地霍然站起)死了,怎么會突然死了?!

秋野其三 快快的說,怎么的死了?

警察甲 許老太太給她灌了一碗藥,她就倒地昏死了。許老太太也沖了一碗藥,哭喊“沒活路了”也喝了……我趕緊跑回稟報。

許若萱 (驚慌急切地)秋野兄,我得趕緊回去看看。

秋野其三 你的快快回去,我的一會趕過去。侯七,你的帶人跟隨,保護許翻譯官,有情況的快快回來稟報。

[侯七連應“哈咿”,追攆許若萱奔去。

黑 木 (猛推拽吳丹)走!老虎凳的上刑!

吳 丹 (憤然晃甩侯七)閃開,我自己會走!(毅然走向老虎凳,慷慨吟誦)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決然端坐老虎凳上,仰天長嘯)上刑吧!酷刑視死若等閑,我以我血薦軒轅!

[珠簾“嘩啦”挑開,黃一夫急切推開護門日軍步槍躥出。

黃一夫 (卑躬屈膝,連連作揖懇求)秋野所長,小野曹長,開恩啊,高抬貴手,大可不必用刑,我能說服吳丹老師……

[吳丹嗤之以鼻。

黃一夫 (忙轉對吳丹,懇切動情)吳丹老師啊,皇軍并屯封山,屢屢圍剿,被迫困守深山的抗聯,已彈盡糧絕,堅持不了多久啦,更何況百十號凍傷者不死即殘。識時務者為俊杰,昧先見者非明哲,你我快快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吧!秋野所長已答應,送我倆去大日本帝國留學深造……

吳 丹 (壞笑著起身趨前)你說的可是真的?

黃一夫 真的,真真的,秋野所長親口應承!不信你問秋野所長。

吳 丹 (憤喊)真真的叛徒!(抬腿狠踢黃一夫)

黃一夫 (驚叫抱蹲)哎喲,哎喲喲……

[秋野其三和黑木大笑,吳丹欲撲踢黃一夫,被侯七扼制住。

吳 丹 (踢腿忿斥)狗叛徒,卑鄙無恥的叛徒,真給中國人丟臉。

[侯七上前捂住吳丹的嘴。

秋野其三 一夫君,此女冥頑不化,死啦死啦地,等你到大日本帝國,保你美女如云享受不盡,眼下快快按計行事,速將凍傷藥膏送回密營……

[侯七被吳丹咬手,“啊”地驚叫撒手。

吳 丹 (怒吼)狗叛徒,喪盡天良啊,送假膏藥殘害戰友……

[侯七一拳將吳丹打倒在老虎凳上。

[切光。

[升光。搜查后的當鋪客廳,桌簾扯下,“當”字條幅半脫軸。“押”字條幅低墜。內室門珠簾散落。許原氏坐桌旁攪藥碗,另張椅上搭著補丁棉猴和坎肩,任茹蘭抿棉襖大襟奔出內室。

任茹蘭 娘,穿上了,您看。(敞開大襟顯露繡花紅肚兜)

許原氏 快系上扣吧,嚴守秘密……但愿你好好活著,傳承下去。

任茹蘭 (系上衣扣,詫異)娘,你你,你又沖啥藥啊?

許原氏 斷腸散!娘被逼無奈,絕命送你!快穿棉猴套坎肩……

任茹蘭 (撲抱許原氏)娘,娘,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撇下我啊!

許原氏 胡說!沒志氣了啊?!剛才,侯七送你瘋瘋顛顛蹽回來,娘一搭眼就看出你犯瘋癲了。娘哭喊不活了,娘倆一塊死,娘摟抱你灌了招魂丹。你迷迷糊糊昏倒后,娘又立馬沖碗糊米水一口悶了,佯裝昏倒,嚇跑了侯七。娘又給你灌了安神丸。等你回過神兒來后,娘趕緊交代后事……

任茹蘭 (啜泣)娘,娘,我舍不得你啊!

許原氏 不舍我,娘倆一塊死啊,救命藥膏咋送出?!娘幫你謀劃好了。(出示一盒哈德門香煙和一包糖果)我死后,鬼子警察來了,趕緊敬煙敬糖,吊喪的規矩,空嘴招鬼,陰魂鉆肚附體。等他們都昏迷了,你立馬穿棉猴套坎肩,去道德會找徐道悟會長……這不也是你出的主意嗎!

任茹蘭 不不不,我可沒說讓你死啊?!

許原氏 我不死,你橫不下心走啊,更怕走不脫。剛強點,快穿。

[傳來急切敲門聲。

許原氏 (警覺)快去看看,是誰來了?(捧藥碗苦苦搖頭)

任茹蘭 (忙奔門邊,拉窺孔擋板探視)三虎子,娘。是楊彪叔叔!

許原氏 (放下藥碗,犯尋思)他來淘弄凍傷膏藥?這小子別是有奶就娘,讓小鬼子利用了?不托底,信不實,膏藥決不能外露!

[任茹蘭拉閂開門,楊彪急匆匆奔進,閃腳直打酒嗝。

楊 彪 嘿嘿,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沾賭上癮,沾酒上癮。許大嬸兒啊,街面上碰見您那會兒,我要告訴你許大叔被當作“馬路達”,特別輸送后慘死的事,讓小鬼子巡邏隊沖了……

任茹蘭 (詫異)慘死?秋野其三說我爹去了蘇聯,在海參崴義勇軍集訓營當軍醫呢!

許原氏 你信啊?他那是閻王爺貼告示——鬼話連篇!三虎子,快說,俺老頭子被當作啥“馬路達”,特別輸送到哪里去了?

楊 彪 還是年三十那晚,左藤會長慰問木幫,喝多了侃治凍傷,透露許一貼在日本兵營熬藥治凍傷,十幾個敷藥的鬼子傷兵開始挺見好,沒承想六七天后,個個全身潰爛,統統慘死。

任茹蘭 (急切地)俺爹他,他被小鬼子殺了?

許原氏 (忿忿然)兇殘的小鬼子還能放過你爹?

楊 彪 沒在兵營殺——當作“馬路達”,特別輸送了……

許原氏 快說!啥叫馬路達?

楊 彪 “馬路達”就是活人試驗品,秘密押送哈爾濱七三一細菌部隊,活體試驗毒氣、毒菌,開膛破肚,挖心割肝,焚尸滅跡。

許原氏 (悲憤地一擂桌子)狗日的小鬼子,都是惡魔厲鬼!

楊 彪 嗐,恨壓心底吧,可別傳揚。走漏了,小鬼子追查,也得抓我當馬路達……呃,我得趕緊帶凍傷膏回木幫了。

許原氏 (疑惑)你拿到凍傷膏了?

楊 彪 劉先生熬制的,是你家許老先生的方子……

[許原氏和任茹蘭詫異,難以置信,面面相覷。

楊 彪 劉厚德讓我看方子了。你家“回春堂”紅頭字方箋,蓋有“許一貼”陰陽印章,這印章我認得,沒錯。開列的七味草藥我還特意記下了,有凍青梗、馬糞包、樺樹瘤、忘憂草就是黃花菜、福壽草就是冰凌花、五行草就是馬齒莧、老鴰眼就是臭李子,熬成膏用獾子油調和。對吧?

任茹蘭 (脫口而出)對對對,七味藥,七仙草,七星膏!

許原氏 (不可置否)這個,這個,劉厚德怎么會有這個方子?

楊 彪 劉厚德說是秋野其三出的方子,鬼子兵圍封藥鋪,監守熬制,著急救治搜山凍傷的幾十號日本兵。哼,沒有家賊勾不來外鬼,這方子肯定是你漢奸兒子供奉的!呃呃,我得走了——(苦苦搖頭,出門叮囑)人心難測,好自為之吧!

任茹蘭 (急切地)不不——娘,膏藥方子不會是萱哥提供的!

許原氏 難說啊,可能是老頭子怕有啥閃失,秘傳他留后手的。若真如此,就是這個白臉狼討好獻出了。給小鬼子治傷,助紂為虐啊!千刀萬剮的逆子!(哀嘆)茹蘭啊,快快穿棉猴套坎肩走吧,只怕侯七帶人來了走不脫了。(毅然捧起藥碗)

任茹蘭 (哭腔)娘,娘,你別喝藥,你別死……

許原氏 我不先死,等你一塊死啊?膏藥送不出,抗聯凍傷的那百十號人,勢必死的死殘的殘。只有娘死了,你才能脫身送出膏藥,治好了那百十號人,娘死得值啊!(欲喝藥)

[傳來急切敲門聲。

許原氏 (示意任茹蘭)快去看看,又是誰來了?

任茹蘭 (忙奔門邊,拉窺孔擋板探視)娘,是劉厚德先生。(拉閂開門)

許原氏 (忙放下藥碗,沉吟)他來做什么?

[劉厚德怵惕地慌張溜進,緊忙袖出“回春堂”紅頭字處方箋。

劉先生 許嫂啊,你快驗驗,是你家許一貼開的方子嗎?

[許原氏急忙接方箋驗看。

劉厚德 你家的處方箋,許大哥的楷書字和陰陽印章,都對。可我還是疑惑費解,鬼子把守熬藥,拿走藥膏咋不收回處方呢?

許原氏 (憤將方箋拍桌上)劉先生,你上大當了。俺家的方箋,許一貼的字跡和陰陽章,當真不假,也是七星膏那七味藥……

劉厚德 (一頭霧水)七味藥都,都對,我咋還上大當了啊?

許原氏 你是醫家,當然深知草藥是雙刃劍、三棱銼,用藥部位、用量及調制、服用方法不同,不僅療效不同,治療病癥更不同。如鮮姜,姜皮主涼,姜肉主熱;草藥三七,又止血又活血。是藥三分毒,用好了是救命良藥,沒用好就是斷命毒藥!

任茹蘭 (看方箋)娘,用藥部位不對,凍青沒紅果,福壽草沒梗,老鴰眼臭李子少核(胡)兒,五行草馬齒莧沒用黑籽……

許原氏 (猛想起)啊,定是老頭子給小鬼子治凍傷的復仇方,敷藥先封皮,后內爛……(恍然大悟)天啊,小鬼子太狠毒了,拿這個偽方子熬藥,是要殘害凍傷的抗聯義士,捎帶坑害凍傷木把啊。故意留下此方,陰謀得逞后,歸罪咱回春堂。俺家的方,你熬的藥,罪責難逃。小鬼子太陰損啦!

劉厚德 (叫苦不迭)這可咋整,這黑鍋背的,跳進黃河洗不清……

[六順子閃現門口,急切低喊“掌柜的,侯七帶人來了!”

劉厚德 呃呃,立馬走。想法避禍躲災吧……(抓過方箋慌忙蹽了)

[任茹蘭慌忙奔到門口眺望。

許原氏 (深舒一口氣)不是萱兒獻的方子,我也心安了。(昂揚地)老頭子真個硬漢,好漢,大英雄啊!老伴陪你去啦!(決然捧碗喝干,嘆息)嗐,攤了個不爭氣的兒子啊,他爹失蹤后突然蹽回來,說是狼崽子秋野請他當翻譯。我恨鬼子仇迷心竅,恨漢奸氣昏了頭,罵他,打他,轟攆他,他也不吭聲……(似乎有所醒悟)啊,回光返照吧。我咋忽然覺得這小子含淚的眼圈里噙著委屈和隱忍……(忙喊)茹蘭,茹蘭——

任茹蘭 (急忙奔過來)娘,我瞄見我哥了,跟侯七等人到路口了。(瞥見空碗,猛奪過,驚喊)娘,你你,你喝藥了——(摟抱住許原氏,哭喊)娘啊,娘,你不能死啊——

許原氏 蘭兒,娘忽然覺得萱兒也許不是真漢奸,是抗聯臥底的內線?

任茹蘭 娘,實情告訴您吧,坎肩絮膏藥給木把,棉猴絮膏藥給抗聯,都是萱哥給我出的招兒,讓我秘密送交徐道長……

許原氏 他,他知道家里有膏藥?

任茹蘭 知道,知道你常年密封一罐膏藥留備急用。

許原氏 準是你告訴他的!你,你倆瞞我個死死的。

任茹蘭 萱哥說,娘越是罵他,打他,攆他,狗日的秋野其三和小鬼子才會更信任他。

許原氏 (嘆息)娘是恨鐵不鋼,錯怪冤屈他了。好啊,娘死了也能瞑目了。茹蘭啊,你是他未婚妻,娘死后,全靠你幫襯他了……啊啊,快快,快走吧!(咳血)

任茹蘭 (搖晃許原氏哭喊)娘,娘,娘——(抱著許原氏趔趄倒地)

[許若萱和侯七、特務甲匆匆進屋。任茹蘭瞥一眼悲嚎。

許若萱 娘——(哭喊撲跪,跪爬上前撲抱許原氏痛哭)娘!

侯 七 (質問任茹蘭)你的先喝藥栽倒地上,咋的沒死?

任茹蘭 我犯瘋病,娘給灌了拘魂丹和安神丸;娘喝的是斷腸散……哎呀,外人來吊唁,嘴空閑,陰魂鉆,邪氣填,惡毒犯,不死也瘋癲。快快快,含塊糖,叼根煙。(忙塞糖發煙)

[侯七和特務甲忙含糖吸煙,特務甲還貪婪地耳夾一根煙。

任茹蘭 (跪許若萱身旁哭訴)娘啊,萱哥來了,你親兒子來了……

[侯七和特務甲暈轉,倒地抽搐。

任茹蘭 (悄聲)娘的除奸計。哥,娘猜到你是臥底,我才說了實情……

許若萱 (急捂任茹蘭嘴巴,示意保密,怵惕地奔向門口看看,回身踢踹侯七和特務甲一腳,悄問)按計劃安排好了吧?

任茹蘭 都按你說的(指指棉猴和坎肩),秘方(拍拍肚兜)。

[伴隨哈拉巴敲擊聲,那哈哈出現門口。許若萱和任茹蘭忙哭。

那哈哈 (急奔到許若萱身邊,情深意切地)代號冰凌花。

許若萱 (詫異)你!

那哈哈 我和賀書記也是單線聯系,我去獄中看過他一次,他奄奄一息時叮囑我,你就是代號冰凌花的我黨同志,讓我不惜一切代價幫你為抗聯密營護送凍傷膏。我被放出憲兵隊后,就麻溜去道德會找陳道悟會長,他是我們秘密交通站站長,特意創辦日語學校深入到日軍高層。

許若萱 這就對上號了,賀書記跟我說起過他,還告訴我了接頭暗號,有緊急情況找他,為嚴加保密我暫時沒直接跟他聯絡。

那哈哈 賀書記也叮囑過他,關鍵時幫你。他讓我秘密協助你速將凍傷膏轉交給他,他安排交通員急送抗聯密營。

許若萱 好,太好了!(忙詭秘地對那哈哈耳語)你這么辦……

那哈哈 (頻頻點頭)妙,妙,金蟬脫殼……

許若萱 (急切地)茹蘭,麻溜穿坎肩套棉猴,跟那師傅走——只怕秋野其三帶人立馬來到……(轉念一想)不行,你得裝昏死,那師傅背著,說是雇他急送診所搶救。

任茹蘭 (忙穿棉猴套坎肩,哀戀哭腔)哥,哥,你……

許若萱 別婆婆媽媽了,那師傅會對你說的,快走吧!

[那哈哈急忙背起任茹蘭,匆匆走去。

許若萱 (痛哭)娘啊娘,自古忠孝難兩全——不孝兒是中共地下組織聯絡員,組織上借助兒子和秋野其三的特殊關系,派遣臥底做翻譯,背上了漢奸罵名。使命在肩,責任重大,不孝兒已生死度外,視死如歸。您老人家疾惡如仇,罵我,打我,轟攆我,不孝兒只能有苦往肚里咽,有淚往心里流,忍辱負重,委屈求全。娘啊,母子連心——小妹說,您已領悟到兒子不會是漢奸了。您為救治凍傷的抗聯戰士和木把兄弟,舍命拼死設計送藥。您的大仁大義更加激勵孩兒為反滿抗日而殊死拼搏!娘啊娘,咱家人萬萬沒有料到,當年救治的秋野其三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白臉狼。他的高寒植物研究所,實為“特高科”特務機關。我爹去年冬天失蹤,就是他這條惡狼為治療凍傷日軍,奪取凍傷膏方,唆使日軍綁架關押軍營的。我爹他,更是俠肝義膽的民族英杰。他用藥復仇,治死了十幾個凍傷日寇,被當作“馬路達”活人實驗品,特別輸送到日軍七三一細菌部隊殘害了。秋野特務機關又接連特別輸送了十來個抗日義士,統統殘害致死。兒子都將情報秘密傳送了。娘啊娘,孩兒是您和爹的骨血,定要繼承您和爹的遺志,拼死也要把小日本趕出中國!(機警地聽聲)呃,木屐踏雪聲——白眼狼來了……(痛哭,抽泣,哽咽)

[秋野其三、和美枝子、黑木和特務乙及二日軍趕來。

和美枝子 (哀喊)干娘啊——(徑直顛碎步撲跪許若萱身邊哭泣)

黑 木 (憤踢倒地的侯七和特務甲)叭嘎,酒鬼的昏醉干活。

和美枝子 (查看,驚訝)哥哥,侯七和大金牙嘴角流血,定是中毒!

秋野其三 (震驚)中毒?若萱賢弟,侯七、大金牙的怎么會中毒?!

許若萱 (故作詫異)他倆中毒了?!他倆一進屋就搶著吃糖抽煙,我,我只顧抱著母親搖晃哭喊,不知他二人何時躺在地上。

黑 木 (對特務乙)快拖去診所搶救,活口的有詳情的問問明白!

[特務乙應聲“哈咿”,拖撈侯七和特務甲走去。

秋野其三 (尋視,急問)賢弟,茹蘭小妹哪里,死了的不見尸首啊?

許若萱 小弟一進屋,就見茹蘭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急忙雇人背去診所搶救了……(哭腔)秋野恩兄啊,娘痛恨我給皇軍當翻譯,可她也太狠心了,借助吊喪不能空嘴的葬俗,擺毒糖毒煙,要連我捎帶來吊孝的人統統毒死陪葬啊。

秋野其三 (苦苦搖頭)冥頑不化,難以想象啊!(別有用心地)小野軍曹,敝人盡孝包辦,為干娘舉喪安葬,此街區立即戒嚴!

黑 木 哈咿。(急走)

秋野其三 等等,葬禮的你速速籌辦,上好的柏木棺材,福壽綢緞的壽衣,種種葬品都按滿洲的葬俗,統統要最好的操辦!讓醫務所女護理速速前來,為我干娘凈身更衣。

黑 木 哈咿。(跑步奔去)

秋野其三 (跪在和美枝子身邊哀悼)干娘啊,滿洲人常講,聽人勸吃飽飯,您就是不聽勸,不搬去研究所享清福,大大的固執啊……

[許若萱心語:“卑鄙無恥的衣冠禽獸,為奪膏方不擇手段,戒嚴封鎖,是要拆屋翻找;為娘凈身更衣,是要解剖查找……哼,走著瞧,待我墓地金蟬脫殼,定讓爾等惡魔死無葬身之地!”

[切光。

[升光。前場一周后。晨霧山林邊,柳叢點綴毛毛狗。根部殘雪中開著冰凌花。軍裝秋野其三手拄戰刀環視。小野持望遠鏡眺望。破襖露絮的吳丹被堵嘴纏捆樹上。持槍日軍周邊警戒。

黑 木 (收回望遠鏡)統統看到了,地窨子邊、草堆旁、倒木上,統統橫躺豎臥著纏腿包腳的傷兵,破褲爛襖,大大的狼狽!

秋野其三 (奸笑)天賜良機,此舉全殲這支共匪六軍,搗毀這處密營,大大的立功嘉獎。(看手表)按約定,黃一夫君他們該到了……

[黑木持望遠鏡觀察。崔歪嘴子率偽警甲乙氣喘吁吁奔上。

崔歪嘴子 (立正敬禮,氣聲)報、報、報告,奉命連夜匆匆趕來稟報。

秋野其三 快快地說,密探潛入木幫的偵察情況?

崔歪嘴子 密探昨日傍黑趕回稟報,十幾個凍傷木把敷貼膏藥七日后,也就是昨天,開始潰爛,冒膿水,呻吟哀叫。楊彪遭眾人斥罵羞辱,負氣蹽了,木業的左藤會長打電話責怪我們。

黑 木 (狂笑)太好的啦,不費吹灰之力,傷殘十幾個蟄伏的土匪!

秋野其三 還有,追查許翻譯官的下落,可有蛛絲馬跡?

崔歪嘴子 墳地周邊的山林都搜查了,死不見尸。受傷的警察救活一個,說是敲哈拉巴的老乞丐和流浪漢偷襲墳地,還聽見林中傳來“處決狗漢奸,為賀書記報仇”的憤喊和兩聲槍響。

黑 木 (憤罵)臭乞丐的叭嘎牙路,大大讓他油嘴滑舌耍戲蒙蔽了。

秋野其三 (哀嘆)還有,瘋癲亂跑的茹蘭小女子可有下落?

崔歪嘴子 搜查時有人看見,瘋女子讓人販子拐走,賣去煤礦妓院了。

秋野其三 (感喟)不識時務的倔老太太,落得個家破人亡!

黑 木 (發現,欣喜)秋野所長,黃一夫來了。

[日軍裝束的黃一夫和一個陌生特務匆匆趕來。

黃一夫 (忙立正敬禮)報告所長,鄙人和代號冰凌花按約趕來。

陌生特務 (喜不自禁)報告所長,大功告成,敷膏藥傷員統統毒發!

黑 木 (示望遠鏡)統統一目的了然,只待一舉踏平這密營匪巢!

黃一夫 所長閣下,我倆是借口下山去配合吳丹,營救賀書記的……

秋野其三 (指吳丹)給你帶來了,此女太固執,只怕她冥頑不化啊。

黃一夫 (忙奔吳丹身邊,笑逐顏開)丹丹啊,委屈你了。一會就血洗六軍,踏平密營了。秋野閣下承諾送我倆東瀛留學的……

[吳丹憤恨地掙扎,用腳踢踹,被堵上的嘴直唔嚕。

[“砰”地一聲槍響,黃一夫、秋野其三帽子被擊落,驚叫趴下。槍聲大作。有日軍偽警相繼栽倒。驚喊聲:“抗聯包抄上來啦!”場上人驚慌臥倒抵抗。步槍聲、機槍聲和手榴彈爆炸聲越發激烈,響起沖鋒的軍號聲……

[切光。

[稀稀落落的槍聲中升光。絕望的黃一夫被綁在綁過吳丹的樹上。渾身血跡的秋野其三和滿臉血污的黑木被堵嘴分別捆綁樹上。崔歪嘴子、偽警甲乙及日軍的尸體橫七豎八,抗聯戰士在拖撈尸體。傳來爽朗的笑聲,抗聯警衛員引領李延祿軍長、許若萱、戴紅星氈帽的那哈哈、楊彪和女報務員說笑上。秋野其三、黑木、黃一夫等驚呆。

許若萱 (率先奔到秋野其三面前)秋野義兄,萬萬沒有想到吧,敝人墳地金蟬脫殼,就為在此候你。呃,見識一下吧,這位就是你們皇軍懸賞捉拿的抗聯第六軍李延祿軍長!

李延祿 呵呵,秋野機關長,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哇。

那哈哈 秋野小鬼子,臨死讓你明白明白——遵照代號冰凌花的金蟬脫殼之計,我和丐幫兄弟墳塋地槍擊警狗子,劫走他,虛張聲勢地憤喊幾聲放了兩槍,我們就急急忙忙趕去木幫了。

楊 彪 我正要給凍傷木把敷貼你那毒膏藥時,他們趕來了,趕忙敷貼了許大嬸兒縫在坎肩里的凍傷膏藥。為蒙蔽木幫里的漢奸狗特務,我們用鬼子紅拌豬油,抹傷處,聲稱惡化膿血,叫苦連天。呵呵,想必有人已經報告給你了,你還在幸災樂禍吧!

許若萱 現在你肯定還不知道,昨夜,四十多木幫兄弟,攜帶糧食和鋪蓋投奔加入了抗聯。這也有你毒膏藥的一份功勞啊!

[秋野其三和黑木沮喪垂頭,黃一夫苦苦搖頭。

女報務員 (奔到黃一夫面前,譏諷地)黃大參謀,我們凍傷員抹的野豬油拌紅果醬,加上呻吟哀叫,蒙得你也堅信毒膏藥發作了吧。該挑明了,我們百十號凍傷員,貼敷的都是茹蘭姑娘帶來縫在棉猴里的膏藥,多虧舍生取義死而后已的許大娘啊!

那哈哈 (歡喊)吳老師和茹蘭妹子來了!

[抗聯女戰士引領抗聯裝束的吳丹和任茹蘭匆匆走來。

吳 丹 (極度憤恨地直奔黃一夫,憤怒地看著他)狗叛徒,我恨不能挖出你的黑心肝來!(轉奔向李延祿)李軍長,我請求處決叛徒黃一夫,由我親自開槍擊斃。

任茹蘭 (義憤填膺)我槍斃秋野其三,給我爹我娘報仇!

那哈哈 (憤恨至極)我亂刀砍死黑木,扔山野喂狼,為賀書記和死難的烈士復仇!

李延祿 全軍召開公審大會,清算日寇、漢奸和叛徒的滔天罪行!

[大家歡呼。

李延祿 同志們,最難能可貴的是,吳丹、那哈哈和一直隱蔽在特殊戰線的許若萱同志,他們都是我們紅色交通線的重要成員,還有一些隱姓忍辱的無名英雄,在這異常殘酷的寒冬,在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他們勝似迎風綻放的冰凌花,披肝瀝膽,忠誠無悔,英勇無畏,前仆后繼,視死如歸,為驅逐日寇,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中國人、中華民族不會忘記,他們永垂不朽!

[切光。全劇終。

(作者單位:陰法勇,佳木斯電視臺;何蒼勁,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

責任編輯 王彩君 劉心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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