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伊邁耶及強與弱兩種可持續發展
——《強與弱：兩種對立的可持續性范式》思想研究

陳志琨

埃里克·諾伊邁耶，現任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規劃與資源系副主任，是德國備受尊敬的經濟學家和環境學家，專注于全球環境問題、可持續發展和發展經濟學。他的學術貢獻涉及多個領域，尤其在可持續發展領域的研究最為引人矚目。在他的一系列相關書籍和論文中，系統地闡述了諾伊邁耶的可持續發展思想，旨在經濟發展的同時維護環境和社會的可持續性。這使他成為可持續發展領域中的杰出學者，為我們理解和應對全球可持續發展挑戰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和方法。

一、弱與強兩種可持續發展的定義

隨著全球可持續發展的理論探尋和實踐活動的不斷展開，對可持續發展定義的厘清成為當務之急。諾伊邁耶通過對“弱”和“強”兩種可持續發展的詳細探討，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更為全面和深入的視角。對于可持續發展，不僅僅是關于經濟增長和環境保護之間的簡單平衡，更是對于生態環境、科學技術和道德價值的深層次理解。這其中，弱和強兩種可持續發展思想，各具特點，為我們提供了多元化的解決方案。理解和區分這兩種表述，是探究它們深層次差異的必要環節。并最終以此為指導，更加明確地制定策略和采取行動。下面，我們將深入探討弱與強兩種思想的核心理論內容和表述。

（一）弱可持續發展

弱可持續發展是可持續發展理念的一種重要形式，側重于總資本的維持，這是因為資本的存量和質量直接影響了社會經濟系統的生產能力、適應性和復原力。維持資本（即構成提供效用能力的東西，自然資本是自然總體，人造資本是物質性的，人力資本是知識和技術）是為了維持和增進社會的總體效用或福利，只要總的資本存量保持不減，就被認為是可持續的。[1]換句話說，只要人造和人力資本的投資足夠大，就能補償自然資本的減少，甚至特定的可持續發展政策甚至都不是必要的，因為可持續性被視為自動保證的。例如，如果一個國家過度消耗了自然資源，但同時通過技術進步和資本積累增加了人造資本，使總的資本存量并未減少，它仍然可以被認為是弱可持續的。但是，弱可持續發展的目標仍然是保持總資本存量的非負增長。如果投資在人造和人力資本中不足以補償自然資本的減少，應采取適當的措施以保持總凈投資在零以上。例如資源稅、儲蓄補貼或環境法規，以保持總體投資的正值。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弱可持續發展的基本假設：所有形式的資本都是可替代的。自然資本可以被人造資本所替代。也就是說，人造和人力資本的投資可以同時在效用和數量上補償自然資本的損失和減少。因此弱可持續發展也被稱之為“可替代范式”。

（二）強可持續發展

強可持續發展代表了一種對自然資本的嚴密保守態度，與弱可持續發展相對。強可持續發展有兩種解釋：一種解釋是強可持續性是要求至少保持人造資本和自然資本的合計總價值以及自然資本本身的總價值不變。另外一個解釋是不按照價值進行定義，而要求對有些自然資本形式的實際存量加以保存(所謂的生命攸關的自然資本)。[2]

與弱可持續發展側重于總資本的維持不同，強可持續發展側重于對自然資本價值和物理存量的維持，對于關鍵的基礎資本（即提供基本生命支持功能的資本形式），任何對其物理存量的損害和消耗都被視為不可持續的。[1]雖然強可持續發展要求不能使基本資本受損，鼓勵保留自然資本本身的價值，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要完全保留自然狀態。例如，強可持續發展并不要求永遠不使用非可再生資源如煤。但是，它要求將從煤礦采掘中獲得的收入重新投資于可再生能源的開發，以保持總自然資本存量的綜合價值不變。換句話說，強可持續發展允許在自然資本內部進行相互替代。

同樣，我們也可以看出強可持續發展的基本假設：不是所有形式的資本都是可替代的。人造資本和自然資本被認為是互補的，不能相互替代。而且由于過去的人口增長、環境退化和資源枯竭，自然資本成為了限制因素。[3]不斷增長的消費無法彌補環境退化給后代帶來的損失，也就是說，消費無法替代與直接效用相關的可再生資源存量的下降和污染存量的上升。因此強可持續發展也可以稱之為“非替代性范式”。

二、弱與強兩種可持續發展的道德價值觀比較

首先，弱可持續發展深植于新古典經濟學的理念，以優化技術為基礎，假定生產者和消費者都受最大化自身利益的理性愿望驅使，會追求對總資本的維持和增長，并導向對環境和自然資源的合理利用和管理，以此實現社會福利的最大化。[4]弱可持續發展認為所有形式的資本是可替代的，只要人造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投資能夠補償自然資本的損失，整體福利便可得以維持，體現出典型的功利主義思想，即追求在整體層面的利益最大化。同時，弱可持續發展中的道德判斷和選擇往往是基于其對社會整體福祉的貢獻和效益，而對個體和特定領域的福祉表示漠視，展現出其集體主義色彩。此外，弱可持續發展不強調嚴格保護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而是更強調環境的保護和利用應當服從于社會經濟的發展，實現人類社會的長期福祉，認為人們對于生態環境的偏好會隨著時間和條件的變化而改變，不認為對生態環境的破壞在道德上是絕對錯誤的，透露出其道德相對主義的取向。

相對地，強可持續發展則基于生態經濟學的原則，強調自然資本的不可替代性，主張應當嚴格保護生態環境和自然資源，以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和社會的長期可持續發展，反對功利主義思想。強可持續發展認為不僅僅是人類的福祉重要，自然和生態系統也有其固有的價值，應當得到尊重和保護，若是發生了自然資本的損失，即使人造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投資能夠帶來經濟增長也不能完全補償。[1]其次，強可持續發展傾向于人道主義思考方式，強調應當在道德決策中考慮到所有人的利益和權益，包括后代和邊緣群體，每種權益都被認為是重要的，不應被社會整體利益所忽略或犧牲，需要在保護環境的基礎上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此外，強可持續發展通過揭示人類認知的局限性，引入無知之幕的設定，認為對自然環境的保護和尊重是普遍適用的道德準則，而不應根據不同的社會經濟條件和時間變化而有所不同，強調了道德普遍主義，破壞生態環境被認為是道德上的錯誤，不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應當避免對自然和生態系統造成不可恢復的損害。

諾伊邁耶批判了弱可持續發展中過于側重功利主義和經濟增長的傾向，強調了道德規范和義務的重要性。[1]同時，他也對強可持續發展中過于理想化和絕對化的道德普遍主義持批判態度，認為應當明確在不同的文化和社會背景下，可持續發展的標準和要求可能會有所不同。[4]需要在認識并尊重自然和生態系統固有價值的基礎上，做出相應的取舍，以實現人類福祉的維持和全面發展。

三、弱與強兩種可持續發展的科學技術觀比較

首先，在弱可持續發展視角下，經濟增長被視為發展的首要目標，而環境保護和資源管理被認為是通過技術創新和效率提升來實現的。這種觀點深受科技樂觀主義和技術決定論的影響，基于現代科技發展的歷史經驗，認為科技和創新最終可以有效解決一切環境和自然資源的問題。弱可持續發展假設技術進步是無限的，可以解決資源枯竭和環境退化等問題。相信后備技術（即一種能夠以不變的邊際成本提供無限量服務的資源的技術）能夠存在并被開發出來，因此需要技術創新推動社會經濟的發展，實現資源的合理利用和管理，最終達到社會福利的最大化。[5]

相反，強可持續發展則強調技術的局限性，突出自然資本的不可替代性和內在價值。它傾向于技術悲觀主義和技術批判論，認識到科技進步的局限性和可能帶來的風險。強可持續發展強調，技術并非萬能，尤其是在解決復雜的環境問題時，過度依賴技術可能會導致新的問題或加劇現有問題，同時技術進步往往只是帶來資源開發效率的提升，并不能直接減少對資源的開發，反而可能會由于邊際成本降低而加劇資源的過度開采和環境的破壞。同時由于人類認知模式的局限性，導致風險、不確定性和無知的不可避免，并基于當前物理規則的考量，人類科技能夠開發出后備技術的可能性十分渺茫。[5]因此強可持續發展提出在推動技術創新和應用時，應當采取預防原則和最低安全標準。[6]需要充分考慮技術發展和應用的社會、環境影響和倫理責任，要充分考慮其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并加以規范和控制。

諾伊邁耶在立場上更加傾向于技術中立論和社會建構論，認為不用過多評價科學技術本身的價值取向，而要注重于人類如何使用和管理它們。諾伊邁耶認為弱可持續發展的科技觀可能過于樂觀，忽視了科技進步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和道德風險。而強可持續發展的科技觀則可能過于保守和悲觀，限制了科技在推動可持續發展中的潛力。他主張在科技政策和決策中加強倫理和價值的引導，強調技術的社會責任和可持續性評估。

四、弱與強兩種可持續發展的生態自然觀比較

首先，弱可持續發展傾向于用經濟價值來量化自然的方式看待自然，把自然簡單的歸為自然資本，因而能被人造資本所替代，呈現出一種相對工具化的人類中心主義的態度。弱可持續發展認為自然是人類發展的資源庫服務于人類發展，自然的價值依附于人類對其的需求，自然環境和資源是可以也應當被管理和調控的。弱可持續發展認為只要有足夠的技術創新和科學管理，人類社會就能夠在不降低生活質量的前提下，持續地有效利用自然資源，實現社會福利的增加。只要在使用過程中能夠保持總資本的不減，那么就可以保證社會的可持續發展。[1]

不同的是，強可持續發展則強調自然環境本身的價值，主張應該尊重和保護生態系統的完整性、穩定性和可持續性，體現了一種深刻的生態中心主義。強可持續發展認為人類是自然的一部分，人類的存在依賴于自然完整性和健康。同時強可持續發展認為自然也存在著其固有的價值，而無需依附于人類對其的需求，且自然資本存在著不可替代性，因此實現和自然環境和諧共生才是可持續的方向。同時基于預防原則和最低安全標準，應該持保守主義態度，對自然資源的開發和利用加以限制，加強對生態環境的保護防止對其造成不可逆的損害。[1]

諾伊邁耶對這兩種思想進行了繼承和發展。他批判了弱可持續發展中過分側重經濟效益和技術角色的觀點，忽略了自然資源的非市場價值，認為應該更加重視自然環境本身的價值和生態的多樣性。同時，他也批判了強可持續發展中過于理想化和絕對化的生態中心主義，認為在現實的社會經濟條件下，應該尋找一種更為務實和平衡的方法，確保在提高人類福祉的同時，也能保護自然環境。

五、結語

經過分析我們可以發現：可持續發展的核心理念是平衡經濟發展、環境保護和社會福祉三者之間的關系。諾伊邁耶通過批評弱可持續發展過分側重經濟增長和強可持續發展可能過于理想化的環境保護，提出更為平衡和實際的可持續發展路徑。這種平衡性符合可持續發展的初衷。同時，諾伊邁耶重視環境保護和自然資源的可持續利用，強調生態系統的完整性和健康，這與當前面對的全球環境變化和生態危機的挑戰密切相關，體現了對環境持續性的深刻理解。此外，諾伊邁耶認為，在不同的文化和社會背景下，可持續發展的標準和要求可能有所不同。這種觀點體現了對全球多樣性的尊重，符合當前全球化背景下多元文化和價值觀的實際情況。再者，諾伊邁耶對科技進步持中立態度，強調科技應在道德和倫理框架內發展。這種觀點有助于平衡科技創新與社會、環境責任之間的關系，促進科技與社會的和諧發展。最后，諾伊邁耶提出的可持續發展觀不僅僅停留在理論層面，而是強調如何將理論應用于實踐。這種實用主義和前瞻性的思考方式符合當前快速變化世界的需求，具有很強的現實指導意義。中國軍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