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科技型中小微企業健康成長

駱祖春

科技型中小微企業是最具成長性的創新群體，是高新技術企業培育的主要后備力量，是科技創新和經濟發展的重要主體。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營造有利于科技型中小微企業成長的良好環境。加快科技型中小微企業健康成長，是推動江蘇科技自立自強走在前的基礎支撐條件，對促進江蘇經濟結構轉型升級與高質量發展意義重大。本文以2018—2022年入庫的23.8萬家科技型中小企業的評價基礎數據及相關的科技統計數據為依托，對全省科技型中小微企業發展狀況進行立體“畫像”，反映出全省科技型中小微企業在創新投入、創新產出、經濟效益、行業特點的主要特征，并試圖找出江蘇科技型中小微企業發展過程中存在的根本性問題，為進一步完善江蘇科技型中小微企業創新制度體系，提出一些建設性政策建議。

一、江蘇科技型中小微企業的發展現狀

入庫科技型中小企業的總體與結構特征。截至2022年底，江蘇全省評價進入全國科技型中小企業服務數據庫的企業總量為238685家。2018—2022年全省評價入庫的科技型中小企業數量持續增長，從2018年的15518家上升到2022年的87428家，年均幾何增長率達到54%。在連續五年全國評價入庫工作中，江蘇兩年位居全國入庫企業數第一。江蘇省高新技術創業服務中心發布的《2021江蘇科技型中小企業評價數據》顯示，全省入庫企業整體呈現以下結構性特點：一是以小規模企業為主。銷售收入在2000萬元以下的企業數量持續增長。該類企業的總占比從2018年的53.8%上升到2021年的72.2%，數量增長迅速且增速最高；而中等規模的中小企業即銷售收入為0.5億—1億元的企業占比有降低的趨勢，從2018年的14.8%下降到2021年的7.5%。二是行業集中度較高。主要分布在制造業、信息傳輸/軟件/信息技術服務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入庫企業半數以上集中在先進制造、自動化及電子信息領域，其他領域占比較低。制造業一直占據科技型中小企業總量的絕大部分，比重穩定，顯示江蘇經濟一直以制造業為重要支撐。三是高度集中在蘇南地區。全省入庫企業中蘇南占60%以上。2022年，蘇州科技型中小企業入庫22327戶，首次突破2萬戶，總量穩居全省第一；南京全市企業入庫總量也突破了2萬戶，相比2018年增長了6.1倍；無錫入庫企業首次突破1萬戶，達10651戶。蘇中、蘇北地區雖然增長幅度高于蘇南地區，但總體規模較小。

科技型中小企業的創新特征。一是創新投入逐年提高。2021年入庫企業研發經費總量突破1100億元，較2018年增長近176%；研發經費人均近16萬元，比2018年增長17%左右。2021年全省科技型中小企業研發投入強度達到15%以上，企業創新活力不斷增強。不同設區市的科技型中小企業在創新投入、技術領域方面存在一定的差異：蘇州、南京、無錫在科技人員數量、研發投入強度上是全省的領跑者。2021年蘇州市企業研發費用支出超過300億元，南京市則以261.5億元緊隨其后，兩市就占到全省總額近一半，這與當地科技政策支持力度息息相關。從技術領域看，研發資金平均支出最多的領域是生物和新醫藥、新材料；電子信息、新材料、先進制造和自動化領域的科技人員占比高；電子信息、生物和新醫藥、航天航空領域的研發實力顯著強于其他領域；新材料、先進制造和自動化領域擁有的省級以上科研開發機構最多。二是創新產出不斷增加。江蘇擁有知識產權的科技型中小企業數量逐年上升、增速加快，創新投入持續增加。2021年，全省入庫企業戶均擁有知識產權10.9件，比2020年增加0.41件；戶均擁有I類和II類知識產權分別為1.3件和9.6件，分別比2020年增加0.24件和0.17件。從區域分布看，入庫企業擁有知識產權數量最多的是蘇南地區，占全省總量的70%以上。從企業規模來看，各類規模企業的創新產出均逐年增長，但小規模企業的增長更快。從行業領域看，創新產出前三名分別是先進制造與自動化、電子信息、新材料領域。在戶均知識產權擁有量方面，排在前三位的分別是航天航空、新能源與節能、電子信息領域，顯示技術密集型行業的技術創新能力更強。數據分析顯示，規模越大的企業技術創新能力越強。三是創新的行業特征明顯。2021年，科技型中小企業擁有知識產權數量最多的領域在制造業，但在研發人員占比與研發投入強度方面，信息傳輸/軟件/信息技術服務業、科學研究、技術服務業卻處于較高水平。在經濟貢獻度方面，2018—2021年，制造業、信息傳輸/軟件/信息技術服務業、科學研究與技術服務業在銷售收入、利潤總額、上繳稅收等總量指標上表現突出。四是抗風險發展的韌性較強。在整體經濟增長速度下滑、政府調整經濟結構等情況下，江蘇科技型中小企業的各項經濟指標也受到不同程度影響，但同時該類企業的發展韌性展現較強特征。2019—2021年間，各技術領域的利潤率與資產收益率呈現“U”形變化趨勢；2019—2020年達低谷停滯期，2021年進入迅速增長發展期；2019年，入庫企業部分經濟指標特別是利潤指標下降明顯。隨著2020年以后新冠肺炎疫情的逐步好轉，入庫企業經濟指標的增長速度有一定回升。2021年，不同規模的科技型中小企業的勞動生產率、資產收益率、利潤率和人均產出指標均達到2018—2021年的最高值；從技術領域看，航空航天領域的4項指標也在2021年達到2018年以來的最高值，利潤率達到同期所有技術領域的最高值（9.2%）。

二、科技型中小微企業發展面臨的突出問題

近年來，科技型中小企業發展較快，但在發展過程中也面臨一些困難和問題，特別是受三年疫情沖擊，受產業結構制約及市場經濟變化等的影響，其發展的良好勢頭受到一定的制約。

創新機制不完善。一是部分科技型中小企業為規避創新風險，往往選擇模仿其他企業產品，或只注重進行產業化周期短、有一定技術基礎的創新活動，或直接引進相關技術，也不愿開展自主創新，無法形成突破性技術創新。二是大多數企業的創新激勵機制不健全。大多沒有建立起有足夠吸引力的企業與科技人員之間的創新成果利益分享機制，往往忽視科技人員的物質利益訴求，導致科技人員創新動力與熱情不足。三是內部創新管理能力不足。大部分企業在運營研發中心、激勵研發團隊、歸集和核算研發費用、申報和管理知識產權等方面缺乏管理經驗，會對企業的項目申報和享受財稅、金融等方面的優惠政策造成一定影響，也會影響企業技術創新的連貫性和遞進性。四是企業很難吸引與留住高層次人才。與全國平均值相比，江蘇工業企業研發機構人員中學歷達到碩士及以上的比例相對較低，部分企業從業人員中科技人員占比未超過30%，高層次的創新創業人才多聚集在規模以上企業，中小企業存在高層次人才不愿來、留不住的情況。

科技成果轉化率不高。數據顯示，多年來我國科技成果轉化率只有30%左右，遠低于發達國家60%—70%的水平。科研成果供給與市場需求的不匹配是造成科技成果轉化率不高的一個突出原因。很多科研項目在立項階段沒有進行充分的市場調研，缺乏問題導向和市場意識，導致科研成果與市場需求不匹配，最終導致科研成果被“束之高閣”。科技成果轉化是一項高投入、高風險、長周期的活動，中小微科技企業通常無法獨立承擔科技成果轉化的任務。專業的第三方轉化服務系統在江蘇乃至全國還沒有真正地建立起來，這是制約科研成果轉化面臨的最大問題之一。當前，第三方科技成果轉化服務平臺已建了不少，但普遍存在小而散、割裂明顯、功能不完善等問題，得到供需方、第三方認同的平臺并不多，加上平臺自身服務及管理存在不少問題，大多數平臺難以實現商業化、可持續運行。

實際融資難并不少見。面對銀行金融機構，廣大科技型中小微企業遭遇實際融資難、融資渠道窄等共性問題，且有進一步加劇的趨勢。科技型中小微企業以研發、生產高新技術產品為主，企業資產價值最高的是核心技術和異質人力資本，固定資產價值占比較低，這與傳統企業的資產估值不同，在銀行貸款融資時更為不利，發展初期的企業很難從銀行獲得貸款。與之同時，由于股權未市場化，抵押價值不高，企業很難通過抵質押獲取銀行貸款，通過資本市場獲取股權融資的渠道則更窄。金融創新與企業發展需求的激勵相容性不強。通過對徐州國家高技術開發區、溧水省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企業調研發現，先進制造業對知識產權質押貸款、融資租賃、科技保險等創新金融產品的興趣不高。以知識產權質押貸款為例，銀行往往認為企業的知識產權價值高估，銀行無法給予企業合意的融資額度，政府兌現銀行給企業的貸款風險獎補，從申請到兌現，經過審批環節多、時間長，久而久之，導致銀行、企業對知識產權質押貸款的興趣不大。當前我國資本市場主要是面向成熟型、規模型企業，資本市場的高門檻限制了中小企業直接融資的可能性。中關村股權登記系統（新三板）、地方股權交易中心（四板），雖然掛牌標準相對較低，但其流動性較差，很難發揮籌資功能。

財政資金對企業投入引領作用有待加強。統計數據顯示，2018—2021年入庫企業研發費用支出總額約2919.1億元、科技人員總數約188.5萬人。科技投入總量逐年增加，但戶均研發費用卻逐年下降，年均負增長率近16%。江蘇財政與其他主管機構合作，先后推出科技創新券、蘇科貸、研發費用補貼、高層次人才補貼等創新舉措，豐富政銀合作產品內容，統籌協調省市縣三級政府投資基金的合力作用，促進政府和社會資本引導企業、社會資本和金融機構在研發方面加大投入。但與廣東等發達省份相比，江蘇財政引導作用發揮不夠充分。一是江蘇在研發創新前期投入和后期獎補力度稍弱，對科技型中小企業研發支持力度低于廣東；二是省級未出臺針對科技型中小企業技術創新的專項支持政策；三是現有研發計劃項目評審組織形式較為單一，常采取統一的標準和指標體系，與大企業相比較，科技型中小企業在項目申報、評審時處于劣勢地位。

三、政策建議

健全企業科技創新機制。一是完善內部決策機制，把好企業創新關。科技創新項目決策，應從制度上杜絕“一把手”的“一言堂”，越大越重要的決策越需要反復論證，聽取多方面意見，進行民主決策。在決策形成之后，管理層則需要監督決策執行過程，發現問題并及時反饋，從而優化決策。二是完善創新鏈上企業間的融通機制。發揮蘇南國家科技成果轉移轉化示范區等示范區作用，通過產業紐帶、上下游配套、分工協作、技術擴散等方式，支持科技型中小微企業融入“鏈主”企業的產業鏈、供應鏈體系，促進中小企業融通發展。三是完善企業物質、事業與精神相結合激勵機制。企業應適當增加創造價值在薪酬分配指標體系、創新成果利益分配方案中的權重，以體現對創新的重視，激勵創新型員工的創新積極性。企業應該把物質激勵、事業激勵、精神激勵三者結合起來，真正讓有創新精神的人得到實惠、得到尊重、獲得發展空間。

提高企業科技成果轉化效率。一是破解科技成果與市場對接難題。發揮企業在技術創新中的主體地位，促使技術、資金、人才向企業聚集，提升科技創新成果轉化與產業化水平。科研項目在立項前，必須進行充分的市場調研和論證，找準市場需求再去匹配相應的技術進行研發，這樣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資源浪費。二是培育良好的投資環境，讓資本市場有足夠的資金去支撐科技成果轉化的持續性投入。政府資金要更多地關注科技創新項目的早期資金需求，通過政府資金帶動社會資金對初創型科技企業的扶持。2015年，無錫市成立了政策性的天使引導基金，配合政府產業、人才發展規劃，與銀行開展投貸聯動，成功地孵化出日聯科技等20多家上市企業，成效顯著。無錫經驗值得復制、推廣。三是加快完善科技創新公共服務體系建設，將科技成果轉化服務平臺（提供科技信息、知識產權、科技金融、法律法規、會計審計、管理咨詢等方面的服務）納入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框架，聚焦三個方面的內容：強化整合，改變小而散的狀態；加強開放性，強化與其他主體或平臺鏈接；以平臺為基礎優化科技成果轉化服務生態體系。

拓寬企業融資渠道。一是補風險投資的短板。借鑒深圳經驗，補齊創投行業最薄弱的環節，做大天使投資引導基金的規模，加大對基金管理團隊市場化獎勵力度，打造高度活躍的風投創投高地。省級層面可考慮設立“科技型中小微企業技術創新基金”，配合關鍵通用技術、“卡脖子”技術的“揭榜掛帥”，借助江蘇省產業技術研究院在開展先導技術預研和概念驗證的優勢，助力創投機構有效地避免“技術陷阱”，提升創投機構想貸、敢貸、會貸能力。二是在政策性融資擔保方式改革創新上下功夫。進一步完善“蘇科貸”“鑫科保”“接力貸”“創投貸”“人才貸”等融資擔保專項產品。持續擴大貸款產品批次擔保新模式的范圍，加快實現貸款產品批次擔保模式的標準化、機制化、長效化。突出對高新區、示范區等重點區域科創企業的政策性融資擔保支持。三是探索開展貸款、動產質押、投貸聯動等金融產品與服務創新。推廣“銀行貸款+保證保險+財政風險補償”的專利質押融資模式。利用物聯網與區塊鏈技術，開發動產質押貸款業務。推廣南京銀行的“小股權、大債權”的投貸聯動模式。

創新財政支持方式，引導社會創新資源向企業集聚。一是加大專項資金整合力度，切實提高科技型中小微企業的普惠性支持。清理整合存量專項資金，取消不適應當前發展需要的專項資金，歸并提高資金集中度，突出支持重點、政策導向。借鑒江蘇成立普惠金融發展風險補償基金的思路，注重專項資金的基金化、市場化運作。二是借鑒深圳資助科技型中小微企業貸款貼息貼保項目辦法，對企業貸款利息、小額貸款保證保險費用和擔保費用根據實際金額給予額度不等的貼息貼保資助，切實緩解企業的融資壓力。三是鼓勵科技型中小企業的科技創新活動。豐富“研發+獎補”“研發+政府投入”“研發+政府采購”“研發+信貸貼息”等支持形式與應用場景，逐步加大支持力度與企業覆蓋面。通過政府資金獎補和設立考核指標的辦法，引導各級政府設立政策性天使投資基金，重點投向初創期和早中期的科創型中小企業，重點投向省市科技創新發展的重點領域和前沿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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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江蘇省金融研究院副院長，江蘇省社會科學院財貿經濟研究所研究員）

責任編輯：張蔚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