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的“子效”：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與更新策略研究

[摘 要]在歷史文化街區的保護與更新問題中，要追求設計策略，要在具體問題上通過分析法來計較優劣得失。圍棋作為中國文化的瑰寶，蘊含著許多哲學思維。圍棋的“子效分析法”的行棋定式中重視全局平衡的感覺，通過分析當前局面，并判斷其好壞，發現局面的缺點。試以圍棋中的“子效分析”應用于歷史文化街區的保護與更新策略，意圖借鑒圍棋的哲學思想及布局原理，探索圍棋與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與更新的內在聯系。在此過程中如何最大限度地實現其保護與更新的社會、文化和經濟價值，進一步促進歷史文化街區的可持續發展和繁榮。

[關鍵詞]圍棋；子效分析；歷史文化街區

[中圖分類號]J5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4）8-0006-04

本文文獻著錄格式：吳德政，樊宇辰.空間的“子效”：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與更新策略研究[J].天工，2024（8）：6-9.

歷史文化街區的保護與更新在當前仍是城市規劃和文化遺產管理領域的熱點議題。歷史文化街區對城市空間的保存和發展具有深遠影響。莆田市的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作為一個充滿豐富歷史內涵和獨特文化特色的地方，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理想的案例，以探討歷史文化街區的保護與更新策略。

一、源于圍棋的啟發與思考

圍棋是古代文人最早的娛樂活動之一。圍棋最早出現在《論語·陽貨》：“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逼渲小稗摹北闶侵竾濉Ｗ怨庞刑靾A地方、陰陽兩極之說。圍棋中，“子為圓，分陰陽，盤為方，似天地”，象征著古人天圓地方的世界觀。古人認為圍棋之內蘊含大道，暗含天機，圍棋棋理能展現宇宙萬物運動變化的規則。

圍棋講究戰略布局，對一個城市來說更是這樣。在歷史文化街區空間規劃設計時，我們可以通過嘗試結合圍棋相關的理論，從多情景的角度來思考應對方案，提高抗風險能力和互動式動態預測發展走向的能力。首先，圍棋理論的核心概念涉及對棋盤空間的布局，這一原則可以在場地分析和景觀規劃中得到應用。利用圍棋原理來指導景觀規劃設計，可以被看作是一種創新性的嘗試。其次，圍棋理論可以上升至哲學，其中蘊含唯物主義的辯證思維和逆向思維等，可以正確地把握對立與統一的關系，調整好局部與全局的關系，并適用于當前歷史文化街區的活化策略研究。同時圍棋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本身需要得到保護與發揚，針對歷史文化街區的活化問題，也需深刻挖掘其文化內涵，充分發揮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

二、“子效分析”的空間布局手法

（一）“子效”與空間的關系

圍棋棋盤上講究整體性、對稱性與均勻性的空間格局，蘊含著從無到有，由簡入繁，一黑一白雙方對立、共存、共同發展的道理。圍棋規則以占據更多的空間來決定勝負。古有以圍棋模擬沙場點兵，運用棋理來指導兵法。圍棋每次著子想要戰勝對手就必須在相同的手數里比對手多圍實空，這自然涉及行棋的效率問題。當一方用幾顆棋子取得對一定實地和外勢的控制權時，平均每一顆棋子占有的資源稱為效率。行棋的效率分析方法是每個棋手應該掌握的基本分析方法。這是當形成某個棋形（或局面）的變化后，用不同的順序還原該變化，或是對比相似的棋形，換一種角度加以分析，并判斷這個變化優劣損得的分析方法。

（二）“子效”的空間價值選擇

“子效”的要義在于棋手對棋盤的合理布局和對空間效用的把握。在圍棋的對弈過程中，棋盤資源有限，棋手要搶占先機。棋盤空間格局主要分為角、邊與中腹，同樣占據兩目的實地，角上的圍空僅需要三枚棋子，邊上需要四枚棋子，而中腹則需要六枚棋子。角、邊也更容易做活，做活通常需要留有兩只真眼，角的做活僅需七目便可形成活棋格局，邊則需要八目，中腹則需要十三目。因此，優先占據邊、角的空間效率更高。占據角地，鞏固基礎角地是圍棋中最穩固的地盤。通過占據角地，可以有效地鞏固自己的陣地，同時限制對手的發展。

（三）“子效”的決策方法

作為一種效率評估分析方法，“子效分析”主要有變更行棋順序法和雙方子力對比法兩種。其中，變更行棋順序法是在應接或對弈之后，將現有的棋形局勢用合乎邏輯的順序還原，通過行棋的先后順序進行加減變更作一些假定，通過識別對局過程中是否有惡手以及虧損程度來判斷這個局勢結果的優劣損得。雙方子力對比法是一種用對比法進行評估的手段，即在一個特定區域內進行變化后，比較雙方行棋的手數和子力的作用。這種方法要求進行詳細的比較，以評估每一方的利弊，這也是一種子力效益分析的方法之一。

三、以街區為盤，古建為子

（一）街區的圍棋格局

圍棋空間布局與街區空間布局具有共通性，都遵循著中國古代天圓地方的世界觀。圍棋最早出現的形制是“九橫九縱”，與《周禮·考工記》中“九經九緯”的城市營造制度有異曲同工之處。因此，傳統歷史文化街區的空間風貌可構成圍棋棋盤格局，并以傳統街巷作為棋盤網格，中心街區作為天元點，幾個祭祀祠堂作為星位，古建筑為棋子。然而，不同的歷史建筑的價值是不同的。在整個歷史文化街區這個棋盤上，每顆棋子所發揮的效能也不盡相同。歷史文化街區的空間規劃可以借鑒圍棋中“子效分析”作為核心理念，以棋理布局模式復盤傳統空間風貌來達到優化聚落的目的?！白有Х治觥庇锌v觀全局的模式，能恢復歷史文化街區均衡、連續的空間布局形式，形成良性的古建筑群生態，以此提高歷史文化街區空間規劃的效率。

（二）“子效”在街區空間規劃中的步驟

“子效”的兩種分析模式常用來設計歷史文化街區未來的發展走向，對現有的局勢和規劃策略進行評估判斷，分析街區現有的局勢。街區的空間規劃如圍棋對弈一樣，具有四個階段：布局、定式、中盤和收官。“布局”是一盤棋的先導，也是準備的階段。街區的布局要先對歷史風貌進行總體把控，確定重點規劃軸線；“定式”是指布局階段雙方對“角”的爭奪，按照一定的行棋次序，選擇比較合理的著法。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空間格局也可分為角、邊、中腹，定式階段通過“子效分析”確定街區優先規劃區；“中盤”也稱為中局，是雙方在布局之后的全局性作戰階段，中盤時考量傳統建筑修繕的效用，評估、分類歷史建筑，有針對性地實施保護策略；“收官”是指中盤作戰基本結束，收官階段對街區空間實施開辟公共空間和綠地作圍合，發揮地域性水網特色效用。

四、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的歷史文化價值與空間風貌格局

（一）歷史文化價值

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的端明陡門是太平陂支流和延壽陂支流匯合入海的重要控制節點，其中水系網格是興化平原農耕治海水利系統的重要節點。以端明陡門為中心的涵江港孕育了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的傳統商貿集鎮和繁榮的海上貿易，傳統街巷和民居的歷史遺存在街區內保存完整，是莆田海上貿易的歷史結晶。街區內傳統與近代風貌共存，西方與本土風貌共融，集中展現了莆田建筑風貌的多元性。街區內眾多中西合璧風貌式樣的建筑象征了莆田本土文化與海外西洋文化的碰撞和交融，這些建筑在莆田傳統木結構的基礎上吸收了西洋磚石、拱券及近現代磚混結構的建筑做法，建筑形式組合和裝飾元素充分體現了中西薈萃、兼容并蓄的建筑文化。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作為莆田傳統社廟祭祀文化網絡的活態傳承地，街區內保存大量主祀媽祖的宮廟建筑，是莆田作為媽祖文化圣地的象征，也是街區歷史海上商業貿易繁華的佐證。

（二）空間風貌格局

街區呈現因形就勢、水陸交織的交通格局特色。水運是街區歷史的主要交通方式，以東西兩條港道為主線，海運木帆船可直抵陡門頭和海岑前碼頭一帶。而溝船、小汽船在宮口港、廿五道坎等內河水系穿行，進行貨物的集散，形成由海港（外港）向河港（內港）轉運貿易的水運交通系統。水網系統呈現“一門一心、雙河三港”的格局特色：“一門”即端明陡門，是控制蘿苜田河流與海口分界的重要設施；“一心”即水心河圍合而成的蘿苜田島是街區內歷史文化資源最富集的核心地段；“雙河”即宮口河、新開河與海嶺河貫穿街區主要河流，兩河交匯經木蘭溪入海；“三港”即海岑前港與新開河港，是歷史上重要的海港涵江港，宮口河沿岸的宮口港則為貨物轉運集散的內河港。

五、“子效分析”在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中的設計策略

（一）規劃“布局”

布局是總體規劃的先導部分，即布置要素，搶占街區要點，為接下來的決策做準備。該階段從宏觀層面保護和傳承街區文化。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以傳統商業軸線與水運商貿帶、重要景觀與建筑節點構成“一軸一心一陡門、兩帶三港多節點”的歷史空間格局，其中“一軸”：保護后街至集奎萬壽橋商業景觀主軸，修繕傳統商鋪建筑，整治現代建筑，改善街巷景觀環境，體現商貿文化；“一心”：以保護蘿苜田島及商賈民居為核心，改善島內人居環境，彰顯蘿苜田文化；“一陡門”：彰顯端明陡門的農耕治海文明重要載體的歷史文化內涵；“兩帶”：保護歷史水系，改善濱水景觀，串聯景觀節點，修復水上游線，彰顯水運商貿文化；“三港”：挖掘歷史史料，適時恢復古港口景觀，優化水上或出海游線，彰顯海商商貿文化；“多節點”：保護水運商貿節點和重要建筑節點，恢復歷史水系，改善濱水景觀環境，彰顯水運商貿文化。

（二）街區“定式”

街區規劃定式階段，以“子效分析”從中觀層面判斷街區內交通、水系、重要建筑和景觀等多節點中需要優先規劃的“角地”。在交通方面，街區以外，在更大的空間范圍內統籌交通組織和設施的布局，通過對區域道路交通系統的調控，改善街區內部的道路交通運行。街區以內，對原有的街巷進行梳理，采用寧靜化的交通設計，構建慢行核心區，優化街道內交通環境，提高交通出行的可達性。規劃主要優先打通街巷，其中包括田民埕路中段、毛園路向東至李巷、牛角街向南至后郊路、順茂隆宅西南側等，滿足消防要求和日常需求的同時構建局部可循環、相連通的步行環境。

在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水系中，端明陡門是街區作為興化平原水利系統控制節點的重要文物，也是水系規劃中應當優先規劃的“角地”。依據歷史記載和相關史料，保護和修復陡門，以及重點整治周邊環境。水系節點上發揮街區水網密布的景觀優勢，依據交通網絡建立連續、親水的慢行系統。沿宮口河、霞徐河、新開河、前林溝、水心河、旺菜池、海嶺河、集奎河等水系景觀岸線，結合濱水公園綠地和公共開敞空間，構建濱水步行廊道，并加強水污染治理和濱水景觀的改善，展示和彰顯街區水網密布的特色和水運商貿文化，重點研究并適時恢復水上通行，構建沿水系景觀的水上游線。結合歷史史料的挖掘恢復碼頭的歷史式樣和歷史景觀，重點展示海商貿易文化，同時也作為旅游航線通行靠岸落客的需要。

在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的重要建筑節點上，對街區現有文物古跡進行評估調研，現有的文物古跡依據不同等級制定相應的規劃方案，其中重點優先保護的歷史建筑典型代表：東風廿五坎、順茂隆宅、周氏茂隆梅記紗布莊、劉協臺宅、原派出所舊址、馨美堂等。保護整治工作可以突出歷史建筑的單體價值。東風廿五坎是研究莆田騎樓建筑形式與商貿功能布局的經典載體，也是現存唯一能體現涵江昔日繁華景象的大體量商貿建筑。周氏茂隆梅記紗布莊，中西合璧的內庭建筑形式所構建的空間布局頗具特色，其既是染坊布莊，又是居住建筑，還是商居結合的代表。劉協臺宅采用了拱形門窗、琉璃欄桿、彩色花磚等西洋建筑材料和裝飾，是近現代中西合璧建筑中居住類型的代表。

景觀系統構建了“一軸、一心、兩帶、多節點”的綠化和景觀結構?！耙惠S”指后街至集奎萬壽橋一帶的傳統商業景觀軸；“一心”指蘿苜田核心景觀節點；“兩帶”指宮口河至新開河濱水景觀帶、海嶺河濱水景觀帶；“多節點”包括田民埕、鰻巷口、霞徐河、端明陡門、旺菜池、新開河、紅旗閘、海岑前碼頭、萬壽橋濱水景觀節點，宮口河、東風廿五坎濱水商業景觀節點。在景觀系統規劃原則上不改變公園綠地的位置和規模，在具體詳細設計、景觀工程設計和施工的過程中可以對公園綠地的邊界和形狀進行調整。

（三）全局“中盤”

全局中盤階段，將圍棋“子效分析”中的兩種分析模式引入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的空間規劃中，對現存的歷史街巷和建筑進行評估，根據評估劃定核心規劃范圍，制定規劃優先等級。依據總體布局要求，確定重點保護，集中體現傳統街巷的格局風貌，其中保護“街、巷、院”的傳統空間肌理尤為重要。

歷史街巷規劃以變更行棋順序法和雙方子力對比法為基礎，重現歷史街巷原有的風貌。與現代街區體量需求進行對比，對建筑風貌和歷史文化價值評估分類，有重點保護街巷、一般保護街巷、恢復歷史街巷三種。綜合建筑質量、年代、結構、產權等現狀要素信息，對街區內的所有建筑進行評估，對不同類型的建筑提出分類保護和整治措施，并指出建筑風貌控制的具體內容和方法。分類保護和整治措施包括保護、修繕、改善和整治四種方式，其中整治分為外觀整治、拆除不建、拆除重建、近期保留遠期改造四種方式。

（四）規劃“收官”

在微觀層面，針對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的重要節點進行分期、分單元的保護和更新，以“子效”的布局論，選取街區內重要歷史遺存作為規劃“角地”，在保護和更新規劃中對這些歷史遺存進行圍空。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分為7個單元，即宮口河單元、田民埕單元、青年社區單元、廿五坎單元、延寧社區單元、霞徐單元、集奎單元。

宮口河單元主要打通三條歷史街巷，恢復其歷史走向及風貌，并培育與老字號相關的商業文化功能。同時，恢復宮口河上的三座古橋和碼頭景觀，標示展示其歷史文化；田民埕單元則重點保護楊氏民居和善德堂兩處文保單位，改善其歷史環境，并將楊氏民居融入文化展示等功能。此外，連通前林溝和宮口河水系，改善濱水景觀；青年社區單元則重點培育多條歷史街巷，串聯傳統商鋪，構建商賈文化游線，同時彰顯街區傳統民居建筑文化，打造民居民俗文化主題游線；廿五坎單元則沿歷史街巷串聯傳統商鋪等商業展示節點，建設陳氏兄弟商業與文化展示館等，并恢復前林溝與廿五坎的歷史水系，構建濱水景觀游線；延寧社區單元培育傳統商業歷史街巷的商業文化氛圍，并串聯傳統民居和社廟建筑等，構建游線；霞徐單元沿歷史街巷串聯傳統商鋪和工業遺產建筑等，以商賈文化為主題。民俗文化則串聯社廟宮祠等建筑，構建游線；集奎單元則培育集奎主街傳統商業街巷的商業文化氛圍，并串聯龍頭社等重要節點，同時串聯集奎新橋和古碼頭遺址公園等，構建水上游線。

六、總結

圍棋蘊含著古人對空間布局的智慧，縱橫交錯的網格也與歷史文化街區空間格局更加契合，亦可指導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與更新設計。本案例采用圍棋的“子效分析”作為指導思想，結合實際案例，發現歷史文化街區的更新保護規劃與圍棋棋理之間具有一定的內在聯系。圍棋的“子效分析”理論可以在古街區空間規劃設計中得到應用。通過研究圍棋行棋哲學思維，以莆田蘿苜田歷史文化街區為例，評估其歷史價值和建筑風貌，實施分類保護方式，可廣泛適用于街區規劃設計、古建筑群生態保護等，其意義在于以現有規劃理論為基礎，結合圍棋理論模式，探索古街區保護與更新的新思路以及歷史文化街區空間設計策略的一般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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