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回聲·十問

陳軼群 李鵬程

“絲綢之路”上的音樂是永恒流動的河川。這無形的聲音匯入文人的詩詞里、藏經洞的壁畫上、音樂家的歌聲中。在當今世界各地，很多音樂家依舊傳唱著關于絲路的音樂，以開放的姿態跨越古今、東西、雅俗之間的藩籬，源自不同地域的聲音就這樣神奇地融入各類當代音樂風格。

我的腳步和耳朵曾一次次在陌生的世界流連忘返，故于此“絲路回聲”專欄分享所見所聞，在“逍遙游”“樂人談”“十問”三個板塊中，見證“絲綢之路”的精神和聲音在當代的無限延伸。這一抹新鮮的色彩和你處于同一時空，或許在未來某個奇妙的時刻，你會在地球的某個角落聽見他們在永恒歌唱。

在米哈游？

《原神》（Genshin Impact）是中國米哈游公司制作發行的一款開放世界冒險游戲。游戲發生在一個被稱作“提瓦特大陸”的幻想世界，玩家以“旅行者”的身份進入，在由蒙德、璃月、稻妻、須彌、楓丹、納塔、至冬七座主要城邦組成的提瓦特大陸以及神秘的覆滅古國“坎瑞亞”遺址下展開跨越塵世的冒險與探索之旅，在自由的旅行中邂逅性格各異、能力獨特的同伴們，和他們一起擊敗強敵，找回失散的親人——同時，逐步發掘“原神”的真相。

《原神》游戲音樂的主要風格是世界音樂與管弦樂融合。與傳統游戲音樂外包的模式不同，米哈游公司眾多游戲項目的歌曲和配樂都是由其旗下的原創音樂團隊HOYO-MiX制作的，音樂團隊在項目初期就會介入整個游戲的開發，音樂創作與游戲制作保持高度協同性。《原神》游戲中的所有原聲音樂均是由倫敦愛樂樂團、上海交響樂團、東京愛樂樂團等專業交響樂團演奏的，如此高水準的制作使這款游戲僅憑借音樂便斬獲了多項大獎。

在中世紀？

在游戲登錄界面，玩家最先聽到的是奇幻的主題曲。哪怕不看畫面只聽聲音，玩家腦中便會浮現高大的教堂和城堡間的勇者小隊。這種色彩源自歐洲中世紀的利底亞調式，也是玩家即將踏入的第一個地區——蒙德的底色。

蒙德以中世紀歐洲為背景，場景構建以哥特式建筑群山和廣袤的平原為主。蒙德地區以“風”元素為主題，音樂在整體上借鑒了印象派風格的語言與節奏律動。在游戲中，我們能聽到琉特琴、豎琴、愛爾蘭哨笛等樂器演奏的聲音，似風一般從耳畔拂過。戰斗音樂則使用了大量的木管樂器，充滿流動性的織體展現了“風”元素的特性。在這片悠閑、自由的土地上，我們能看到吟游詩人溫迪演奏里拉琴，聽到教堂里傳出的管風琴的聲音，想到這座風與牧歌之城的歷史與故事……

在中國？

作為近年來最為出圈的中國游戲，《原神》中的中國元素是最讓中國玩家感到親切和自豪的。

“璃月”諧音“禮樂”，是游戲中以中國為原型的地區。不少玩《原神》的朋友都說，縱使游戲中的地區都很喜歡，但最常待的地方還是璃月，因為那里有家的感覺。璃月地區以“巖”元素為主題，為玩家呈現了獨特的東方韻律，笛子、古箏、二胡、琵琶等中國傳統樂器與西洋管弦樂器水乳交融，五聲調式的旋律結合西方的浪漫派和聲織體，充滿濃郁的東方神韻。

在《原神》的劇情里，由角色云堇“創作”、以守護和平安寧為主題的原創戲曲《神女劈觀》將民族樂器與中國武術、皮影戲等多種中華傳統戲曲文化元素有機融合，其十五種語言版本在全球兩百多個國家發行，成功在海外掀起一股中國戲曲、中國文化的熱潮。

2021年，中國駐意大利大使館在國慶期間舉行的線上招待會中使用了十二首《原神》音樂。2022年，游戲中的《璃月》（Liyue）、《疾如猛火》（Rapid as Wildfires）等曲目成功入選北京冬奧會音樂庫，助力冬奧賽事的舉辦。我們的游戲音樂也可以成為國家符號象征。

在日本？

稻妻地區以“雷”元素為主題，其主曲調來自日本名曲《櫻花》。當然，即便不用《櫻花》的曲調，多數人也能根據樂器和調式辨認出來這是屬于日本的旋律。稻妻地區的音樂除了使用日本傳統調式以外，還用到了中國的五聲調式和歐洲的中古調式，在太鼓、三味線、尺八等日本傳統樂器與都節調式音階、琉球調式等日本民俗調式的相互作用下，渲染出了中國人眼中的日式BGM。這是不同文化在調色盤上的混合，是全新的、屬于稻妻的聲音。

在南亞？

由雨林和沙漠兩個部分構成的須彌是《原神》中音樂內涵最豐富的區域。其音樂有著濃郁的亞洲風情，音樂素材短小簡樸，多倚音、滑音，節奏上具有印度特有的音型重復的結構特征。雨林部分以“草”元素為主題，以南亞文化圈為原型，音樂中使用了班蘇里笛（Bansuri）、西塔爾琴（Sitar）、塔布拉鼓（Tabla）等樂器，而它的靈動感則要歸功于不對稱的節奏變幻，比如戰斗音樂《流金疾馳》（Gilded Runner），其在節奏的安排上使用了古老的斐波那契數列（Fibonacci sequence），與須彌的智慧和古老千年帝國的哲思相呼應。每個旋律似乎都在指引我們去探索。

在中東？

離開郁郁蔥蔥的雨林，玩家將深入須彌地區埋藏著古代智慧的沙漠部分。

“失落的文明”是這片荒蠻之地的關鍵詞，史詩級的編曲映襯著宏偉的自然景觀。奈伊笛（Ney）、嘟嘟克（Duduk）、曼陀鈴（Mandolin）、烏德琴（Oud）等樂器沙啞、狂野的音色似乎在訴說著沙漠的滄桑與壯麗，指引玩家探索神秘的古老遺跡。音樂宛如一幅跨越時空的畫卷，既承載著古老旋律的深厚底蘊，又融入了現代元素的鮮活氣息。電子合成器的加入仿佛為音樂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活力，創造出一種新的聽覺體驗，令古老的旋律在現代的節奏中煥發出新的光彩。

在法國？

以“水”元素為主題的楓丹地區在場景構建上主要參考了法國，同時也借鑒了部分歐洲國家的特色，在延續蒙德地區歐洲風情的基礎上，也與蒙德的中世紀風格做了明顯的區分。

楓丹地區分為水上區域和水下區域兩部分。水上區域的音樂主要使用了曼陀鈴、琉特琴、維奧爾琴等樂器，結合爵士樂、華爾茲、卡巴萊（Cabaret）等音樂元素，為楓丹注入了浪漫的情調與戲劇化的色彩。水下區域的音樂則主要以電子元素和人聲吟唱為主，給人以安靜、神秘之感。楓丹地區的宣傳曲《輕漣》（La vaguelette）由法國音樂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女主角的初代扮演者希西莉亞·卡拉（Cécilia Cara）演唱，歌曲一經發布便霸榜各大音樂平臺，阿云嘎、譚維維、胡夏、尚雯婕等國內歌手紛紛翻唱。在各國玩家熱情高漲的“二創”中，《輕漣》成了《原神》繼《神女劈觀》后的第二大“出圈”作品。

人人都說《原神》項目音樂制作人陳致逸離職后，《原神》的音樂失去了靈魂，我覺得不然。相比之下，楓丹雖沒有異國情調，但音樂確實最具都市風情。

在世界音樂中？

“以傳統管弦樂為基底，加入不同世界音樂的元素”是《原神》音樂創作之初便定下的重心。

對于以全球元素為參考的《原神》來說，為不同文化背景的地區塑造風格鮮明的聲音是音樂創作的重中之重。世界音樂元素是《原神》開啟風格特色的鑰匙。HOYO-MiX團隊對世界各地音樂元素的廣泛汲取不僅豐富了游戲的音樂層次，也增強了玩家對游戲世界的沉浸感和代入感。在不同的環境下，他們用不同的配器、調式和創作手法建立了聽覺上的《原神》世界。

《原神》的音樂重在創造與融合。它更像是中國人視角下的原創“世界音樂”，我們像旅行者一樣周游世界各地，見證世界各地傳統音樂與古典音樂、現代音樂的碰撞。世界各地的玩家都能夠在游戲中找到與自己文化相關的元素，進而使玩家與虛擬游戲世界建立起更深的情感聯系和共鳴。

在新的時代，將多元世界音樂元素融合后，《原神》創造了既屬于提瓦特大陸，又屬于二十一世紀的聲音。

在音樂會里？

2023年，《原神》開始在世界范圍內舉行巡回交響音樂會，幾乎場場座無虛席。

游戲音樂的興起可以被視為一種重要的文化現象。《原神》等游戲的音樂不僅展示了二十一世紀音樂的新面貌，豐富了中國乃至全球的音樂景觀，也為音樂會曲庫帶來了新鮮的血液，有助于打破傳統音樂會的受眾壁壘，吸引更多不同背景和興趣的聽眾。這種跨界融合不僅為游戲玩家提供了新的文化體驗，也為傳統音樂會的受眾打開了一個探索當下時代音樂的窗口，為之帶來了新的生機與變革，而音樂會也成了展示多元文化和藝術創新的形式。

在收藏夾里？

去聽聽《原神》的音樂吧！穿越到提瓦特大陸，感受每一處風景、每一個故事所帶來的震撼與感動。或許聽完后，你也會不由自主地把它們放入收藏夾……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青年項目（項目編號：23CD187）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