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自我相應 與世界相親

【關鍵詞】創造性成長；兒童研究性學習；小課題研究；學習的內蘊價值

【中圖分類號】G420" 【文獻標志碼】C" 【文章編號】1005-6009（2024）18-0084-03

2014年，南京市力學小學（以下簡稱“力小”）憑借研究性課堂教學的實踐與探索榮獲首屆國家教學成果二等獎、江蘇省教學成果特等獎，樹起了一面依托兒童研究性學習變革課堂教學質態的鮮亮旗幟。事實上，進入21世紀，力小便已開始引入研究性學習理念，以兒童領銜并參與小課題研究為路徑，努力改進兒童的學習方式與小學的育人方式。如今，力小仍在這一領域深耕，并將研究性學習帶到了更高更闊的地方，以兒童創造性成長為旨歸再造兒童研究性學習的可能，開辟出蔚為深遠的育人新版圖，實屬難得。

一、高級概念：創造性成長與兒童研究性學習

教學實踐的變革依賴理論的創新，而理論的創新源頭在于確立或提出具有引領性與開拓性的重要概念，如果說成長與研究性學習已是一種基本常識，那么力小率先提出的“創造性成長”與“兒童研究性學習”則將這種常識推向了另一個水平。在筆者看來，這是兩個非常高級的獨立概念，又是蘊藏深意的關聯概念，它們的誕生集中體現著力小人始終探索“致力于學”的堅韌品格。

成長與學習是教育的主題詞，兒童的主要任務是學習，而學習的目標則是為了促進自身更好地成長。成長的速度有快有慢、方向有東有西、程度有大有小，但從根本上說，主體能動性的參與不能缺少。創造是主體能動性最高層次的體現，創造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能力。在創造力最為活躍的兒童期，兒童有使不完的勁與攔不住的想法，兒童成長通過主體持續不斷地創造來完成是自然的過程，因此創造寓于兒童成長之中。透過不斷地追問，力小提出“創造性成長”這一概念，疾呼創造性本質的回歸，抓住了兒童成長的黃金律，打開了兒童成長的任意門。

學習也是一樣，方式多種多樣，所產生的效果也多有參差。例如研究性學習，它的提出由來已久，2001年啟動的新課程改革將“探索”列為重要的關鍵詞，一時間令研究性學習炙手可熱，可真正能夠堅持下來的卻是鳳毛麟角。這與研究性學習“類科學研究”的性質有關，在研究性學習的過程中，學習者將模擬科學家的研究方法和研究過程，提出問題并解決問題。［1］這顯然是兒童難以企及的。那么，在小學階段，兒童可以怎樣進行研究性學習，又如何發揮研究性學習之于兒童成長的有效影響呢？力小的追問仍在進行。他們嘗試著提出“兒童研究性學習”這一概念，聚焦以兒童作為主體、由兒童來主導的研究性學習范疇，一方面代表著他們對研究性學習本身價值的推崇，以及通過研究性學習讓教育慢下來的信心；另一方面則意味著他們對兒童具備研究能力與條件的全面承認與高度認可。不用懷疑，兒童可以進行研究，只是與成人不太相同而已。兒童擁有不同于成人的另一種平衡，因此我們須將兒童的意識看作一種積極的現象。在“研究性學習”前明確地加上“兒童”二字，意在標示兒童從事研究性學習的獨特取向，其目的在于汲取研究性學習的精神，而不必過多拘泥于研究性學習的程序方式、苛求其最終的結果。

由此，可以說，兩個高級概念生成的關鍵在于對兒童成長更高價值的追尋與對兒童學習更富信心的升級。同時，以創造性成長引導兒童研究性學習則又顯露出更為寬廣的建構空間。

二、內蘊價值：指向創造性成長的兒童研究性學習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兒童研究性學習都有其區別于一般學習樣式的突出價值，力小從研究意識、研究能力、研究品格三個方面，形成了包含好奇心、解決問題、求真態度等九個維度的兒童研究素養體系。也就是說，兒童研究性學習有利于兒童研究性素養的提升，而這一素養又是構成創造性成長不可或缺的核心推動力，由此形成一個自洽、完整、邏輯性較強的解釋閉環。若再往深處去挖掘，指向創造性成長的兒童研究性學習的價值還不止于此，它更是一場加強自我與世界間關聯度的意義實踐。

1.與自我相應

兒童是幼態和稚氣的，他們很難真正地認識、理解與領悟自我。兒童研究性學習的引入恰恰有利于彌補這種缺失，具備喚醒兒童能動性、開掘兒童內在潛能、強化兒童積極情感與提升兒童認知敏感度等諸多功能。例如，力小早期進行的小課題研究“我與小豆苗一起成長”，孩子們種植培育小豆苗，測量并記錄下小豆苗的成長歷程，關注小豆苗每天不一樣的變化，用研究的方式去總結規律、推演結論，從而收獲關于生命的新經驗。這一研究看似是向外的探索，實則是對內的發現，應和著兒童自身的成長在悄然地發生變化。從照料小豆苗中體悟父母養育兒女的感受，從小豆苗一天天長高的記錄表中認識自己的變化，在小豆苗從稀疏到繁茂的欣喜、從繁茂到凋零的傷感中，達成對自我成長的共情。研究為兒童提供了一面友好的鏡子，能讓他們在滿足好奇、掃清困擾與順應偏好的良好狀態中，有意識地去追蹤與“我”有關的根源，以及在根源中所顯現的真實自我。兒童主動地呼應自我求知的、發現的以及改變的需求，才能更堅定地發起一場研究的活動。兒童通過研究與自我相應，在持續遞進的相應中獲得創造的力量，這顯然是大家都樂于看到的局面。

2.與世界相親

兒童很少將自己作為旁觀者，而總以親歷者的身份保持著對自身乃至萬事萬物的好奇和追問。世界之中的一切對兒童來說都充滿意義。［2］兒童研究性學習讓兒童站在世界的中心去凝視、感知與對話世界，去修復與自然、與他人、與社會的聯系。力小的孩子用“關于南京烤鴨的研究”親近家鄉的文化，用“海綿城市”的理念構想未來學校的圖景，通過研制“春天瀏覽路線”探尋大自然的奧秘……1500多個兒童研究，就是1500多個兒童可以真切地觸碰世界的場景，更是無數次兒童主動融入世界的證明。研究性學習理應是兒童與世界相親的“活的事件”，包裹著“活的體驗”以及逐步凝結而成的“活的經驗”。同時，兒童研究性學習又是一項系統化工程，需要兒童連續性地投入，無法“點到為止”，這就要求教育擁有抵抗浮躁的定力。兒童研究性學習賦予了兒童掌控學習歷程、決策成長目標的權力，能夠將兒童的活力找回來，將有聲有色的教育生活找回來。

為了論證的方便，以上將指向創造性成長的兒童研究性學習的內蘊價值用兩個段落分別闡述，但實際上，二者卻是渾然一體的。兒童研究性學習是帶有目的性的活動，它帶著某種迫切的需要與特定的形式，朝著創造性成長這一目標進發，同步達成兒童的行動自覺與世界意識的顯現，帶動著個體生命與外部世界的整體協調。此番價值應該被充分地看見，并獲得足夠的重視。

三、可能抉擇：兒童研究性學習的深化理路

將創造性成長作為兒童研究性學習的明確指向，要求研究性學習的展開在符合兒童學習特質的同時還要契合創造性成長的要求，這是極具挑戰性的任務。兒童研究性學習的存在之所以必要，是因為它能夠陪伴兒童領略另外一種學習風景，而不是形式上的文字游戲。兒童研究性學習像一個年輕小伙，橫沖直撞、無所畏懼，不受章法與套路的影響。因為他隨時都具備可以重新來過的機會，所以他才能獲得遭遇各種可能性的經驗，滋養著創造性成長的慢慢發芽。

力小20余年的研究與探索將兒童研究性學習推向了深處，而越往深處走，擺在面前的抉擇越多。面對兒童真實具體的研究過程，究竟應該倡導“完成還是不完成”“合規還是不合規”；評估兒童多種多樣的研究成果，究竟應該推崇“精致還是粗糙”“正確還是不那么正確”，都需要做出審慎的判斷。剔除對后者負面的刻板印象，并盡可能給予其包容與欣賞，也許才是更趨近于“兒童研究性學習指向創造性成長”之本體意含的選擇。

如同藝術教育關心的是藝術創造過程對個人產生影響，而非直指藝術家培養與藝術作品生成一樣，兒童研究性學習也不能以培養科研人員與產出科研成果為目標，嚴苛的研究標準不僅不適用于兒童研究性學習，而且還會起到反作用，“逼退”兒童的研究行動、減弱兒童的研究熱情?？疾閮和芯啃詫W習的質量，要在兒童研究發起的緣由、投入研究的狀態以及獨特視角下看待問題與改造現實的方式中去發力。一項兒童研究性學習活動，如果飽含著源源不斷的發問、充滿著躍躍欲試的激情、涌動著熱火朝天的行動，那么即便它最終是個半成品，它仍然可能是令人滿意的對象。藝術教育家羅恩菲德提出，“要想激發孩子的創作靈感和靈活性，表揚最終作品是無濟于事的，而是需要提高她對各種體驗的敏感度?！保?］這一觀點遷移到兒童研究領域同樣適用，研究本身或者說沉醉于研究之中的體驗，比研究結果重要。只有真誠地保障兒童足夠的“研究經歷權”，并允許兒童不必過多地為結果承擔后果，那么指向創造性成長的兒童研究性學習才能積攢起厚實的底氣。

【參考文獻】

［1］張肇豐.試論研究性學習［J］.課程·教材·教法，2000（6）：42-45.

［2］王鑫，鞠玉翠.讓兒童與世界美好相遇——基于海德格爾“本源之思”的教育美學詮釋［J］.教育學報，2023，19（6）：3-16.

［3］維克多·羅恩菲德.創造與心智成長［M］.王德育，譯.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9.

（作者系江蘇省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