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鏈金融能促進企業ESG表現嗎

【摘要】踐行ESG理念是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課題， 而供應鏈金融作為商業銀行的創新性服務成果， 能否及如何賦能企業ESG發展意義重大。立足于數字化產業鏈背景， 選取2011 ～ 2022年A股上市公司數據， 結合供應鏈融資渠道， 運用協同理論和信息不對稱理論解析供應鏈中核心企業對上下游企業ESG表現發揮的融資效應與監測效應。研究發現： 供應鏈金融能夠顯著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 且該結論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機制檢驗揭示： 供應鏈金融通過緩解融資約束和促進數字化轉型來促進供應鏈中企業的ESG表現提升。異質性分析發現： 在國有企業、 區域金融發展程度高的東部地區以及信息不對稱程度高的企業中， 供應鏈金融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的作用更顯著。文章為企業可持續發展打開了新窗口， 并為強化供應鏈金融實體經濟效應、 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經驗證據。

【關鍵詞】供應鏈金融；ESG表現；融資約束；數字化轉型

【中圖分類號】F830"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4）12-0071-8

一、 引言

當前， 我國經濟正處于向高質量發展跨越的關鍵階段， ESG理念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與企業可持續發展過程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胡潔等，2023）。環境、 社會和治理（ESG）代表著我國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結合與統一的新發展方向。一方面， 良好的ESG表現能夠提高企業效益和企業價值（Aboud和Diab，2018）； 另一方面， ESG理念為企業自身可持續發展提供了理論架構（李井林等，2021）。近年來， 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將ESG理念融入投資決策中， 從企業層面探索環境與社會責任問題的解決方案。例如， 艾瑪科技集團深度挖掘行業綠色出行基因與ESG可持續發展， 聯合多家機構， 向行業及上下游企業發起ESG發展理念與雙碳環保倡議， 從而獲得了行業相關企業、 媒體以及資本市場的廣泛關注， 積極促進了綠色、 可持續的新產業生態建設。與此同時， 企業良好的ESG表現通過提高自身的聲譽來提高在市場中的融資能力以及議價能力， 進而提升企業競爭優勢（王琳璘等，2022）， 提高創新績效（王欣蘭等，2023）， 在實現盈利的同時造福社會。因此， 深入探討如何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具有深遠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近兩年， 國內外不少學者加入了對ESG的研究， ESG被廣泛認可為重要的非財務信息， 是當前國際上用于衡量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指標（壽柯炎，2023）。但在企業推進ESG的過程中卻存在諸多約束， 主要表現為融資約束（孫逸昊，2023）和企業內部高管治理問題（張慧和黃群慧，2022）?！叭谫Y難、 融資貴”已成為制約經濟高質量發展與轉型的重要瓶頸之一， 也一直是困擾我國中小企業發展的難題。面對推進ESG實踐中出現的諸多問題， 由核心企業牽頭的供應鏈金融， 通過聯合金融機構， 在處理企業融資難題、 引導高管ESG戰略實施以及產業鏈整體ESG水平提高等方面發揮著獨特作用。

供應鏈金融由核心企業主導， 聯合商業銀行為供應鏈上的企業提供融資幫助。中國銀保監會于2019年提出供應鏈金融賦能實體經濟發展的指導方針， 借助供應鏈金融來盤活企業資金流動， 切實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目前對供應鏈金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供應鏈金融的經濟后果方面。供應鏈金融能夠有效彌補中小企業的信用不足， 通過降低企業與金融機構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水平， 緩解企業所面臨的融資約束問題（張偉斌和劉可，2012；王波等，2022）。尤其是在數字化賦能的背景下， 供應鏈金融通過其創新發展， 能夠有效增強企業自身核心競爭力， 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周易等，2023；高勁和宋佳訊，2022）和專業化分工程度（于小悅等，2023）。在新一輪信息技術的驅動下， 供應鏈融資有望突破第三方信用模式， 通過智能化數字技術降低融資過程中的交易成本， 實現以供應鏈交易數據的預期收益為信用擔保的交易模式創新， 拓展供應鏈融資的服務范圍與輻射邊界， 進而引發供應鏈創新驅動變革。同時， 利用數智化平臺實時監測與評估鏈上企業的ESG表現， 提高信息透明度來緩解鏈上企業的融資約束， 最終為企業提升ESG表現提供資金支持。在此過程中， 供應鏈上企業為獲得在供應鏈中的話語權和優勢地位而博弈（李穎等，2023）， 最終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不僅如此， 供應鏈融資由核心企業牽頭， 聯合商業銀行、 媒體公司、 投資公司以及科創公司等機構實現供應鏈企業的價值共創（宋華等，2023）。通過對產業鏈企業捆綁、 賦能、 使能， 最終促進產業鏈整體ESG表現的提升， 并為經濟高質量發展做出重大貢獻。基于此， 供應鏈金融為企業ESG實踐提供了新的思路， 其助推企業ESG表現的內在機理值得深入探討。

基于以上分析， 本文利用2011 ～ 2022年A股上市公司數據， 運用協同理論以及信息不對稱理論解析并探討供應鏈金融能否及如何推進企業ESG實踐。文章的可能貢獻在于： 一是基于信息不對稱理論和協同理論， 探討了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的關系， 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國內供應鏈金融與ESG關系的研究。二是豐富了供應鏈金融的經濟后果研究?，F有文獻研究了供應鏈金融對企業績效（周志剛等，2022）、 企業創新（韋施威和杜金岷，2023）、 專業化分工（于小悅等，2023）、 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周易等，2023）的影響， 但企業ESG表現作為企業可持續發展以及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素， 鮮有學者關注供應鏈金融對其影響。三是打開了企業踐行ESG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新窗口。文章基于供應鏈金融的融資效應和監測效應， 探討了供應鏈金融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 認為供應鏈金融能夠顯著促進企業ESG實踐。該研究結論可進一步推動綠色供應鏈金融創新性發展， 拓寬傳統供應鏈金融的服務范圍， 將綠色、 可持續的發展理念融入供應鏈金融當中， 為更多企業與金融機構參與供應鏈金融業務并踐行ESG， 以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理論依據。

二、 文獻回顧

（一） 供應鏈金融經濟后果的相關研究

關于供應鏈金融經濟后果的研究圍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 第一，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投融資。供應鏈金融對中小企業投資效率具有提升效應， 并且融資約束在二者之間發揮中介作用（齊勝雨，2022）， 在供應鏈金融促進企業融資方面， 供應鏈金融通過供應鏈信用流轉來打破中小企業融資難、 融資貴困局。第二，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績效。我國對于供應鏈金融的改革與推廣對核心企業EVA經營績效的提升有較為明顯的促進作用（周志剛等，2022）。在數字化經濟不斷發展的宏觀背景下， 供應鏈金融對企業經營績效的促進作用更強（孟慶昉，2023）。第三，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創新。供應鏈金融通過發揮其供應鏈屬性， 強化供應鏈資源的流動與共享， 從而顯著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產出， 對高質量、 實質性創新績效的增益效果同樣明顯（韋施威和杜金岷，2023）。第四， 供應鏈金融與綠色發展。供應鏈金融作為一種動態服務過程， 其通過協助聯合低碳資源、 促進低碳能力形成、 推動生態價值創造三個環節助力供應鏈低碳發展（宋華等，2023）。目前， 國內對供應鏈金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由傳統的供應鏈金融業務引起的財務績效變化， 仍缺乏對綠色供應鏈金融的經濟后果研究。

（二） ESG表現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

現有文獻主要從內外兩個方面對ESG表現的影響因素進行探討。外部因素包含經濟因素和政治因素。在經濟因素方面， 地方政府債務導致企業出現融資約束， 從而降低企業ESG表現（張曾蓮和鄧文悅揚，2022）。在政治因素方面， 企業高管通過迎合投資者情緒以及借助政府支持來有效降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企業ESG表現的負向影響（徐光華等，2023）。內部因素則包含各種公司內部治理因素。企業黨組織治理能夠顯著提升ESG表現（柳學信等，2022）。異質大股東治理對企業ESG表現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 混合所有制改革、 企業數字化轉型對異質大股東治理與企業ESG表現的關系具有正向調節作用（張洽和劉志明，2023）。目前， 大多數文獻研究集中在宏觀政策、 營商環境以及企業內部治理對ESG表現的影響上， 鮮有文獻從行業層面出發， 探討帶動產業鏈踐行ESG的內在機理。

（三） 供應鏈金融與ESG表現的相關研究

綜合已有研究可以發現，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關系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ESG的單一維度。在環境方面， 供應鏈金融顯著促進企業綠色轉型， 作用機制是通過改良財務狀況、 優化企業預期、 提高創新能力來推進綠色轉型進程（趙丹妮等，2024）。另外， 供應鏈金融能夠推動供應鏈低碳減排， 并且由核心企業成立的金融服務提供商在此過程中起到中介作用（宋華等，2023）。在社會方面， 供應鏈金融依托供應鏈網格關系， 優化供應鏈中的信息流轉（張黎娜等，2021）， 通過強化外部監督、 加大創新投入以及商業信貸支持推動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承擔（張濟平和李增福，2023）。在治理方面， 供應鏈金融強化對供應鏈以及利益相關者的治理作用， 依托供應鏈金融推動信息共享來降低信息不對稱程度， 抑制供應鏈中企業的逆向選擇以及道德風險， 進而緩解委托代理問題（黃劍鋒，2012）。同時， 供應鏈金融的監督效應能夠推動企業整體的治理水平提升。目前， 鮮有作者探索供應鏈金融對企業ESG表現的直接影響， 更未揭示其作用機理與異質性。因此， 供應鏈金融對ESG實踐的作用機制是本文探索的主要問題。本文還嘗試分析供應鏈金融如何從多維度打破行業間的壁壘， 將普惠金融真正落實到各個企業， 實現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三、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

從環境角度來看， 由于工業流程節能減排轉型、 設備轉型升級等存在項目周期長、 涵蓋企業范圍廣以及資金投入大等特點， 制約著企業對環境保護責任的承擔。特別是對于中小企業， 融資成本高和融資渠道受限往往成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阻力（賴妍等，2023）。供應鏈金融能夠實現以供應鏈業務交易數據、 低碳節能減排實踐數據的預期收益為信用擔保的交易模式創新， 依托于核心企業信用評估與信號傳遞的金融服務模式， 彌補上下游協作企業融資過程中的信用空缺， 改善鏈上企業外部融資環境、 優化資源配置、 提高資金的可獲得性（宋華和盧強，2017）。供應鏈金融通過將金融業務與低碳節能等場景相融合， 推進供應鏈降碳企業、 金融機構、 科創機構等多方主體合作， 強化多方位網絡低碳環境， 實質性提高環境績效。另外， 單一企業在推進環境保護的過程中需要在短期內投入較大的成本， 而承擔環境保護責任具有一定的外部性， 致使其他企業“搭便車”現象出現， 導致企業為承擔環境保護責任付出高額成本的同時并未帶來相應收益（王運陳等，2023）， 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惡性循環， 制約ESG表現的提升。供應鏈金融基于鏈條伙伴合作關系， 推動各企業各層級的綠色環保創新資源高度協調一致。一方面， 金融機構與核心企業合作并推廣節能減排系列服務， 為正處于綠色轉型中的企業提供資金支持（宋華等，2023）， 通過核心企業對上下游企業的綠色轉型行為類資產的監測提供信用擔保。另一方面， 供應鏈金融通過強化供應鏈網絡關系來優化節能減排等資源配置以及共享綠色成果， 發揮供應鏈網絡優勢， 進而實現供應鏈企業對低碳發展、 排污治理等環境保護的協同一體化推進。此外， 供應鏈核心企業對上下游協作企業交易信息的捕捉以及資金使用狀況和低碳環保轉型的精準監控與識別， 能夠降低企業“漂綠”的行為風險。

從社會角度來看， 供應鏈金融能夠緩解信息不對稱以及釋放發展機會并發揮就業效應。供應鏈核心企業通過聯合金融機構、 媒體公司等多方主體進而增加供應鏈上下游協作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信息的透明度， 強化外界對企業社會責任履行情況的監督， 激發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積極性。同時， 供應鏈金融推動供應鏈企業實現實時變動的資金、 技術、 物流信息以及ESG信息的高度協調一致， 在此過程中金融機構服務商、 物流、 技術以及媒體等多方機構動態協同運營， 從而實現價值共創（宋華等，2023）， 釋放市場發展機會， 通過抑制企業“脫實向虛”發展， 進而發揮就業效應。

從治理角度來看， ESG理念涉及的治理通常將社會性價值追求融入企業的組織價值追求中（黃世忠，2021）， 體現在風險管理、 內部控制以及股權結構等方面所做出的治理決策中充分考慮社會責任以及民生福祉等因素。供應鏈網絡關系中各企業均受到供應鏈核心企業以及金融機構的共同監督， 在區塊鏈大數據背景下， 供應鏈網絡間的信息進一步透明化（孟慶昉，2023）。鏈上企業要緩解融資約束， 就要受到供應鏈企業以及各利益相關者的監督， 這可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企業短視行為與自利行為的發生， 供應鏈協作企業的內部治理得以有效強化。同時， 供應鏈金融通過發揮自身的融資效應以及監督效應推動著供應鏈企業進行ESG實踐。綜上所述， 提出假設：

H1： 供應鏈金融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

（二） 供應鏈金融、 融資約束與企業ESG表現

供應鏈金融能夠有效改善企業外部融資環境， 緩解鏈上企業融資約束。從信息不對稱的視角來看， 鏈上企業以供應鏈關系為依托， 借助核心企業的商業信用以及信號傳遞， 能夠有效彌合不同供應鏈參與企業之間， 以及企業與金融機構之間存在的信息和需求匹配鴻溝（Martin和Hofmann，2017）， 緩解金融機構與供應鏈企業的信息不對稱。金融機構依托供應鏈層面真實交易場景、 業務往來信息以及對開展環保、 社會責任的行為資源進行綜合評估， 并以其預期收益為信用擔保進行資金配給。一方面， 供應鏈金融以金融工具為媒介， 通過核心企業對供應鏈協作企業在致力于節能減排以及履行社會責任過程中積累的行為類資產的收集與監測來獲取信息， 并根據核心企業的信用擔保來緩解ESG實踐過程中的資金約束， 進一步為ESG實踐賦能。另一方面， 通過供應鏈金融的實時監測與識別， 確保供應鏈金融能有效推動鏈主企業、 上下游關聯企業以及金融機構之間資金快速回籠與循環， 提高資金融通效率（宋華和盧強，2017）。資金的快速回籠與循環為企業進行ESG實踐持續不斷地注入動力， 有助于更好地將ESG實踐納入企業日常經營活動中， 為企業的長期穩定經營提供保障， 進而降低供應鏈因進行ESG投入而斷鏈的風險。此外， 供應鏈金融早已突破傳統銀企合作的界限， 涵蓋投融資管理， 引領綠色低碳發展， 聯合媒體公司、 投資公司以及科創公司等多元新型業態， 支持著鏈上企業的資金供給以及資源配置。如此一來， 供應鏈上企業穩定的經營狀況以及優質的信用評估會加強企業進行ESG實踐的信心與動力， 推動供應鏈層面持續不斷地進行ESG實踐。綜上所述， 提出假設：

H2： 供應鏈金融可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來提升企業ESG表現。

（三） 供應鏈金融、 數字化轉型與企業ESG表現

供應鏈金融能夠推動供應鏈企業數字化轉型， 進而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基于協同理論的角度來看， 企業不同資源存在互補關系以及互相增益的效果（Kabue和Kilika，2016）， 供應鏈金融優化了產業組織間的資源配置能力， 推動實現供應鏈企業資源的多層次協調一致（李健等，2020）。供應鏈金融能夠有效推動供應鏈數字化、 產業鏈高質量發展的高度協調一致。在此過程中， 供應鏈金融的多元創新發展， 一方面通過提供資金支撐為數字化轉型賦能。供應鏈金融模式促進供應鏈多方位要素的高效流動， 從個體企業節點向全產業鏈分散和傳遞了風險與信用（宋華，2021）， 從而彌合了數字化轉型需求與金融資源配置的匹配鴻溝。另一方面通過提高創新產出轉化率， 推動數字化轉型。這主要體現在供應鏈金融對企業現有資源的深度開發與利用以及對未知資源的精準識別與捕捉， 進而推動技術創新活動的有效生成與轉化（張黎娜等，2021）。同時， 供應鏈金融基于上下游協作伙伴關系， 能夠對供應鏈企業資金及交易信息精準監測， 促進供應鏈企業實現信息共享， 各層級企業根據共享信息對未來客戶需求傾向以及市場發展方向產生清楚的認知， 進而促進創新能力有效發揮。加之供應鏈金融通過推動數字化創新要素在鏈條中的循環流動， 在各個層級實現資源優化配置， 最終在供應鏈中共享數字化建設成果， 以較低的成本實現數字化供應鏈。供應鏈中核心企業通過對數字化技術以及ESG表現進行資源的編排與整合， 借助供應鏈金融的賦能作用， 帶動鏈上企業形成良性互動效應， 促進產業鏈數字化發展， 通過將環境保護、 社會責任以及公司治理指標納入監測評估體系， 進一步激發產業鏈ESG水平的提升。因此， 數字化轉型要求企業在信息化背景下， 將各種生產要素與數字資源相結合， 實現產業結構與生產模式的深度變革， 提高企業的經營效益（吳非等，2021）。數字化轉型的持續深入能夠加大企業因受到社會公眾、 媒體關注而產生的合法性壓力以及降低環境信息不對稱水平， 進而提升企業ESG表現（王運陳等，2023）。與此同時， 高水平的數字化轉型通過促進企業綠色創新、 提升社會公眾關注度以及內外部信息透明度， 進而作用于環境、 社會與公司治理（張永冀等，2023）， 最終推動企業ESG表現提升。綜上所述， 提出假設：

H3： 供應鏈金融可通過促進數字化轉型來提升企業ESG表現。

本文的理論機制如圖1所示。

四、 研究設計

（一）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為避免金融危機對研究結果產生影響， 本文選取2011 ～ 2022年A股上市公司數據作為初始樣本， 并做如下處理： 剔除ST和PT公司； 剔除金融類公司； 剔除數據缺失樣本。同時對變量進行1%和99%的縮尾處理來消除異常值的影響。其中， ESG數據取自華證ESG評級， 其他數據來源于CSMAR數據庫， 統計分析軟件為StataMP 17。

（二） 變量定義

1. 被解釋變量： 企業ESG表現（ESG）。參考謝紅軍和呂雪（2022）的做法， 采用華證ESG評級來衡量企業ESG表現。華證ESG評級將所有上市公司ESG表現由低至高劃分成C、 CC、 CCC、 B、 BB、 BBB、 A、 AA、 AAA九個級別， 本文對這九個級別由低到高依次賦值1 ～ 9， 賦值越高， 說明企業ESG表現越好。

2. 解釋變量： 供應鏈金融（SCF）。已有研究分別從宏觀與微觀兩個方面對供應鏈金融發展情況進行了刻畫。宏觀上， 有學者采用全國短期貸款發生額、 商業匯票發生額和貼現發生額衡量供應鏈金融發展情況（張偉斌和劉可，2012）。微觀上， 一是根據企業的關聯擔保情況判斷， 二是根據企業當年的短期借款和應付票據之和度量。隨著大數據時代的到來， 也有學者利用爬蟲技術與文本分析法手工搜索企業開展供應鏈金融的情況。由于宏觀指標的刻畫不能完全反映企業層面的具體情況， 因此本文從微觀入手， 對供應鏈金融發展情況進行刻畫。考慮到供應鏈金融并未得到完全的應用， 有擔保的情況不多， 而利用爬蟲技術與文本分析法手工搜索企業開展供應鏈金融的情況難以做到準確全面， 故參考張林和方麗秋（2021）的做法， 用企業當年的短期借款和應付票據之和加1取自然對數來度量供應鏈金融。

3. 中介變量。本文選取融資約束、 數字化轉型作為中介變量。現有研究主要運用綜合指標來衡量融資約束， 如SA指數、 KZ指數、 WW指數等。本文采用WW指數， WW指數越大， 代表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程度越高。對于數字化轉型的衡量， 本文借鑒趙宸宇等（2021）、 吳非等（2021）的方法， 利用Python爬蟲技術和文本分析法相結合的方法， 基于特定關鍵詞詞庫進行文本識別和統計， 刻畫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強度， 本文將數字化轉型的關鍵詞詞頻加總后加1取自然對數， 作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的代理指標。

4. 控制變量。根據已有研究， 其他變量也會對企業ESG表現產生顯著影響， 故本文借鑒王運陳等（2023）與柳學信等（2022）的做法， 選取有代表性的變量作為控制變量， 使結果更具科學性。具體變量及衡量方法見表1。

（三） 模型設定

為研究供應鏈金融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 本文構建模型（1）：

ESGit=α0+α1SCFit+α2Controlsit+μi+λt+εit （1）

其中： 被解釋變量ESG為企業ESG表現； 解釋變量SCF為供應鏈金融； Controls表示控制變量； 下標i為企業、 t為年份； 同時控制個體μ和時間λ虛擬變量以盡可能地吸收固定效應； ε為模型隨機誤差項。

進一步， 為檢驗融資約束、 數字化轉型在供應鏈金融影響企業ESG表現中是否存在中介效應， 設置如下模型：

WWit=β0+β1SCFit+β2Controlsit+μi+λt+εit （2）

ESGit=χ0+χ1SCFit+χ2WWit+χ3Controlsit+μi+λt+εit

（3）

Digitalit=δ0+δ1SCFit+δ2Controlsit+μi+λt+εit （4）

ESGit=λ0+γ1SCFit+γ2Digitalit+γ3Controlsit+μi+λt+εit

（5）

五、 實證分析

（一） 描述性統計

表2列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企業ESG表現最大值為6.75， 最小值為0， 均值為4.1419， 表明樣本企業的平均ESG評級位于B和BB之間， 總體不高， 說明企業需要加強對ESG實踐的重視。供應鏈金融最大值為24.0483， 最小值為0， 均值為17.4107， 標準差為6.7152， 可以看出不同地區的供應鏈金融發展程度存在較大差異， 主要原因在于供應鏈金融并未普及。其他變量和現有研究差異不大。

（二） 相關性分析

本文進行了主要變量的相關性分析（限于篇幅， 結果略）。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 說明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即供應鏈金融能夠助推企業ESG表現提升， 初步支持了H1， 二者之間的具體關系還需通過多元回歸分析進一步檢驗。VIF均值為1.34， 所有VIF檢驗值均小于3， 說明所選樣本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

（三） 多元回歸分析

表3為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之間的多元回歸結果， 且各列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 控制了個體與年份。第（1）列為僅控制行業和年份后的回歸結果， 第（2）列為加入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加入控制變量后， SCF與ESG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 表明供應鏈金融對企業ESG表現有顯著的推動作用， 即在供應鏈金融情境的輻射下企業更有可能從事與ESG相關的活動， 進而有較好的ESG表現， 由此證明H1成立。核心企業通過智能財務共享平臺對上下游企業業務中涉及ESG表現的情況進行監測評級， 依據評級結果提供擔保等服務， 充分發揮供應鏈金融的融資效應和監測效應。通過核心企業的帶動與輻射作用， 聯系多方服務中介， 促進產業鏈的協同與價值共創， 最終實現整個產業鏈ESG表現的提升。

（四） 機制分析

1. 緩解融資約束。本文參考宋敏等（2021）的研究， 使用WW指數衡量企業融資約束程度， 將融資約束作為中介變量進行回歸分析， 結果如表3第（3）、 （4）列所示。由表3可知， 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因此， 驗證了H2， 即融資約束在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之間發揮中介效應， 供應鏈金融通過緩解融資約束， 推動企業ESG實踐。究其原因， 供應鏈金融通過緩解融資約束為企業注入新的活力， 使其能夠專心致力于追求長遠發展。

2. 促進數字化轉型。在大數據技術的快速迭代與發展為供應鏈金融的模式創新和業務延伸提供有力的技術支持的同時， 供應鏈金融也通過滿足資金需求以及提升創新轉化率來推動數字化轉型。通過表3第（5）、 （6）列可以發現， 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 表明供應鏈金融能夠顯著地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 從而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在此過程中， 供應鏈金融的創新發展對鏈上企業的數字信息化建設有著更高的要求， 推動建設高水平的數字化產業鏈。核心企業依托數智財務共享平臺等對鏈上企業ESG表現進行實時監測以及智能評估， 將供應鏈金融監測效應的發揮落到實處， 確保企業ESG實踐的實質性推行， 進而促進鏈上企業ESG表現的提升。

（五） 穩健性檢驗

1. 替換核心變量。為確保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從替換核心解釋變量角度進行檢驗。本文借鑒張偉斌和劉可（2012）的做法， 以全國每期短期貸款發生額、 全國商業匯票發生額與貼現發生額在當期總資產中的占比來衡量全國供應鏈金融的發展情況。分別用SCF1t、 SCF2t以及SCF3t表示。由于是年度宏觀數據， 使用控制年份和個體的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 檢驗結果見表4第（1） ～ （3）列。系數分別為1.8167、 3.6109和4.8784， 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 證明H1是穩健的。

2. 剔除樣本。由于文章采用企業當年的短期借款和應付票據之和度量供應鏈金融， 對于規模較大的企業而言， 其自身信譽較高， 在供應鏈關系中往往具有較大的話語權， 常以鏈主形式存在， 企業自身短期借款不能完全代表其所接受供應鏈上下游融資情況。而中小企業資歷薄弱， 受到的融資約束程度較高， 企業自身短期借款及應付票據能更好地反映接受供應鏈上下游擔保及融資情況。因此， 本文剔除其他板塊上市企業， 選取中小板及創業板上市公司作為樣本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第（4）列所示， 系數為0.0044， 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 再次證實結論是穩健的。

3. 工具變量法。為了排除樣本選擇偏差以及遺漏變量而導致的內生性問題， 同時考慮到企業是否開展供應鏈金融及其開展效果與其所屬行業特征相關， 以及不同的時間具有較大差別， 同行業同時間所處的金融環境、 供應鏈市場環境可能具有較大的相似性。文章參考于小悅等（2023）的做法， 選取企業所在行業同年份供應鏈金融發展程度的均值作為工具變量。表5第（1）列為第一階段回歸結果， 第（2）列為第二階段回歸結果。第一階段的回歸結果顯示， 工具變量的系數為0.4739， 在1%的水平上顯著。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顯示， 供應鏈金融的系數為0.0511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在緩解內生性后， 供應鏈金融仍能顯著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與此同時， 文章檢驗了弱工具變量問題， 檢驗結果表明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

（六） 異質性檢驗

為進一步驗證“供應鏈金融——融資約束、 數字化轉型——企業ESG表現”的邏輯框架， 本文分別從企業產權性質、 區域金融發展程度以及信息不對稱程度的角度進行探討（回歸結果見表6）。

1. 企業產權性質。將企業按照所有權性質進行分組回歸， 結果如表6第（1）、 （2）列所示。在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中， 供應鏈金融均能促進企業ESG表現的提升， 組間差異檢驗P值為0.019， 在5%的水平上顯著， 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相比， 顯著水平更高。國有企業作為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第一主體， 對上下游企業具有導向和引領作用。在政府的支持下， 國有企業能夠更好地開展供應鏈金融。作為綠色供應鏈的引領者， 國有企業更加關注自身的社會責任表現與企業形象， 在履行環境保護責任、 承擔社會責任、 優化公司內部治理結構、 治理財務舞弊等方面主觀能動性會更加強烈。同時， 國有企業依靠國家信用背書優勢， 在供應鏈中往往具有較大的話語權， 能夠有效對供應鏈金融的資金、 綠色創新、 數字化技術等資源加以整合利用， 在打破融資約束及整合數字化轉型資源中發揮較大優勢， 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供應鏈金融推進ESG實踐過程中的金融屬性與供應鏈屬性。對于非國有企業， 由于自身發展瓶頸的存在以及部分管理層過度追求經濟效應， 導致供應鏈金融的作用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然而， 在供應鏈金融推動實現數字化供應鏈的進程中， 民營中小企業為鞏固與核心企業以及金融機構間的信任關系， 獲取信貸配給并實現資源共享， 愿意接受供應鏈中金融機構、 核心企業的監測。因此， 在國有與非國有企業中， 供應鏈金融均能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 且對國有企業的推動作用更為顯著。

2. 區域金融發展程度。東部地區經濟發展迅速， 金融發展程度高， 而中西部地區相對落后， 因此為探究不同區域金融發展程度的潛在影響， 本文將樣本數據劃分為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進行分組回歸， 結果見表6第（3）、 （4）列。在東部地區，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 在中西部地區，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不存在顯著關系。在金融發展程度較高的情況下， 金融機構能夠以較低的投入與各企業建立聯系。供應鏈金融與能夠快速迭代升級的信息技術和數字科技實現緊密融合與適配， 可以有效促進鏈上企業資金、 人力以及物流信息等多層次高維度資源的協調一致， 結合綠色技術創新成果實現供應鏈企業價值共創， 進而有效推動企業ESG責任實質性履行。若金融發展相對滯后， 金融機構則難以對供應鏈運作狀況以及真實交易場景進行精準監測和評估。此時， 供應鏈金融更多地依賴于傳統的渠道和模式來開展業務， 企業與金融機構信息不對稱的存在抑制了資金配置效率， 導致供應鏈金融對企業ESG表現的促進作用無法得到有效發揮。

3. 信息不對稱程度。由于供應鏈金融依托于核心企業， 核心企業通過對鏈上企業行為的實時監測與評估， 能夠緩解供應鏈中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以及彌補鏈上企業與金融機構之間存在的需求匹配鴻溝。本文采用審計機構是否為“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來衡量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若樣本企業接受“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 則代表信息不對稱程度低； 若樣本企業接受“非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 則代表信息不對稱程度高。基于此， 將樣本企業進行分組回歸， 結果見表6第（5）、 （6）列。在接受“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的情況下，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不存在顯著關系， 在由“非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的情況下， 供應鏈金融與企業ESG表現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 組間差異檢驗P值為0.078， 在10%的水平上顯著， 表明在信息不對稱程度高的情況下， 供應鏈金融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的效果更顯著。供應鏈金融業務的開展能夠強化供應鏈信息的快速流轉， 金融機構、 核心企業、 第三方物流公司以及中介公司都能夠獲取大量信息。信息不對稱程度較高的企業能夠更好地依托核心企業的擔保等服務來獲得金融機構的資金配給， 充分發揮供應鏈金融的金融屬性， 緩解ESG實踐中的融資約束。同時， 信息不對稱程度較高的企業存在資源獲取受限的問題， 制約著企業數字化轉型， 而供應鏈金融依托供應鏈網絡關系能夠優化鏈中創新資源、 綠色技術資源以及財務資源等的流轉， 并且通過供應鏈監督來激發內外部治理， 有效發揮供應鏈金融的供應鏈屬性。因此， 對于信息不對稱程度較高的企業， 供應鏈金融能夠更好地促進其ESG表現提升。

六、 研究結論與啟示

在數字化轉型背景下， 供應鏈金融的綠色可持續創新發展， 為供應鏈企業的高質量發展注入了新的動力。本文選取2011 ～ 2022年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 實證分析供應鏈金融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 研究結果表明供應鏈金融可以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以及促進數字化轉型來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進一步分析發現， 對于國有企業、 金融發展水平高的東部地區以及信息不對稱程度高的企業， 供應鏈金融促進企業ESG表現提升的效果更加顯著。基于供應鏈金融的融資效應和監測效應， 探討供應鏈金融對ESG表現的影響， 研究結論可進一步推動綠色可持續供應鏈金融創新性發展， 拓寬傳統供應鏈金融的服務范圍， 將綠色、 可持續的發展理念融入供應鏈金融當中， 為更多企業與金融機構加入供應鏈金融業務并踐行ESG， 從而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了理論依據。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 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啟示： 第一， 政府要制定并出臺供應鏈金融的扶持與優惠政策， 刺激供應鏈金融助力企業可持續健康發展。各級政府要快速對供應鏈金融的創新、 綠色可持續發展做出反應， 深入領會供應鏈金融的內在運行邏輯， 為供應鏈金融賦能產業鏈實現綠色可持續發展提供制度保障。第二， 國有企業以及大型企業集團應加強與金融機構的合作， 完善金融服務設施建設， 提高數字化轉型程度， 通過利用物聯網、 區塊鏈、 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現代先進信息技術， 構建數字供應鏈金融系統與平臺， 完善供應鏈上下游企業環境保護、 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的評價指標與金融服務互相耦合的供應鏈金融服務模式。第三， 對中小企業和金融機構而言， 中小企業要積極落實環境保護、 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的實踐， 積極加入供應鏈并響應綠色供應鏈金融理念， 強化與核心企業的信任關系， 通過核心企業的能量擴散實現全鏈條企業的價值共創， 在實現盈利的同時造福社會， 并根據供應鏈金融體系的要求彌補企業自身的不足。對于金融機構， 要推動供應鏈金融高效平穩運行， 進一步為經濟高質量發展賦能以及為企業開展ESG實踐提供相關支持。作為供應鏈金融體系中的資金提供方， 金融機構應結合人工智能技術加大綠色可持續供應鏈金融業務開展力度。強化對供應鏈金融實施情況的監測與風險評估， 在風險可控的條件下， 開展對ESG表現相關金融產品的創新， 為企業提升ESG表現注入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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