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隨著《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的決定》的通過,中國公益慈善事業的發展再一次被推上新征程,進一步豐富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內涵。為了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積極探索黨的社會工作本土理論與實踐創新,本期編輯部組織策劃了“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專題,旨在重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關系,致力于推進社會工作、公益慈善在共同富裕與社會創新進程中的專業使命。朱健剛、劉文文的文章分析了新時代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從合流到融合的關系建構,主張通過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以實現社會自治和社會公平;鄧進、陳濤的文章揭示了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之間的價值關聯、動力生成和共生互融關系,并以鄉鎮(街道)社工站實踐為例,構建了二者互惠共生的發展路徑;郜憲達、蘭樹記、陸德泉的文章從新波蘭尼視角出發,分析了社會工作與社會保護的關系,并提出社會工作在實踐中應成為社會創新的主體,通過開拓社會性實踐空間,進而構建以廣泛的國家—社會聯盟為基礎的社會保護網絡。這三篇文章各有側重、相互呼應,既成為新時代理解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關系的重要文獻,又是社會工作+公益慈善融合發展、推進新文科建設的重要實踐。
[摘要] 社會工作從公益慈善中分離出來,形成新的社會服務乃至社會變革范式,是世界近代慈善發展史上的重要一筆。由此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之間的關系也經歷了從歷史同源到當代分立的變化。而在當代中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經歷了21世紀初社會領域的改革開放以后,走出了獨立發展、各成體系的局面。但是新時代的公益慈善和社會工作都面臨挑戰,各自裂變后,專業社會工作和現代公益慈善出現了某種程度的從合流走向融合的趨勢。本文認為,新時代要實現這種融合,需要三個方面的前提條件:一是共同富裕戰略目標下共同發展的政治條件,二是資源多元條件下的資源得以合作的經濟條件,三是雙方行動者合作意愿達成的主觀條件。基于新時代中國的現實情境,推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應以發展為主題,使兩者實現資源層面、社區層面、政策層面和機構層面的多層次融合。同時,我們也要規避雙方在合作過程中產生的公信力風險、價值觀風險和發展本身的系統風險,通過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發展,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實現社會自治和社會公平。
[關鍵詞] 公益慈善 "社會工作 "融合 "建構 "新公益共同體
[基金項目]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殘疾人社會組織活力的社會機制研究”(項目編號:21amp;ZD182)和南開大學文科發展基金重點項目“第三次分配視域下的公益慈善事業研究”(項目編號:ZB22BZ0108)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 朱健剛,南開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公益慈善、社會組織研究;劉文文,南開大學社會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農村社會工作、公益慈善研究。
[中圖分類號] C91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7672(2024)02-0001-15
201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以下簡稱《慈善法》)的頒布引發了關于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關系探討的一股熱潮。回溯歷史源流,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同源是個不爭的事實,但在行業發展進程中卻呈現出日益分離的趨勢。①②③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割裂導致了各自的發展困境。社會工作對資源存在單一依賴問題,易淪為治理的技術工具,表現出等級化、建制化、依附性的特征。④公益慈善則出現資源利用率低、專業人才缺乏、進行虛假宣傳、利用弱勢群體開展“暴力公益”活動的亂象。⑤筆者在早期的論文中,曾提出要實現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合流,彼此取長補短,發揮各自的優勢,共同推動社會的轉型。而《慈善法》將社會工作機構作為社會服務組織納入法律的統一規范中,為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合流提供了法律支撐。經過一系列討論,理論界和實務界達成了促進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聯結的共識,舉辦了“慈善+社會工作”的福彩慈善班,進行了社會工作機構的“慈善組織化”等嘗試。但進入新時代,中國的政治經濟狀況都發生了變化,例如2021年,中央首次將第三次分配納入基礎性制度安排,也首次把第三次分配提升到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實現共同富裕的戰略高度。⑥而黨的二十大報告重申分配制度是促進共同富裕的基礎性制度,要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制度體系。引導、支持有意愿有能力的企業、社會組織和個人積極參與公益慈善事業。①國家的系列政策文件都突出了第三次分配和共同富裕目標的現實關聯,這就為公益慈善的發展提供了政治空間。同時,2023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組建中央社會工作部,社會工作回歸黨的統管。這是社會工作領域一個全新的變化。這就使得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都面臨新的時代挑戰與歷史機遇。我們原有的合流視角需要重新反思。在新時代背景下,如何理順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互動關系,克服各自固有的弊端,建構一種理想化的關系模式,是本文著力探索的問題。
一、 綜述:當代中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關系
作為西風東漸的產物,現代意義上的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中國的發展均始于近代,以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尤甚。②當時正值中國社會動亂,內憂外患,貧困、失業、疾病等社會問題突出,亟待民間力量參與社會治理。面對這一情形,國民政府、民間慈善組織與慈善人士、外來宗教組織和宗教人士都紛紛參與到對這些社會問題的解決之中。這就促進了當時的社會服務、社會福利和社會工作的理論與實務的共同發展。③在紛繁復雜的社會語境中,新型的社會救助方式與傳統慈善交互發展,呈現出傳統與現代雜糅、本土和西方并存的多元發展態勢。④這一時期中國現代意義上的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均處于萌芽和初創階段,同為中國社會力量發育的表征。他們相互促進、彼此共生,共同回應救亡圖存的現實需要,解決社稷民生的社會問題。⑤
新中國成立后的20世紀50年代,在全能政府與計劃經濟的治理思路下,相對自主和自治的公共空間逐漸被擠壓和取消,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也都失去了獨立存在的政治基礎,在20世紀50年代中后期,民間慈善機構逐漸被解散停辦或由政府接管。同時,在社會工作的教育和實踐過程中,包括社會學、社會服務在內的學科也都被取消,由政府“全管型”的民政工作取代了民間社會服務組織和慈善組織的工作。由此,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中國的發展進入停滯階段。改革開放以后,在市場經濟改革與社會管控放松的背景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再次進入社會治理與國家建設的話語體系,獲得承認與重視。至此,兩者邁向了迥異的發展道路。公益慈善起步于官辦慈善機構的社會化,依托大型官辦慈善機構的引領和廣大志愿者的參與,推動福利資源的輸送和公益服務的提供。社會工作則由高等教育起步,來自高校的力量在社會工作的發展中發揮著重要的引領作用①,呈現出明顯的“教育先行”的特點②③。發展路徑的差異導致了兩者不同的側重點,也面臨著不同的發展挑戰。
關于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關系,近些年已有學者進行了相關的討論。整體而言,其觀點大致分為以下三類:其一是合作論,就是強調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保持各自獨立的基礎上,彼此合作。關于合作關系建構的表達主要有合流、互嵌、嵌合共生等話語表征。學者從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親緣性的歷史淵源出發,指出應充分整合兩者的優勢與資源,促進優勢互補、互動共贏,構建兩者互嵌性的發展關系,以推動具有中國特色的適度普惠型社會福利體系建設。④例如,筆者就認為可以在現代社會治理理論視角下,讓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合流共同助力中國的社會治理轉型,為此應進行社區、組織、政策和文化層面的合流。⑤此外,還有學者基于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合作關系的建構,探討了具體的方式方法,提出社會工作機構的NGO化、社會工作的“去過度專業化”等主張。⑥⑦
其二是獨立論,就是主張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應該保持獨立,各自運行。當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處于相互分立的狀態已是共識。社會工作作為一個專業被引入中國的高等教育后,已經逐步完成了建制化的學科建設工作。據統計,截至2022年,有80余所高等院校招收社會工作專業大學專科生,開設社會工作本科專業的高校達331所,專業碩士點180個,并有十幾所大學培養社會工作與社會政策方向的博士生。此外,社會工作作為一種職業工種,也形成了較為完備的從助理社工師到高級社工師的職業認證制度。其學科化建設與職業化認證制度的發展表明社會工作在中國語境中已取得合法化的地位,獲得了國家的認可。相比之下,公益慈善的學科建設雖已起步,但還很不完善。在2022年,教育部才批準浙江工商大學與山東工商大學進行了慈善管理本科專業設置的嘗試,但缺乏相對成熟的學科知識體系。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處于各自不同發展階段的現實情況導致雙方在實際運轉中要實現平等合作其實存在難度。此外,當前社會工作的發展呈現出“以紅領專”的趨勢⑧,社會工作更多進入體制內服務。而慈善事業則因為其民間資源屬性,主要還是在民間基于自愿來發展。兩者缺少合作的社會空間,所以獨立論認為兩者應保持獨立、各自運行。
其三是融合論。有學者認為當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完成各自的裂變后,專業的社會工作和現代的公益慈善應融合為一體,形成新慈善的潮流。融合是指具有差異性的雙方或多方通過互動達至和洽的過程和狀態。一種融合性發展是以兩者平等、互相承認、優勢互補為基礎的發展。①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兩者具有共同的利他價值理念與救助目標,可以實現救助資源與專業人才、工作領域與專業方法、實務經驗與理論知識的融合。目的在于形成一種新的社會力量,從而更有效地促進整體的發展。②有學者指出,社會創新的切入口則可提供發展的創新形式和支持體系。③將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置于中國當代社會建設的宏大敘事中,通過重構兩者的融合關系,可實現對其自身的超越與發展。④
筆者認為,獨立論難以面對各自發展中遇到的困境和問題,而合作論雖然積極,但是還難以形成更有影響力的社會力量。事實上,在新時代的背景下,以上三種理論中,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的融合發展無疑具有歷史合理性、理論證成性和現實可能性,而且“慈善事業共同體”和“慈善事業鏈”的概念內涵也可為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的融合發展提供理論基礎。但是,目前對融合論的討論仍然偏于樂觀,還沒有涉及雙方在融合過程中可能產生的風險。在新時代共同富裕和社會治理目標的設定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在政策制定與實踐落地中其實有了更多的互動。隨著中央社會工作部的成立,社會工作日益成為黨建引領下治理體系的一部分,無疑將具有更強的行政色彩。而公益慈善則會更加強調民間性,以便充分汲取私人與民間的慈善資源。基于當前的現實條件,兩者只有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發揮各自所長,實現融合發展,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才有可能保持各自的優勢,實現兩者的科學化、專業化和職業化。
不過先前的融合論偏于樂觀,沒有注意到融合可能帶來的風險。因此,本文期待在以往融合論討論的基礎上,先基于新時代中國的現實情境討論融合的前提,然后提出融合的實現路徑,進而討論如何規避雙方在合作過程中產生的風險。
二、 融合發展的現實基礎:歷史同源、資源困境和理念趨同
雖然從當前的實際情況來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還處于并行疏離的狀態,但兩者具有共同的歷史脈絡、互補的資源優勢和趨同的發展理念,這成為它們融合發展的現實基礎。
(一) 歷史脈絡:同源與互構
從世界歷史來看,社會工作是由西方的宗教慈善逐漸演變而來的,是西方公益慈善科學化過程中范式轉變的產物。19世紀中期,以城市中產階級婦女為主體的“友善訪問員”所進行的愛心行動,成為社會工作的先期雛形。1869年第一個慈善組織會社的成立,加強了政府、救濟機構和慈善組織之間的合作溝通,開始了組織化的慈善階段。19世紀80年代社區睦鄰運動興起,使得慈善工作轉向公民賦權和社區營造。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科學慈善運動興起①,科學慈善要求將科學的專業知識和技能、組織管理和策略注入慈善領域,并吸納經過培訓的專業人士參與慈善事業管理。②由此產生了兩個結果:一方面,推進傳統慈善逐漸趨向專業化、組織化和制度化③,一個重要的表現形式就是基金會的發展;另一方面,在這一過程中,一部分科學慈善的擁躉也干脆與原有的慈善事業決裂,而代之以社會工作這一新的范式和專業。1917年《社會診斷》的正式出版,標志著社會工作專業的問世,同時意味著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的正式分離。
同一時期,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還形成了“中西共振”的局面。當時兩者在中國的發展沿著“社會服務”與“知識傳播”兩條脈絡進行。第一,社會工作在當時作為一種職業,是被視為“社會服務”(近似于“公益慈善”)來看待的④,致力于社會問題的解決。換言之,以“社會服務”呈現的公益慈善實踐是社會工作的前身,草根層面的公益慈善和專業意義的社會工作呈現出的同源性根植于現實情境中,兩者在當時兵荒馬亂的中國共同致力于社會秩序的恢復。⑤第二,與西方公益慈善、社會工作相關的學科知識體系也在這個時候開始進入中國,在高等教育的體系設定中,逐步進行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的知識聯結。⑥1917年,步濟時在燕京大學創立社會學系,積極推動社會工作的實務研究和教育發展。⑦1925年,燕京大學將社會學系改名為“社會學與社會服務系”,并系統地開設社會工作課程。⑧伴隨著社會服務的推進與社會工作教育的開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中國進行著本土化的實踐。
可以說,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不但在西方,而且在近代中國慈善事業轉型中也存在相同的發展源頭、交織的發展路徑,形成了難以割舍的聯系⑨,這使得兩者在幫扶弱勢群體、推動社會的公平正義等核心理念上具有一致性。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對于弱勢群體的服務與賦能一脈相承,決定了兩者在價值觀念、目標使命和工作手法等方面存在共同的基因①,為新時代融合發展提供了共同的歷史脈絡。
(二) 優勢互補:引導與動員
在國家機構設置的新格局中,以機構改革促進社會建設的戰略目標對社會工作的發展提出了更高要求。2019年,公益慈善和社會工作在民政部的機構改革中被合并為同一個司,政府也提出包括專業社會工作在內的“大社會工作”的均衡發展,以適應新時代的發展需求。②然而當前社會工作仍然面臨著資源總量不足、來源途徑單一、利用率不高等現實困境,主要表現為社會工作機構對行政資源依賴明顯,政府購買服務是其獲得生存資源的主要渠道。但是,在當下社會服務需求激增的情況下,單一行政性的資源依賴已無法適應新形勢,專業性的社會工作越來越需要民間籌集資源,而來自民間的公益慈善資源恰好可滿足這一需求。
基金會、民辦非企業單位等社會組織以志愿精神為基礎,具有對公眾更強的引導和動員能力。而其自身固有的民間性、自發性、自主性等特征也使其以低成本策略和扎根社區的方式得以可持續發展。③公益慈善組織可以相對有效地發揮動員作用,通過勸募、游說等方式靈活汲取社會資源。有關測算數據顯示,2021年全國社會公益資源總量預測為4466億元,其中社會捐贈總量為1450億元,彩票公益金總量為1062億元,志愿者服務貢獻價值折現為1954億元④,并且慈善資源的總量呈現逐年持續增加的整體趨勢。公益慈善對民間資源的這種汲取能力可在一定程度上為社會工作籌措資源,實現來源路徑的多元化。
可以說,在新時代,專業社會工作對于資源需求量的提升是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得以合作的原因之一。值得注意的是,當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資源共享并非只是“公益資源+社工服務”的簡單組合,而是要探索在推動兩者優勢互補基礎上的有機融合,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新公益共同體更應關注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能力的互補與提升,資源共享、人才引薦、方法互鑒等僅是方法與手段,最終目的是在兩者短板互補的基礎上形成更具建設性作用的新公益共同體,推動多方參與社會治理。
(三) 理念趨同:回歸與融合
在公益慈善領域,由于缺乏科學的理論指導和有效的工具與方法的運用,“無效公益”的現象層出不窮,因而造成了社會資源的極大浪費,也損害了公益慈善的社會價值和公信力。⑤為了擺脫這一發展困境,對于“科學”與“理性”的呼喚已成為公益慈善發展的新趨勢。換言之,公益慈善的科學化、專業化和組織化正成為當代中國公益慈善事業轉型的重要標志。①尤其是對公益慈善的科學性的強調構成了公益慈善事業實現專業化和組織化的基礎。近5年來,“科學公益”作為一場運動在實務領域內興起,實證研究方法、標準化和可復制的評估手段等被引入公益慈善項目的實施過程中,循證慈善成為發展的重要方向之一。此外,商業慈善的興起及企業進入公益慈善領域也推動了公益的科學化進程。社會工作的專業性和循證性對于公益慈善的科學化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同時,在專業主義盛行的背景下,如何找回社會工作的“社會”本質,也成為社會工作業內反思的重大議題。②在社會工作從公益慈善分離出來,轉向科學化、專業化發展的同時,也引發了“去社會化”的負面后果。社會工作被詬病為服務城市中產階級的工具,背離了推動社會公平正義的專業使命。目前中國地區發展不平衡、城鄉差距過大、資源分布不均衡的現實,使得社會工作仍有回應結構性問題的需求。在實務開展過程中一味強調個案、小組等工作方法的專業性,其實難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此,社會工作亟待在保持自身專業性的同時,突破聚焦服務的發展范式,汲取公益慈善領域內的“社會”理念。
總之,在新時代,現代公益慈善與專業社會工作呈現理念趨同的新走向。公益慈善領域對于“科學”理念的強調、“循證”慈善的發展,均為社會工作的回歸提供了空間;社會工作對于自身專業使命的反思,則為其重新與公益慈善聯結提供了強烈的現實需求。公益慈善事業的科學化和社會工作的“社會”回歸,為兩者的融合提供了共同的理念基礎。
三、 融合的前提:政治空間、資源共享與行動者引領
雖然有以上實現融合的共同基礎,但是這也僅僅提供了一種可能性。要實現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現實中的融合還需要一些前提條件的設立。具體而言,我們應充分把握以下三個前提條件。
(一) 共同發展目標下的政治機會空間的存在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逐步把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共同富裕強調發展成果由社會全體成員共享,具有向弱勢群體傾斜的特征。在這一目標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發揮慈善等的第三次分配作用,改善收入與財富的分配格局”③。將公益慈善事業納入第三次分配的提法,實際改變了慈善事業以前只是被作為社會福利功能部分的分類,將其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在第三次分配的政策話語中,慈善事業迎來了發展的第三波浪潮,在社會建設中發揮著日趨重要的作用。④
第三次分配發生在介于私人和國家之間廣泛的社會參與領域中,具有較強的社會屬性。①第三次分配強調的自愿性與利他性的長期養成存在矛盾,若要充分發揮第三次分配的作用,則需提升個體的精神境界。個體的這種提升有賴于整個社會文明的提升,這就需要由社會的合力來推動和調動各方,這種調動包括動員、鼓勵、調適等各種方法。而公益組織的草根屬性使其在動員方面具有天然的優勢。公益慈善組織具有較強的民間力量動員與資源汲取的能力,通過募集籌款、公益人才培養等較為靈活的方式,可使民間資源在自愿性基礎上得以系統化、組織化重組與有效分配。
同時,社會工作也多次出現在政府文件中,如“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大力發展社會工作,支持社會組織、人道救助、志愿服務、公益慈善發展”②,并且中央社會工作部的成立也使社會工作日益受到黨委部門的重視,這為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發展提供了政治空間。需要注意到的是,這一政治機會空間在社區層面尤為明顯。近年來鄉鎮社工站、社區工作者隊伍的快速發展,使得社會工作成為打通政策落地實施的“最后一米”、改變懸浮發展狀態的重要抓手。在社區層面,社會工作者由于長期扎根社區,通過社區動員、骨干培育、文化營造等方式,擴大了社區的公益力量。最近的“五社聯動”乃至“六社聯動”,已經推動社區慈善和社會工作之間融合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從而實現公共生活的自我組織與居民自治。
(二) 資源依賴多元性下合作的前提
現代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都是由價值來驅動的。從宏觀層面而言,社會工作強調社會正義、集體責任和社會發展,而慈善事業則注重分配正義、財富的社會性、社會責任;從微觀層面而言,社會工作堅守尊重、接納、保密、個別化等專業價值,公益慈善事業注意對人格尊嚴和隱私的保護。③相似的價值觀決定了兩者的項目目標、服務范圍、社會追求、發展遠景等方面具有一致性,可從多方共同籌集拓展資源,為兩者共享資源提供了前提條件。
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各自的領域內都積累了一定的專業資源,具備各自的優勢。恰恰是不同的資源優勢為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提供了空間。公益慈善領域內的社會組織類型較為多樣、資源來源渠道較為豐富,具有靈活性的特征,可根據現實需要汲取民間資源,發動社會力量。但是由于公益慈善尚未形成完備的教育體系,相對而言業內缺乏專業的人才與領軍人物,因此行業發展也就容易出現各種亂象。如公益項目落地實施過程中資源利用率低、項目模式和資助對象出現較高的同質性、慈善供給和需求不匹配等問題④,亟待社會工作的專業支持。
而社會工作在中國經過30余年系統化的學院教育與職業培訓,形成了一套專業的知識體系,培養了大量的社會工作專業人才。社會工作的三大專業方法可為公益慈善組織開展項目提供專業的方法支持,尤其是通過社會行動模式、地區發展模式等社區工作的專業方法,與社區居民進行直接互動,以公開討論、游說、傳媒呼吁等方法對居民進行意識喚醒與行動動員。因此,兩邊的資源具有互補性,在相似的價值觀下也具有共享的可能性,這就提供了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融合發展的前提。
(三) 社會創變中行動者的合作意愿
自2016年《慈善法》頒布以來,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關系走向便成為相關領域的專家與實務工作者關注的話題之一。同年9月份,業內的專家學者齊聚第六屆中國公益慈善思想峰會,以“公益慈善和社會工作”為主題,圍繞兩者的關系展開了熱烈討論。在近幾年的發展中,實務領域的行動者進行了不少創新性的嘗試,為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發展提供了方向性的引領。
需要注意到,在中國現實情境的關系建構過程中,實務領域行動者的個人意志常常起著重要的引領作用。可以說,近些年來具有社會創新變革精神的改革者的合作意愿使得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存在融合發展的可能。如廣東的“雙百工程”以政府購買崗位的形式,將行政資源與可持續的社區發展相結合,推動了以社區為本的社會工作的發展。廣州公益慈善書院則以傳播公益慈善文化、促進公益人才交流為使命,致力于培養公益領域的領軍人才。該書院通過開設MPS系統化課程,推動了社會工作領域的專業人才與社會組織領域的跨界交流,打造了一片嶺南公益慈善的“生態濕地”。云南連心社區照顧服務中心推動了以發展為導向的社會工作,積極促成社會資源與社會工作專業人才的聯結,通過“共學營”等方式賦能縣域機構的社會工作人才。
這些行動者提出發展性社會工作、以社區為本的社會工作、發展導向的公益慈善等理念與模式,有意識地打破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藩籬,將兩者相關聯,搭建起溝通的橋梁。一些行動者在社會工作的實務領域中,引入草根NGO參與式發展的理念,極大地提升了當地居民的主體地位。而在公益慈善領域中,一些行動者以需求為導向,用公益資源助推社會工作扎根,以社會工作專長提升公益效能,形成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的理想互動關系。甚至在一些學者的倡議下,研究者與一線社會工作者以行動研究作為方法,加強合作,建構吸納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各自優勢的知識體系,以此推動更廣泛的實踐行動。這些具有創造變革精神的行動者及其網絡是實現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融合的重要引領者。他們突破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各自的思維局限,為兩者融合發展提供重要的前提條件。
四、 融合的可行策略:以發展為方向
有了上述共同基礎和前提條件,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可以形成新的社會公益共同體。這一融合以發展為方向,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策略:資源融合、社區融合、機構融合和政策融合。
(一) 資源融合:資源的共籌、共享與共治
第一個層面的融合是資源的融合。中國社會公益資源的總量包括社會捐贈、全國志愿服務貢獻價值和彩票公益金。①其中社會捐贈包括資助型基金會捐贈、個人捐贈、線上平臺募集等多種形式,多元的慈善資源形式有效地鏈接了民間資源與商業力量。志愿服務和彩票公益金等則以靈活的形式汲取民間資源,提升了公益慈善組織的自主性。總體而言,公益慈善組織資源渠道較多、資金體量較大、資源使用更為靈活。不過這同時也產生了“資本意志明顯”、志愿者依賴嚴重、專業性較差等弊端,出現了公益資源的使用效率低以及容易被治理吸納的后果。②
相比之下,社會工作機構的資源主要是其一線服務的專業資源。資金的來源比較單一,多以政府購買服務的形式獲取生存資源,具有較強的行政依賴性。隨著《關于加強鄉鎮(街道)社工站建設的通知》《“十四五”民政發展事業規劃》等政策文件的出臺,鄉鎮(街道)社工站在全國取得了快速發展,但是這也進一步加劇了社會工作被卷入政府工作的程度,資源的行政依賴也越發明顯。
如果公益慈善的善款資源和社會工作的專業資源進行融合,那么這個新社會公益共同體就因為其專業性,具有了對資本意志加以平衡的力量,而且可以進一步提升公益共同體的科學性和專業性。這一共同體也更容易形成社會治理的主體。這一資源融合首先表現為慈善組織和社會工作機構共同籌集資源,其次表現為可以形成一種資源的共治機制,還可以形成一種資源的共享機制。目前已經有多種形式在推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資源共享與合作,如“公益項目+社工人才”“五社聯動”落地機制培育、以社工站為平臺的“社區慈善”等,筆者主張還可以進一步融合,基金會和社會服務機構可以形成一個公益集群或者集團,讓雙方的優勢與資源得以共享,共同回應新時代的發展議題。
(二) 社區融合:社區規劃和建設公益生態
我們之前論述過,社區是公眾日常生活與活動的公共場所,也是國家治理體系的末梢,政府需要吸引社會多方力量的介入來完成治理,同時居民也容易被動員參與志愿服務和慈善捐贈。③因此,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可以在社區層面率先實現融合。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社區層面的融合發展首先在于通過協商,形成統一的社區規劃。
按照這種規劃,公益慈善和社會工作再搭建社區的公益生態,慈善組織和社會服務機構都在這一生態中根據自己的功能占據一定的生態位,發揮各自的作用和影響力。生態系統得力于各方的共建共治。這里尤其可聚焦于社區志愿團體與社區基金會的培育。公益慈善的動員機制促使社會工作者扎根基層社區,在社區內建立公共的空間,通過定期開展公益活動提升社區居民的公共參與意識,實現居民的參與并對其賦權④,從中挖掘社區骨干,形成本地志愿團體。同時,社會工作專業方法也可被用來協助建設社區慈善基金,通過社區月捐、配比基金等方式,充分發揮社會工作的整體策劃、活動制定、賦能等專業的優勢方法激勵居民自籌資源參與社區治理與集體問題的解決。只有自籌資源,才能真正實現權力“自下而上”的重構。社區為本的社會工作則以生態系統理論、優勢視角、資產為本的社區發展等為核心理論①,強調居民的優勢。只有通過這種社區層面的融合,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才能提升社區發展的內生動力。
(三) 機構融合:社會服務機構與基金會
《慈善法》的出臺,為社會工作機構申請成為社會服務組織提供了法律支撐。雖然從當前實踐層面來看,成功轉型的機構數量并不多,但深圳等地區已經有了社會工作機構轉化為社會組織的先行嘗試。在新時代的背景下,社會工作機構與公益慈善組織在組織形態層面存在合作的空間,兩者應抓住發展的歷史機遇,突破各自的組織形態困境,形成組織融合。
社會工作機構通過轉型為社會服務組織,可以轉變機構的運營模式,強化自身內部力量,與民間公益組織及社區行動者結合起來②,雖然不是所有類型的專業社會工作機構都要朝著社會組織化的方向發展,但社會工作機構的社會組織化發展能夠促使整個社會工作行業更加獨立和自主。同時,也可以形成重點支持社會工作發展的基金會,尤其是社區基金會。這些基金會在社會工作機構向社會組織轉化發展的過程中,為其募集社會資源提供行業支持。例如,支持社會工作機構在此過程中提升自身的問責能力、治理能力和項目執行能力。廣州善城社區公益基金會就是以支持社會工作機構發展為目標而成立的一家社區基金會。我們相信社會工作機構在有效借鑒公益組織的運作邏輯和治理模式的同時,可以走上一條獨立、自主和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機構在組織形態層面的轉化與融合,除推動兩者相互借鑒運轉邏輯外,還應推動管理人才的流動與能力合作建設。社會工作機構在中國處于井噴式發展的階段,大量經過專業培訓的人才進入社會工作領域,創辦機構或擔任機構的管理者。公益慈善組織可借助其人力資本培育公益領軍人才,提升組織的管理運作能力。
(四) 政策的融合
《慈善法》對慈善組織的范圍與監督管理進行了明確的界定,將社會工作機構作為社會服務組織納入統一規范中,開啟了中國的“大慈善”時代。③法律政策的推動,打破了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相互隔離的局面,為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互構發展提供了制度空間,以期形成更強大的社會力量。①然而,梳理已有的政策文件,我們可以發現,現已出臺的政策法規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之間融合發展的具體方式尚未做出明確引導。如中央民政部出臺了《“五社聯動”助推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指出要發展公益慈善事業,完善社會力量參與基層治理激勵政策,創新社區與社會組織,鏈接社會工作者、社區志愿者和社會慈善資源,引入社會慈善資金在社區開展專業社會工作服務項目,同期開展“五社聯動”特色社區治理機制研究。②一系列政策法規的出臺重點突出了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聯動方向,但是缺乏對具體可行操作措施的探討。
為推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融合發展的落地實踐,慈善組織和社會工作機構應基于新時代的現實條件,共同倡導,推動具體細化的政策法規的出臺。一方面,積極引進一線實務人才參與《慈善法》等政策法規的修法討論過程,真正將政策法規與實踐經驗相結合,使其具有落地的可行性。另一方面,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發展進行從組織管理到人才流動等多方面的嘗試,同時也進一步明確相關的促進和激勵措施,共同形成基于當下情境的新公益共同體。
五、 融合發展的風險及其規避
在鼓勵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融合的同時,我們也要看到由于兩者的歷史發展脈絡與工作重點存在一定的差異,故在融合的過程中也可能面臨公信力喪失、價值觀沖突及發展的系統性失衡等風險。我們在推動形成新公益共同體的同時應提前意識到潛在風險,并有計劃地做好規避工作。
(一) 公信力合作的風險
當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兩者都面臨一定程度的質疑與詬病,尚未得到社會公眾的廣泛認同。公益慈善組織因資源來源渠道多樣,時常面臨生存發展與使命堅守的兩難選擇。公益機構在開展項目時資助型基金會或企業方的需求成為其重要的考量維度,甚至會因宣傳的需要而做出與初衷相悖的妥協和讓步。這導致公益組織被詬病為“傍大款”,體現資本意志。此外,近年來公益行業內丑聞頻發,如“郭美美事件”、基金會資源分發的亂象等進一步導致了公眾信任感的喪失。
社會工作理應具備推動社會公平正義的專業使命,但部分社會工作機構的行政依附加劇了專業性喪失的風險,使其淪為政府的“伙計”。專業性社會工作經常被詬病在實務中難以回應服務對象的需求,無法提升自身解決實際問題的有效能力。“只會錦上添花,難以雪中送炭”的批評使公眾將其標簽化為“偽專業”,質疑社會工作機構的專業性。
在公益組織與社會工作機構都尚未取得社會廣泛信任的背景下,雙方的合作可能會面臨公信力淪陷的風險。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資源和人力層面的共享,易產生以資源為導向的合作,成為組織層面的資源交換,而忽視了服務群體的真正需求,導致雙方喪失公眾信任。為規避此風險的產生,在推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合作的過程中,要完善外部監管機制,在對合作雙方給予支持的基礎上加大公眾的監管力度,并做好財務、資源的公開工作,規避公信力喪失的風險。
(二) 價值觀沖突的風險
公益慈善通過積極努力促進人類福利事業的發展而表現出來的善意,是廣義的對人類的愛。①②社會工作遵循以人為本、助人自助、平等公正的專業價值觀,是專業主義范式下的價值引領。雖然兩者的價值觀在濟困救弱、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等方面存在一致性,提供了合作的價值觀基礎,但其各自的價值觀側重點又有所不同,甚至存在沖突的風險。
公益慈善事業中的現代公益力圖用社會創新的方式解決社會問題,追求社會公正替代關愛,推動治理的現代化,具有多元的價值觀取向。公益慈善組織積極推動對公眾力量的動員工作,希望發揮普通人的力量共建美好社會。在這個過程中,個體賦能與社會力量的活化得以實現。社會工作在當下中國情境中帶有明顯的“本土”特征,行政化的發展路徑使其成為社會治理的重要手段,帶有濃厚的“治理色彩”。在社會工作機構提供專業性社會服務時,維護社會穩定是其遵循的前提條件。就這一層面而言,善用社會動員方法的公益組織在與社會工作融合發展的過程中可能存在一定的價值觀張力。
無可否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當下的中國還是兩個獨立的領域,具有不同的屬性。新公益共同體的形成過程未必要追求雙方的“趨同”,而應在需求一致的層面進行優勢共享與短板互補,為彼此留有一定的空間。這是防止雙方因價值觀沖突阻礙融合發展的有效途徑。
(三) 發展的系統性風險
“發展”作為工業主導下的現代化概念,其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系統性風險。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發展作為一套話語體系進入中國。在發展項目落地的同時,我國逐步完成了“發展”的概念形成與范式轉化。③較之于傳統的線性發展模式,公益組織倡導多元的發展概念,豐富了發展的路徑與模式。但由于過于強調“參與”“公平”等發展理念,因而往往難以取得實質性的發展效果,只是打造了發展的景觀。同樣,社會工作在為弱勢群體提供幫扶、提升社會福利以及推動社會正義時,所倡導的“賦權”“增能”“優勢視角”等理念也具有一定的理想化色彩,面臨理念落地難、群眾接受度低等現實困境,容易產生發展的系統性風險。(下轉第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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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以發展為取向進行融合時,即使雙方都保有理想化的社會遠景與積極的社會取向,也有可能出現如哈耶克所言的,充滿善意的社會規劃未必帶來良好的社會結果,試圖將社會力量組織起來可能只會變成一個口號。①在建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關系時,我們要充分考慮到發展的系統性風險,既要基于現實情境推動發展理念與工作方法的本土化,使其成果真正惠及目標群體,而不僅僅是口號式參與和理念性構想;又要考慮到兩者之間的融合關系,應基于共同的目標互相借鑒與合作,共同面對發展的不平衡性風險。
六、 結語:新公益共同體
在新時代,中國的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之間可能會從合流走向進一步融合,本文基于融合論的脈絡,通過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融合的現實基礎、前置條件、融合策略與潛在風險的討論,試圖說明中國的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以發展為方向的大前提下是有可能融合的。這一方面是因為新治理格局中高質量發展的目標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雙方都意識到各自固有的資源依賴、人才短缺等弊端。因此,本文主張兩者融合形成新的社會公益共同體。新公益共同體實現雙方的資源與優勢的整合,有助于促進公益組織、社會工作機構、市場主體、政府部門等多方合作的新局面。
(責任編輯:徐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