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專題
從合流到融合:新時代社會工作
與公益慈善的關系建構
文/朱健剛 "劉文文(南開大學 社會學院,天津 "300350)
[摘要] 社會工作從公益慈善中分離出來,形成新的社會服務乃至社會變革范式,是世界近代慈善發展史上的重要一筆。由此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之間的關系也經歷了從歷史同源到當代分立的變化。而在當代中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經歷了21世紀初社會領域的改革開放以后,走出了獨立發展、各成體系的局面。但是新時代的公益慈善和社會工作都面臨挑戰,各自裂變后,專業社會工作和現代公益慈善出現了某種程度的從合流走向融合的趨勢。本文認為,新時代要實現這種融合,需要三個方面的前提條件:一是共同富裕戰略目標下共同發展的政治條件,二是資源多元條件下的資源得以合作的經濟條件,三是雙方行動者合作意愿達成的主觀條件。基于新時代中國的現實情境,推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應以發展為主題,使兩者實現資源層面、社區層面、政策層面和機構層面的多層次融合。同時,我們也要規避雙方在合作過程中產生的公信力風險、價值觀風險和發展本身的系統風險,通過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發展,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實現社會自治和社會公平。
[關鍵詞] 公益慈善 "社會工作 "融合 "建構 "新公益共同體
[基金項目]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殘疾人社會組織活力的社會機制研究”(項目編號:21amp;ZD182)和南開大學文科發展基金重點項目“第三次分配視域下的公益慈善事業研究”(項目編號:ZB22BZ0108)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 朱健剛,南開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公益慈善、社會組織研究;劉文文,南開大學社會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農村社會工作、公益慈善研究。
[中圖分類號] C91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7672(2024)02-0001-15
201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以下簡稱《慈善法》)的頒布引發了關于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關系探討的一股熱潮。回溯歷史源流,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同源是個不爭的事實,但在行業發展進程中卻呈現出日益分離的趨勢。①②③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割裂導致了各自的發展困境。社會工作對資源存在單一依賴問題,易淪為治理的技術工具,表現出等級化、建制化、依附性的特征。④公益慈善則出現資源利用率低、專業人才缺乏、進行虛假宣傳、利用弱勢群體開展“暴力公益”活動的亂象。⑤筆者在早期的論文中,曾提出要實現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合流,彼此取長補短,發揮各自的優勢,共同推動社會的轉型。而《慈善法》將社會工作機構作為社會服務組織納入法律的統一規范中,為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合流提供了法律支撐。經過一系列討論,理論界和實務界達成了促進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聯結的共識,舉辦了“慈善+社會工作”的福彩慈善班,進行了社會工作機構的“慈善組織化”等嘗試。但進入新時代,中國的政治經濟狀況都發生了變化,例如2021年,中央首次將第三次分配納入基礎性制度安排,也首次把第三次分配提升到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實現共同富裕的戰略高度。⑥而黨的二十大報告重申分配制度是促進共同富裕的基礎性制度,要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制度體系。引導、支持有意愿有能力的企業、社會組織和個人積極參與公益慈善事業。①國家的系列政策文件都突出了第三次分配和共同富裕目標的現實關聯,這就為公益慈善的發展提供了政治空間。同時,2023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組建中央社會工作部,社會工作回歸黨的統管。這是社會工作領域一個全新的變化。這就使得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都面臨新的時代挑戰與歷史機遇。我們原有的合流視角需要重新反思。在新時代背景下,如何理順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互動關系,克服各自固有的弊端,建構一種理想化的關系模式,是本文著力探索的問題。
一、 綜述:當代中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關系
作為西風東漸的產物,現代意義上的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中國的發展均始于近代,以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尤甚。②當時正值中國社會動亂,內憂外患,貧困、失業、疾病等社會問題突出,亟待民間力量參與社會治理。面對這一情形,國民政府、民間慈善組織與慈善人士、外來宗教組織和宗教人士都紛紛參與到對這些社會問題的解決之中。這就促進了當時的社會服務、社會福利和社會工作的理論與實務的共同發展。③在紛繁復雜的社會語境中,新型的社會救助方式與傳統慈善交互發展,呈現出傳統與現代雜糅、本土和西方并存的多元發展態勢。④這一時期中國現代意義上的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均處于萌芽和初創階段,同為中國社會力量發育的表征。他們相互促進、彼此共生,共同回應救亡圖存的現實需要,解決社稷民生的社會問題。⑤
新中國成立后的20世紀50年代,在全能政府與計劃經濟的治理思路下,相對自主和自治的公共空間逐漸被擠壓和取消,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也都失去了獨立存在的政治基礎,在20世紀50年代中后期,民間慈善機構逐漸被解散停辦或由政府接管。同時,在社會工作的教育和實踐過程中,包括社會學、社會服務在內的學科也都被取消,由政府“全管型”的民政工作取代了民間社會服務組織和慈善組織的工作。由此,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中國的發展進入停滯階段。改革開放以后,在市場經濟改革與社會管控放松的背景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再次進入社會治理與國家建設的話語體系,獲得承認與重視。至此,兩者邁向了迥異的發展道路。公益慈善起步于官辦慈善機構的社會化,依托大型官辦慈善機構的引領和廣大志愿者的參與,推動福利資源的輸送和公益服務的提供。社會工作則由高等教育起步,來自高校的力量在社會工作的發展中發揮著重要的引領作用①,呈現出明顯的“教育先行”的特點②③。發展路徑的差異導致了兩者不同的側重點,也面臨著不同的發展挑戰。
關于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關系,近些年已有學者進行了相關的討論。整體而言,其觀點大致分為以下三類:其一是合作論,就是強調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保持各自獨立的基礎上,彼此合作。關于合作關系建構的表達主要有合流、互嵌、嵌合共生等話語表征。學者從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親緣性的歷史淵源出發,指出應充分整合兩者的優勢與資源,促進優勢互補、互動共贏,構建兩者互嵌性的發展關系,以推動具有中國特色的適度普惠型社會福利體系建設。④例如,筆者就認為可以在現代社會治理理論視角下,讓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合流共同助力中國的社會治理轉型,為此應進行社區、組織、政策和文化層面的合流。⑤此外,還有學者基于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合作關系的建構,探討了具體的方式方法,提出社會工作機構的NGO化、社會工作的“去過度專業化”等主張。⑥⑦
其二是獨立論,就是主張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應該保持獨立,各自運行。當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處于相互分立的狀態已是共識。社會工作作為一個專業被引入中國的高等教育后,已經逐步完成了建制化的學科建設工作。據統計,截至2022年,有80余所高等院校招收社會工作專業大學專科生,開設社會工作本科專業的高校達331所,專業碩士點180個,并有十幾所大學培養社會工作與社會政策方向的博士生。此外,社會工作作為一種職業工種,也形成了較為完備的從助理社工師到高級社工師的職業認證制度。其學科化建設與職業化認證制度的發展表明社會工作在中國語境中已取得合法化的地位,獲得了國家的認可。相比之下,公益慈善的學科建設雖已起步,但還很不完善。在2022年,教育部才批準浙江工商大學與山東工商大學進行了慈善管理本科專業設置的嘗試,但缺乏相對成熟的學科知識體系。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處于各自不同發展階段的現實情況導致雙方在實際運轉中要實現平等合作其實存在難度。此外,當前社會工作的發展呈現出“以紅領專”的趨勢⑧,社會工作更多進入體制內服務。而慈善事業則因為其民間資源屬性,主要還是在民間基于自愿來發展。兩者缺少合作的社會空間,所以獨立論認為兩者應保持獨立、各自運行。
其三是融合論。有學者認為當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完成各自的裂變后,專業的社會工作和現代的公益慈善應融合為一體,形成新慈善的潮流。融合是指具有差異性的雙方或多方通過互動達至和洽的過程和狀態。一種融合性發展是以兩者平等、互相承認、優勢互補為基礎的發展。①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兩者具有共同的利他價值理念與救助目標,可以實現救助資源與專業人才、工作領域與專業方法、實務經驗與理論知識的融合。目的在于形成一種新的社會力量,從而更有效地促進整體的發展。②有學者指出,社會創新的切入口則可提供發展的創新形式和支持體系。③將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置于中國當代社會建設的宏大敘事中,通過重構兩者的融合關系,可實現對其自身的超越與發展。④
筆者認為,獨立論難以面對各自發展中遇到的困境和問題,而合作論雖然積極,但是還難以形成更有影響力的社會力量。事實上,在新時代的背景下,以上三種理論中,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的融合發展無疑具有歷史合理性、理論證成性和現實可能性,而且“慈善事業共同體”和“慈善事業鏈”的概念內涵也可為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的融合發展提供理論基礎。但是,目前對融合論的討論仍然偏于樂觀,還沒有涉及雙方在融合過程中可能產生的風險。在新時代共同富裕和社會治理目標的設定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在政策制定與實踐落地中其實有了更多的互動。隨著中央社會工作部的成立,社會工作日益成為黨建引領下治理體系的一部分,無疑將具有更強的行政色彩。而公益慈善則會更加強調民間性,以便充分汲取私人與民間的慈善資源。基于當前的現實條件,兩者只有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發揮各自所長,實現融合發展,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才有可能保持各自的優勢,實現兩者的科學化、專業化和職業化。
不過先前的融合論偏于樂觀,沒有注意到融合可能帶來的風險。因此,本文期待在以往融合論討論的基礎上,先基于新時代中國的現實情境討論融合的前提,然后提出融合的實現路徑,進而討論如何規避雙方在合作過程中產生的風險。
二、 融合發展的現實基礎:歷史同源、資源困境和理念趨同
雖然從當前的實際情況來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還處于并行疏離的狀態,但兩者具有共同的歷史脈絡、互補的資源優勢和趨同的發展理念,這成為它們融合發展的現實基礎。
(一) 歷史脈絡:同源與互構
從世界歷史來看,社會工作是由西方的宗教慈善逐漸演變而來的,是西方公益慈善科學化過程中范式轉變的產物。19世紀中期,以城市中產階級婦女為主體的“友善訪問員”所進行的愛心行動,成為社會工作的先期雛形。1869年第一個慈善組織會社的成立,加強了政府、救濟機構和慈善組織之間的合作溝通,開始了組織化的慈善階段。19世紀80年代社區睦鄰運動興起,使得慈善工作轉向公民賦權和社區營造。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科學慈善運動興起①,科學慈善要求將科學的專業知識和技能、組織管理和策略注入慈善領域,并吸納經過培訓的專業人士參與慈善事業管理。②由此產生了兩個結果:一方面,推進傳統慈善逐漸趨向專業化、組織化和制度化③,一個重要的表現形式就是基金會的發展;另一方面,在這一過程中,一部分科學慈善的擁躉也干脆與原有的慈善事業決裂,而代之以社會工作這一新的范式和專業。1917年《社會診斷》的正式出版,標志著社會工作專業的問世,同時意味著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的正式分離。
同一時期,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還形成了“中西共振”的局面。當時兩者在中國的發展沿著“社會服務”與“知識傳播”兩條脈絡進行。第一,社會工作在當時作為一種職業,是被視為“社會服務”(近似于“公益慈善”)來看待的④,致力于社會問題的解決。換言之,以“社會服務”呈現的公益慈善實踐是社會工作的前身,草根層面的公益慈善和專業意義的社會工作呈現出的同源性根植于現實情境中,兩者在當時兵荒馬亂的中國共同致力于社會秩序的恢復。⑤第二,與西方公益慈善、社會工作相關的學科知識體系也在這個時候開始進入中國,在高等教育的體系設定中,逐步進行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的知識聯結。⑥1917年,步濟時在燕京大學創立社會學系,積極推動社會工作的實務研究和教育發展。⑦1925年,燕京大學將社會學系改名為“社會學與社會服務系”,并系統地開設社會工作課程。⑧伴隨著社會服務的推進與社會工作教育的開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中國進行著本土化的實踐。
可以說,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不但在西方,而且在近代中國慈善事業轉型中也存在相同的發展源頭、交織的發展路徑,形成了難以割舍的聯系⑨,這使得兩者在幫扶弱勢群體、推動社會的公平正義等核心理念上具有一致性。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對于弱勢群體的服務與賦能一脈相承,決定了兩者在價值觀念、目標使命和工作手法等方面存在共同的基因①,為新時代融合發展提供了共同的歷史脈絡。
(二) 優勢互補:引導與動員
在國家機構設置的新格局中,以機構改革促進社會建設的戰略目標對社會工作的發展提出了更高要求。2019年,公益慈善和社會工作在民政部的機構改革中被合并為同一個司,政府也提出包括專業社會工作在內的“大社會工作”的均衡發展,以適應新時代的發展需求。②然而當前社會工作仍然面臨著資源總量不足、來源途徑單一、利用率不高等現實困境,主要表現為社會工作機構對行政資源依賴明顯,政府購買服務是其獲得生存資源的主要渠道。但是,在當下社會服務需求激增的情況下,單一行政性的資源依賴已無法適應新形勢,專業性的社會工作越來越需要民間籌集資源,而來自民間的公益慈善資源恰好可滿足這一需求。
基金會、民辦非企業單位等社會組織以志愿精神為基礎,具有對公眾更強的引導和動員能力。而其自身固有的民間性、自發性、自主性等特征也使其以低成本策略和扎根社區的方式得以可持續發展。③公益慈善組織可以相對有效地發揮動員作用,通過勸募、游說等方式靈活汲取社會資源。有關測算數據顯示,2021年全國社會公益資源總量預測為4466億元,其中社會捐贈總量為1450億元,彩票公益金總量為1062億元,志愿者服務貢獻價值折現為1954億元④,并且慈善資源的總量呈現逐年持續增加的整體趨勢。公益慈善對民間資源的這種汲取能力可在一定程度上為社會工作籌措資源,實現來源路徑的多元化。
可以說,在新時代,專業社會工作對于資源需求量的提升是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得以合作的原因之一。值得注意的是,當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資源共享并非只是“公益資源+社工服務”的簡單組合,而是要探索在推動兩者優勢互補基礎上的有機融合,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新公益共同體更應關注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能力的互補與提升,資源共享、人才引薦、方法互鑒等僅是方法與手段,最終目的是在兩者短板互補的基礎上形成更具建設性作用的新公益共同體,推動多方參與社會治理。
(三) 理念趨同:回歸與融合
在公益慈善領域,由于缺乏科學的理論指導和有效的工具與方法的運用,“無效公益”的現象層出不窮,因而造成了社會資源的極大浪費,也損害了公益慈善的社會價值和公信力。⑤為了擺脫這一發展困境,對于“科學”與“理性”的呼喚已成為公益慈善發展的新趨勢。換言之,公益慈善的科學化、專業化和組織化正成為當代中國公益慈善事業轉型的重要標志。①尤其是對公益慈善的科學性的強調構成了公益慈善事業實現專業化和組織化的基礎。近5年來,“科學公益”作為一場運動在實務領域內興起,實證研究方法、標準化和可復制的評估手段等被引入公益慈善項目的實施過程中,循證慈善成為發展的重要方向之一。此外,商業慈善的興起及企業進入公益慈善領域也推動了公益的科學化進程。社會工作的專業性和循證性對于公益慈善的科學化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同時,在專業主義盛行的背景下,如何找回社會工作的“社會”本質,也成為社會工作業內反思的重大議題。②在社會工作從公益慈善分離出來,轉向科學化、專業化發展的同時,也引發了“去社會化”的負面后果。社會工作被詬病為服務城市中產階級的工具,背離了推動社會公平正義的專業使命。目前中國地區發展不平衡、城鄉差距過大、資源分布不均衡的現實,使得社會工作仍有回應結構性問題的需求。在實務開展過程中一味強調個案、小組等工作方法的專業性,其實難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此,社會工作亟待在保持自身專業性的同時,突破聚焦服務的發展范式,汲取公益慈善領域內的“社會”理念。
總之,在新時代,現代公益慈善與專業社會工作呈現理念趨同的新走向。公益慈善領域對于“科學”理念的強調、“循證”慈善的發展,均為社會工作的回歸提供了空間;社會工作對于自身專業使命的反思,則為其重新與公益慈善聯結提供了強烈的現實需求。公益慈善事業的科學化和社會工作的“社會”回歸,為兩者的融合提供了共同的理念基礎。
三、 融合的前提:政治空間、資源共享與行動者引領
雖然有以上實現融合的共同基礎,但是這也僅僅提供了一種可能性。要實現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現實中的融合還需要一些前提條件的設立。具體而言,我們應充分把握以下三個前提條件。
(一) 共同發展目標下的政治機會空間的存在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逐步把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共同富裕強調發展成果由社會全體成員共享,具有向弱勢群體傾斜的特征。在這一目標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發揮慈善等的第三次分配作用,改善收入與財富的分配格局”③。將公益慈善事業納入第三次分配的提法,實際改變了慈善事業以前只是被作為社會福利功能部分的分類,將其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在第三次分配的政策話語中,慈善事業迎來了發展的第三波浪潮,在社會建設中發揮著日趨重要的作用。④
第三次分配發生在介于私人和國家之間廣泛的社會參與領域中,具有較強的社會屬性。①第三次分配強調的自愿性與利他性的長期養成存在矛盾,若要充分發揮第三次分配的作用,則需提升個體的精神境界。個體的這種提升有賴于整個社會文明的提升,這就需要由社會的合力來推動和調動各方,這種調動包括動員、鼓勵、調適等各種方法。而公益組織的草根屬性使其在動員方面具有天然的優勢。公益慈善組織具有較強的民間力量動員與資源汲取的能力,通過募集籌款、公益人才培養等較為靈活的方式,可使民間資源在自愿性基礎上得以系統化、組織化重組與有效分配。
同時,社會工作也多次出現在政府文件中,如“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大力發展社會工作,支持社會組織、人道救助、志愿服務、公益慈善發展”②,并且中央社會工作部的成立也使社會工作日益受到黨委部門的重視,這為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發展提供了政治空間。需要注意到的是,這一政治機會空間在社區層面尤為明顯。近年來鄉鎮社工站、社區工作者隊伍的快速發展,使得社會工作成為打通政策落地實施的“最后一米”、改變懸浮發展狀態的重要抓手。在社區層面,社會工作者由于長期扎根社區,通過社區動員、骨干培育、文化營造等方式,擴大了社區的公益力量。最近的“五社聯動”乃至“六社聯動”,已經推動社區慈善和社會工作之間融合形成新的公益共同體,從而實現公共生活的自我組織與居民自治。
(二) 資源依賴多元性下合作的前提
現代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都是由價值來驅動的。從宏觀層面而言,社會工作強調社會正義、集體責任和社會發展,而慈善事業則注重分配正義、財富的社會性、社會責任;從微觀層面而言,社會工作堅守尊重、接納、保密、個別化等專業價值,公益慈善事業注意對人格尊嚴和隱私的保護。③相似的價值觀決定了兩者的項目目標、服務范圍、社會追求、發展遠景等方面具有一致性,可從多方共同籌集拓展資源,為兩者共享資源提供了前提條件。
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各自的領域內都積累了一定的專業資源,具備各自的優勢。恰恰是不同的資源優勢為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提供了空間。公益慈善領域內的社會組織類型較為多樣、資源來源渠道較為豐富,具有靈活性的特征,可根據現實需要汲取民間資源,發動社會力量。但是由于公益慈善尚未形成完備的教育體系,相對而言業內缺乏專業的人才與領軍人物,因此行業發展也就容易出現各種亂象。如公益項目落地實施過程中資源利用率低、項目模式和資助對象出現較高的同質性、慈善供給和需求不匹配等問題④,亟待社會工作的專業支持。
而社會工作在中國經過30余年系統化的學院教育與職業培訓,形成了一套專業的知識體系,培養了大量的社會工作專業人才。社會工作的三大專業方法可為公益慈善組織開展項目提供專業的方法支持,尤其是通過社會行動模式、地區發展模式等社區工作的專業方法,與社區居民進行直接互動,以公開討論、游說、傳媒呼吁等方法對居民進行意識喚醒與行動動員。因此,兩邊的資源具有互補性,在相似的價值觀下也具有共享的可能性,這就提供了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融合發展的前提。
(三) 社會創變中行動者的合作意愿
自2016年《慈善法》頒布以來,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關系走向便成為相關領域的專家與實務工作者關注的話題之一。同年9月份,業內的專家學者齊聚第六屆中國公益慈善思想峰會,以“公益慈善和社會工作”為主題,圍繞兩者的關系展開了熱烈討論。在近幾年的發展中,實務領域的行動者進行了不少創新性的嘗試,為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發展提供了方向性的引領。
需要注意到,在中國現實情境的關系建構過程中,實務領域行動者的個人意志常常起著重要的引領作用。可以說,近些年來具有社會創新變革精神的改革者的合作意愿使得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存在融合發展的可能。如廣東的“雙百工程”以政府購買崗位的形式,將行政資源與可持續的社區發展相結合,推動了以社區為本的社會工作的發展。廣州公益慈善書院則以傳播公益慈善文化、促進公益人才交流為使命,致力于培養公益領域的領軍人才。該書院通過開設MPS系統化課程,推動了社會工作領域的專業人才與社會組織領域的跨界交流,打造了一片嶺南公益慈善的“生態濕地”。云南連心社區照顧服務中心推動了以發展為導向的社會工作,積極促成社會資源與社會工作專業人才的聯結,通過“共學營”等方式賦能縣域機構的社會工作人才。
這些行動者提出發展性社會工作、以社區為本的社會工作、發展導向的公益慈善等理念與模式,有意識地打破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藩籬,將兩者相關聯,搭建起溝通的橋梁。一些行動者在社會工作的實務領域中,引入草根NGO參與式發展的理念,極大地提升了當地居民的主體地位。而在公益慈善領域中,一些行動者以需求為導向,用公益資源助推社會工作扎根,以社會工作專長提升公益效能,形成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的理想互動關系。甚至在一些學者的倡議下,研究者與一線社會工作者以行動研究作為方法,加強合作,建構吸納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各自優勢的知識體系,以此推動更廣泛的實踐行動。這些具有創造變革精神的行動者及其網絡是實現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融合的重要引領者。他們突破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各自的思維局限,為兩者融合發展提供重要的前提條件。
四、 融合的可行策略:以發展為方向
有了上述共同基礎和前提條件,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可以形成新的社會公益共同體。這一融合以發展為方向,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策略:資源融合、社區融合、機構融合和政策融合。
(一) 資源融合:資源的共籌、共享與共治
第一個層面的融合是資源的融合。中國社會公益資源的總量包括社會捐贈、全國志愿服務貢獻價值和彩票公益金。①其中社會捐贈包括資助型基金會捐贈、個人捐贈、線上平臺募集等多種形式,多元的慈善資源形式有效地鏈接了民間資源與商業力量。志愿服務和彩票公益金等則以靈活的形式汲取民間資源,提升了公益慈善組織的自主性。總體而言,公益慈善組織資源渠道較多、資金體量較大、資源使用更為靈活。不過這同時也產生了“資本意志明顯”、志愿者依賴嚴重、專業性較差等弊端,出現了公益資源的使用效率低以及容易被治理吸納的后果。②
相比之下,社會工作機構的資源主要是其一線服務的專業資源。資金的來源比較單一,多以政府購買服務的形式獲取生存資源,具有較強的行政依賴性。隨著《關于加強鄉鎮(街道)社工站建設的通知》《“十四五”民政發展事業規劃》等政策文件的出臺,鄉鎮(街道)社工站在全國取得了快速發展,但是這也進一步加劇了社會工作被卷入政府工作的程度,資源的行政依賴也越發明顯。
如果公益慈善的善款資源和社會工作的專業資源進行融合,那么這個新社會公益共同體就因為其專業性,具有了對資本意志加以平衡的力量,而且可以進一步提升公益共同體的科學性和專業性。這一共同體也更容易形成社會治理的主體。這一資源融合首先表現為慈善組織和社會工作機構共同籌集資源,其次表現為可以形成一種資源的共治機制,還可以形成一種資源的共享機制。目前已經有多種形式在推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資源共享與合作,如“公益項目+社工人才”“五社聯動”落地機制培育、以社工站為平臺的“社區慈善”等,筆者主張還可以進一步融合,基金會和社會服務機構可以形成一個公益集群或者集團,讓雙方的優勢與資源得以共享,共同回應新時代的發展議題。
(二) 社區融合:社區規劃和建設公益生態
我們之前論述過,社區是公眾日常生活與活動的公共場所,也是國家治理體系的末梢,政府需要吸引社會多方力量的介入來完成治理,同時居民也容易被動員參與志愿服務和慈善捐贈。③因此,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可以在社區層面率先實現融合。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社區層面的融合發展首先在于通過協商,形成統一的社區規劃。
按照這種規劃,公益慈善和社會工作再搭建社區的公益生態,慈善組織和社會服務機構都在這一生態中根據自己的功能占據一定的生態位,發揮各自的作用和影響力。生態系統得力于各方的共建共治。這里尤其可聚焦于社區志愿團體與社區基金會的培育。公益慈善的動員機制促使社會工作者扎根基層社區,在社區內建立公共的空間,通過定期開展公益活動提升社區居民的公共參與意識,實現居民的參與并對其賦權④,從中挖掘社區骨干,形成本地志愿團體。同時,社會工作專業方法也可被用來協助建設社區慈善基金,通過社區月捐、配比基金等方式,充分發揮社會工作的整體策劃、活動制定、賦能等專業的優勢方法激勵居民自籌資源參與社區治理與集體問題的解決。只有自籌資源,才能真正實現權力“自下而上”的重構。社區為本的社會工作則以生態系統理論、優勢視角、資產為本的社區發展等為核心理論①,強調居民的優勢。只有通過這種社區層面的融合,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才能提升社區發展的內生動力。
(三) 機構融合:社會服務機構與基金會
《慈善法》的出臺,為社會工作機構申請成為社會服務組織提供了法律支撐。雖然從當前實踐層面來看,成功轉型的機構數量并不多,但深圳等地區已經有了社會工作機構轉化為社會組織的先行嘗試。在新時代的背景下,社會工作機構與公益慈善組織在組織形態層面存在合作的空間,兩者應抓住發展的歷史機遇,突破各自的組織形態困境,形成組織融合。
社會工作機構通過轉型為社會服務組織,可以轉變機構的運營模式,強化自身內部力量,與民間公益組織及社區行動者結合起來②,雖然不是所有類型的專業社會工作機構都要朝著社會組織化的方向發展,但社會工作機構的社會組織化發展能夠促使整個社會工作行業更加獨立和自主。同時,也可以形成重點支持社會工作發展的基金會,尤其是社區基金會。這些基金會在社會工作機構向社會組織轉化發展的過程中,為其募集社會資源提供行業支持。例如,支持社會工作機構在此過程中提升自身的問責能力、治理能力和項目執行能力。廣州善城社區公益基金會就是以支持社會工作機構發展為目標而成立的一家社區基金會。我們相信社會工作機構在有效借鑒公益組織的運作邏輯和治理模式的同時,可以走上一條獨立、自主和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機構在組織形態層面的轉化與融合,除推動兩者相互借鑒運轉邏輯外,還應推動管理人才的流動與能力合作建設。社會工作機構在中國處于井噴式發展的階段,大量經過專業培訓的人才進入社會工作領域,創辦機構或擔任機構的管理者。公益慈善組織可借助其人力資本培育公益領軍人才,提升組織的管理運作能力。
(四) 政策的融合
《慈善法》對慈善組織的范圍與監督管理進行了明確的界定,將社會工作機構作為社會服務組織納入統一規范中,開啟了中國的“大慈善”時代。③法律政策的推動,打破了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相互隔離的局面,為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互構發展提供了制度空間,以期形成更強大的社會力量。①然而,梳理已有的政策文件,我們可以發現,現已出臺的政策法規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之間融合發展的具體方式尚未做出明確引導。如中央民政部出臺了《“五社聯動”助推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指出要發展公益慈善事業,完善社會力量參與基層治理激勵政策,創新社區與社會組織,鏈接社會工作者、社區志愿者和社會慈善資源,引入社會慈善資金在社區開展專業社會工作服務項目,同期開展“五社聯動”特色社區治理機制研究。②一系列政策法規的出臺重點突出了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聯動方向,但是缺乏對具體可行操作措施的探討。
為推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融合發展的落地實踐,慈善組織和社會工作機構應基于新時代的現實條件,共同倡導,推動具體細化的政策法規的出臺。一方面,積極引進一線實務人才參與《慈善法》等政策法規的修法討論過程,真正將政策法規與實踐經驗相結合,使其具有落地的可行性。另一方面,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融合發展進行從組織管理到人才流動等多方面的嘗試,同時也進一步明確相關的促進和激勵措施,共同形成基于當下情境的新公益共同體。
五、 融合發展的風險及其規避
在鼓勵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融合的同時,我們也要看到由于兩者的歷史發展脈絡與工作重點存在一定的差異,故在融合的過程中也可能面臨公信力喪失、價值觀沖突及發展的系統性失衡等風險。我們在推動形成新公益共同體的同時應提前意識到潛在風險,并有計劃地做好規避工作。
(一) 公信力合作的風險
當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兩者都面臨一定程度的質疑與詬病,尚未得到社會公眾的廣泛認同。公益慈善組織因資源來源渠道多樣,時常面臨生存發展與使命堅守的兩難選擇。公益機構在開展項目時資助型基金會或企業方的需求成為其重要的考量維度,甚至會因宣傳的需要而做出與初衷相悖的妥協和讓步。這導致公益組織被詬病為“傍大款”,體現資本意志。此外,近年來公益行業內丑聞頻發,如“郭美美事件”、基金會資源分發的亂象等進一步導致了公眾信任感的喪失。
社會工作理應具備推動社會公平正義的專業使命,但部分社會工作機構的行政依附加劇了專業性喪失的風險,使其淪為政府的“伙計”。專業性社會工作經常被詬病在實務中難以回應服務對象的需求,無法提升自身解決實際問題的有效能力。“只會錦上添花,難以雪中送炭”的批評使公眾將其標簽化為“偽專業”,質疑社會工作機構的專業性。
在公益組織與社會工作機構都尚未取得社會廣泛信任的背景下,雙方的合作可能會面臨公信力淪陷的風險。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資源和人力層面的共享,易產生以資源為導向的合作,成為組織層面的資源交換,而忽視了服務群體的真正需求,導致雙方喪失公眾信任。為規避此風險的產生,在推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合作的過程中,要完善外部監管機制,在對合作雙方給予支持的基礎上加大公眾的監管力度,并做好財務、資源的公開工作,規避公信力喪失的風險。
(二) 價值觀沖突的風險
公益慈善通過積極努力促進人類福利事業的發展而表現出來的善意,是廣義的對人類的愛。①②社會工作遵循以人為本、助人自助、平等公正的專業價值觀,是專業主義范式下的價值引領。雖然兩者的價值觀在濟困救弱、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等方面存在一致性,提供了合作的價值觀基礎,但其各自的價值觀側重點又有所不同,甚至存在沖突的風險。
公益慈善事業中的現代公益力圖用社會創新的方式解決社會問題,追求社會公正替代關愛,推動治理的現代化,具有多元的價值觀取向。公益慈善組織積極推動對公眾力量的動員工作,希望發揮普通人的力量共建美好社會。在這個過程中,個體賦能與社會力量的活化得以實現。社會工作在當下中國情境中帶有明顯的“本土”特征,行政化的發展路徑使其成為社會治理的重要手段,帶有濃厚的“治理色彩”。在社會工作機構提供專業性社會服務時,維護社會穩定是其遵循的前提條件。就這一層面而言,善用社會動員方法的公益組織在與社會工作融合發展的過程中可能存在一定的價值觀張力。
無可否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當下的中國還是兩個獨立的領域,具有不同的屬性。新公益共同體的形成過程未必要追求雙方的“趨同”,而應在需求一致的層面進行優勢共享與短板互補,為彼此留有一定的空間。這是防止雙方因價值觀沖突阻礙融合發展的有效途徑。
(三) 發展的系統性風險
“發展”作為工業主導下的現代化概念,其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系統性風險。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發展作為一套話語體系進入中國。在發展項目落地的同時,我國逐步完成了“發展”的概念形成與范式轉化。③較之于傳統的線性發展模式,公益組織倡導多元的發展概念,豐富了發展的路徑與模式。但由于過于強調“參與”“公平”等發展理念,因而往往難以取得實質性的發展效果,只是打造了發展的景觀。同樣,社會工作在為弱勢群體提供幫扶、提升社會福利以及推動社會正義時,所倡導的“賦權”“增能”“優勢視角”等理念也具有一定的理想化色彩,面臨理念落地難、群眾接受度低等現實困境,容易產生發展的系統性風險。(下轉第28頁)
(上接第14頁)
在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以發展為取向進行融合時,即使雙方都保有理想化的社會遠景與積極的社會取向,也有可能出現如哈耶克所言的,充滿善意的社會規劃未必帶來良好的社會結果,試圖將社會力量組織起來可能只會變成一個口號。①在建構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的關系時,我們要充分考慮到發展的系統性風險,既要基于現實情境推動發展理念與工作方法的本土化,使其成果真正惠及目標群體,而不僅僅是口號式參與和理念性構想;又要考慮到兩者之間的融合關系,應基于共同的目標互相借鑒與合作,共同面對發展的不平衡性風險。
六、 結語:新公益共同體
在新時代,中國的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之間可能會從合流走向進一步融合,本文基于融合論的脈絡,通過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融合的現實基礎、前置條件、融合策略與潛在風險的討論,試圖說明中國的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在以發展為方向的大前提下是有可能融合的。這一方面是因為新治理格局中高質量發展的目標對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雙方都意識到各自固有的資源依賴、人才短缺等弊端。因此,本文主張兩者融合形成新的社會公益共同體。新公益共同體實現雙方的資源與優勢的整合,有助于促進公益組織、社會工作機構、市場主體、政府部門等多方合作的新局面。
(責任編輯:徐澍)
① 朱健剛:《論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合流》,《社會科學輯刊》2016年第4期。
② 馮元:《由親緣性到互嵌性: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發展關系》,《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16年第3期。
③ 趙環、徐選國:《“回歸”抑或“超越”: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歷史——當代關系辨析》,《學海》2017年第2期。
④ 朱健剛、陳安娜:《嵌入中的專業社會工作與街區權力關系——對一個政府購買服務項目的個案分析》,《社會學研究》2013年第1期。
⑤ 徐道穩:《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融合發展》,《人文雜志》2022年第7期。
⑥ 習近平主持召開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網址https://www.wuhan.gov.cn/sy/whyw/202108/t20210818_1760853.shtml,訪問日期:2023年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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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39頁。
② ⑤劉威:《從分立實踐到嵌合共生——中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理想關系模式建構》,《學習與探索》2018年第11期。
③ 馮元:《由親緣性到互嵌性: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發展關系》,《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16年第3期。
④ 王衛平、黃鴻山、曾桂林:《中國慈善史綱》,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11年,第1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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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王思斌:《社會治理結構的進化與社會工作的服務型治理》,《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6期。
② 史柏年:《新世紀:中國社會工作教育面對的選擇》,《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期。
③ 鄭廣懷:《教育引領還是教育降維:社會工作教育先行的反思》,《學海》2020年第1期。
④ 馮元:《由親緣性到互嵌性: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發展關系》,《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16年第3期。
⑤ 朱健剛:《論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合流》,《社會科學輯刊》2016年第4期。
⑥ 朱健剛、陳安娜:《社工機構的NGO化:專業化的另一種思路》,《華東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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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王思斌:《我國社會工作從嵌入性發展到融合性發展之分析》,《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3期。
② 龔曉潔、張榮:《慈善事業與社會工作的關系探析》,《華東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1期。
③ 徐道穩:《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融合發展》,《人文雜志》2022年第7期。
④ 趙環、徐選國:《“回歸”抑或“超越”: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歷史——當代關系辨析》,《學海》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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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金錦萍:《科學慈善運動與慈善的轉型》,《科學對社會的影響》200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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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言心哲:《社會事業名詞的詮釋與商權》,《教育與社會》1944年第1-4期。
⑤ 劉威:《從分立實踐到嵌合共生——中國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理想關系模式建構》,《學習與探索》2018年第11期。
⑥ 林順利:《中國社會工作教育的興起與發展》,《社會工作》201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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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徐道穩:《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融合發展》,《人文雜志》2022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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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楊團、朱健剛主編《慈善藍皮書:中國慈善發展報告(2022)》,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2年,第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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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朱健剛:《中國公益發展報告(2012)》,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第1-18頁。
② 李偉:《社會工作何以走向“去社會變革化”?基于美國百年社會工作史的分析》,《社會》201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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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楊團、朱健剛主編《慈善藍皮書:中國慈善發展報告(2022)》,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2年,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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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李克強:《政府工作報告——2021年3月5日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上》,網址:http://www.gov.cn/zhuanti/2021lhzfgzbg/index.htm,訪問日期:2023年4月24日。
③ 徐道穩:《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融合發展》,《人文雜志》2022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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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楊團、朱健剛主編《慈善藍皮書:中國慈善發展報告(2022)》,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2年,第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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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朱健剛:《論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的合流》,《社會科學輯刊》2016年第4期。
②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五社聯動”助推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網址:http://preview.www.mca.gov.cn/article/xw/mtbd/202110/20211000037450.shtml,訪問日期:2023年5月12日。
① 徐麟主編《中國慈善事業發展研究》,中國社會出版社,2005年,第27—28頁。
② 楊團、葛道順主編《慈善藍皮書:中國慈善發展報告(2009)》,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3頁。
③ 陸德泉、朱健剛主編《反思參與式發展——發展人類學前沿》,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2頁。
“社會工作與公益慈善”專題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
內在邏輯與實踐路徑
文/鄧進 "陳濤(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 社會與民族學院,北京102488)
[摘要]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是為提供優質社會服務、改善社會福利體系而進行的重要探索。深入研究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實踐樣態,探索有效的合作模式和協同效應,成為當前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領域的重要課題。文章首先探討了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歷史背景、現實需求和理論支撐,揭示出它們之間的價值關聯、動力生成和共生互融,從而解讀了這一聯動合作現象背后的三重邏輯。其次,對社會工作、慈善事業發展的重要載體——社會工作機構、慈善組織和鄉鎮(街道)社工站開展調研,對其聯動運行機制展開剖析,揭示了現存的一些困境與挑戰,包括聯動動力不足、聯動權責不清和聯動質量不高等。為應對這些挑戰,筆者提出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應通過編織聯動網絡、明確聯動責任和延伸聯動觸角,實現互惠共生的發展之路。
[關鍵詞] 社會工作 "慈善事業 "聯動實踐 "互惠共生
[作者簡介] 鄧進,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社會與民族學院博士生,研究方向為社會政策;陳濤,紅十字國際學院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學術指導委員會委員,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社會與民族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農村社會工作、社會政策與福利。
[中圖分類號] C91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7672(2024)02-0015-14
自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并通過一系列重要決策來引導它們有序發展。這些舉措已經帶來了新的成就和進展,塑造了新的發展態勢。①2021年,民政部辦公廳出臺《關于加快鄉鎮(街道)社工站建設的通知》,提出要以社工站為平臺,強化資源整合,聯動社區社會組織、公益慈善組織和志愿者等社會力量共同開展服務。①為促進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融合發展,一些地區在推進社工站建設時,已經開始嘗試“社工+慈善”模式,地方慈善立法還規定了建立健全“社工+慈善”協同發展機制的要求,例如鼓勵和支持慈善組織、社會工作服務機構、志愿服務組織,以及社會工作者、志愿者加強協作,共同開展慈善服務。②③這為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的發展創造了新的機遇和空間,對于專業社會工作的創新和慈善事業的現代轉型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相關研究概況
長期以來,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在不同層面一直致力于服務社會、增進社會福祉,并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社會工作強調社會服務的提供,幫助弱勢群體解決生活困難和問題;而慈善事業則著眼于向弱勢群體提供經濟和物質援助,為社會困難群體提供救助。在實踐中兩者往往各自運作,彼此之間的合作和協調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在新的社會背景下,社會問題的復雜性和多樣性日益凸顯,要求不同領域的組織能夠更加緊密地協同合作,實現資源優勢互補,推動社會問題得到更為全面和深入的解決。因此,為實現更為綜合和持續的社會效益,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之間的聯動不僅是一個趨勢,也是一個迫切的需求。深入研究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實踐樣態,探索有效的合作模式和協同效應,成為當前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領域的重要課題。通過文獻梳理發現,學界關于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研究已經有了一定的進展,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關于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同源關系研究。社會工作起源于慈善事業,而后逐漸成為獨立的專業領域。盡管兩者在發展過程中走向了各自獨立的道路,但仍然保持著緊密的聯系。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同源性不僅體現在它們的價值觀念和服務特點上,即共享著利他主義的價值理念、追求共同的救助目標④,也表現在它們促進社會穩定與增進社會福祉的作用上,兩者具有一致的精神內核、相通的服務語境和各具特色的服務重心⑤,在實務上存在對象重合性、過程相似性和作用同質性等特征⑥。因此這種同源性不僅是理論上的,也在實踐中得到了充分體現,為構建更加和諧、公正和包容的社會提供了重要支撐。
第二,關于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分流的原因及影響因素研究。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之間的分流和脫節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涉及發展邏輯、發展路徑和政治經濟等影響因素。從兩者當代發展鏡像看,慈善事業發展的范式變遷是市場化與精英化,注重品牌效應和公眾參與,而當代社會工作發展的特征是嵌入、依附與強制①,強調專業化教育和理論體系,存在過度專業化的風險,使其面臨與慈善本源脫離的“異化”過程②,進而造成工作方式上的分歧,使得雙方相互拒斥、關系緊張。此外,政治、經濟和技術層面的考量也是導致兩者分離的原因。政治上,慈善組織更強調民間性質,而社會工作更注重政社合作;經濟上,資源分配不均衡所導致的競爭關系,也影響了兩者的合作可能性;技術上,臨床社會工作的手法與參與式發展的工作手法迥異,存在互不認同的問題。③
第三,關于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路徑研究。在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理論依據和實踐路徑方面,學者們提出了多種觀點和方法,涉及現代社會治理、社會創新理論、價值觀共享與資源整合等多個方面。在現代社會治理中,政府、市場和公益慈善組織需要協作,而社會工作作為一種專業化的服務,與慈善事業的結合使得社會關系更為復雜和多樣化。④也有學者提出了“慈善事業共同體”和“慈善事業鏈”的概念,認為抓住政策創新和服務內容創新是關鍵,以此更好地服務社區和公眾。⑤在融合實踐的具體路徑上,我們可以從政策、理論和實務層面構建互嵌性發展關系,充分整合兩者的優勢與資源。⑥在實際創新項目設計方面,采用“公益項目+社會工作”的需求導向模式,公益組織根據項目需求設置預算專款,聘請專業社會工作者開展志愿者培訓和實務活動,實現“人隨事轉”“因事設崗”的需求導向模式。⑦其中,社會工作內含的專業價值觀念,如助人自助理念、賦權的理念等,對于慈善事業價值觀念的更新起到推動作用⑧;同時,社會工作的角色理論,包括文化弘揚的倡導者、慈善組織完善的推動者、慈善活動開展的監督者、助人專業知識的實踐者和慈善活動的策劃者,也有助于慈善工作人員與受助者的良性互動。⑨
綜上所述,社會工作發端于慈善事業,與慈善事業歷史同源,兩者具有相通的價值理念、救助目標、服務重心和服務語境,具備內在關聯的良好基礎。隨著社會工作的專業化、技術化,社會工作逐步走上了教育先行、職業化發展的道路,慈善事業的發展呈現出品牌效應、組織的體系化、本土募捐模式形成等特色,兩者展現出同源異流的發展態勢。但在分流發展的過程中,社會工作面臨著“對政府的過度依賴”“喪失獨立性和群眾基礎”“資源渠道單一”,以及過度“專業化”、脫離慈善本源的“異化”、成為政府社會治理的技術工具等諸多問題,公益慈善也需要應對行業公信力下降、認可度不高和職業流動頻繁等現實問題,這引發了學界對兩者關系和發展路徑的思考,并嘗試開展具體的實踐工作,促進理論和實踐協同發展。
總的來說,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融合發展,不僅與黨和政府相關方針政策相契合,而且有助于實現兩者的優勢互補和資源統籌,推動高質量的協同發展,為未來的發展指明方向。然而,目前關于雙方聯動的深層邏輯闡釋和經驗性研究仍相對較少,尚不能深入、準確地把握當前兩者聯動實踐的樣態。鑒于此,筆者以共生理論為基礎,結合問卷調查和深度訪談等方法,著重關注并解決兩個層面的問題:一是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勃興的邏輯,包括聯動的歷史依據、現實依據和理論依據等問題;二是闡釋雙方何以有效聯動,即探究其聯動共生機制的形成機理和實現路徑,涉及共生單元角色、共生媒介和共生環境等問題。本研究旨在為推動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提供理論支撐和依據,并為促進兩者形成互惠共生關系提供現實指導。
二、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勃興的邏輯探析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模式的興起具有深刻的歷史必然性和現實基礎,同時也能在理論層面找到其勃興的有力支撐。這種聯動是為了共同實現公益目標和解決社會問題而建立的合作機制,以社會組織為媒介,充分發揮各自的優勢,實現資源的最大化利用,促進雙方的共同成長和發展。
(一) 歷史邏輯: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價值關聯
從歷史淵源來看,西方現代慈善和社會工作均脫胎于宗教慈善,而社會工作也正是在慈善事業的轉型中孕育而生。①②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工業化進程的加速和諸多社會問題的加劇,依靠個人和宗教團體的慈善行為難以有效解決社會問題。因此,政府和各類組織團體逐漸介入,并開始催生出組織化、系統化的服務活動,以推進社會福利事業的發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慈善組織會社(Charity Organization Society,COS)和睦鄰組織運動(Settlement House Movement,SHM)。前者于1869年誕生于英國,并在19世紀后期傳入美國。該組織特別強調采用科學的方法來管理慈善工作,包括有效地輸送服務、管理和協調慈善資源等;后者于19世紀末產生于美國,注重通過社區運動來維護社區凝聚力和互助精神,以解決社會問題。在這一歷史進程中,社會工作逐漸脫離慈善事業,形成與慈善事業并行發展的獨立職業和專業。值得一提的是,1917年瑪麗·里士滿(Mary E. Richmond)出版了她的專著《社會診斷》,這是第一本系統論述社會工作的書。自此之后,社會工作專業逐漸發展出了各種微觀和宏觀的工作方法,包括個案工作、小組工作、社區工作、社會行政和社會政策等,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
我國慈善事業的轉型與社會工作的引入,以及兩者的融合發展均始于近代。中國作為世界上最早倡導和發展慈善事業的國家,受到了儒家的仁愛、民本、大同思想以及佛道思想的深刻影響①。這些思想是中國古代慈善思想的重要源泉,千百年來一直是中國人慈善倫理道德的精神支柱。隨著西方慈善理念的傳播,以及“慈善”和“慈善事業”新概念的引入和普及,中國傳統的慈善事業也經歷了變革,逐漸超越傳統道德的限制,擴大了救助對象與范圍。到了20世紀初,專業社會工作的引入與慈善事業有了一定的聯系。一些傳教士開始在中國教授社會學和社會服務課程,比如美國的步濟時(John S. Burgess)出身于基督教青年會,在1922年被聘為燕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他提倡設立社會工作專業,因此也被譽為“中國社會工作之父”。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葛學溥(Daniel H. Kulp)在社會工作進入中國高等教育的早期歷史上也發揮了重要作用。當時,社會工作被視為處理社會問題和提供社會服務的技術手段,受到本土社會精英和政府當局的認可和積極推廣。例如,在晏陽初主持的定縣平民教育運動和燕京大學社會學系主持的清河實驗區等背景下,本土社會工作逐漸開始在理論和實踐方面嶄露頭角,其發展也逐漸從被動轉向主動。
從以上歷史維度來考察中西方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發展的歷史與根源,不難發現它們都以幫助社會弱勢群體、增進社會公益和福祉為使命,共享利他主義價值觀,并逐漸成為現代社會服務體系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雖然它們都起源于對社會問題的關切,秉持人道主義精神,但由于在不同的文化、社會和政治背景下發展,因而各自呈現出獨有的特征和演變路徑。
(二) 現實邏輯: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動力生成
盡管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在全球化進程中有著共同的淵源,但在中國,它們之間存在深度交流和聯系的不足,甚至在涉及專業化和本土化等議題時,存在一定程度的張力。②改革開放以后,我國社會工作的恢復、重建和發展整體呈現出一種獨特的“教育先行”模式。社會工作行業的發展建立在社會力量相對薄弱的基礎之上,并主要依賴政府購買服務,在發展路徑上表現出對體制的嵌入性、依附性以及國家的強制性制度變遷等特征,這也帶來了一些問題,如外部服務行政化、內部治理官僚化和專業建制化等。③與此同時,盡管慈善事業吸收了西方較為成熟的運作模式和管理方法,但在我國社會福利體系的發展中,它更具有親民性,更容易動員各類社會資源。然而,我國本土的公益慈善品牌和機構仍然面臨一系列挑戰,其中包括過度依賴政府資助、運營模式與我國實際情況脫節、品牌信譽度不高和項目覆蓋率不足等問題。①總之,盡管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具有促進社會和諧的內在功能,但當前它們的發展仍處于分離狀態,缺乏實質性的互動,從而導致了資源浪費和信息隔離等不利后果。需要強調的是,社會工作呈現出過度行政化的趨勢,我們應重新關注社會和社區屬性的重要性。與此同時,慈善事業有可能朝著一種泛化的市場化工具的方向發展,因此必須通過專業化的服務手段來鞏固其道德和社會屬性。
綜合而言,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具有現實需求和合理邏輯。首先,在資源整合層面,雙方擁有各自不同的資源和專業知識。社會工作具有專業的社會服務技能,而慈善事業擁有資金和資源。它們的合作可以實現資源的互補,提高服務的效率和影響力。其次,在服務協同層面,社會工作擁有專業化的知識和技能,可以提供系統化的服務和支持。將社會工作的專業元素引入慈善事業可以提升慈善工作的效率,同時提升慈善事業專業化的水平。最后,在民政服務能力提升層面,民政部門是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的職能管理部門,致力于推進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與民政業務的融合發展。社會工作作為一種職業化、專業化的助人工作,可以提升民政工作的專業化水平②;慈善事業能為民生保障提供資金、物資支持。民政部門積極引導慈善組織、社會工作服務機構健康發展,統籌推進社會救助、基層社會治理、社會事務、養老服務、兒童福利等領域慈善和社會工作事業發展。
(三) 理論邏輯: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共生互融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是將兩個關鍵領域協同融合,旨在實現資源的共享、服務的協同以解決社會問題。換言之,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既可被看作主體的緊密合作,同時也是資源要素的有機整合,這兩者相互交織,共同增進社會福祉。為了闡述這一理論邏輯,本部分將著重從組織共生和資源依賴兩個方面來進一步探討。
“共生”一詞是最早由德國生物學家德貝里(Anton de Bary)于1879年提出的基本概念,最初被用于描述不同生物種屬在相同環境中相互依存、共同生存的現象。③④在20世紀中葉,共生理論的方法論被引入其他領域,特別是經濟學和社會學領域,被用以描述和理解組織之間的相互依賴關系。在經濟學中,共生理論被用于探討企業之間的協同與合作,如袁純清運用共生理論研究小型經濟,認為經濟學領域中的共生關系是指經濟主體之間連續性的物質聯系①②,強調協同和合作是共生的核心要素。協同是自然和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推動力之一,而對等互惠共生則是自然和人類社會共生的不可避免的趨勢。郭龍軍指出,協作進化是企業生態系統中的一種客觀存在,企業的進化和發展不僅受到企業自身的影響,還受到與其相關的各方行為的影響。③在社會學領域,共生理論如芝加哥經驗社會學中的人文區位學和費孝通關于“共生與契洽”的理論也被應用于研究人際關系和社會組織。費孝通在《生育制度》一書中引用帕克的研究,談到了人際關系可以被分為兩種:一種是共生(Symbiosis)關系,屬于工具性關系,指的是為了互相依存以實現生存利益;另一種是契洽(Consensus)關系,這是指將他人視為同樣具有意識和人格的存在,愿意為了幫助他人而犧牲一些自己的利益。④
對于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共生理論提供了有力的理論分析框架。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可以被看作兩個不同的組織實體,它們之間的合作和依賴構成了聯動共生發展的核心。兩者之間的聯動共生可以被劃分為多個環節,包括“發起—設計—籌資—實施—評估—倡導”。在這些環節中,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可以進行協作、共享資源,以更好地滿足服務對象的需求。此外,共生聯動的本質在于對資源的依賴,這與資源依賴理論密切相關。資源依賴理論強調了組織之間資源互補和依賴的重要性,而聯動共生中的資源流動和交換正是資源依賴理論的一個實際應用。因此,以共生理論為基礎,輔之以資源依賴理論,來理解和解釋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之間的復雜關系和互動行為。這不僅可以分析兩者之間不同類型的聯動共生關系,還可以評估其對聯動績效的影響,并提出有關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現有資源以優化合作關系的建議,實現雙方聯動利益的最大化。
三、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運行機制現狀及分析
(一) 數據來源與概況
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分別是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發展的重要載體。為了解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實踐樣態,本研究設計了“2022年社會工作機構⑤與公益慈善組織⑥之間的聯動情況調查問卷”和“2022年中國鄉鎮(街道)社工站與社會公益慈善領域聯動情況調查問卷”,分別面向社會工作機構工作人員、慈善組織工作人員和社工站工作人員。其中,受訪者被框定為社會組織負責人、社會組織內工作年限為3年及以上的員工和鄉鎮(街道)社工站的項目主管及負責人,涵蓋東、中、西部8個省(直轄市),具體包括北京市、黑龍江省、廣東省、福建省、湖南省、河南省、四川省和青海省,數據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通過點對點直接發放,共有效回收267份社會工作機構、慈善組織填答的問卷和156份鄉鎮(街道)社工站填答的問卷。
填寫“2022年社會工作機構與公益慈善組織之間的聯動情況調查問卷”的人員包括社會工作機構負責人/創始人(36.65%)、中高層管理人員(29.09%)和一線執行人員(34.26%)。填寫“2022年中國鄉鎮(街道)社工站與社會公益慈善領域聯動情況調查問卷”的人員包括駐站社會工作負責人(33.56%)、駐站一線社會工作者(42.28%)和機構社工站運營項目負責人(24.16%)。總體來看,填寫人員的職位職責多樣,數據收集了包括各層次工作人員的看法和經驗,有助于確保數據的真實性和可靠性,為研究提供更為全面的數據基礎。
1. 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的特點
從組織類別來看,我們所調研的慈善組織包括基金會、社會團體(如協會、志愿團隊、慈善會等)和民辦非企業單位(此處不包括社會工作服務機構),其占比分別為61.68%、21.5%和16.82%。從組織機構成立時間來看,成立時間為6~10年的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有86個,10年以上的有83個,這些組織機構總數為169個,占調研組織機構總量的63.30%(見圖1)。在服務領域方面,超過一半的社會工作機構的主要服務領域是青少年社會工作服務、救助社會工作服務、兒童社會工作服務、老年社會工作服務、殘疾人社會工作服務和社區社會工作服務,慈善組織的服務領域主要集中于扶貧濟困、應急救災、教育/助學、婦女兒童發展等方面。兩者之間的服務領域重合度較高,為雙方聯動提供了較大的空間。
2. 鄉鎮(街道)社工站的特點
鄉鎮(街道)社會工作服務站充實了基層民政服務力量,為打通為民服務的“最后一米”提供了有力的支持。為深入研究中國鄉鎮(街道)社工站與社會公益慈善領域的合作情況,本研究特別選擇了湖南、廣東、青海、北京等8個省(直轄市)進行調研(見圖2)。從調研數據來看,大多數社工站(84.62%)由社會工作機構運營,只有一小部分社工站(12.82%)由當地政府自主運營。此外,近四成的社工站站長由當地政府工作人員兼職擔任,表明政府與社會工作機構之間存在密切的協作關系。在運營經費方面,多數鄉鎮(街道)社工站(37.97%)的年度總經費被控制在10萬元及以下。此外,近60%的社工站在2022年的運營總經費低于20萬元,這表明大部分社工站在資金資源上面臨一定的挑戰。駐站工作人員不足是普遍存在的現象,有超過2/3(68.75%)的社工站駐站工作人員不超過3人,這可能對社工站的服務廣度和深度構成一定制約。盡管96.15%的受訪者認為公益慈善組織愿意與社工站展開合作,實際上多數社工站(66.03%)沒有從社會公益慈善領域獲得過資金支持,超過60%的社工站沒有為當地的公益慈善組織提供過社會工作專業培訓。在已有的合作項目中,最主要的合作形式是直接利用對方提供的資金和物資。
總之,這些數據既反映出社工站在資金和人力資源方面面臨的挑戰,也展現了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之間的潛在合作機會和協同關系。聯動與資源整合可能有助于進一步提高社工站的服務質量和效能,為城鄉社區服務和治理提供更全面和有針對性的支持。
(二) 共生理論視角下“社工+慈善”聯動的運行機制分析
從上述理論邏輯來看,共生理論作為新的分析范式,能夠為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提供生態學的視野,具有一定的適恰性。根據共生理論,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聯動的共生系統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構成要素:共生單元、共生媒介和共生環境。共生單元是共生體的基本單位,構成共生關系的基礎;共生媒介是共生單元之間、共生體與共生環境之間進行物質、信息與能量交流的平臺與載體,是共生模式形成與發展的基礎;共生環境是共生體外所有因素的總和,具體包括政策環境、網絡環境和信息環境等,構成共生關系的外部條件和重要平臺。①三者交互作用形成共生機制,并合力構建一定的共生模式。基于此,“社工+慈善”聯動運行機制的建設,就是在共生環境中,共生單元A(社會工作)和共生單元B(慈善事業)通過共生媒介的作用,形成對稱互惠一體化的共生關系。②從調查數據來看,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之間的聯動存在著一系列問題,包括聯動動力不足、聯動權責不清和聯動質量不高等方面的困境。
1. 共生單元信任缺失,聯動動力不足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受到多種動力的驅動,這些動力既可能是內生性的,也可能是外部驅動的。調查數據顯示,在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聯動原因上,64.14%的聯動實踐是為了服務效果更優、服務目標達到/社會問題的解決,59.6%是為了運用對方資源、關系網絡,56.57%是為了獲取資金支持,46.97%是為了獲取專業服務,而聯合籌款(分享公募資質)、滿足政策/行政要求、獲得人力支持的比重相對較小。這一結果表明,雙方具有較強的聯動意向。然而,在實踐中受環境所限,雙方長期聯動的意愿和潛力尚顯不足,具體表現為聯動時間短、聯動領域狹窄等。例如,大部分聯動議題或項目的發起時間集中在1年至3年內,5年以上的占比很低(僅6.71%);聯動議題或項目的領域主要集中在扶貧濟困類(54.27%)、特殊群體類(49.39%)、教育/助學類(46.95%)和社區治理類(36.95%)等幾個領域,其他領域相對較少,缺乏對新領域探索的興趣和動力。
共生單元之間建立以信任、互惠和制衡為基礎的合作伙伴關系是“社工+慈善”聯動運行機制建設的必要條件。調研發現,相互信任度不足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雙方的深入合作。有慈善組織的受訪者認為,“我們所了解的社會工作機構大多忙于處理政府行政性事務,參與一線服務相對較少。我們期望在聯動過程中,社會工作能夠實現去行政化,真正展現其專業性,為困難群體提供更好的服務。”(20230426SD)“社會工作機構對非政府購買項目的投入和積極性,很大程度影響了它和慈善組織的合作。”(20230302SC)同樣,社會工作機構的受訪者也認為,“公益慈善組織的理念還是過去式,主要精力還在于為服務對象提供經濟資助,對社會工作開展助人自助的服務還沒有充分認知,不是很愿意提供資金進行服務項目支持”。(20230206FJ)可以認為,共生單元信任缺失,是導致長期聯動意愿不足的主要原因之一。因此,為激活共生內源,雙方應建立公平信任的協調機制,包括定期開展合作會議、堅持信息透明公開、積極拓展問題解決渠道,以此增強合作伙伴之間的信任,促進共同決策和協商,確保合作項目的方向和目標得到充分的討論,減少不確定性和矛盾沖突。
2. 共生媒介交流不暢,聯動權責不清
權責不清是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過程中最突出的問題,它貫穿于項目設計和籌資等多個實施環節。其一,項目設計合作缺乏、專業性受限。只有近四成的項目在共同設計階段有合作,大部分被調查者認為慈善組織是資助方,不需要與社會工作機構共同設計項目。這導致社會工作機構在項目設計中感到缺乏主導權,未能充分發揮其專業性和經驗優勢。其二,籌資過程角色不明、效率低下。本次調查中,僅占36.33%的籌資活動是聯合進行的,更多的是由慈善組織發起品牌項目并主導籌資,社會工作機構處于配合和參與的地位。總之,聯動雙方盡管在項目實施環節存在一定的合作,但在明確的分工與責任機制、項目溝通與反饋機制、項目實施的專業性與勝任力等方面,仍然存在一些不太令人滿意的情況。
聯動權責不清現象顯示了社會工作機構與慈善組織之間共生媒介交流的困境。共生媒介是用于共生單元之間進行物質、信息和能量交流的平臺與載體,是共生模式形成與發展的基石。為使共生單元之間的聯動達到帕累托最優狀態,實現互惠包容與平衡對稱性合作,我們需要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來促進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之間的共生媒介交流暢通,包括建立相關規章制度,明確在聯動過程中的權責分配、合作機制和糾紛解決途徑。在確保主體之間內在聯系的基礎上,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確保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在決策、規劃和執行方面密切合作,保障合作的穩定和可持續發展。
3. 共生環境營造不到位,聯動質量不高
如前所述,本研究將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的聯動過程劃分為六個關鍵環節,包括“發起—設計—籌資—實施—評估—倡導”。結合調查數據,研究發現在發起和實施環節,雙方表現出較高的聯動程度,占比分別為61.42%和49.81%。然而,從聯動質量角度來看,實施環節是效果最顯著的部分(46.46%),籌資環節次之(22.22%),評估和倡導環節相對較弱(見圖3)。這一趨勢表明在聯動的各個環節中聯動質量仍存在提升的空間,特別是在評估和倡導環節,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來挖掘聯動的深度,提高整體效果。綜合而言,為了提升聯動質量,共生環境的營造是至關重要的,有助于突破合作的局限,使得聯動更為全面、深入,最終實現共生關系的有序演進。
共生環境被視為整個共生系統運作的外部要素,是共生單元外的所有要素總和,包括社會制度、政策保障和資源條件等。這些因素的綜合改善有助于促進共生個體單元之間的關系發展,反之將阻礙共生系統的運行。①根據現有的調查數據分析,我們發現雙方未聯合發起議題或項目的主要原因之一是缺乏信息基礎和合作基礎。這表明一些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在尋找聯動機會時可能感到困惑,因為它們缺乏足夠的信息來確定潛在的合作領域,或者已建立的合作關系不足以支持聯動的實施。這種情況可能降低了聯動的質量和總體水平。為此,建設共生環境需要加強信息共享,建立更加透明、便捷的信息平臺,以促進雙方更好地了解彼此,找到共同點,形成更緊密的合作。
此外,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作為聯動主體,都依存于政府政策的頂層設計,并受到相同的政治、經濟制度和文化體制的規制。運用好政策工具是實現“社工+慈善”聯動融合發展的有效途徑,建設共生環境也需要在政策層面積極引導,為兩者提供更好的合作機會和支持。然而,當前存在政策工具相對匱乏、政策目標和手段不相匹配等問題,政策工具與聯動主體的耦合度亟待提升。在“社工+慈善”聯動融合中,政策工具的使用相對滯后,缺乏系統性和協調性,影響了聯動的順暢推進。因此,為了提升聯動質量,需要進一步完善政策體系,加大政策執行力度,強化政策的系統性與協調性。
四、 優化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聯動的路徑
由上觀之,“社工+慈善”聯動合作模式在實施中,仍面臨著一系列挑戰,如聯動動力不足、權責不清和資源分散等問題。為優化聯動關系,可通過編織緊密的聯動網絡、明確聯動責任和延伸聯動觸角,實現資源共享,走互助合作的發展之路。
(一) 整合共享資源,編織聯動網絡
要解決社會工作機構與慈善組織之間聯動動力不足的問題,必須優化共生單元,編織一個有機而高效的聯動網絡。一是確定共同遠景和方向,注重目標引領。此目標既包括項目實施層面的具體目標,也涵蓋社會影響力層面的價值追求。這有助于確保共生單元朝著相同的方向前進,增強雙方的認同感,促成更緊密的協作。二是強化資源整合與共享,增進組織互助。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既應注意內部結構要素的有效聯動,包括共享的信息、人才和技術等資源,又要關注組織外部環境中的資源,匯聚共生系統內外的優質資源要素,確保雙方在資源整合中形成合力,而非單純的疊加。三是注重實踐導向,增強服務效能。以實踐為基礎,堅持目標導向和問題導向相統一,建立有機而高效的聯動網絡,提升服務能力和水平,形成有活力的行動共同體。
概言之,解決社會工作機構與慈善組織聯動動力不足的問題,關鍵在于明確共同遠景、強化資源整合和注重實踐導向,并以共同目標促進認同感、以資源互助形成合力、以高效聯動提升服務效能,共同推動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共生發展。
(二) 厘清協作邊界,明確聯動責任
在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中,確保各方的責任和邊界明晰是取得成功最重要的因素之一。一方面,要打破邊界壁壘,夯實組織聯動基礎。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在聯動中常常存在溝通不順暢、信息共享不及時等問題,應建立明確的合作協議,其中應詳細規定項目的各個方面,包括但不限于項目的目標、時間表、財務安排和項目評估方法等。通過這種協議,雙方明確工作職責和任務,從而減少潛在的沖突和不確定性。
另一方面,應鼓勵開放式的溝通和協作,建立風險管理和防范機制。面對社會問題的復雜性和多變性,開放式溝通與協作文化是構建強大聯動網絡的基石,其作用不僅在溝通,更在于及時發現和解決潛在的問題,并迅速協調、決策,確保聯動關系的持續、穩定和健康發展。
(三) 建立合作系統,延伸聯動觸角
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合作具有巨大的潛力,可以更好地滿足社會的需求,提高公益事業的效益。為了優化這種聯動合作,我們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以提質增效并延伸聯動的觸角,從而實現更廣泛和深遠的社會影響。
一是抓核心,聚焦核心領域,提升專業水平。社會工作機構和慈善組織應明確自身的核心領域和專業領域,并將重點放在這些領域的合作上。通過專注于核心領域,雙方可以更好地發揮各自的專業優勢,提高服務的質量和挖掘服務的深度。二是重創新,創新聯動形式。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可以共同探索新的合作方式,以滿足不斷變化的社會需求。這包括創新的項目和服務開發、新穎的籌款方法,以及科技和數字化工具的應用,從而提高合作的效益和創造力。三是建系統,建立聯動合作生態系統。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不僅限于單一的項目或合作關系,而是建立一個更廣泛的聯動合作生態系統。這包括與政府部門、企業、學術機構和其他社會組織建立合作關系。例如,從學校相關專業教育開始,開展公益慈善與社會工作學科專業知識融通的學習實踐,培養復合型人才或是易于彼此融合的人才。通過建立生態系統,可以實現資源的共享和優勢互補,從而提高合作的綜合效益。四是擴影響,在國際層面擴大影響范圍。實現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有助于尋找國際合作機會,分享經驗和資源,共同解決全球性問題,如貧困、健康、教育等。這種跨界合作可以帶來更廣泛的社會影響,為增進全球社會福祉做出貢獻。
五、 結語
在現代社會治理格局中,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聯動合作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種合作不僅有助于提高社會福利體系的質量和效率,還為解決社會問題、推動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提供有力支撐。通過深入探究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的歷史淵源以及當代的關系發展,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兩者之間的聯動和共生已經成為大勢所趨。社會工作和慈善事業在服務社會福祉方面都具有獨特的優勢和價值觀。社會工作強調專業化的服務提供和助人自助的理念,通過科學的方法和技能來改善個體和社群的生活狀況。慈善事業則以其公益性和資源豐富性在應對急需解決的問題和提供物質援助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這兩者的融合可以實現資源的共享和互補,從而更好地滿足社會的多層次需求。
綜上而言,以“共生”的理論框架觀之,當前中國的社會工作與慈善事業都意識到共生關系更有利于各自的生存與發展,也呈現出一定的共生形態。但是,這種共生還遠未達到更充分有效的水平,還很難稱得上一種良好的共生狀態。為此,我們需要從兩者自身、兩者相互關系的內部,也需要從兩者所處的外部環境入手,共同做出一系列努力,以謀求達到兩者共生并融合發展,更好地服務于改善整體社會福利的目標。
(責任編輯:徐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