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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劇演員

2024-06-21 18:37:42李七修
山東文學 2024年6期

李七修

1

薛梅萍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用手摸了摸枕巾,枕巾濕了大半個枕頭,一夜流下的淚水苦甜參半。兒子白大強考上了魯東地區話劇團,而且是農轉非帶戶口,扔下了泥飯碗捧上了金飯碗,苦日子熬到了頭苦盡甜來……

她聽見了兒子大強臥室的門輕輕響了一下,她拉開了燈,五斗櫥柜上的老座鐘敲了6下,急忙起身穿好了衣服。兒子大強明天就要到地區話劇團報到,今天還要到鎮上和縣里去遷戶口辦手續,這是大事可不能耽誤。

屋外傳來兒子大強的話,媽,你再多睡會兒吧,這幾天把你忙活得夠嗆,早飯你就別做了,我到村餛飩部買點油條和稀飯回來就行了。

薛梅萍心里一熱,兒子大了知道心疼娘了,你到縣里集上買條好魚多割點肉,今晚把婦女主任和鄰居嬸子和大媽請過來吃頓飯,這些姊妹這幾天忙著給你縫被褥不說,每家還送的雞蛋和桃酥馃子,媽不想欠人家的情,今晚請她們過來吃頓飯就算了了心事。

白大強站在薛梅萍面前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媽,準遷證戶口手續昨天下午都辦好了,今早上吃完飯我想到墳上給我爸磕個頭燒點紙,跟他告個別。

薛梅萍的笑臉沉了下來,有那個必要嗎?等清明的時候再說吧!

白大強指著椅子上的供品說,媽,紙和香我都買回來了,這次離家外出工作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我爸墳上的草太多我去收拾一下培點新土,別讓村里人看到笑話。說咱白家沒有人啦。

薛梅萍覺得兒子說的有一定道理,兒子明天就走了也不想惹他不高興,囑咐了一句,那就早去早回,注意防火。

白大強來到老爸的墳上,用鐮刀把墳上的雜草清理了一下,用鐵锨往墳上培了些新土,將供品擺上,把一瓶白酒繞著墳墓澆了一圈,他記事的時候就記得老爸好喝酒,他跪在老爸墳上邊磕頭邊念叨著……老爸,兒子告訴你個好消息,從明天起我就不是農民啦,吃公家糧啦,你聽了一定很高興。你在那邊還好嗎?等寒衣節的時候我多給你燒點紙送點衣服,我小時候,記得你總嫌冷,說喝點酒能暖和……白大強說著說著不由得潸然淚下……

白大強總覺得父母之間一定有什么事。他的童年是在父母吵架聲中度過的,甚至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吵得昏天黑地。父親在公社擔任黨委書記,公社駐地與家里不到二里路,父親怕總吵架影響不好,最后干脆在公社自己的辦公室安了個行軍床,不過年不過節常年不回家。

父親是在公社水庫大壩決口指揮村民轉移時被洪水沖走的,母親趕到公社醫院太平間,掀開了蓋在父親臉上的白布沒有號啕大哭更沒有流淚,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活了一輩子,這次像個男人。

父親走了多年之后,好心的鄰居見母親一個人拉扯著大強過日子不容易,勸她再走一步,母親馬上翻臉,我不是為了那個死鬼守牌坊,我是怕兒子受氣……

白大強長大后,更不想去觸母親和父親那些心酸往事。

第二天早上薛梅萍起來包了餃子,看兒子吃了兩大碗,心滿意足地送兒子到村頭公共汽車站點等車。

白大強將小推車上行李卸下后,薛梅萍拉著他兩人坐在公共車站的長凳上,薛梅萍眼圈紅了說,兒子從小你就不愿看村里和縣劇團的呂劇,說那是娘娘腔是演給大閨女小媳婦看的,你打小最愛電影,只要縣里到咱村打麥場掛起白幕布,你就飯也不吃拿著小馬扎早早在那里占座,看完電影后拿著棍子和笤帚,就在炕上學著電影里的鬼子和八路軍表演起來,能把電影里的話背個八九不離十,好幾次把炕都蹦塌了,害得咱娘倆睡門板,為這沒少挨娘的揍……

白大強接過話茬,記得你常罵我的那句話,小兔崽子,不好好學習吆喝著舞槍弄棒將來能當飯吃?

薛梅萍笑著說,誰能想到如今還真吃上這碗飯啦!

公共汽車遠遠駛來,薛梅萍緊緊握著大強的手說,兒子,到了單位好好干,聽領導的話,咱農民找這么個工作不容易,記著吃虧是福。

2

白大強是在魯東地區公共汽車站的門口遇見王榮紅的。

白大強很是意外,榮紅,你咋不提前告訴我,咱倆坐一趟車來多好。

王榮紅看了他一眼,俺可不像你早就接到了通知。我的政審表在大隊書記那里耽誤了兩天才蓋上了章,昨天才把所有的手續辦好。我是今天凌晨4點坐村里到海港運沙的車來的,沒想到剛下車就碰到了你。

白大強望著頭扎綠色圍巾的王榮紅說,咱們宣傳隊的大美人現在打扮得像農村趕集賣雞蛋的婦女。

王榮紅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摘下圍巾在肩膀上拍了拍,坐在這拉沙的車上面風太大了,這次政審多虧了你在公社當文教助理的那位親戚,他拍著胸脯跟劇團搞外調的人說,俺家不是上中農是下中農,并在外調材料上蓋了章按了手印。

白大強點點頭,是有那么個遠房親戚,按輩分我應該叫他舅,多少年也沒走動。

王榮紅接著說,他好像也知道你考上了話劇團,去公社拿證明材料的時候他跟我開玩笑說,將來說不準你也叫我舅,你這個舅挺幽默的。

白大強笑了笑,我這個叔伯舅愛開玩笑。咱倆這么多的東西,公共汽車是擠不上了,你在這兒看著東西,我去雇輛三輪車。

王榮紅插了一句,團里應該給報銷吧?

不一會兒,白大強領著一輛三輪車走了過來,三輪車師傅看了看堆在地上的行李,又瞅了瞅他們二人,伸出來一巴掌,5毛整。

白大強剛要說什么,三輪車師傅擺擺手說,小伙子,你不用跟我講價,我算給你聽聽,從這到話劇團是4站地,坐公共汽車兩個人車票是兩毛,你們這些東西上了公共汽車至少占三個人的座,售票員也得收你們兩毛。坐我的車連人帶行李直接送到話劇團門口,我要你5毛還多嗎?說完擺出一副愛坐不坐的架勢。

白大強覺得能省一個是一個,師傅,要不就4毛5吧,我不坐車,上坡還可以在后面幫你推著車。

三輪車師傅無奈地搖搖頭笑了,小伙子你比我還能算計,把賬算到骨頭里啦,我拜你為師。我今兒還沒開張呢,就圖個開門見財吧,上車!

三輪車師傅邊蹬著三輪車邊夸白大強,小伙子你將來成家準是個抓家寶,我要是有個閨女準招你當倒插門女婿。

白大強仗著年富力強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4站地的路一直跟著三輪車在后面跑,遇到上坡的時候在后面用力地推,三輪車師傅樂得一路哼著小調。

話劇團的門口是個小下坡,白大強不知道仍然還在后面推,三輪車師傅急忙踩著車鏈子喊著,別推了,別推了……差一點與迎面駛來的北京吉普車撞上。

吉普車司機是個當兵的,下來看了看車前面沒有受傷,對三輪車師傅說,老師傅悠著點,撞壞了領導的車可不是小事。

三輪車師傅并沒搭理兵司機的話,邊卸著行李邊說,解放軍是鋼鐵長城撞不壞。

白大強將4毛5分錢遞給三輪車師傅,師傅,把錢收好。

王榮紅提醒道,師傅,給個票報銷。

這時吉普車上下來一位身穿軍裝綠裙子、頭戴塑料紅發卡的高個女青年,見了白大強和王榮紅熱情地說,原來是你們倆。

見白大強和王榮紅沒有反應忙自我介紹道,我叫張雅風,復試的時候,我在第一組,你們倆在第二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兩位叫白大強和王榮紅,是渤海縣的。

兩位軍人走了過來,男的身材魁梧四方圓臉,一看就是個領導,女的短發圓臉,皮膚細膩白凈,軍帽下的一雙眼睛威嚴有神。

張雅風介紹道,這是我們家老爺子,地委級干部,這是我老娘,解放軍401醫院副院長。

張雅風父親紅光滿面,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不用介紹得那么復雜,我叫張冶,她媽媽叫劉淑卿。你們以后和雅風在一起工作,要相互團結幫助。雅風這個孩子有不少的缺點,你們要多包容她。說完主動與白大強和王榮紅握手。

劉淑卿見女兒臉色有些不悅忙說,當政委職業病,走到哪都想做思想工作,讓他們忙吧,我們上去拜訪一下團領導。

白大強提著行李來到話劇團男宿舍時,發現宿舍只有兩個床,是上下鋪鐵架床。床的兩個下鋪已經有行李,一位躺在下鋪戴著眼鏡的長發男青年捧著書正看得聚精會神,直到白大強走到床前,他才從床上坐了起來,你也是學員吧,我叫紀思昨天來的。

白大強一聽紀思說話的腔和廣播里放的天津快板一個調忙說,我叫白大強,紀思老師是天津人吧?

紀思點點頭,你叫我老師可承受不住,咱都是師哥師弟。你那嘛長得夠帥的,你這形象真像電影明星王心剛,這么高的個睡上鋪這不是“造改”(天津話受罪的意思)嗎?

白大強沒聽懂“造改”是什么意思笑著說,我在上鋪睡覺翻身盡量輕點,別影響你休息。

紀思從床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那嘛,一看你就是農村貧下中農出身,老實、厚道,不像是城市人滑頭,虛偽貪小便宜。

白大強望著紀思,沒明白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紀思指著他上鋪邊有一處紙條撕去的痕跡說,原來紙條寫的是你的名字讓別人撕去了,原來你是旁邊的下鋪變成了我的上鋪,小市民意識沒辦法……

誰在背后挑撥群眾斗群眾……話音剛落走進了一位瘦臉高個的人,他將手中的臉盆和拖把放在地上。

白大強知道來人叫郭小聰本市人,復試的時候別人都緊張得要命,只有他混個自來熟,一會兒給考官點煙倒水,一會兒給評委們遞扇子,忙得自己差點誤了場。

郭小聰叉著腰對紀思說,你這是典型的自由主義,就像毛主席他老人家所說的那樣,當面不講,背后亂講。

紀思馬上反駁他,你這個人真哏,我不是亂講,我講的是事實,這床上的紙條是不是你撕下來的,自己占了個大便宜,還說別人犯自由主義!

郭小聰有些下不來臺了,我是想把咱們宿舍衛生打掃一下,誰像你那么懶,昨天就來了地也不掃,桌子也不擦,光顧自己扒個窩就鉆進去,天津衛滑頭光說不練。

白大強見兩人越說氣越大忙勸道,你們倆別吵了,都是一個宿舍的,別傷了和氣,我喜歡睡上鋪,干凈沒人坐。

這時樓下傳來喊聲,新來的學員到排練廳開會啦!

排練廳很敞亮,木地板干凈得能照出人影來。大廳墻壁鑲的全是大鏡子,演員扶著把手可以從鏡中看到自己訓練的形體動作。

一位留著短發身體強壯的女青年正在整理花名冊,看見了她使人想起了大寨鐵姑娘隊長郭鳳蓮。

白大強和她是同一組復試的,怎么也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就問身旁的郭小聰,這個女的叫什么來?

郭小聰低聲回答,起了個男人的名字叫蔣愛武,形體長得也像個男同志,膀大腰粗的符合工農形象。

蔣愛武見大家都坐了下來,打開花名冊夾子說,大家安靜一下我開始點名,點到誰的名字請站起來,大家相互間認識一下。

坐在下面的白大強、郭小聰、紀思、張雅風和王榮紅紛紛起立亮相。

蔣愛武合上點名冊說,下面請劇團曹衛東書記給我們學員隊作指示,大家歡迎!

坐在下面的學員人不多,掌聲并不熱烈。

曹書記從第一排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不高的個,敦實的身材,花白的頭發,深深的抬頭紋下臉龐呈現著深褐色,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他像是剛從農田干活回來,兩手放下挽著的褲腿,清了清嗓子說,我這個人是碾子壓碾盤——實打實,客氣的話我就不說了,今后我們就在一個鍋里摸勺子啦。我代表團黨支部對你們學員隊提出幾點要求,聽毛主席的話,跟黨走。演革命戲,先做革命人。平日苦練基本功,上臺演好工農兵。見面要講普通話,南腔北調進茅坑……

學員隊低著頭捂著嘴,盡量克制著自己不笑出聲,只有紀思可能實在憋不住笑出了聲,他這一帶頭,全場都跟著笑了起來。

曹衛東有些惱火地拍拍桌子說,大家都嚴肅點,我說的話粗理不粗。紀思同志你還有臉笑,你那滿嘴的天津衛話更得好好改改,別張嘴就是“嘛、嘛”的,閉嘴就是那個“哏、哏”的,影響大家說普通話的積極性。

紀思低著頭,嘴里小聲地嘟囔著,他們樂,關我嘛事……這是句帶有天津味的普通話。

也許是大家笑聲影響了曹衛東講話的興致,今天我就先講這些,下面向大家宣布團里一項決定:蔣愛武同志擔任學員隊隊長。蔣愛武同志是全縣知青的先進分子,在知青點就入了黨,是全縣知青的典型……

說話間,一位身穿白的確良襯衣,淺灰色的背帶褲子的中年男子低著頭悄悄走了進來,可能怕影響大家,在后面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曹衛東叫住了他,馬川導演,你來得正好,到前面來跟學員們講兩句。

學員隊都認識馬川導演,考試的時候他是主考官,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馬川導演站在原地,曹書記講得很重要,請學員隊認真執行,業務方面的事等上課和排戲再和大家探討。馬川導演講話的時候,坐在他前面的白大強聞到了一股酒味。

3

曹衛東在晚上9點鐘被地區文化局長劉書香叫到辦公室的。

劉書香局長望著曹衛東一臉驚詫的表情說,衛東書記實在抱歉,有緊急任務才把你找來,我也是剛從地委王書記那里來。

曹衛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重大情況,急忙掏出本子準備記錄。

劉書香局長擺擺手,不用記,這件事是這樣的。地委王書記去北京開會,他在總政宣傳部工作的戰友請他看了一場由總政話劇團演出的話劇《萬水千山》,這個戲把王書記感動得不得了,王書記也是紅軍長征時的戰士,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期,激動得泣不成聲,小手絹都濕了兩條……望著曹衛東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劉書香局長直奔主題,長話短說吧,王書記要求我們話劇團馬上排演《萬水千山》,新年在地委禮堂匯報演出,也算是為話劇團建團匯報劇目。

曹衛東終于明白了劉書香局長這么晚叫自己來的原因。

劉書香局長見曹衛東發呆的樣子,強調了任務的重要性,衛東書記,明天就開始布置吧,全團召開個動員大會,我到團里去講講!

全團動員大會上,劉書香講了足足一個半小時,從領導重視到排這個戲的政治意義,再到話劇團建團的深遠影響,劉書香局長講得口干舌燥,嗓子都有些嘶啞了……

散會后,曹衛東把團黨支部委員和團藝術委員會成員召集到辦公室,讓大家出謀劃策想辦法。全場出現了長時間的沉默,大家面面相覷,都覺得這是扔石頭打天無法完成的任務。業內的人都知道,首先要到北京看戲,搞到劇本,更難的是要搞到戲的燈、服、道、效化的舞臺演出資料,這些不是看幾場戲就能掌握的,北京除了天安門再沒有認識的人和地方,更何況離地委要求演出的時間只有45天。

馬川導演站起身來,走到報架前取下《人民日報》翻看著,突然被報紙右下角一條消息吸引住,他戴上老花鏡反復地看了幾遍,一拍大腿高聲喊道:太好啦,原來是這小子導的戲,問題解決啦!

大家都被馬川導演的舉動給弄蒙了,舞美隊長來了一句,老馬一般早晨不喝酒啊。

曹衛東忙問,老馬,你這是導的哪出戲?

馬川導演念報紙那條消息……由總政話劇團演出的十場大型話劇《萬水千山》在北京演出后引起了首都文化藝術界強烈反響,話劇反映了紅軍長征時期爬雪山過草地克服重重困難可歌可泣的動人事跡。編劇是著名的“紅小鬼”紅軍宣傳隊長陳其通,現任總政文化部部長,導演是話劇團年輕后起之秀吳少峰,主演是話劇團著名演員黃凱……

曹衛東對這突來的驚喜還是有些半信半疑,老馬,你有把握嗎?

馬川導演胸有成竹地說,學戲肯定沒問題。當年我在北京中國青年藝術劇院當導演的時候,這小子中戲剛畢業分到總政話劇團,領導派他到青藝跟我學導演,沒少挨我的罵,我看這小子很刻苦有悟性,就單獨給他開了不少的“小灶”,難道他還不認我這個“師傅”?

曹衛東和大家一聽是這種關系,堅信去北京學戲沒問題,馬川導演又加了一句,不但學戲沒問題,起碼這小子在東來順請我撮一頓。

沒想到天大的困難就這么順利地解決了。曹衛東真是喜出望外,他把馬川導演一個人留下說,馬川導演盡管總政這位吳導演和你是這種關系,咱團里也得有所表示,我讓司務長買2斤海米和4斤花生米給你帶上,略表我們的心意,人家可是幫了大忙,我也知道這都是沖著你的面子。

馬川導演從北京下放到話劇團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存在感。

馬川導演帶著兩個主要演員以及舞美燈服道效化設計人員從北京圓滿凱旋歸來。他在總政話劇團當導演的學生吳少峰,還真給他長了臉,請他們看了兩場戲,劇本舞臺所有的資料全都準備好了,還安排了《萬水千山》主創人員開了3個小時的座談會,臨走的晚上,在和平門烤鴨店請馬川導演一行吃了頓正宗北京烤鴨。

送別的時候吳少峰導演握著馬川導演的手直表示歉意,恩師這次來太忙,全國省級的劇團來了好多學戲的,沒有時間陪你逛逛,十月的北京正是看紅葉的季節,下次來一定補上。

馬川導演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說,這次來給你添麻煩啦!

吳少峰哭笑不得,恩師,這不是罵學生!

團里赴京學戲的同志見證了馬川導演當年的威望,都為他惋惜如果當年不打成右派,現在怎么也弄個師長、旅長干干。

曹衛東聽了后嘿嘿笑了兩聲說了句,那就不是馬川了。

學員隊的學員,除了蔣愛武給安排了紅軍宣傳隊唱歌的女宣傳隊長李鳳蓮的B角外,其他全都是紅軍戰士和國民黨兵龍套演員。

4

地區話劇團建團演出匯報劇目《萬水千山》新年晚上如期在地委禮堂上演。

紅軍出身的地委王書記推掉了一切公務,提前10分鐘坐在觀眾席8排領導觀摩席上。

地委書記親自觀摩一個劇團的演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地委、行署領導及各個部門一把手都趕到了禮堂,觀眾席好的座排兩邊都臨時加了椅子,有些部委辦局一把手得知消息有些晚,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滿頭大汗地跑來了。

地委王書記向文化局劉書香局長招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劉書香局長常陪領導看戲,明白領導的意圖,他恐怕自己解答不上領導對這個戲有關方面的詢問,就讓曹衛東把馬川導演叫到王書記右邊座位,不等王書記詢問,馬川導演保證能把領導想知道的問題解答得準確完滿。

馬川導演當年在北京見過的領導多,可謂是扛著犁具上西天——經過大地的主,越見了級別高的領導他越不打怵,出口成章,妙語連珠,戲演到高潮和劇情轉變的時候,不等王書記詢問,搶先把人物關系劇情發展和特定環境講得頭頭是道,講得王書記連連點頭,贊不絕口。

誰也沒想到,戲的最后一幕,舞臺上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故。

戲的最后一幕是紅軍勝利大會師,有一個簡單的過場戲,紅軍戰士手握鋼槍,身挎大刀追趕潰逃的國民黨殘余,不知是什么原因,舞臺中間的布景做的大槐樹倒了,臺下觀眾一片唏噓。

演出獲得了圓滿成功。王書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帶頭鼓掌,然后從口袋掏出手絹擦擦眼角的淚跡,走上舞臺與前排演員一一握手,走到李有國扮演者面前還親切交談了幾句,然后和全團演員合影留念,并把馬川導演拉到自己的右面。

送走了王書記有關領導后,曹衛東的臉上馬上來了個晴轉陰,他讓蔣愛武通知跑過場的那幾個紅軍戰士卸妝后不準離開,在后臺開會調查事故原因。

馬川導演附在曹衛東的耳邊低聲說,演出出點小事故都是正常的事,領導還是很滿意給予了充分肯定。大家這些日子排戲裝臺連軸轉太累了,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開會調查也不遲。

曹衛東脖子一扭,兩眼瞪著大聲地說,這可不是小問題,舞臺中間的大樹干倒了這能算是小事故嗎?

馬川導演見曹衛東上綱上線了,無奈地搖搖頭,那你查吧,我太累了需要回家休息啦。說完夾著包匆匆地離開了。

留下來的跑過場紅軍戰士全是學員隊的學員,大家都面面相覷,低著頭誰也不敢吱聲。

蔣愛武作為學員隊長,知道該怎樣配合曹衛東的工作,她怕調查冷了場進行不下去便說,曹書記不是上綱上線,樹干倒了這決不是一般事故,我們應該總結教訓找出原因,以防今后再發生這樣的事故,我給大家提示一下,樹干是在我過場后倒的……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張雅風和王榮紅身上,蔣愛武身后是她們兩人。

曹衛東把目光轉向了張雅風和王榮紅,你們倆說說當時是怎么個情況?

王榮紅急忙說,蔣愛武后面是張雅風,我在她們倆后面,這事跟我根本沒有關系。

張雅風瞪著兩眼問,王榮紅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照你說的樹干是我碰倒的?

王榮紅頭朝著天,我可沒說樹干是你碰倒的,反正過場的時候你是夾在我和蔣愛武中間。

曹衛東像是聽出了點眉目,看來問題是出在你們兩人身上,年輕人出了錯不要緊,要有勇氣敢于擔當,如實說吧,別再耽誤大家時間。

張雅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曹書記,樹干真的不是我碰倒的。說完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曹書記,我知道樹干是誰碰倒的!”說話間白大強從人群中走到曹書記面前。

在場的都驚呆了,目光集中在白大強身上。曹書記看了看白大強問他,大強,你親眼看清楚了嗎?這可不是隨便說說鬧著玩的,你說是誰碰倒的?

白大強說出三個字,蔣愛武!

在場的人一片嘩然,尤其是蔣愛武像是沒聽懂似的。

曹衛東倒是顯得很鎮靜,你說是蔣愛武有什么真憑實據嗎?

白大強肯定地說,跑過場的時候,我在王榮紅后面,我清清楚楚看見蔣愛武的大刀紅穗頭掛在樹干上,樹干當時沒有馬上倒,晃了幾下才倒下,你們等著……大強跑到放刀槍的架子上拿過一把大刀,你們看就是這把大刀紅穗頭少了一綹掛在了樹干上。

曹衛東拿過那把大刀看看,白大強指了指刀把上寫著蔣愛武3個字。

蔣愛武拿刀看了看說,這把刀是我用的道具。

場面所有的人都等著看曹衛東表態,曹衛東則不慌不忙地看了看手表,時間都這么晚了,好在事故真相水落石出,這件事很重要,明天團里寫個事故報告,等文化局的領導指示意見吧!

文化局的領導不知是因為忙還是覺得這不算個事,對話劇團送上的演出事故一直沒有回復。

5

馬川導演講起課來,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目光炯炯有神,表情神采飛揚,讓人聽了簡直是一種享受。

學員們,中國是一個有著悠久的戲劇文化的文明大國。到本世紀初,中國的劇壇由于引進了西方話劇形式而被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中國話劇經過老一輩戲劇家的開拓和經營,展示出生機勃勃的新局面。在這里,我們不得不提到中國現代最杰出的劇作家泰斗曹禺先生。曹禺先生在30年代創作了話劇三部曲,《雷雨》《日出》和《原野》,這三部劇作的出現標志著中國話劇走向成熟。是中國民族文化傳統和五四新文化運動土壤中璀璨的藝術花朵。

馬川導演講完課,蔣愛武向每個學員發放了一份油墨蠟版的《雷雨》劇本。馬川導演要求每個學員認真地閱讀劇本不得少于三遍。然后根據自己閱讀劇本的體會報名自己適合演哪個角色。學員隊要排演《雷雨》選場,作為學員業務考核匯報。

白大強聽得如癡如醉。他從小愛朗誦,愛話劇。真不知道話劇還有這么多的學問。他覺得自己的耳朵和手都不夠用,筆記記得亂七八糟的,他想借馬川導演的講義來把沒有記全的補上,結果發現馬川導演的講義是空空的,馬川導演太厲害了,這些知識全都裝在他腦子里。白大強覺得自己應該有一個筆記本,把上課的內容全部記下來,有些不明白的慢慢再琢磨。誰也不是從娘肚子里生下來就是一個大藝術家。

6

女生宿舍里,蔣愛武、張雅風和王榮紅三人都在認真地看著蠟版刻的油印《雷雨》劇本。根據導演的要求,看完劇本后每個人根據自己的形象特點,報適合自己所演的角色,由馬川導演統一考慮,確定之后進行排練作為學員的轉正匯報演出。

王榮紅是個有心機的人,她趁蔣愛武到傳達室接電話的空閑問張雅風,你準備報哪個角色?

張雅風從小在部隊大院里長大與社會上接觸較少,說話辦事單純一根筋,就如實地說,我還沒考慮好,榮紅姐你想報哪個?

王榮紅說,劇本中女角色反正就三個我想報四鳳,導演那里肯定不會批準,根據你的形象報四鳳最合適,但導演那里肯定也通不過。

張雅風瞪著一雙大眼不解地問,為什么?

王榮紅從床上跳了下來坐在張雅風的旁邊,你想想蔣愛武是黨員又是學員隊長,她告訴我也準備報四鳳,導演肯定會先批準她,所以咱倆誰都沒有戲,剩下的一個繁漪一個魯媽咱倆各選一個報上算了。

張雅風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說,我倒是沒想得那么復雜,這是業務訓練又不是評先進選干部。

王榮紅聽到了蔣愛武上樓的腳步聲,你不信我信,干脆我就報魯媽吧,我在學校宣傳隊就經常演大媽大嬸的,別說了,她回來了。

馬川導演公布了學員隊排演《雷雨》的角色名單,女角色出乎了學員們的意外。

白大強—周萍? 紀思—周樸園? 張雅風—四鳳? 蔣愛武—繁漪? 王榮紅—魯侍萍? 郭小聰—魯貴

馬川導演公布完角色后,學員們按照導演分派的角色,對了一遍詞,由于學員文化水平不等,所以臺詞念得參差不齊,馬川導演的眉頭一上午都沒放開。

王榮紅心里憋了一肚子火,除了她報的四鳳沒有批準外,在對劇本臺詞的時候導演糾正她的錯別字特別多,弄得她在大家面前很下不來臺,下課后回到宿舍將劇本狠狠地摔在床上,沖著張雅風發起火來,你這個人真會耍兩面三刀表里不一。你不是說報魯侍萍嗎?怎么現在卻變成魯四鳳了?

張雅風解釋道,我的確報的是魯侍萍,讓我演四鳳是導演決定的,我為什么要對你說謊呢,你以后說話請不要這么刻薄,給自己留點口德。

蔣愛武走進宿舍,你們都少說兩句吧,在樓下就聽到你倆大吵大鬧的,馬川導演也是根據我們每個人的特點反復斟酌做出來的決定,馬川導演不是說了嗎,沒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員,演好了都能出彩。

人不可貌相,張雅風表面長著一副文靜的樣子,見人不笑不說話,其實她內心性格都有倔強的一面,馬川導演這次安排她演四鳳,的確是她沒有預料到的。王榮紅話語對她的傷害從反面激起了她演好四鳳的決心,不能讓王榮紅看笑話,更不能辜負馬川導演對自己的期望。

要想演好四鳳這個角色,免不了和對手演員周萍的扮演者白大強對詞走調度,好在兩個人都是單身,業余時間都在磨戲,把馬川導演給拍的戲重溫復排。

白大強現在是更喜歡上了話劇,覺得話劇抒發其感情能表達得淋漓盡致敞開心扉,不像戲曲越到了關鍵時刻抒發感情的時候,前面長長的過門把人的激情都耗盡了。白大強也知道這次學員匯報的意義非同小可,第一印象給人太重要了,尤其這次業務匯報還和轉正聯系在一起。

張雅風和白大強約定每周一、三、五晚都加班排練。

王榮紅扮演的魯侍萍對手演員是郭小聰扮演的魯貴。郭小聰本來對馬川導演分配給他魯貴這個角色就不滿意,一副得過且過的樣子,一點不重視沒當回事。王榮紅約他好幾次業余時間在一起走走戲,郭小聰都說家里有事忙推辭了,并對王榮紅說,兩個老年人的沒有什么激情興奮不起來,王榮紅干著急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心里清楚照這樣下去,張雅風業務匯報肯定能超過自己。這更引起了她對張雅風的不滿和嫉妒。

王榮紅見宿舍里只剩下她和蔣愛武兩個人便說,分隊長劇本里你和周萍的戲也不少,沒怎么看你和白大強對戲?

蔣愛武說,我和白大強的戲不算多,業余時間我們對了兩次戲,我看他和張雅風的戲多總在加班加點,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攪白大強。

王榮紅冷冷一笑,他倆那么“用功”,可別假戲真做。

蔣愛武搖著頭說,那倒不至于,演戲就是演戲哪能成真!

臨近學員專業匯報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郭小聰一反常態主動找王榮紅對戲走調度,王榮紅有些不解地問他,你那些屁事都忙完了?是不是怕坐紅板凳臉上掛不住。行啊,浪子回頭金不換,咱倆最后一個星期要“冒上去”。不過咱們晚飯后要提前占地方,要不排練廳總讓白大強和張雅風他們占著。

郭小聰一副神秘的樣子,你放心吧,咱倆排練的地方我早就找好了。就在你們宿舍三樓存放道具景片倉庫旁的拐角,我用舊景布都圍了挺大的地方,衛生都打掃好了,拉了個燈泡,魯貴家用的茶幾、躺椅茶壺和扇子都準備好了。

王榮紅聽后說,郭小聰看不出來你是孫悟空他媽懷孕——一肚子猴。

郭小聰向王榮紅做了個不要聲張的手勢,記住了千萬別讓人知道,那是團里的倉庫重地任何人不準進去。咱們說好了晚上七點開始,我先到打開燈,咱們悄悄地分開走。

王榮紅做夢也沒想到郭小聰業務匯報來了個180度轉彎的主要原因是什么。那天馬川導演給郭小聰和王榮紅排魯貴和魯侍萍戲的時候,王榮紅為了找找演員舞臺上的感覺,特地讓服裝師傅給她找了件老式大襟褂子,褂子穿在王榮紅身上又肥又大,王榮紅稍微彎下身子就能看見白白的胸部和里面的紅乳罩,郭小聰的眼睛都看直了,馬川導演好幾次批評他精神不集中,沒有理解魯貴這個人物。還表揚了王榮紅對魯侍萍這個角色理解得好,讓郭小聰多和王榮紅對對戲,找找感覺。

晚上七點,兩人如約來到三樓布景道具倉庫,王榮紅沒有忘記郭小聰讓她穿著白天排練的那件大襟服裝,對起戲來有現場感。

剛坐下對詞的時候,郭小聰就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就沒離開王榮紅胸前那個地方,本來都已經背下來的臺詞,卻上句不接下句總吃“螺絲”。王榮紅開始就進入了角色,可越來越發現不對勁,女人在這方面的感覺是準確的,王榮紅下意識地將大襟上衣領子向上提了提站起來說,臺詞不對了,按照白天馬川導演給排的戲,咱們走走調度吧!

郭小聰猛地站了起來,將王榮紅緊緊拉在懷里,氣喘吁吁地說,榮紅你長得太漂亮啦,皮膚這么白,讓我親親你吧!說完沒等王榮紅反應過來,嘴已經吸住了王榮紅。王榮紅緊張得渾身直哆嗦,最后身子軟綿綿地貼在郭小聰身上。

7

郭愛武對繁漪這個角色理解得很慢,一直沒有進入角色的狀態。但她很用功,把功夫都下在背臺詞上,甚至連對手周樸園的詞都背下來了。人不可貌相,周樸園的扮演者紀思別看形象不出眾甚至是未老先衰的樣子,但對《雷雨》劇本的理解卻透徹和深刻。甚至能把曹禺的另外兩部話劇《日出》和《北京人》的故事完整講下來,這一點讓蔣愛武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有些崇拜了,可能對戲常接觸的緣故,她也沒覺得紀思的形象差到哪去,反正覺得聽著紀思天津話嘛、嘛、真哏倒挺親切的。

蔣愛武和紀思第一次對完臺詞后,紀思就坦率地說,那嘛,分隊長,咱倆這樣對下去,一百遍也進不了戲。你像在背課文,根本不是繁漪這個人物。

蔣愛武問道,那你說怎樣才能進入角色?

紀思毫不客氣地講了起來,演員首先要熟讀劇本,然后在對劇中你所扮演的人物進行分析,分析她所處的背景,與劇中其他人的人物關系,最起碼要寫人物的個人小傳。

蔣愛武被紀思說得有點暈,我也下功夫了,把對手演員的臺詞都背了下來,看來是功夫用錯了地方。

紀思見蔣愛武還是油鹽不進沒理解他說的意思,就從塑料夾子拿出一沓厚厚的稿紙,分隊長,這是我寫的對《雷雨》劇本的理解,周樸園人物自傳和他同劇中其他人的人物關系,僅供你參考您那多提寶貴意見!

蔣愛武接過紀思厚厚的材料,真沒想到演個角色還要下這么大的功夫,我一定回去好好學習,認真拜讀。

紀思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信封,表情有些靦腆地說,那嘛這是我想表達的心愿,你回去看了一定替我保密!

蔣愛武感到有些意外,難道是紀思對自己有好感寫的求愛信?想想自己除了這次排戲和紀思有接觸,平日與紀思并沒有過多的接觸,不知為什么促使他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蔣愛武并沒有心慌意亂,她在農村知青點經歷這樣的事太多了,寫給她的信除了知青點的同學外,還有大隊書記的兒子、縣委書記的兒子都被她有理有節地拒絕了,面對著紀思今后要長期在一起工作的同志,她不能讓他今后見了自己處于尷尬狀態,何況自己是學員隊長,一旦傳出去對誰都不好。

蔣愛武不愧是當干部的料,她對紀思說,團里老同志有人向曹書記反映,說是咱們學員隊有人談戀愛,你知不知道是誰?

紀思一臉驚詫的樣子,那嘛,我可不知道這事,咱們學員隊都在抓緊時間準備業務匯報,團里老同志是不是誤會啦?

蔣愛武說,有風就有雨。團里三令五申學員沒轉正之前不準談戀愛,如發現有談戀愛的一律退回原單位。紀思你也幫我看著點,發現了這種情況及時告訴我,我作為學員隊長有責任勸止他們,好不容易考上了話劇團被辭退了多讓人惋惜。說完晃了晃手中紀思給她的那封信,紀思卻沒有在意這些只是點頭說,行,我一定幫你盯著,有情況及時反映給你,這太哏啦,我成了地下工作者。

紀思是典型的書呆子式人物,他沒覺得蔣愛武對他是旁敲側擊提示他,反而是認真在完成蔣愛武交給他的任務。紀思聰明,他算了一下學員隊除了他和蔣愛武外目標只剩下4位了。一次紀思在傳達室看報紙時,聽傳達室范師傅對他說,學院隊的小郭和小王真用功,每天晚上都到三樓倉庫對戲,十點多才結束,小紀從來沒看你加班加點!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紀思想馬上把這一情況告訴蔣愛武,但又一想范師傅老眼昏花看錯了人怎么辦,這是蔣愛武第一次交給自己的任務,千萬不能出差錯,為了保證不出紕漏,自己一定要親眼所見。

晚上差10分鐘7點紀思來到傳達室,拿起報紙閱覽著,眼睛透過傳達室的窗戶在盯著通往三樓倉庫的門口。7點剛過,郭小聰從男宿舍走了過來,臨上樓梯的時候,轉頭前后看了看有沒有人發現。5分鐘過后,王榮紅走了出來,她沒穿皮鞋只穿了一雙布鞋上了樓,三樓有一絲微弱的燈光,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紀思干脆脫下了鞋赤著腳走了上去,布景片搭起的“排練室”里傳來兩人說話聲:

郭小聰問,榮紅,我第一次吻你什么感覺?

王榮紅說,開始是緊張沒有什么感覺,后來回味起來就覺得挺美好的,你呢?

郭小聰說,我當時就想,要是有個辦法把你的嘴長時間掛在我的嘴上才好呢!

王榮紅說,你可真能瞎琢磨,怎么現在再接吻就沒有那么激動啦?

郭小聰忙說,也有,也有。以后晚上你到這兒來別穿褲子,多麻煩,就穿個裙子,里面連內褲都不用穿,多方便!看你樣子挺緊張的,放松些沒有人會知道。

王榮紅有些猶豫,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俺可是人家說的大閨女上轎頭一遭,千萬別弄出事來。

郭小聰說,放心吧,我同學他媽是婦科大夫,她說女同志月經來后最安全,叫什么保險期。

一陣沉默后,王榮紅低聲地說,小聰你輕點弄疼我了。

郭小聰安慰道,放松些,放松些,怎么樣進去沒有?

王榮紅喘著氣說,我感覺到脖梗啦……

紀思沒有再聽下去,匆匆地下了樓,他的下體有些異樣,晚上做了個春夢。

紀思感到男女畢竟有別,他不能當面向蔣愛武匯報他的所見所聞,只好寫了一條紙條,本人親自看見郭小聰和王榮紅在三樓倉庫用景布自搭“排練室”,說下流話,做流氓事,特此向蔣隊長報告。

蔣愛武看到紀思寫的紙條,覺得紀思迂腐得讓人感到可笑,包括那次給自己的那封信,實際是他要求入團的申請書。

8

學員隊的業務匯報團里很重視,專門成立了以馬川導演為組長的考核評審小組。

學員隊的各組業務匯報讓馬川導演和曹書記及考核小組都很滿意。根據得分排的名次,白大強扮演的周萍和張雅風扮演的四鳳排第一,紀思扮演的周樸園和蔣愛武扮演的繁漪排第二,郭小聰扮演的魯貴和王榮紅扮演的魯侍萍排第三,第二名與第三名之間只差1.5分。

馬川導演對曹書記說,學員們的表演精彩紛呈,各有千秋,咱們團后生可畏大有希望。

考核結束后正趕上是星期六,白大強決定晚餐自己去團旁邊的“東升灌漿包”鋪去犒勞一下自己,然后去馬川導演家把那些國外戲劇名著還回去,順便看看馬川導演家里還有什么活需要幫忙的。

快到灌漿包鋪的時候,張雅風騎著鳳凰自行車從后面趕了上來,大強,你這是上哪兒?剛才我去男宿舍找你來。

白大強說,業務考核取得了好成績,我準備到灌漿包鋪犒勞一下自己,你找我有事?

張雅風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取得了好成績是咱倆共同努力的結果,吃包子為什么不叫上我?

白大強被問得滿臉通紅,想了半天說,我是想請你到飯店正兒八經吃一頓,到包子鋪吃包子喝稀飯吃咸菜那算什么。

張雅風冷笑了兩聲,快拉倒吧白大強,你肚子里那點小九九我還看不出來,你是怕花錢,騎三輪車的老大爺都算計不過你。

白大強更有些下不來臺,你別聽他們瞎傳的。

張雅風說,說正經的,你沒吃飯正好。我爸去開會,聽說我業務考核得了第一,晚上讓我去招待所吃飯,專門囑咐我一定請你參加。

白大強感到有些意外說,我可不去,你爸那么大的官,我見了別說吃飯了,嚇都嚇飽了。

張雅風不高興地說,你這個人真是的,什么大官小官,在我的眼里他就是我的老爸,去吧,我媽也來了,就我們四個人,我媽媽也想看看和她女兒演對手戲的周萍長的什么樣,你載著我。說完將自行車推到白大強面前一副不容商量的樣子。

白大強對張雅風的父母有點印象,報到的第一天,在話劇團的門口,他和王榮紅租的三輪車差一點撞到了張雅風坐的吉普車上,惹得張雅風的母親滿臉不高興,軍帽下那雙嚴厲冷漠的眼睛讓人過目不忘。

當張雅風領著白大強來到自己的父母面前時,母親劉淑卿一改往日矜持冷漠的面孔,瞪著眼睛將白大強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后拍著巴掌哈哈大笑說,老張啊,你看雅風這位同事長得怎么和你年輕時一模一樣,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張冶也在觀察白大強,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不過沒有像劉淑卿那么直截了當,只是點點頭笑著說,有點像,有點像。雅風,還沒介紹你這位同事怎么稱呼?

白大強筆直地站在那像個戰士似的說,叔叔,我叫白大強,是和雅風一起考進話劇團的。

張冶拍拍腦門,我想起來了,報到那天我們在話劇團門口見過……哈哈,別拘束坐下吧。

張雅風上前把白大強的書包從肩上拿了下來,你這裝的什么寶貝還不肯放下。

白大強有些不好意思,這是借馬川導演的書,準備還給他。

張雅風接著說,給我留幾本看看。

劉淑卿對服務員說,小李子上菜吧,我們就四個人。

張冶讓白大強坐在自己身邊,服務員打開了一瓶五糧液,分別給張冶和白大強倒了一杯。一股香味撲鼻而來。白大強說,叔叔,我喝不了白酒。

張雅風忙說,白大強你可別裝了,男學員中屬你的酒量最大,喝吧,這可是好酒你聞聞多香。

劉淑卿讓服務員打開了一瓶通化紅葡萄酒,小白,你千萬別客氣,這個酒一定要喝,我平日也是滴酒不沾今天高興破例!

張冶端起酒杯,小白,你阿姨說得對,今天是祝賀你和雅風業務考核得了第一名的慶功酒。說完一杯酒飲下半杯。

劉淑卿急忙說,老張,你悠著點,這一高興就忘了自己的身體。我這紅酒也干了。

白大強站了起來雙手端著酒杯,連聲說,謝謝叔叔,謝謝阿姨!

張雅風拿著酒瓶望著劉淑卿在征求媽媽的意見,張冶指著杯子說,滿上,滿上,我就三杯酒多一點不喝。

劉淑卿說,倒吧,你爸今天高興,我心里有數。

每道菜上來,張冶邊給白大強搛著菜邊說,多吃點,多吃點。你們平日在團里吃食堂有錢也買不到這些好東西,地方現在連豆腐都要票。

白大強今天可真又開了食又開了眼,沒想到普通的豬肉能做這么多種的菜,至于那些海鮮高檔菜他都沒見過更別說吃過,好在每道菜上桌,服務員都報菜名。他知道了那一碗比農村粉條細一點的叫“佛跳墻”,比蛤蜊大好幾圈一半殼的叫“鮑魚”,對蝦和海參他都認識,其他菜都記不清了,他也不想記,記著有什么用平日也吃不起……

劉淑卿紅光滿面地端著酒杯說,我說幾句吧,雅風從小不愛學習就愛蹦蹦跳跳喜歡文藝,現在如愿以償考進了話劇團,這次學員考核得了第一名,這說明雅風有這方面的天賦,這條路走對了,人盡其才,小白希望你在業務上和雅風相互學習多多探討,你長了一副工農兵形象,將來在舞臺上肯定是臺柱子,干一杯!

白大強站了起來,謝謝阿姨的鼓勵!

張雅風邊給劉淑卿邊倒酒邊說,我媽現在行啊,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不愧是當家夫人!

張冶接過話,你忘了你媽媽是全醫院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經常出去作報告,我這個政委也甘拜下風!

晚上9點多,4個人的慶祝宴才結束。

張冶和劉淑卿站在招待所門口,直到白大強載著張雅風的自行車逐漸走遠。

劉淑卿對張冶說,怎么樣老張,對小白印象如何?

張冶望著劉淑卿好久,說了一句,不明白你的意思。

學員隊業務考核后3個月,6名學員全部轉了正,成為話劇團的正式演員。

9

改革開放的春風席卷中國大地,全國行政區域地改市率先展開,原來魯東地區改為魯東市,為了適應招商引資對外開放的需要,地區話劇團撤銷,組建魯東市歌舞團。

話劇團只保留少數舞美和行政人員,原劇團人員兩個分流去向,干部身份的由人事局分配在機關或企事業工會,工人身份的由勞動局分配到廠礦企業。

學員隊是工人身份全都分配到各個工廠。宣布這一消息的當天,張雅風就回到了家。

家里只有張冶一個人在家里,他剛開會回來。

張雅風見劉淑卿還沒下班,就先把話劇團解散的事跟爸爸說了,爸,現在是關鍵時刻了,你趕緊找市領導說說,要不就把我分到工廠啦。

張冶掏出手絹讓女兒擦擦額頭上的汗,雅風你都多大了,遇上事和小孩子一樣沉不住氣。分配到工廠有什么不好,別人能去我閨女為什么不能去,你忘了毛主席老人家說的啦,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張雅風嘴一撇撒嬌地說,你就舍得讓你閨女穿著油膩的工作服,在機器轟鳴的車間里三班倒,說什么我也不去。

張冶見雅風真有些焦急了,我女兒是個有福之人,這次爸爸不在魯東市給你安排工作,咱們到省城給你找個工作。

張雅風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人家都急成這個樣子,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張冶用手刮了一下女兒的鼻子,人小脾氣大。爸不是跟你開玩笑,我這次去開會,組織上讓我提前半年退休,住到干休所,可隨身帶一個子女,你的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張雅風的臉馬上陰轉晴,拽著張冶的胳膊,全托老爸的福!

劉淑卿開門走了進來,什么事托老爸的福,就沒有老娘我的份啦!

張雅風把劉淑卿拉到沙發上,把劇團解散、爸爸提前退休搬到省城干休所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劉淑卿說了。

劉淑卿聽了以后,腦子一時還沒轉過彎來。

張冶對劉淑卿說,今后可有時間陪你啦,全國到處轉轉,把以前虧欠你的時間都給補回來。

劉淑卿聽完這些站了起來,我到廚房做飯啦,搬家這一大攤事還真讓人怵頭。

晚飯后,張冶一個人在客廳看《新聞聯播》,張雅風把劉淑卿叫到了自己的房間。

劉淑卿望著女兒問,寶貝女兒,什么事這么神秘兮兮的?

張雅風說,媽,本來這件事不想這么早跟你說,我爸這突然退休搬省城,我就不能不說啦!

劉淑卿兩眼看著女兒,是不是談男朋友啦?

張雅風點點頭,心里說,難怪人家說母女之間心靈有感應。

劉淑卿緊著問,就是那個與你演戲的白大強?

張雅風低頭說,是,老媽你太厲害啦,什么事都瞞不過你。

劉淑卿笑了,你老媽眼里揉不進沙子,你說起單位的事,白大強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最高。老媽早就察覺到了。多長時間了,挑明了嗎?

張雅風說,能有半年多啦,團里人都知道。學員隊郭小聰和王榮紅談上了,蔣愛武和紀思也整天在一起,對外說在一起復習功課準備考大學,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唄。誰知道!

劉淑卿問閨女,你跟媽說實話,你和他的感情很深嗎?家里的情況了解嗎,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張雅風說,家在農村,父親曾當過公社黨委書記,抗洪搶險因公去世了,就他和母親兩人,他很少說起自己的家庭。

劉淑卿想了想,這樣吧,我有個戰友在白大強老家那個縣工作,了解一下他們家的情況,再做決定。

張雅風說,媽,這事先別讓我爸知道。還要抓緊,團里人員分流的方案馬上就要下來啦!

張雅風回到團里,正要準備去找白大強商量兩個人的事,王榮紅告訴她,雅風,大強昨晚半夜接到家里的電話,不知是發生了什么事,今一早就坐早班車回家啦!雅風,你干脆也請假到大強家看看吧?張雅風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請假去白大強家,那樣名不正言不順的算怎么回事?必須弄清大強家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團里處于無政府狀態,沒有什么工作,都在等待再分配,點完名后張雅風騎著自行車來到團旁邊的郵電局大樓開始打長途電話找大強熟悉的人,一個多小時后,終于打通白大強的同學縣交通局宮局長的電話。

張雅風急沖沖地問,宮局長,大強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宮局長在電話里說,雅風你先別急,我剛從縣醫院里回來,大強的母親是半夜突發心臟病,大強的干媽村婦女主任楊月娥打電話找我,我派局里的車把大強母親接到醫院,既然你來電話,我只好如實說了。

張雅風 松了一口氣,就大強一個人在照顧他媽媽嗎?

宮局長說,現在還有大強的干媽楊月娥主任。大夫說這種病恢復得很慢,陪護病人需要一段時間,大強一個人肯定不行,我也在想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張雅風感動地說,謝謝宮局長,你真是救了大強母親的命,大強真是有福氣交了你這么個鐵哥們。

宮局長說,你別拿我當外人,先說到這兒吧,我馬上開會有事打電話。

張雅風坐在郵電局營業廳的椅子上,心里難過得很,伺候病號哪是一個大伙子干的事,她焦慮、心痛,看來和大強在感情上已經心心相印連在一起了。

張雅風晚上回到家把大強母親病重住院的事給母親說了。說完后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劉淑卿見女兒傷心的樣子也舍不得,替女兒擦了擦淚水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張雅風像是拿定了主意,媽,我準備明天去縣里,和大強一起照顧他母親,人在這困難的時候最需要幫忙,何況我是他的女朋友。

劉淑卿停了一會兒說,我閨女心地善良媽支持你,你順便看看他家里的情況,他母親會感激你一輩子的。不過,你怎么跟團里說?

張雅風說,理由是我爸要調到省城,搬家整理東西。

劉淑卿點頭說,這個理由充分。

10

張雅風來到縣醫院,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不是探視一下就走,而是讓交通局宮局長在醫院旁邊縣招待所安排了個房間,有長期安營扎寨的樣子。

白大強的干媽楊月娥見了張雅風到來,拉著手感動得不得了,直夸張雅風不但長得很漂亮,心眼更好,干兒子真是燒了八輩子高香找了這么個又漂亮又賢惠的媳婦,比戲中的那個四鳳可強一百倍。

白大強對楊月娥說,干媽,你回去也好好歇歇吧,這兩天可把你熬壞了,家里和村里好多事等著你。

楊月娥說,我回村兩三天就回來,順便帶些換洗衣服。

白大強說,不用了,需要的時候再請你回來,雅風一時走不了,宮局長在縣招待所給她訂了個房間。

楊月娥問,縣委招待所?哎呀,說起招待所,你媽當年在縣委招待所當服務員的時候,漂亮得全縣委大院都出名。

白大強問,我媽原來還在縣委招待所當服務員,我怎么從來沒聽她說過?

楊月娥說,這都是多少年陳皮爛谷子的事,不說了,我得去趕公共車去.

薛梅萍意識清醒可以與人交流的第三天,她望著在病房跑前跑后的張雅風臉上露出了笑容,用手指了指張雅風,嘴里喃喃地說,風,是風。

白大強激動得喜極而泣,輕聲地說,我媽認人了,我媽醒過來了。查房的邵大夫領著一群醫護人員走了進來,邵大夫是心血管科的主治大夫,她走到薛梅萍床前,看了看旁邊儀器顯示的各種指標,翻了翻夜間值班護士的記錄,又在病歷上寫下了醫囑對白大強說,病人恢復得很好,但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少說話尤其是不能激動。

薛梅萍恢復到第六天,在人的攙扶下可以在地上挪著走幾步,她看著張雅風忙得滿頭大汗時很過意不去,閨女你長得那么漂亮,又是雙職工高干子女,在病房伺候我這個農村老太婆真是委屈你啦!

張雅風聽了心里高興得不得了,這些天的辛苦總算得到了認可,阿姨,你說得太客氣啦,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看的是大強這個人,不是看家庭。我聽楊阿姨說,阿姨以前在縣委招待所當服務員,是縣委大院一枝花。

薛梅萍笑笑,別聽她瞎說,那都是過去的老皇歷。

張雅風說,阿姨,我爸爸曾在你們這個縣支左,工作了四五年。

薛梅萍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望著張雅風,支左、軍代表……

張雅風肯定地說,是呀,我爸叫張冶,當時是師里的副政委。

薛梅萍長嘆一口氣,暈倒了過去……

薛梅萍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

話劇團來電話讓白大強和張雅風回團辦相關手續,再不回去按辭職處理。

20天后,原來話劇團門口的牌子換成了魯東市歌舞團,歌舞團門口左邊掛了兩個正方形的牌子,一個寫著“鴛鴦”歌舞廳,另一個寫的是“南拳北腿”錄像廳。

話劇團學員隊的學員們也各奔東西。

張雅風隨父母到了省城,被安排在文化站電影隊成為部隊職工。

蔣愛武和紀思考上了北京一所醫科大學。

郭小聰和王榮紅承包了舞廳和錄像廳。

白大強主動要求回到縣城,為的是照顧患病的母親。用以工代干的身份進了縣文化館。

11

五年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

張冶一家搬到干休所后,生活節奏慢了下來,每天都很規律,張冶和劉淑卿每晚散步后,7點準時回家看《新聞聯播》,家里不順心的就是張雅風的婚事。

張雅風相信自己命中和白大強走不到一起,拆散他們的事都趕到了一起,甚至連淚水和悲傷都沒來得及傾訴,兩個人就這樣分開了,尤其是聽到白大強和她說的那句話,雅風,我媽說了再見到你她非死不可。她嘗到了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滋味。

張雅風放電影有時很晚才下班,向單位要了一間單人宿舍。張雅風的日常生活就變成了兩點一線,宿舍——工作站,星期天回家拿換洗衣服吃頓晚飯。

張冶和劉淑卿開始并沒有感到有什么不適,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兩人散步在院里碰到鄰居和張冶的戰友時,都問他們倆什么時候當姥爺和姥姥,女兒是不是結了婚沒請我們喝喜酒?

張冶的一個老上級碰到他,貼在他耳根說,小張啊,女兒的婚姻是大事,不得輕視。我家的二閨女38歲才找了個主,對方還是個二婚。現在社會上大齡女青年有兩種,一種是長得漂亮挑花了眼,另一種是“學霸理工女”。

張冶聽了以后,不亞于傷口上撒了把鹽,表面上還得強裝著笑臉,兒孫自有兒孫福,緣分不到,緣分不到。

劉淑卿知道女兒的“倔脾氣”又上來了,總是在女兒周日回家的時候挑著花樣做她喜歡吃的飯菜,送女兒到門口的時候總是那一句話,雅風男朋友的事可得抓緊,我和你爸盼著抱外孫……

張雅風總是不溫不火的一句話,正談著成了會告訴你們的,這一句說了將近5年。

周日的早晨,張雅風接到了劉淑卿的電話,雅風,今天晚飯一定回來吃,你爸在早市買到了新鮮的大鲅魚,韭菜是頭刀韭菜,包鲅魚水餃吃,這可是你最愛吃的。

張雅風馬上要流口水的感覺,好,我一定回家。媽,我爸下個周過生日,我準備給我爸買一套高檔西裝,他穿了一輩子軍裝也該換換樣啦,你把尺寸量好告訴我。

劉淑卿激動得不得了,閨女,你有這份孝心就行啦,花那錢干嗎,回頭我告訴你爸,他不知道高興成什么樣。

張雅風來到文化站旁邊的國貿大廈,想給爸爸挑一件顏色亮麗的羊絨衫配著深藍色的西服。有一次她偶然見到爸爸的眉毛都白了,她心里一陣酸楚,自己都三十多歲的人啦,再也不能讓父母替自己操心啦,他們最大的心愿和高興的事,她心里比誰都清楚。

張雅風正在羊絨衫專柜轉悠看,有人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叫了一聲,雅風。

張雅風回頭一看,一位打扮時尚的陌生女性站在她身后,淺黃色的披肩發,修的細細眉毛,嘴唇描的最流行的橘紅色口紅,身旁站著一位很面熟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性,張雅風再仔細一看原來是紀思。

那位時尚女性是蔣愛武,怎么啦雅風,連一個住了多年宿舍的都不認識啦?

張雅風又驚又喜,原來是你們倆?你吃了什么仙丹妙藥變成了仙女下凡。

蔣愛武還是原來穩重的樣子,沒有你說的那么玄乎,繁漪的大臉怎么能和四鳳水靈靈的瓜子臉相比。

紀思在一旁插話,那嘛,人家底盤好。

張雅風朝紀思伸出大拇指,紀思是天下最有手腕的男人,要求入團的青年把團委書記給拿下了。你們就這樣悄悄地把事辦了,也不請我喝喜酒。

蔣愛武解釋道,我們倆考大學的時候,正趕上話劇團解散,學員隊的人各奔東西。我們考到了北京一所醫科大學,畢業后他沒回天津隨我到了省立醫院。為了單位排隊分房子我們倆就匆匆忙忙登了記,結婚的時候去了一趟天津又去了一趟我們老家。你現在怎么樣,還一個人單著?

張雅風一本正經地說,早結了,找了個高干子弟,還生了個兒子。

紀思笑了,張雅風你可真哏,別逗了,那嘛你真是結了婚怎么一點沒聽說。

張雅風見紀思認真的樣子笑著說,這樣吧,你們先請我把你們倆喜酒補上,我再告訴你們我找了個什么樣對象。

蔣愛武馬上接過話,哎呀,咱們光顧說話,今晚還真有一場飯局,你一定要參加。

張雅風說,我可不去,別人請你們捎著我,我成了吃蹭飯的。

蔣愛武說,你要是知道今晚誰請客,不讓你去都不行,今晚是白大強和王榮紅他們夫妻倆請客。

張雅風心里一震,他們倆怎么搞到一起啦?

紀思搖搖頭,那嘛,這狗改不了吃屎。郭小聰和王榮紅承包了團里的舞廳和錄像廳后,生意特別火,有了錢的男人就變壞,小聰和經常來舞廳的一個女的好上了,這女的那麻男朋友是公安局的,錄像廳這邊放黃色帶讓人給告了,最后公安局來檢查,歌舞廳和錄像廳連鍋端了,正趕上嚴打,小聰被判了15年,王榮紅在市里沒法待下去了,回到了縣里,主動找到大強,在醫院端屎端尿伺候大強母親兩個月,他倆就走到一起了。

張雅風聽完后,心里五味雜陳,她想起了《雷雨》魯侍萍的一句話,這都是命,這都是不公平的命!

蔣愛武見雅風愣在那里,知道她這些年和話劇團所有的人都斷了聯系就說,大強和榮紅有個3歲的兒子,總是發燒,縣、市診斷結果不一致,知道我們倆在省立醫院,就帶著孩子來確診一下,已經看完了明天就回縣里。

張雅風急切地問,檢查有結果嗎?

紀思說,根據現在化驗檢查的幾項主要指標,應該沒什么大問題,還有幾項指標結果出來才能確診,要不大強哪有心情請客——

蔣愛武看了看表打斷紀思的話,不說了,晚上6點福海大酒樓見,早點開始敘敘舊。

張雅風一定要參加今晚的聚會,她想問問白大強,當初她母親堅決拒絕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張雅風往家里掛了個電話告知媽媽今晚不回家吃飯了。

劉淑卿焦急地問,閨女這鲅魚餃子都快包完了,你爸騎車一個小時在漁人碼頭買的,什么飯局這么重要不去不行嗎?

張雅風說,媽,明早上用油煎一下來個香煎鲅魚餃子我更愛吃!

劉淑卿又問,請你吃飯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張雅風知道媽媽問話的用意,不想和她再啰嗦下去,就直接了說是男客,回家能晚點安全,飯局就在咱家不遠的福海大酒樓。

白大強沒想到蔣愛武在電話里說給他個驚喜是張雅風的到來。

白大強和張雅風見面的瞬間,四目相對,久久凝視,各自內心掀起的感情波浪澎湃洶涌久久回蕩——

站在一旁的王榮紅察覺到了這一點,上前抱著張雅風說起《雷雨》劇終的臺詞“四鳳,讓媽媽看看你”:《雷雨》真是經典,一句臺詞就把大家拉回到了學員隊時期。

白大強坐在主陪的位置上。對紀思說,這大客的位置應該是咱們的學員隊長坐的,可她不喝酒你就做代表吧!

紀思忙說,大強,你可真哏,那嘛來省城你們是客人,應該我們做東盡東道主之誼,大強你應該做大客。說著就去拉著白大強。

白大強的兒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嚇得哇的哭了起來,用小手打著紀思,你壞,你壞,不許你打我爸爸!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王榮紅抱起兒子說,紀思,你就別再讓了。我們這次來給兒子看病,多虧了你和愛武姐,找到了好大夫,我們都不知道怎樣感謝才好。

蔣愛武把張雅風推到白大強左邊二客位置說,這頓飯就讓大強請吧,我都不稀說王榮紅還往我包里塞了2萬元的紅包,這真是褻瀆了我們的友誼。

王榮紅被說得下不來臺,嘟噥著,俺也不是給你的,是讓你去打點那些大夫的。

白大強讓服務員打開了自帶的茅臺酒2兩2的杯子慢慢倒了一杯,一瓶價格不菲的法國干紅葡萄酒早已倒在醒酒器里。

熱菜上了兩道,糖煎大蝦和蔥燒海參。白大強端起酒杯發表祝酒詞,今天是大喜日子,第一杯喝個喜相逢酒,做夢也沒想到我們學員隊除了郭小聰外,在這重逢啦,干杯!

放下杯白大強對蔣愛武和張雅風說,你們喝紅酒和白酒的比例老規矩2:1。

王榮紅用手捂著杯子,我可不敢喝,喝多了孩子沒人照顧。

白大強說,今天難得這么高興,你的酒量我知道3杯紅酒沒問題。

蔣愛武隨和勸道,喝點吧榮紅,大家湊在一起不容易,我給你把關就三杯!

王榮紅一激動桌子一拍高聲喊道:服務員滿上!

白大強端起杯又要說祝酒詞,被蔣愛武打斷了,大強,你在村里當了個主任一個人習慣說了算,今天讓我們大家有個發言機會!

張雅風隨和著,分隊長說得有理,別輪到我們說的時候,喝多了語無倫次,詞不達意顯得我們沒文化!

蔣愛武端起杯說,這第二杯酒,我們共同祝愿大強的兒子病有驚無險,祝小寶寶早日恢復健康!

白大強高興得不得了,連聲說,謝謝,謝謝大家的祝福,我兒子白小軍有你們這些叔叔和阿姨呵護,一定健康茁壯成長!說完將剩下大半杯的白酒一口干了。

紀思也跟著干了,然后頭低了下來,臉色煞白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蔣愛武責備說,一輩子改不了愛沖動的毛病。

張雅風端起酒杯,這杯酒我希望大家心想事成,都平安健康,每年至少聚會一次,一個都不能少。

大家都異口同聲贊成。

蔣愛武放下杯子,今年9月份是我們話劇團建團8周年紀念日,我們都到大強農舍山莊那里慶賀一下敘敘舊熱鬧一番。

白大強說,我還成立了朗誦協會,全是業余朗誦愛好者,讓協會成員和我們學員隊同臺朗誦,老百姓這次又要說了,全是道白沒有唱腔。說完大家都開心地大笑起來。

紀思被大家的笑聲驚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說我出一個題目,那嘛不過大家要講真話,咱們有了戀愛的萌芽誰先向對方表示的,表示的方式是什么,不講真話就沒意思了。

王榮紅怕紀思重提她和郭小聰在三樓服裝室那段忙搶先說,紀思男學員中就你屬于悶騷型的,膽子最大敢給學員隊長寫求愛信。

蔣愛武忙說,這可冤枉他了,你們可能誰也不知道,他給我寫的不是求愛信,而是入團申請書。

王榮紅忙問,那你為什么偷偷摸摸地放在枕頭下面?

蔣愛武,開始我也認為是求愛表白信,怕別人知道對他影響不好。

美酒佳肴讓人興奮,往事歲月讓人回味留戀。王榮紅受到在座各位情緒影響,急忙把兒子喂飽,交給服務員,端起酒杯挨個敬酒,要把少敬的酒補回來——

張冶看完了晚間新聞,準備洗漱一下休息,劉淑卿對他說,老張,這么晚了,雅風怎么還沒回來?

張冶說,時間越長說明兩人越談得來,你就別操心啦。

劉淑卿堅持著,我還是放心不下,雅風他們的飯局離咱家也不遠,就在福海大酒店,咱們溜達過去看看。兩人出了干休所的大門,沒用10分鐘就到了福海大酒店,在總臺前正要問服務員,一個小男孩跑了出來見到張冶說了聲,爺爺好!

小男孩的喊聲吸引住了張冶的目光,他望著小男孩胖乎乎的小臉,感到那么熟悉和親切,腦子閃過念頭,這小孩怎么長得那么像白大強——張冶抱起小男孩親了一口說,小朋友真懂禮貌,這么晚怎么還不回家?

小男孩用小手指了指,爸爸、媽媽在里面吃飯。

總臺服務員走了過來,小朋友的爸爸白先生在這宴請客人,估計馬上也要結束,就在旁邊108房間,說著推開了門。

張冶和劉淑卿站在門口,房間里的人都驚嘆了,張雅風跑了過來,爸、媽你們怎么過來了?

王榮紅走到張冶夫婦面前,我是和雅風同宿舍的王榮紅,這是我和白大強的兒子,小軍,快下來別把爺爺的衣服弄臟了。

小軍兩只小手緊緊摟住張冶的脖子不肯松手,爺爺的胡子好扎人!

張雅風向父母介紹道,爸,媽,這都是我們話劇團學員隊的,你有印象吧?

張冶每個人端詳了一遍,有印象,有印象,只是叫不上名字。指著蔣愛武問,這位也是學員隊的?

張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人老了,眼神和腦子都不管用了,我們倆散步路過這里就莽撞闖了進來,你們繼續敘舊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白大強走到張冶夫婦面前誠懇地說,叔叔、阿姨好不容易碰上了,我們做晚輩的敬你們一杯健康長壽酒!

張冶夫婦盛情難卻,不再推辭。

白大強舉著酒杯恭恭敬敬地說,我們話劇團學員全體祝張叔叔、劉阿姨晚年幸福、青春永駐!

張冶很是激動,一口將杯中的白酒干了下去,劉淑卿想攔都沒攔得住,老張,你可從不喝白酒,今天可破例啦!

張冶放下杯子說,今天見到了年輕人,我也年輕了許多,高興啊!

劉淑卿舉著一杯水,孩子們,我以茶代酒祝你們前程似錦!

小軍舉著空杯搖搖晃晃走到張冶夫婦面前,祝爺爺、奶奶身體健康!

全場都被小軍的舉動逗樂了,張冶激動地緊緊抱起他,用胡子扎得小軍咯咯直樂。

蔣愛武看了看表說,叔叔、阿姨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們商量商量話劇團聚會的事也馬上結束。

當天晚上12時整,張冶突發心臟病,送到醫院時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12

在張冶的遺物里,發現了一個發了黃的日記本,年過已久,塑料皮都已風化了,皺皺巴巴的。這是張冶到渤海縣三支兩軍寫下的日記。

6月1日

早上醒來,發現床上的被褥很凌亂,奇怪的是潔白的床單上還有一團血跡,枕頭上有兩根長發。招待所專職給我打掃房間的服務員小薛沒有見到,我找招待所所長白志堅讓人收拾一下房間。白志堅自己抱著一大堆床上用品走了進來,他邊收拾著房間,聲音小得像蚊子似的說了一句,薛梅萍請了10天假。

6月4日

晚上下班后,我躺在床上極力回想昨晚上都發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縣招待所舉行宴會,兩派代表和縣里有關人員紛紛向我敬酒祝賀,我來者不拒,喝多了,被人攙回了房間,我倒在床上記得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讓服務員泡杯茶送來——

7月8日

我在門口的地上看到了一個紙團,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我懷孕了。字寫得歪歪扭扭,我認的是服務員薛梅萍的字。

我回想了一下,事情可能就發生在我完全失去記憶的時候,人真怪,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卻能干那樣的事。

7月10日

辦法總比困難多。想要圓滿解決這個問題我想到有一個人,那就是白志堅。

白志堅長得很秀氣,白凈的臉,五官都很端正,有點戲曲舞臺小生相,美中不足是缺乏男子漢陽剛之氣。他不但寫一手漂亮的鋼筆字,文字材料寫得好,每次研究給他農轉非的時候,牽扯到海外關系,誰也不敢拍這個板,縣里每月給他發12元5角伙食補助,生產大隊每年按村里最壯的勞動力給他記工分。

我把白志堅叫到辦公室,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像軍人一樣筆直地站在我的面前,我讓他坐在沙發上。

我開門見山地說,小白,小薛在我房間發生的事,只有你知道。

白志堅低著頭聲音像蚊子一樣,我,對誰也沒說,我敢對老天爺起咒。

我安慰他,你不用緊張,我相信你。

白志堅抬起頭看著我站了起來,您有什么指示只管下達,我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我裝著輕描淡寫地說,我想把小薛介紹給你!

白志堅瞪大了眼睛 看我,嘴形變成了個○字,額頭上的汗吧嗒吧嗒直往下淌。

桌上的電話打斷了我們之間的談話,我說了一句,不急,你回去考慮好了再告訴我。

8月1日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白志堅和薛梅萍很快就要舉行婚禮。

12月31日

工作結束了,我明天就要離開渤海縣,晚上在房間收拾東西,桌子上放著白志堅白天給我的來信,這是他下到公社任職后,第一次給我寫信:

聽說你馬上就要返回啦,抱歉不能到縣里去送你,等以后有機會去看你。

我們婚后生活均好,小薛生了兒子,為我們白家續了香火。近期不知為什么,小薛總跟我鬧不愉快,見面就吵架,我怕別人說我驕傲自大影響不好,就搬到公社一個單人宿舍,一個月回一次家,她想吵架都找不到——

13

張雅風料理完父親的后事,把父親留下的日記有選擇地復印了一份寄給了白大強。

白大強看后給她回了信,只有一句話,沒想到,現代版《雷雨》發生在了我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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