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新手

抵御的力

爬到山頂時

在第一臺階認領的白色小雛菊仍然鮮妍

我專注于平淡的攀爬過程

也珍惜遇到的每一次心動

后來的臺階，后來的花朵

都沒有因此而原諒我

“為什么愛的不是我”

我也是帶著同樣偉大的疑問出發的

我孤身一人，除了沉重的喘息

還有心中驟然聚攏的恐懼

一半來自必然的離別

一半來自離別前那漫長的折磨

我該怎樣說服自己相信小雛菊有瑕疵的美

相信美中自有力量抵御

夜明

在深林，斧頭和鋸子是不允許攜帶的

樹木自然更替

過度砍伐的痕跡后來被掩埋

在我面前，你的名字是不許被提起的

那些自我幻造的愛與被愛的記憶

有時能救我，有時不能

無能為力時我就像

突然沒電的八音盒

沒有修理就被丟在地上最后被枯葉覆蓋

我還是無法釋懷：

不能成為你的完美愛人

每夜我的靈魂

給我的身體布置一個快樂任務

誰使我夢的夜空更明亮

誰在我夢里出現并不斷往復循環

暴雨如注

時隔多年

你仍然擁有這樣的魔力——

做喜劇片導演，擅長拍哭戲

不用備好眼藥水催淚劑

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使我一秒淚崩

擠掉多余的水分

我的四肢更加舒展

雨水淋過的眼睛具有明亮的磁性

自動消弭躍入深淵的冒險程序

自動識別下一個動態場景

我的良人正自大海歸來

——除了愛，他什么都不用攜帶

戀愛新手

收集了一整天陽光

銀勺閃閃發光，你的眼睛閃閃發光

神情像一個翻下馬背，卸下盔甲的騎士一樣輕松

仿佛經過了千萬里，春風才到我們這里

工作了一整天，終于把牛奶和食物端上桌

房租已付，保住了我們頭頂的片瓦

冰箱已修好，可以在你的杯里加塊冰

而我給自己一片鮮檸檬

春風給你斟酒，我們品嘗安靜，不討論任何事情

一旦開口，這些就會變成記憶

餐桌太小，你的膝蓋碰著我的膝蓋

我隔著桌子探身向前，用紙巾輕拭你嘴角

動作生疏仿佛戀愛新手

晚風作酒時刻

酒店的后花園，小小的卻是古老的

沒有柵欄，來看看我吧——

綠草如茵，上百年的雪松巨頂如蓋

可以拍一張靠著樹的照片

也可以坐在擷秀亭的臺階上讀你的詩

作為詩的信徒

有許多朋友從全國各地來找你喝酒

還沒有人在秋天的夜晚和你聊詩

不如就從少年的幻想開始說起

你走過怎樣的山路才到達山頂

又從山頂返回人群

我還想聽你說說鮮百合

決定它用于煲湯

還是清炒的

是你的心情還是它自身的水分

你喜歡種簡單的植物

喜歡看它繁復的枝蔓結出一個個短句子

你愛笑，這有利于皺紋的生長

每寫一百首詩，就長出一道皺紋

現在連你的頭發也花白了

只要你繼續寫，頭發就會繼續白

只要你一直寫，就一直還是少年的樣子

懸崖旅館

這里是你長大的地方

你走在前面，我的目光追隨著你

你轉身，在人群中與我兩兩相望

雨來了，我們縮進深山的懸崖旅館

房間四面都是落地玻璃

沒有椅子，我們席地而坐

你有穩定的情緒，群山有它的秩序

在黑暗里，靜觀群山與秋雨對飲

在雨聲中，你被遮蔽的力量在咔咔作響

雨嘩嘩下著，我無聲應和

時間停滯，我們沉醉于這一刻的寂靜

除了自然醒來

沒有人可以從懸崖旅館全身而退

（白月霞，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文學院簽約作家。作品見于《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星星》詩刊等。）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