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春天說出

替春天說出

要允許一朵野花有心事

允許一只蜜蜂有初戀

青春期的春天

是這樣想的，我只是替春天說出而已

三月一到，過去的時光都顯得舊了

鳥聲紛紛揚揚

貧瘠的土地開始抒情

不管你信不信

誰家的妻子走在田埂上都是好風景

而鄉間土路還是像從前一樣彎曲軟弱

春風走過來走過去

踩不下深刻的思想

幾只蝴蝶翻過了籬笆

鄰家的梨樹正在開花

翻開這一首炊煙

翻開這一首炊煙

你會看到黃昏在流淌

晚霞搖曳生姿，像狗尾巴草在土墻上晃動

風從壟上吹過，樹葉的慌亂有些稚嫩

一劑草藥的內心是孤獨的

瘦下來的村莊充滿了憂傷

一茬比蘆花還白的時光

覆蓋了屋檐上的青苔

我們仍然堅信

春風會繾綣在枯枝上

孵出一闋又一闋鵝黃

就像此刻，黃昏還沒屏住呼吸

月光就嘩地瀉下來了

故鄉已經很薄了

閑下來，就去聽小河淌水的聲音

青山，老屋，農具，煙囪

總是離愛情很近

離奇跡很遠

熱愛鄉村也熱愛文字的人

你表達不出陌上花開的鄉愁

風用一把口琴

訴說春天的喜悅和憂傷

歲月的摩擦聲謙卑，淡泊

一直抵達靈魂

月光的疼痛，比水清澈，比冰透明

故鄉已經很薄了

我真的不忍心翻動

春天，應該經常在詩里出現

春天，應該經常在詩里出現

冬天的蹄痕，讓野草和花的詞語覆蓋

山根的殘雪能看到春光是幸運的

有三只蝴蝶就足夠了，一只姓莊

一只姓梁，還有一只姓祝，我們在詩里

作逍遙游，或制造悲歡離合的愛情

隨便抓一把綠色，里面都藏著鳥鳴

幸福居住在任何一朵碗豆花或芨芨草里

一樹燃燒的桃花，讓小河的春水柔軟了腰肢

煙雨蒙蒙，返青的耬鈴叩響每一道田塍

種子的聲音仿佛太陽的光芒很輕很慢

卻義無反顧地洞穿了土地的寂寞和憂傷

挽留春天

挽留春天，用最明媚的詞語開銀行

給花香鳥語辦理零存整取，用于懷念

山色邈遠，村舍含煙

泥土的農歷素面朝天

我相信，沒有不渴望犁鏵的土地

田野是資格最老的民刊

適合刊登鄉愁

野草的花邊新聞，常常把一聲牛哞絆倒在田埂上

陽光就一天天稠了

這處處寂靜般的綠

噙在春天的美麗是多么短暫

我要抓緊把自己種下去

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泥土

假如有足夠熱愛

泥土里能挖出歌聲

躲避或抗拒春天的念頭都是愚蠢的

仿佛種子，新生或者腐爛，別無選擇

樹們爭先恐后掏出攢了一冬的綠

像日子一樣不容易，最初的芽胞

哪個沒有經歷過寒冷的針灸

路過油菜地

陽光開始嘩啦啦地喧響

花事和蜜蜂一起鬧哄哄的

我沒想到

田野會這么容易就獲得了愛情

站在明亮的田埂上

讓陽光澆灌

有那么一刻，我感到了不安和羞澀

我害怕被春天說出

這一棵莊稼不是真的

陽光的聲音漸近

陽光的聲音漸近，草木在閃爍

蒲公英在田埂上喳喳叫著

植物們都懷著干凈的心，我相信

雨過天晴，誰都不會感到孤獨

好日子，其實就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山崗如此平靜

一只鳥飛得如此平靜

耕桑的背后，一定還有許多雙眼睛

站在岸邊的小船

一定有不愿意說出的秘密

歌謠在返青，我慶幸

我是學會了用朝霞取暖的人

（唐朝小雨，本名馮靜輝，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會會員。有詩作發表于《詩刊》《星星》詩刊、《詩選刊》《北京文學》《青年作家》《青春》等，并入選多種選本。）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