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之酒(組詩)

連翹

它刺穿遠景的枝仍帶著血的黃色，

然后長出細小而失落的花，

以大理石質地的瓣為色相，

在路邊以無名之驅閃著光。

它本身便包含千種人格的隱喻，

因為它的一部分參差地向天頂指去，

像是決意破了自己無能的肉身，

另一部分雜亂而怯懦地伸向地面，

仿佛路人不曾停留的目光，

讓它無法忍受自己遭受冷眼的美麗。

無人看它，只當它是苦藥，

在如此蒼茫無垠的大地，

卻終要被如此渺小地摘下，

然后過幾日，便會死在藥杵中，

或是日光下成為遺跡，

為了殺死他們體內更為渺小的生命。

于是，它扭曲、凌亂著自己的身子，

形成一個昏黃的巨掌不斷伸向蒼穹，

仿佛黑暗中最后一只撲向光明的蟲，

然后，它開始以無章而抽象的線條舞蹈，

如陋室中最為瘋狂的隱士，

用盡最后一絲氣力美麗著，美麗著，

終于，它的顏色沖破了空氣圍成的墻，

照亮了人寰中靜默的一片廢墟。

我房間的窗簾

它鋪展開巨掌如同佛陀，

蔽翳著拉伸的金光，

讓獨自入睡的人繼續幻夢不至驚醒

如宇宙最后一個生物獨居那般凄涼。

機械朔風吹動米黃色的肌膚，

凹凸好似魚背摩挲著白墻，

時辰以塵粒播種它的田壤，

身體上下起伏翻起洶涌的瀾浪。

但夜永給予閑人以陋室與光，

殘燈無法招架陰險地射入寒窗。

只有它如巨墻般成為世界，

室中的人便坐于床上

以疲憊的眼凝望，

視它如宇宙萬方。

無題

仿若是在夢里，

飛花落在無聲的蒼穹，

粉嫩出一杯春日之酒，

大地重新回到桃子味的陽光，

一片青綠之中，赤色的

霞光落在羞赧的群山臉上。

而你在這一片美好之中降下，

仙衣透明如月，漏出銀光，

是你的臉龐，給了，

這夜晚的天地無邊的光，

而我在這夜色之中擁抱著你，

你的裙裾在桃樹下綻放，

然后，花便落滿了我的肩上。

徐志鴻 北京大學21級中文系比較文學系碩博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