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飄香

吳永煌

打從前山農場遷居到烏魯木齊市起，就愛喝具有新疆特色風味的雪菊奶茶了。就因為家旁邊的雪菊奶茶館主人吾甫爾也是從前山農場過來的。

吾甫爾是位維吾爾族老鄉，十年前，還是前山農場石墩子村有名的困難戶。2015年的開春，我作為駐村幫扶干部，與他成了結親對子。第一天，我帶去了兩包湖南茯磚茶，走進他那低矮潮濕的土坯房。他高興地往爐膛里添了幾塊牛糞，用我帶的磚茶，熬了一壺奶茶。不一會兒，壺嘴冒著騰騰的熱氣，滿屋頓時飄香，喝過唇邊不散。好奶茶！我心里暗自叫好。秋收結束后，在我們駐村干部的建議和幫扶下，吾甫爾在農場場部開了一家奶茶館，夏天種棉花，冬天經營奶茶館，一年四季忙碌，生活有了較大改觀。

三年后，吾甫爾退休了。在烏魯木齊市一家馕店打工的兒子在五一路上租了一個街面房，自己打馕，讓他過去發揮余熱，繼續熬奶茶。上陣父子兵，齊力能斷金。二人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相得益彰。

前年冬天，我退了休，也把家從前山農場搬到了烏魯木齊市。卸完家什，帶著幾位過來幫忙的朋友，就近走進一家掛著“金山奶茶館”招牌的店家。一進門，迎接我們的竟是吾甫爾。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熟人熟面，更應該捧場。

我剛拿起餐桌上的點菜單，吾甫爾就一把抽了過去說：“點什么點呢？！請都請不來呢。我給你上就是呢。”

不一會兒，他端上滿滿一大盤冒著熱氣、油光發亮的烤羊肉串，在每個人面前放上一盤帶羊拐的抓飯，還拿來兩瓶酒，最后又從里面提出一只銅壺，一股奶茶香味撲鼻而來。吾甫爾樂滋滋地對我說：“以前在農場，你喝過我燒的茯磚奶茶呢，今天讓你們喝喝用木壘雪菊燒的奶茶。軟綿醇厚得很呢，淡香微甜得很呢，冬天剛好可以暖暖身子呢。”

在前山農場，我也是喝茶一族，什么西湖龍井、黃山毛峰、安溪鐵觀音等，從來沒有斷過；還愛趕個趟兒，明前茶一到，就要買上一點嘗個新。吾甫爾在場部開了奶茶館后，我也三天兩頭去喝上兩碗，有點幫襯生意的意思。

至于雪菊，是聽說過，沒有見過，自然也沒有喝過。農場偏遠，沒有雪菊。喝上雪菊奶茶，在吾甫爾金山奶茶館算是頭一次。酒杯還沒有拿來，我和幾位朋友就先品嘗了一下雪菊奶茶，都感覺不錯，很適合冬天喝。就色澤和口感而言，與以前喝過的那些奶茶不同，呈乳粉色，入口醇厚綿香。還真有吾甫爾說的感覺。

我趁吾甫爾取酒杯的空當，對著餐桌上的微信掃了碼，估摸著支付了二百元。不管是多是少，總比他不要好。憑吾甫爾的脾性，他是不會收我錢的。

“唉，這個樣子嘛，就不亞克西了嘛！”吾甫爾可能聽到“嘀咚”的聲音，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說，“在前山呢，你幫了我多少呢？！不是你們，我能脫貧嗎？能開茶館嗎？能有今天嗎？羊吃了草，還知道給草原拉粒羊糞蛋蛋呢。你到我這喝碗奶茶嘛，還要你付錢嘛？！”

我知道，他是感謝我。我只好趕緊說：“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喝茶要論道。怎樣喝茶？喝什么茶？喝茶微妙之處在哪？在吾甫爾這里有了新的見識。

簡而言之，如果喝清茶，有“色綠、香郁、味醇、形美”這四絕就可以了。如果喝傳統的奶茶，有“解渴、提神、清香、增加能量”這四點也就可以了。但喝雪菊奶茶，就別有一番風味。

臨走時，吾甫爾帶我去奶茶館后面的儲存間里，那兒有不少雪菊茶，狀如雛菊，花蕊棕黃，花瓣金黃。他給我們每個人包了一包雪菊，說：“帶回去喝吧。”又對我說：“喝完了，再來。過兩天，再請你呢，專門給你燒雪菊奶茶。”

聽他介紹說，雪菊生長于昆侖山三千米以上的冰峰峭崖中，采昆侖之靈氣，吸雪山之精華，耐酷寒之磨礪，經冰雪之純化，于每年8月開花，花期極短，所以極其珍貴。正是這樣特別的生長環境，造就了雪菊除熱、祛風、益血之功效。雪菊的功效在《本草綱目》《本草經疏》《本草新編》中都有記載，研究跟大量的實踐證明，雪菊對于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脂肪肝、痛風有改善作用。

吾甫爾說，他“準親家”是木壘人。木壘地處天山北坡，地勢較高，冬天寒冷，空氣清新，很適合種植雪菊，是有名的雪菊之鄉。“準親家”就是當地有名的雪菊種植專業戶。

在新疆生活工作，奶茶是離不開的，人們對喝奶茶既很習慣，又很有研究。經驗豐富的人，每當喝下一口奶茶，就能準確地說出磚茶與牛奶比例是否合適，熬煮的時間是否理想。磚茶多了，會導致奶茶有些苦澀，牛奶多了又顯得奶茶過于甘甜。必須不多不少，咸淡適宜才行。圍坐在一起，端起奶茶，醇香撲鼻；喝了，沁人心脾，神清氣爽。邊喝奶茶，邊談工作，感到格外地溫馨、親切、快樂，可以說別有一番情趣。

我在前山農場生活工作時，因為工作關系，經常走訪烏蘇市甘家湖牧場、車排子鎮和托里縣廟爾溝鎮。每到一處，無論是在寒冷的冬季，還是炎熱的夏天，都會喝奶茶。這是生活在這些地方的群眾都有的一個傳統習慣。我們每次走訪時，都要帶些茶和煙酒送給老鄉們，這些禮節是不可或缺的。奶茶仿佛是一根無形的紐帶，把我們和民族兄弟的情感聯結在了一起，成為思想交流的一種媒介。

幾天后，吾甫爾打電話讓我去奶茶館玩，到了館里，他說看我應該安頓好了，要親自熬制雪菊奶茶，單請我。吾甫爾是聰明人，他知道我家就住館子旁邊，但不會輕易去館里喝奶茶，怕他不要錢，所以一連幾次讓我過去，還教我如何熬制雪菊奶茶，說：“雪菊呢，我保供應呢。”

走進奶茶館里的小會客間，只見他熟練地把一把金紅的雪菊放入一個添滿水的大銅鍋里，然后倒入幾包新鮮牛奶，再將炒米、奶油、咸鹽等輔料加入鍋內。不大工夫，一鍋熱氣騰騰的奶茶就煮好了。此時，會客間里逐漸增添了暖意，飄蕩著奶茶的誘人香味。我們有說有笑，相談甚歡，其樂融融。

后來，我跟吾甫爾學會了熬制木壘雪菊奶茶，也經常到吾甫爾的金山奶茶館看看，但不喝奶茶，怕他“只出不進”。我還把木壘雪菊和木壘雪菊奶茶推薦給朋友們，自然，也會把雪菊作為新疆的特色禮物送給一些好朋友。

［欄目編輯：黑正宏 孫美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