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背景與家庭關系對女性成長的影響

曾琢

[摘 要] 張潔的小說《無字》描繪了吳為祖孫四代的成長和婚戀經歷，展現了20世紀女性成長歷程和女性意識發展的進程。原生家庭關系對女性成長有著重要影響，結合時代背景與米紐慶病態家庭結構理論，能找到《無字》中祖孫四代女性性格與社會適應方式形成的原因。

[關 鍵 詞] 時代背景；家庭結構；女性成長；社會適應

一、社會背景與女性命運

（一）第一代女性（墨荷）：封建社會中女性的困境和無奈

20世紀初的中國，傳統女性受制于封建社會觀念、家庭結構和社會制度的束縛，社會地位低下，被認為是家庭的附屬品。女性缺乏獨立人格和權利，無法接受基本教育，完全依賴于家庭或丈夫的經濟支持；缺乏經濟獨立性，導致她們在社會中缺乏自主能力，難以獲得更好的生存條件。此外，傳統的婚姻制度和封建禮俗使許多女性無法自主選擇伴侶。在這種嚴格的社會束縛和道德規范下，女性被限制在狹窄的社會角色中，難以展現自己的才華和價值，對她們的生存、發展和幸福造成了嚴重影響。

以吳為的外祖母墨荷為例，她出身于小康家庭，卻被迫順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了農村家庭。在一個將女性視為生育工具的時代，墨荷不斷地勞作和生育，這成為她一生的全部意義。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唯一反抗虐待的方式似乎只有返回娘家，然而墨荷最終在生育中不幸離世，她的命運彰顯了當時封建社會下女性的困境與無奈。

（二）第二代女性（葉蓮子）：戰亂時期的掙扎與生存

在動蕩的20世紀30年代，中國傳統女性面臨著社會動蕩和戰爭的雙重沖擊。這一時期，女性不僅要應對家庭的破碎和生存安全的威脅，還承擔著更大的經濟壓力。在教育機會受限的情況下，女性的社會地位依然低下，婚姻自由受到嚴重限制，同時也遭受著嚴格的社會歧視和束縛。

葉蓮子生活在這個時代的風云變幻中，生活充滿了掙扎和艱辛。每一天，她都為了家庭的溫飽和孩子的成長而不懈努力。在家庭經濟拮據的情況下，她勤儉持家，盡量節省每一分錢，確保家人有足夠的吃穿。然而，時局的不穩定使她經常擔心家人的安全，每一個戰火頻燃的消息都讓她膽戰心驚。盡管生活在艱難的環境中，葉蓮子從不放棄對生活的希望和對家庭的責任。她努力保護著孩子們的童年，盡可能為他們營造溫暖的家庭環境。盡管自己也備受困擾，但她從不向家人展示出任何軟弱和悲觀。對于那個年代的許多傳統女性來說，生活是一場不斷奮斗的戰爭，而葉蓮子就是那個時代的勇敢戰士之一。

這一時期的女性，雖然面臨著重重困難，但她們展現出了頑強的生存意志和不屈的精神，為自己和家庭奮斗到最后，是中國歷史上堅強、勇敢的一代。

（三）第三代女性（吳為）

20世紀50年代，中國傳統女性的社會地位相對較低，缺乏與男性平等的權利和機會[1]。一些政策試圖推動男女平等，但傳統的家庭角色分工依然普遍存在，女性常常需要承擔繁重的家務勞動和照料子女的責任。盡管新中國推動了教育普及化，但在某些地區和家庭中，女性的教育機會仍然受到限制。許多女性由于家庭經濟困難或傳統觀念的影響無法獲得充足的教育，這就限制了她們在社會中的發展和獨立性。

吳為作為第三代女性，經歷了戰爭時期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一生充滿了掙扎和困擾。在童年時期，她深刻地感受到了家庭的不幸和父親的殘酷對待。然而，盡管生活中充滿了困難和挫折，但她有幸進入大學接受教育，這為她的人生帶來了一絲希望。然而，環境的劇變讓吳為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生活的困苦和磨難未曾擊垮吳為，她在孤獨中振起，開始創作，逐漸成為一名作家。吳為的生活中充滿了悲歡離合，尤其是在愛情方面，她經歷了種種挫折和失望。與比自己年長二十歲的胡秉宸的愛情是一場違背傳統的豪賭，為此她付出了一生的代價。最終，這場愛情以失望告終，讓她對生活和愛情都充滿了困惑和失望。

（四）第四代女性（禪月）：改革開放時期的自由與獨立

改革開放時期，中國女性的地位發生了巨大變化，就業機會和教育機會顯著增加，女性的受教育水平得到顯著提升，同時加強了對婦女權益的法律保護，為女性提供了更多的保障和支持。這為禪月等女性提供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和更堅實的法律基礎[2]。婦女參政議政的機會和渠道的拓寬，使女性在政治領域發揮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禪月并非被動旁觀，而是積極參與社會事務，為自己所關心的問題發聲，意在推動社會的變革與進步。

禪月作為第四代女性，生活在這個變革的時代，她的經歷和選擇也反映了時代的特點。她積極追求自己的事業和夢想，不再將家庭責任視為唯一的歸宿；她拒絕受傳統觀念的束縛，堅持追求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人生價值；她不僅有著自己的職業追求，還深知知識的重要性，不斷充實自己的學識，提升自己的競爭力。禪月的選擇并非孤立存在，她所代表的“新女性”形象在當今社會中越來越普遍。這種自由與獨立的追求，不僅是對傳統觀念的挑戰，更是對自我實現和個人價值的追求[3]。通過對禪月的生活經歷和選擇的描述，可以更加全面地理解改革開放時期中國女性的自由與獨立。她們不再被傳統束縛，而是積極地探索自己的人生道路，為社會的發展和進步貢獻自己的力量。

二、家庭關系與個人命運

（一）米紐慶家庭結構框架下探析四代女性

米紐慶病態家庭結構理論認為，家庭成員間的互動模式和溝通方式會影響個體的心理健康和行為模式。在小說《無字》中，這一理論為我們深入理解吳為祖孫四代女性的成長歷程提供了一個有力的分析框架。通過該理論視角，我們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家庭結構如何成為女性成長過程中不可忽視的塑造力量。

1.第一代女性（墨荷）與病態家庭結構

墨荷所處的家庭環境是典型的封建家庭結構，這一結構中存在明顯的權利不均衡和功能失調問題。根據米紐慶的理論，家庭中存在“三角化”現象，即家庭問題往往通過第三方來解決，而不是直接在沖突雙方間進行溝通。在墨荷的案例中，她與丈夫之間的直接溝通幾乎不存在，她的不滿和痛苦只能通過回娘家這一間接方式表達。這種三角化不僅未能解決問題，反而加劇了墨荷與家庭其他成員間的隔閡。墨荷的悲劇性命運，正是這種病態家庭結構下個體無法有效表達需求和維護自身權益的結果。

2.第二代女性（葉蓮子）與家庭動力學

葉蓮子在戰亂中求生存，她的家庭動力學呈現了另一種病態結構——過度補償。葉蓮子在家庭中扮演著犧牲自我、支撐全家的角色，這種過度補償行為雖然暫時維持了家庭的穩定，卻犧牲了個人的幸福和發展。米紐慶指出，家庭中的過度補償行為往往源自對家庭功能失衡的補償心理，葉蓮子的勤儉持家和對家庭的全身心投入，反映出她對家庭內部缺失的安全感和穩定性的彌補。這種補償機制雖有助于短期應對危機，但就長期而言，它限制了葉蓮子的個人成長和社會適應能力，使得她深陷家庭責任的泥沼中。

3.第三代女性（吳為）與家庭角色僵化

吳為成長的家庭環境體現了家庭角色的僵化與不平等。米紐慶理論中的“家庭角色固定”在這里得到了體現，即家庭成員被限定在特定的角色和行為模式中，難以突破。吳為與母親之間的過度糾纏，以及與父親的疏離，形成了家庭中的“情感切割”，這種切割阻礙了健康的家庭情感交流，導致吳為在情感上既依賴又排斥家庭。吳為接受的大學教育雖然為她提供了逃離家庭束縛的機會，但原生家庭的病態結構已在其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影響了她成年后的人際關系和情感世界，使她在追求自我實現的過程中充滿了矛盾和掙扎。

4.第四代女性（禪月）與家庭系統變革

禪月作為改革開放時期的女性代表，其成長背景反映了家庭結構向更加開放和平衡的方向轉變。在這一代，家庭中開始出現了對傳統角色的挑戰和重新定義，禪月拒絕被舊有的家庭結構和性別角色所限定，體現了米紐慶理論中的“界限清晰”，即家庭成員間能夠建立健康的情感界限，維護個人的獨立性。禪月的故事展示了新一代女性如何在家庭和社會中尋求自我定位，勇于追求個人夢想與自由，她的行動是對傳統家庭病態結構的主動打破，預示著女性意識覺醒和性別平等的新趨勢。

綜上所述，通過米紐慶病態家庭結構理論的分析，我們不僅揭示了《無字》中女性角色性格與社會適應方式形成的深層次原因，而且進一步理解了家庭結構如何與時代背景相互作用，進而影響女性的成長軌跡。每個時代的女性都在家庭與社會的雙重作用下不斷適應、抗爭、突破，書寫著屬于自己的成長史。這一過程不僅是女性個體的覺醒與解放，也是整個社會進步的映射。

（二）聚焦葉蓮子與吳為的病態家庭結構

1.葉蓮子疏離的原生家庭

葉蓮子的家庭背景展現了情感上的復雜與挑戰，這對她的成長和人生選擇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喪母和父親再婚是一種雙重打擊，給了葉蓮子巨大的心理壓力。母親的離去使她失去了最親密的情感支持，而父親再婚引入了新的家庭成員和動態，給她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變化。在家庭中，葉蓮子可能面臨著情感上的掙扎和內心的矛盾。她需要應對與繼母之間的關系，可能會出現對繼母的抵觸和不適應，同時也可能面臨著與父親關系的重新調整和挑戰。這種家庭動態可能導致她產生自我認同和歸屬感的困惑，不確定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和角色。此外，葉蓮子之所以選擇顧秋水，也是在逃避家庭帶來的壓力和矛盾。她希望通過婚姻來擺脫家庭的束縛和不快，但最終卻陷入了一段不幸的婚姻之中。這反映了原生家庭對個人情感和人生選擇的深遠影響，以及個人在家庭關系中的脆弱和掙扎。

2.吳為與家庭成員糾纏與疏離，形成三角纏結構

吳為的家庭情況展現了糾纏與疏離的兩種極端模式，這對她的情感健康和個人發展都帶來了負面影響。父親的缺位導致她與母親之間過度依賴的糾纏關系，同時也使她與父親之間缺乏情感聯系和互動。而父母之間的疏離又導致吳為成為他們關系的中介與傳導體，三人至此形成病態的三角纏繞結構。

在糾纏模式中，吳為可能承受著過多的家庭責任和壓力[4]，無法自由發展自己的個性和興趣。她可能感到被家庭束縛和限制，無法獨立追求自己的夢想和目標。而在疏離模式中，吳為可能感到孤獨和無助，缺乏家庭的情感支持和安全感。她可能會對親密關系和信任產生困擾，難以建立健康的人際關系。在三角纏關系中，吳為承受著父母雙方的情緒壓力，以脆弱的心理成為家庭關系易碎的支點。三角纏家庭結構中，家庭成員之間可能存在緊張和沖突，導致家庭支持減少，吳為可能無法得到足夠的支持和關愛，會對自己的身份感到困惑，不清楚應該如何看待父母之間的關系，從而影響他們的身份認同。吳為的困惑、掙扎和無助，以及不知道如何處理復雜的家庭關系，導致未來在處理新組建的家庭情感問題時表現出困擾和不安。

三、社會適應與人生態度

（一）墨荷的適應與抗爭

墨荷是一個深受傳統觀念束縛的女性，她的生活軌跡充滿了無奈與抗爭。墨荷從小就被當作一件商品般被交易，她的命運仿佛從一開始就被注定。然而，盡管生活對她不公，墨荷并沒有失去尊嚴和嘗試改變命運的勇氣。她或許在表面上是逆來順受，但內心卻有著對更好生活的渴望和抗爭的火焰。她的故事是許多中國傳統女性的寫照，是她們無聲的吶喊，是她們不屈的精神[5]。

（二）葉蓮子的適應與抗爭

葉蓮子的人生經歷充滿了坎坷和挑戰，是一個勇敢而堅強的女性。她生于亂世，從小就學會了面對困難和逆境。其成長經歷塑造了她堅韌不拔的性格，使她在生活的風浪中勇敢前行。盡管命運對她不公，但她仍然選擇堅持與奮斗，為自己和家人爭取幸福。葉蓮子的故事是許多中國女性的縮影，她們在逆境中展現出的頑強和勇敢，為我們樹立了榜樣。

（三）吳為的適應與抗爭

吳為是現代女性的代表，她在追求自我實現的道路上經歷了種種挑戰。作為一個職場精英，吳為在事業上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但在情感生活中卻屢屢受挫。她不斷追求著真摯的愛情和幸福，卻常常陷入情感的困惑和痛苦中。盡管她在外表上顯得堅強和獨立，但內心卻充滿了脆弱和迷茫。吳為的故事反映了當代許多女性在事業與家庭、自我實現與情感追求之間的掙扎和探索。

（四）禪月的適應與抗爭

禪月是一個追求自由和個性的女性典范，她的故事充滿激情和勇氣。她拒絕受傳統觀念的束縛，勇敢追求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和價值追求。禪月的人生充滿挑戰和冒險，但她從不畏懼，始終堅持著自己的信念和目標。她的故事激勵著許多女性勇敢追求自由和個性，不受社會和傳統的束縛，為自己的人生而奮斗。

四、結束語

時代的大手在塑造著每一個人。封建社會下，墨荷的遭遇和命運，體現了傳統女性的悲劇；“中華民國”的戰亂時代，葉蓮子的堅強與掙扎，體現了當時一部分女性的先進性；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吳為的獨立與依賴，體現了當時女性社會地位的進步與精神上的空虛落后；改革開放后，禪月作為新女性的象征，體現了新時代女性日益獨立的精神世界。

家庭關系也在鑿刻著充滿悲劇色彩的祖孫四代。女性在時代、家庭關系的雙重作用下跌跌撞撞走向自由獨立的道路。“禪月”是作者張潔的期待與希望，也可以是現今的每一位女性。21世紀的中國女性大部分擁有自由、獨立的能力與條件，小說《無字》提醒我們，勿忘那血與淚斑駁的來路。

參考文獻：

[1]周曄.愛到無字：張潔真愛理想的建構與解構[J].文學評論， 2000（6）：61-66.

[2]賀紹俊.從《無字》看現實主義在當代的發展[J].南方文壇， 2005（6）：26-28.

[3]荒林.女性的自覺與局限：張潔小說知識女性形象[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1995（2）：49-55.

[4]方長安，張文民.走不出的男權陰影：張潔小說新論[J].文藝評論，2006（3）：56-60.

[5]瑪麗亞·葛莫利. 大象在屋里：薩提亞模式家庭治療實錄[M]. 上海：上海三聯書店， 2014.

作者單位：四川成都錦城春天教育咨詢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