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生

“人生一世，草長一春?！边@是出自《增廣賢文》中的一句話，形象地比喻了人生的短暫。如同春天里的一草一木，在短暫的時光里綻放、繁茂，然后迅速凋零?？稍谖铱磥恚萆m短，但其中蘊含了太多的大智慧值得我們去低眉，去仰望。

有人說，草生別墅仍為草，花落柴門亦是花。草本為草，壓根不必與花作比。不同的心境，看不同的風景，體味也完全不同。人生猶如一叢玫瑰，沒有絕對的美丑。鮮花與芒刺，就看我們關注的是什么了。

魏晉時，李康《運命論》中曰：“故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睒溟L得高出叢林，總要先被大風吹倒；人太過高調張揚，必定遭到眾人排擠。越聰明的人，越懂得像小草一樣低調做人，收斂鋒芒，才能安穩地立于這世間。三國時期的謀士賈詡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雖然于軍事上頗有謀略，卻從不肆意炫耀。賈詡成為曹操的謀士之后，發現此人猜疑心很重，所以在曹操身邊，他不會主動向其出謀劃策。就算曹操問起，賈詡也只會順著曹操的心思回答。平時除了上朝，賈詡大多都是閉門在家，靜養身心。除此之外，賈詡還約束家中所有人不許在外面胡說。就連自己的子女，他也不讓與朝中權貴聯姻。就這樣，賈詡不僅躲過了曹操的猜忌，還繼續輔佐了曹丕。在那個亂世，賈詡最終以七十七歲的高齡得以善終。

或許賈詡是從草柔弱的本性中悟得了收斂鋒芒、低調做人的本事。雖傍虎狼，依舊得以善終，這是賈詡從草生處得來的大智慧。但如果認為，草是柔弱的代名詞，這要么是偏執，要么就是智慧不夠了。

風吹草不折，弱極而生剛。小草雖然沒有香味，也生長在不顯眼的地方，但在某些時刻能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李世民在《賜蕭瑀》中寫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勇夫安識義，智者必懷仁。”蕭瑀是南北朝時期梁明帝蕭巋的第七子，后來進入隋朝宮廷，和隋煬帝交情深厚，及至隋朝滅亡，又歸于唐朝。他本人才干卓越，六次拜相。蕭瑀既然能多次拜相，這中間自然是起落不定，無疑遭受過各種政治風雨。李世民稱贊蕭瑀如同是在狂風暴雨中挺立的勁草。只有在狂勁的風中才可以顯現出草木的頑強，只有經歷不斷的動蕩磨礪，才可以辨識這位臣子的忠心?？梢?，在亂世跌宕中，蕭瑀的存在如同一株堅韌的草，經過狂風暴雨無數次的洗禮，依然不廢誠摯。蕭瑀是深得草生雖柔弱實則堅韌之真意的。

我曾讀過一位知名畫家所講述的他的親身經歷。這位畫家曾被下放到山區工廠監督勞動，受盡了磨礪與艱辛。一個大雪封山的嚴寒日子，他絕望地向山上走去，打算在山坡上扒開冰雪，躺進雪窩里將自己凍死。就在此時，他發現了被茫茫大雪掩蓋的枯草中，已然布滿星星點點的綠色的芽。年輕的畫家感動得熱淚盈眶，在雪被下的頑強的生命面前，他的靈魂受到強烈的震撼，心中陡然喚起生的激情和力量。年輕的藝術家選擇了重新走回人間。嚴寒過后，他也成為全國知名畫家。

綠，是草的本色，也是它生命的態度。幾乎沒有哪一種生命像草一樣活得艱難，風吹雨淋，霜欺雪壓；也沒有哪種生命像草一樣活得頑強，冬枯春榮，一碧千里。

家鄉，三月的草，是有靈性的。

三月的柔軟，先是從土地開始的。三月，隨手抓起一把土，是松軟的，有一種近乎體溫的暖。春風暖暖地一吹，春雨細細地飄落后，草兒便有了回應。起初，它們是小心翼翼的，探頭探腦，仿佛是和人們捉迷藏一般。它們躲在枯草根下，躲在墻角，躲在石縫間?？勺屑毜赜^察，還是能發現那些柔弱的星星點點。“草色遙看近卻無”，是初春里草的神韻。春草是不需要任何攪擾的，它們毫不張揚，安靜地蓄積力量，等待著一夜間的綠遍山野。

三月的草，裹挾著生命的力量。

在鄉村，草是春天的使者，是春天的布景。草綠了，鳥兒也就來了，嘰嘰喳喳的，一個個珠圓玉潤。這時，水也就清了、亮了，連流動的聲音也清脆了，珍珠落在玉盤里一樣。在鄉村，草的一丁點兒綠都逃不過牛羊們的眼睛。此時，吃了一冬干草料的牛羊們眼里柔柔的，它們都分明嗅到了青草的氣息，聽到了草兒們的呼喚。草是不懼怕牛羊的，我甚至相信，在千萬年的對視中，牛羊們早已和草兒達成了某種默契，不是生與死的對立，而是彼此對生命的敬畏。

三月是不能缺少雨水的。在家鄉，春雨從不會錯過季節的腳步。無法說得清究竟是細雨喚醒了草兒，還是草兒喚來了雨水，它們從來都是結伴而來。一場雨落下，泥土芬芳的味道便撲面而來，滿屋子里都是土味混合著的草香，嗅也嗅不夠。三月，尤其是在鄉村，在春雨中行走，是無需打傘的。春雨貴如油，不管是落到泥土里還是灑在人身上，都有股清爽勁兒。三月，是賞雨的最好季節。雨，在三月，既不像冬日那樣冰冷，也不像秋日那般蕭瑟，更不是梅雨季那樣的不知節制。三月的雨，舒緩而纏綿，潤物細無聲。不管你是在茅檐下還是在竹籬前，亦或是在山崗或田間地頭，眼前的春雨是帶著喜氣的。它細細地飄，均勻地落在每一寸大地上。草兒柔嫩的葉片經過春雨的洗禮，更加嬌嫩，顯得愈發生機勃勃。而人沐浴在春雨之中，也如同增添了新的力量與希望。

草兒們都有雙清靈靈的眼睛。草，默默地記著村莊里發生的事。

在人與草共存的村莊，草早已成為村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鄉村，一頭牲口就是一家人的希望。對莊戶人家來說，牛，除了可以幫助村民耕地、拉車外，本身也是較好的經濟來源。養好牛，成了鄉村家庭重要的一件大事。養牛，當然少不了草料。鄉村從不缺少草。草兒茂盛的時節，農閑的孩子們牽著牛，沿著山坡、田邊走上一圈，回到家端盆水，撒上幾把麥麩，牛兒就可以填飽肚皮。但農忙季節，牛兒下地勞作，村人們就得割些青草。冬季時，沒了青草，就得把麥桿兒、干稻草用鍘刀鍘碎后，用來喂養牛。

春日里幾乎每家的院落、墻頭、屋頂上都會長出些新草。在村莊，有時只看一家庭院里的草，便可以大略知道這家人的狀況了。春日里，百草爭發，勤快的農人們卻很少讓草侵占院落。草兒們剛探出頭不久，大多都會被連根拔起，而老人或者無人居住的院落里則草兒豐茂。有的墻頭上冬日枯敗的草兒尚未除去，根部又冒出了新芽。草，在自己的角落，默默地書寫著人間的興衰。草在有意無意間早已深入村民們生命的細節里。有的草兒是人們可口的菜肴，比如莧菜、薺菜、苦菜，等等，而很多野草，諸如萊菔子、車前草、小茴香、韭菜子、胡麻仁、菟絲子、益母草等都是常見的中藥。它們由一粒粒弱小的種子慢慢成長，走進沸水中，煎熬成湯汁，醫治我們生病的軀體。

小時候，家里養了一頭耕牛。因為父母整日里忙著生計，父親把割青草喂牛的任務交給了我和哥哥。記得有天下午，當我們割滿整整一大筐青草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我和哥哥抬著一大筐牛草，又累又渴，走到一片蘿卜地時，我不由地停下腳步，央求哥哥拔個蘿卜吃。起初，哥哥怎么也不同意，但他終究沒能經得住我的軟纏硬磨?？删驮谖野纹鹛}卜準備離開田地時，不知何時，看蘿卜的叔叔從遠處走了過來，沖著我說：“誰家的孩子，怎么這么小就不學好？學會偷東西了！”我嚇得大哭起來。見此情景，叔叔只是用手拍了拍我的頭，告訴我，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是再好也不可以拿。說完，他便讓我和哥哥趕緊回家去。我和哥哥沒敢把偷拔蘿卜的事告訴父母，可我知道，那句話在我當時幼小的心靈里已如同雙腳踩在泥濘的路上一般，留下了生命中最清晰的履印。那一晚，我一如既往地用破舊菜刀將青草剁碎，但第一次聞到了青草汁液清香而厚重的味道。

種了一輩子田，與草也打了一輩子交道的母親雖不識幾個字，卻對草有自己的看法。母親說：“人其實并不比一根草高貴，也不比一根草活得更久。每棵草來到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都要努力地豐茂，開最好看的花。人也要像草一樣，活出自己的樣子。”

我步入了城市。后來我發覺，城市的霓虹燈雖然很明亮，但它照亮的卻是一個個孤單的影子、虛空的靈魂。鄉下的螢火蟲雖黯淡，但那是生命的燈盞。我在城市風雨中走得越久，就越懷念鄉村那些草兒清爽、干凈的味道，越來越認同村民們恪守的那些樸素之禮。城市高樓林立的叢林壓得人喘不過氣，在不停地尋找與渴望間，我終于明白，原來我就是故鄉渾厚土地上的一株草，歲月這把鍘刀從未能斬斷游子深扎在土地里的根。

多年后，我也明白了母親話語的深意。生而為人，當如春草，不與世間萬物較高下，但該在屬于自己的方寸間保持一顆向上的心，恣意地生長。

鄉野的很多草其實亦是一味藥材。小舅說：“幾乎每一種草都是一味中草藥?！睂Υ?，我深信不疑。小舅大我十多歲，是十里八村知名的中醫。

外公去世得早，小舅和外婆居住在一個大大的院子里。幾乎每個春季，院子就被小舅種滿了各種草藥。那時，我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外婆家的院子。

外婆的院子四周被小舅用竹竿、棍子架起了簡易的籬笆墻。除了連通院門和正屋的一條略寬的磚道和幾條碎石塊鋪就的小路外，大約半畝的土地被小舅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數個土方塊。根據季節不同，里面種了車前草、夏枯草、刺兒菜、旋覆花、雞冠花、柴胡、金銀花等草藥，還有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草。春夏兩季，那些草兒開著小小的花。微風拂過，它們輕輕地搖曳著，散發出陣陣淡淡的馨香。秋季，雞冠花頭頂著火紅的花冠，草兒們垂下頭，結著飽滿的籽，把小院裝扮得別有一番味道。進到屋內，堂屋除了長長的木質柜臺外，靠墻處還立著幾個高高的中藥柜子，每一個小抽屜外面都貼著標簽。屋里混合著各種中草藥的味道，沒有一點刺鼻的氣味，反倒是縷縷沁人的藥香。

小舅常年開方抓藥，身上總有一股清淡的草藥香。我很喜歡小舅身上的味道，小時候總愛倚在他身邊，聽他講神農嘗百草、講華佗和扁鵲、講行醫的見聞趣事。再大些時候，每次小舅在院子里擺弄他的花草，我總愛纏著小舅，讓他給我講每種草藥的用途。

“舅，你怎么還種刺兒菜？這種野草也是草藥么？”我問小舅。

“你可別小看我院子里這些常見的普通野草，它們各有各的用處，生長時是草，成熟時是中藥，對很多常見病都有效。刺兒菜，學名叫小薊，又叫貓薊、刺蘿卜、野紅花等。菊科薊屬。藥用全草或根。性涼，味甘。入肝、脾二經。涼血，止血，祛瘀。對治療吐血、尿血、便血、創傷出血、疔瘡、癰毒、急性傳染性肝炎等都有作用。”小舅說。

“那這個開花的是什么？”我接著問。

“是金銀花。金銀花，春季開花，微香，蒂帶紅色，花初開時色白，一二日后花色變黃，所以又叫金銀花。金銀花自古就是清熱解毒的良藥。它性甘寒氣芳香，甘寒清熱而不傷胃，芳香透達又可祛邪。金銀花既能宣散風熱，還善清解血毒，用于各種熱性病，比如身熱、發疹、發斑、熱毒瘡癰、咽喉腫痛等癥，效果很好。你之前喉嚨腫痛，喝的藥里面就有我給你配的金銀花。”

“那你種雞冠花做什么？”我接著問。

“今天就告訴你這么多，說多了你也記不住?！毙【苏f完便繼續在他的每個方格地邊巡視，偶爾拔除幾根雜草。

幾乎每年夏秋季中草藥材成熟的時候，小舅便帶著鋤頭、鏟刀等物，和我一同去附近的山里挖藥材。不知不覺中，我認識了很多種中藥材。小村的山里自然生長的都是最普通、最常見的藥材，諸如遠志、知母、防風、蒼耳、黃芪、半夏、地黃等。我跟著小舅進山刨藥材并沒有特定的目標，每次都是見什么藥材成熟了就刨什么。

和小舅進山挖草藥，是件辛苦但也愉悅的事。雨后的大山色彩斑斕，草木清新，散發著迷人的幽香，人行其中猶如步入一幅五彩的油畫中。加上和小舅在一起可以學到很多中草藥及挖采知識，別提多開心了。而此時小舅也總不忘教育我，每挖開一處土后，要將它填平，恢復原樣。這樣，草根才會重新發出新芽，我們才有可能源源不斷地從大地上得到草藥。

小舅說：“要學會感恩。感恩大自然的無償賜予。大地上的每一株草藥，它們由一粒粒弱小的種子，歷經土地黑暗的掩埋，發芽，慢慢成長，長出葉片、根莖，開出花朵，結出果實，直至走進沸水中，煎熬成湯汁，醫治我們生病的軀體。山川之氣滋養了山中草木通靈神奇的藥性，每一株草，都令人敬佩?！?/p>

那一年寒冷的冬天，天上還下著大雪。一大早，小舅剛打開院門，尚未顧得上清掃積雪，一位瘦弱的老人被好幾個家人，拉著平板車，推送進了院子。其中一個家人剛見到舅舅，就氣喘吁吁地說：“您就是王醫生吧？懇請你救救我的老父親。我們是從三十里地外連夜趕來的。老父親在縣醫院也住院了，可是他的病不見好轉。聽說您醫術高明，您一定要全力救治?！?/p>

因為院小路窄，小舅急忙和其他人一起將老人攙扶進屋，把老人安排在邊屋床上躺下。小舅徐徐地望聞問切，周圍一堆人，寂靜無聲。診完脈，小舅眉頭緊鎖，一番思考后，在一張白紙上開出了藥方。隨后，抓取了藥材。他當即為老人煎煮了一碗濃郁的湯藥，并讓老人服下。經過近一周的治療，老人面色逐漸紅潤，呼吸也變得平穩。不久，他終于恢復了健康。家人欣喜萬分，專程跑到鎮子上，制作了一面“德醫雙馨? 妙手回春”的錦旗送給小舅。這在三十多年前的鄉村，實在是少見的舉動，而這也讓年輕的小舅聲名鵲起。

有些草還是野菜，很早就被人們食用。直到如今，很多野菜依然是餐桌上的綠色食品。有些草更是走進了詩人的筆下，被后人傳頌。

《詩經·衛風·伯兮》曰：“焉得諼草，言樹之背?！痹娭械闹X草，后世寫作“萱草”，俗名黃花菜、忘憂草、金針菜。萱草在古代是吉祥的象征。它不僅代表忘卻一切悲哀，也常作為多子多福的象征，被女子們佩戴在身上。萱草芳香秀雅，味甘而氣微涼，安寐解郁，清熱養心，食之令人心平氣和，無有憂郁。《詩經·邶風·谷風》曰：“誰謂荼苦，其甘如薺?！陛?，又名苦菜、苦定菜、天香菜等，屬于菊科苦苣菜屬，味道清苦。它也是一種藥材，有清熱解毒、涼血化瘀、消食和胃、清肺止咳、益肝利尿等功效。薺菜是春日最早的野菜，也是味道最為清香鮮美的野菜。冬末春初，薺菜在田間地頭、墻邊屋后擠擠挨挨地生長著。它鮮嫩清香，營養價值很高，含有豐富的蛋白質、鈣質等，促進胃腸蠕動、降血壓、涼血止血。

白居易筆下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寫出了草的堅韌浩渺，是對草本植物生命的贊嘆，也寄托著與友人離別的愁思。南宋釋文珦在《野草花》里寫道：“心愛無名草，閒花取次開。自能追造化，渾不假栽培。”寫出了輕盈的野花自有一種天然的美好，是自然的造化，不用人工培植，刻意變成溫室的花朵。北宋黃庭堅在《古詩二首上蘇子瞻·其二 》中“小草有遠志，相依在平生”的詩句，更是歌詠小草不但有草藥的功效，還能相互依偎、相互溫暖的美好品質。

兒時有一首歌就叫《小草》，它的歌詞至今記憶猶新：“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從不寂寞，從不煩惱，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不與大樹比高低，不與花朵比美麗，這才是草的本心。人的一生其實很像植物的一生，既有初生的驚喜期盼，也有含苞待放的無限風光，更有最好時節中的輝煌綻放，最后由盛轉衰，枝葉凋謝，走向寂滅。做人當如草般豁達。楊絳先生說：“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笨梢?，不爭并非懦弱，而是一種豁達的胸襟。

大學畢業后，因為失去愛情和找工作的不順，那段日子我時常自怨自艾，眼看就要流落街頭。一個陽光暖暖的午后，我獨自滿心傷悲地坐在街心公園，四顧茫然。低下頭的那一刻，我看到一棵被石塊死死壓著的小草，僅僅露出一點鵝黃色的葉片。說不清是什么原因，我當即就想挪開那塊石頭?？膳查_石頭后我才發現，小草的根并不在它下面，而是彎彎轉轉，穿過好幾塊石頭縫隙才探出頭來。我仿佛醍醐灌頂般領悟到一種生命的真諦。這株草被石塊下的黑暗折磨了多久呢？它是經歷了多少次痛苦的轉折才找到了方向？是什么樣的力量讓它不放棄生命？一定是光明在指引它。原來眼前這片明媚的草地也悄然上演著如此驚心動魄的故事。一株小草尚能在看似無法生存的環境下生長，演繹著生命的頑強和不屈，何況一個擁有七尺之軀的男兒！當我沉浸在哀嘆生不逢時的自我感傷中時，默默無聞的小草已經用行動證明，沒有選擇也是一種選擇，而且是選擇了一個更廣闊的天地。我立起身，內心滿是對那株小草的敬意。

“人生一世，草長一春”。一個人哪怕平凡如草，也要心里常住春天，對世界懷著一如既往的熱愛；哪怕平凡如草，也要愛惜自己，愛惜草一樣值得堅守的人生；哪怕平凡如草，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卑微而悲觀放棄；哪怕平凡如草，也要有生命的壯麗；哪怕平凡如草，也要有疾風勁草的堅毅；哪怕平凡如草，也要讓原野滿眼青翠。那春風吹又生的堅韌果敢，那頭頂一顆露水的清新閃亮，那經過煎煮后入口入腹、醫治我們病體的舍身忘我，是最燦爛華美的草生。

（責任編輯：孫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