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背景下的紙質媒體：危機與重建

摘 要 隨著媒介融合發展趨勢的加強，傳統紙媒陷入危機，出現大量停刊、休刊的情況。文章圍繞紙媒閉刊這一“關鍵事件”，廣泛搜集2014―2024年相關報紙、雜志正式發布的停刊詞和休刊詞，最終基于40篇紙媒的告別文本，借用元話語分析的理論視角與“危機–反思–重構”的分析框架，觀察在紙媒告別文本中，不同主體對現實危機及應對措施的言說與闡釋。研究發現，生存、合法性和觀念危機是導致紙媒閉刊的主要原因，數字化轉型已成為紙媒自救的主導邏輯，但堅守“專業主義”依然是延續紙媒價值的核心立場。

關鍵詞 紙媒；元話語；出版業；閉刊

縱觀媒體發展的歷史，報刊在近現代社會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它為人們獲取知識、討論時事及作出決策提供了重要空間[1]。然而，自20世紀80年代起，數字化浪潮席卷全球。在此背景下，傳統出版業的數字化轉型、融合性發展似乎成為大勢所趨。尤其是進入“全媒體（omnimedia）”時代后，傳統媒體與新興媒體的整合，構建了一種多元化、交互性的傳播方式，在為出版業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的同時更是制造了挑戰[2]。根據《2021年全國新聞出版業基本情況》的相關數據顯示，2021年，全國共出版報紙1 752種，與2020年相比，總數降低3.20%。大面積報紙、雜志的停刊、休刊，似乎意味著傳統報刊出版正進入了一個“危機”時刻。“紙媒的出路在哪里？”也應勢成為當下令人深思的問題。2012年，在美國著名刊物《新聞周刊》即將迎來80歲生日時，其經營者宣布了停止紙質版刊物發行的決定，并表示：“這個決定與品牌或新聞業無關，這和紙質出版及發行所面臨的經濟挑戰有關”[3]。在以往的研究中，許多學者已經從新聞業的視角對報業危機的形成原因、現實表征、具體內涵及相關建議進行了系統分析[4]。因此，本文希望從紙媒機構的“內視角”出發探尋紙媒停刊、休刊的原因，以及不同報紙、雜志應對紙質出版危機的不同態度和措施。

1 理論視角與研究方法

進入互聯網時代，信息發布渠道增多，傳統紙媒式微，受眾很少再通過翻閱紙質書刊獲取內容，更習慣于在電子瀏覽和閱讀中搜尋信息。由于紙媒的經濟收入主要來自用戶的訂閱和廣告，因此，失去用戶及用戶注意力的報紙、雜志同時也直接失去了持續生存的土壤。21世紀的出版業呈現全新特征，5G、大數據、AR/VR、元宇宙等數字技術不斷與出版業耦合，推動了傳統出版向數字出版的變革[5]。紙媒的出版危機也是在技術革新和經濟疲軟的雙重裹挾下產生，這也昭示著紙質出版的困頓及其背后出版格局的結構性調整。近年來，紙媒停刊現象頻發，為了向長期以來訂閱、支持自己的讀者表示感謝與歉意，抑或是出于對“好好告別”儀式感的塑造，報刊往往會在正式關閉前的最后一期刊登“停刊詞”“休刊詞”或“讀者公告”。斯伯丁（Spaulding）表示，“告別敘事（goodbye narratives）”的重點不是想象未來，而是在創造和梳理個人及集體過去的同時理解現在[6]。經過時間的沉淀，紙質報刊結束時的姿態，往往比它開始時更能體現自己的態度和立場。因此，告別敘事是“將人們團結在一起，以建立共同性的神圣儀式”[7]，為人們理解現代出版特征的變化提供了一個規范、穩定的區域。

本文從以報刊為主體的紙媒“告別敘事”出發，通過對2014—2024年40家報紙、雜志的

停/休刊詞進行分析，探究在媒介融合發展大背景之下，傳統紙媒出版所面臨的現實危機及其應對措施。紙媒的關閉是其自身發展史中的一個“關鍵事件”，是紙媒回顧發展歷程、反思行業危機及規劃未來路徑的重要時刻。白紅義[8]認為，關鍵事件是一個很好地透視行業變遷的視角，因為事件的發生往往伴隨危機狀況的出現，而對危急時刻的考察能更好地實現研究的理論化。本研究重點關注以報刊為主體發布的告別話語，它們直接刊登于報紙、雜志，或發布于報刊機構注冊的官方新媒體賬號和刊物主編個人社交賬號（如表1所示）。本文采用話語分析分析的方法，關注報刊停/休刊話語背后所隱藏的文化意涵。報刊的“告別話語”是一種外部話語，是報刊在正式停刊前面向自己、面向讀者、面向社會所做的一次公開發言，既包含了對自身發展歷程、顯著成就的回顧與緬懷，又對市場環境、停/休刊原因進行陳述與反思，同時仍不忘在讀者安撫、未來規劃上做出努力，可謂是分析媒介融合發展浪潮下紙媒的現實危機及未來走向的重要文本資源。

2 紙媒面臨危機的三重元話語

對危機的討論往往是紙媒告別話語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直接反應了紙媒對危機現狀及其誘因的理解。一部分紙媒選擇以“不可抗力”來解釋自己離場的原因；但大多數紙媒仍直接指出“市場原因、媒體轉型、讀者流失”等具體閉刊理由。所謂“話語形構”，即指不同主體在多元行為場域就某一話題形成類似的主旨、概念與焦點。經觀察，本文將報刊告別敘事中關于“危機”的討論歸納為3種主要的話語形構：生存危機、合法性危機和觀念危機[9]。

2.1 生存危機話語：出版業的寒冬

出版業的寒冬或許早就來臨，又或許一直都在。21世紀以來，新社會對新技術的必然需求導致以舊技術為載體的傳統出版的現實危機。據相關數據顯示，2021年，我國報紙期刊銷售總額為301.48億元，同比下降1.88%[10]；2022年，我國報紙印刷總量為584億對開印張，相較于2011年的1 678億對開印張，呈現明顯下降趨勢[11]。面對“出版業斷崖式下跌”（30）、“紙媒寒冬”

（26）的發展現狀，許多報刊陷入了生存困境。

一方面，在我國嚴格的刊號管理制度下，部分報刊因自身的刊號問題而被迫停刊。“在出版界，一個刊號太過珍貴了，誰都想得到它，但是又不是誰都如愿以償得到它”（30），其中，《悅食Epicure》就明確表示“決定停刊的直接原因是刊號”（27）。另一方面，入不敷出的經濟狀況也致使許多刊物做出主動停刊的選擇，“作為一本沒有廣告收入的雜志，付出印刷成本、發行費用、作者稿費后，所剩無幾”（30）。然而，面對紙質出版業整體經濟的衰退，一些刊物也曾積極主動地進行內部改革，但“新模式的改革進程并不順利”（26）。伴隨越來越多老牌集團的關閉，部分雜志認為紙質發行本身就是最大的危機。《壹讀》就認為“紙質雜志的大規模發行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而這些精力本來可以被用在更有效率的互聯網產品上”（22）。于是在整體紙質出版環境低迷的情況下那些曾經立誓要做“紙媒守墓人”（32）的刊物也陷入了悲觀主義情緒，就像“舊的事物就是要被新的事物代替”（32），“紙媒從輝煌到跌落的興衰更替”（33）乃是非人力能

改變。

在媒體轉型的大趨勢下，新冠疫情的出現更加重了傳統報刊對生存危機的感知。即使曾經“堅持不懈過、全力挽回過”（38），“奈何閱讀習慣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21），數字閱讀、融合出版才是出版業對未來的書寫與想象，許多紙媒最終也沒能抵御住現實的風暴，無奈地宣布停/休刊。面對紙媒閉刊的現狀，“遺憾、難過、悲痛”（21）從來沒有停止。面對紙質出版的未來，心中的“忐忑”（30）也不曾消失。

2.2 合法性危機：新媒體的沖擊

“合法性”研究起源于社會學領域，用來指在一個由社會構建的規范、價值、信念和定義的體系中，一個組織的行為被認可及接受的程度[12]。根據已有研究，可從制度視角和戰略視角對紙媒的合法性問題進行分析。從國家政策上來看，出版融合發展成為時代主命題。2022年，中共中央宣傳部印發《關于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的實施意見》，意見著重強調要“加快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構建數字時代新型出版傳播體系”[13]。在政策的強烈號召下，不少紙媒積極做出回應，它們將刊物的停刊定位為是“堅決服從改革大局”（28）、“適應新聞信息傳播生態巨變”（16）的重要舉措，并表示“一定會牢記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媒體融合發展的系列重大論述”（5），并在此基礎上加快推進出版的深度融合，落實傳統出版向互聯網主戰場挺進的要求。

從出版機構自身戰略上來看，新媒體沖擊下的出版轉型成為發展新方向。首先，作為紙質出版物的報刊的閱讀價值在新媒體時代受到了強烈沖擊。伴隨互聯網的異軍突起和新媒體的迅猛發展，“用戶的閱讀習慣和付費場景發生了巨大的轉變”（31），“手機閱讀的拇指時代也已然來臨”（21），報紙、雜志不再是唯一的信息獲取渠道，碎片化、場景化閱讀的新趨勢致使它們面臨退場的時代危機。紙媒的閱讀文化致力于提高雅致生活和人生風度，然而新媒體時代，人們開始注重閱讀的速度與效率。如何為讀者提供“權威及時、深厚準確的內容”（5），挑戰了紙媒固有的閱讀價值。“紙媒讀者銳減，是不爭的事實”（19），而從紙質版轉向新媒體，則更加“貼合了當下受眾的閱讀習慣”（25）。

其次，作為報刊發行主體的出版機構，其文化中介的價值亦受到挑戰。“面對互聯網和新媒體的沖擊，傳播方式和途徑不斷改變，輿論信息場被重構”（18），報刊出版機構作為布迪厄所說的“品味塑造者”的地位被消解，它們不再是全面的話語主導者和潮流引領者。新技術的介入使個人表達更加突出，任何個體都可能充當網絡平臺的信息發布者和知識連接者。因此，國家、社會與專業知識持有者之間面臨新的權力協商與分配，出版機構作為“把關人”和“文化中介”的絕對權威遭受挑戰[14]。隨著網絡化采編模式的興起，報紙、雜志的內容生成反而越來越依托網絡話語。“紙質版光榮地完成了歷史使命，新媒體矩陣才是未來的晨曦”（16），紙媒向新媒體的轉型也預示著出版業即將或正在發生著一場權力的轉移，報刊機構的傳統中介價值已然

退場。

2.3 觀念危機：文化理想的后撤

文化理想根植于紙媒創刊的初心，也與其閉刊的緣由相連。許多報刊以文化追求和理想解釋了創刊的原因。辦報的初衷無非是“為經濟社會各項事業的全面發展提供精神力量”（5），或是為受眾的日常生活“撐起一片文化的天空”（4）。這些紙張寄托的不僅是出版機構自身“打造豐富多元文化”（28）的理想，還承載了許多作者和讀者“對豐饒精神世界的渴望與追求”（30）。文化理想支撐著報刊的前行與發展，《文藝風向》始終沒有接受商業廣告，即使是在多年沒有盈利的情況下，“依舊想要為讀者爭取更多頁數來承載豐富的內容，爭取質量更好的紙張來呈現紙質刊物不可取代的美感”（30）。

但面對嚴酷的生存環境和現實境遇，一些紙媒的文化理想逐漸黯淡，主要體現在以下兩方面：①部分紙媒做出了以商業追求替代文化理想的選擇。在報刊出版極其艱難的幾年間，“理想在潮流的挾裹下四分五裂”（2）。一些紙媒暫停了對內容的想象，他們艱難轉型，謀求破壁，既想“借道游戲，拉回人氣”，又想“打破體制，放活機制”（13），盡全力把更多的人力和資源投入“‘移動優先’的媒體新矩陣”（18），為受眾的留存、經濟的增收創造持續動力。②在文化傳播模式化應用的背景下，部分紙媒的出版激情被消解。有網友曾對某地方文學類期刊的目錄文章來源構成進行統計，結果顯示“60%以上的版面被各級文聯作協工作人員以及刊物編輯所占領，另有20%左右的版面指向高校”（40）。對于這樣的文化出版生態，不僅網友感到悲觀，許多報刊出版機構也表達出無奈。雜志、期刊，曾帶著文化圣地的使命誕生，是“我們全力以赴、想盡一切辦法來呵護的喧囂世界里的一隅凈土”（37），可面對著辦刊中的煩瑣事務和逐漸變味的文化環境，“一群人的激情在新的形勢和地方特色中被磨損殆盡了”（40）。在理想與現實之間，紙媒一直在努力追求二者的平衡，這就導致其在發展過程中始終于文化和商業、堅守與轉型之間左右搖擺，并最終造成了自身的閉刊。

3 傳統紙媒反思的核心問題

反思指基于已有事實、經驗而進行的一種理性思考和判斷。社會建構主義認為，現實是通過社會交互和語言使用來建構的[15]，因此，對反思話語的分析，可以幫助對社會現實進行重新審視，從而更好地理解出版融合發展大背景下紙質出版的危機及進路。以報刊停/休刊詞為代表的“告別敘事”映射了紙媒對時代的沉思：它們一邊糾結過去，紀念時代藍圖中“自己寫下的濃墨重彩的一筆”（34）；一邊追問未來，期盼自己的初心和使命“在更廣闊的網絡空間中浴火重生”（16）。由此，紙媒針對以上自身發展的兩個核心問題進行了反思。

3.1 輝煌的自悼：把握時代脈搏

“懷舊”通常被認為具有溝通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功能[16]。

一方面，報刊通過回憶過往輝煌的發展史來轉移閉刊的悲痛情緒。報刊被視為是“中國發展的歷史與縮影”（14），在信息溝通并不發達的年代，它們為社會“正義吶喊，上情下達”（18），是市民生活中重要的精神食糧。報刊的社會意義大到書寫了社會的變遷，小到記錄著人們的喜怒哀樂，它見證了“無數作家走上文學創作之路”（37），“滿載夢想的稿件堆滿編輯的辦公桌”（36）。那是一個報刊主導敘事的時代，亦是一個出版充滿活力的時代，昭示了紙媒無可取代的歷史地位。

另一方面，報刊又基于自我的哀悼來進一步強調把握時代脈搏的重要性。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紙媒必須“用發展的眼光看世界，也用發展的眼光看自己”（2）。十年前，人們還在為訊息改變生活而喝彩；十年后，爆炸的信息已榨干了受眾的時間和精力。當下對信息的關注不再局限于信息本身，更多的是信息傳遞的形式，即它們如何在快速化、碎片化時代到來時謀求新發展。在此背景下，出版業也呈現傳統出版向數字出版的新動態與趨勢，一些報刊機構決定“順勢而為，主動轉型”（7），于是紛紛停刊、休刊。對于紙媒來說：緬懷過去，只能幫助它在時光的深處重溫鉛字的重量；當面對現實的沖擊和挑戰，只有“擁抱變化，才有未來”（17）。紙媒只有與“時代的脈搏和生活的溫度同步同聲同調同情”（8），才能更好地認識現實的困境并把握未來的方向。因此，紙媒選擇擁抱新媒體是為了讓“曾經的輝煌”伴數字重生，而非永遠停留于懷緬。

3.2 命運的終點：順應局勢而變

關于報刊閉刊的結果，許多刊物在告別敘事中都為其冠以“天命說”，這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新舊媒體之間的矛盾與對立，舒緩了讀者因刊物停/休刊而產生的對抗情緒，其主要觀點有以下兩種。

首先，紙媒的退場是“天命”。隨著web2.0時代的到來，文化交流的主陣地從紙媒轉向了互聯網，“人類歷史上每一個階段都不是獨立存在，誰也擋不住歷史的巨輪前進的腳步”（2），和報刊亭的消失一樣，紙媒也逐漸隱沒在時代的洪流。然而它們并沒有怨責時代的摒棄，反而認為“每一個年代，都有屬于自己的語言”（33）。在資訊貧乏、眼界受限的前互聯網時代，報刊為人們打開了通向更廣闊、豐富世界的窗口，涵養、滋潤了一代文化、精神領袖。當前，紙媒的關閉也不過是“把歷史還給歷史，把塵埃還給塵埃”（29）。好比橋的出現取代了碼頭，打火機的出現取代了火柴，電燈的出現取代了蠟燭，或許不用過于急切地追問碼頭、火柴與蠟燭消失的緣由，只需要明白時代的變革使橋和打火機的出現成為必然，蠟燭在日常生活中的消失并不影響照明工業的發展腳步。正如《北京晨報》在其停刊詞中說到的“有的人沒有錯，他只是不年輕了；有的事物沒有錯，它只是該轉身了。（11）”

其次，報刊的轉型是“天選”。這一說法也為報刊的停/休刊增加了合法性。在全國媒體停刊轉型浪潮興起之初，不少紙媒也曾積極展開自救，但最終卻多以“世事貴于堅持，奈何不敵時代”（24）、“別與趨勢為敵”（13）結束。在改革或自救的過程中，傳統媒體人多只看到了新媒體的流量和熱度，就一味地追求數字化轉型，殊不知這恰恰是對自身最大的否定。“內容具有巨大價值與生命力，不論其依附于何種介質”（23），紙媒具有內容上的天然優勢，如果紙媒放棄自身優勢而一味追求形式創新，無異于舍本逐末、貪小失大，那么“轉型”的天選一說也就成為桎梏而非出路。

4 紙媒重構的發展話語

危機所引發的閉刊潮流既是紙媒“被動離場”的表征，也是其“主動發展”的體現。事實上，紙媒機構中的人在對報業的現代危機認知上并非完全消極與悲觀[17]。突破危機話語，轉向發展話語，對紙媒從危機到重構的動態追蹤與認知具有積極影響。危機是“從舊狀態過渡到新狀態的時刻”[18]，因此，研究關注的重點不僅在于紙媒為什么要“從舊到新”，還在于其如何實現“從舊到新”。對告別敘事中的“發展話語”進行分析，有助于探究紙媒發展的未來方向。

4.1 重筑家園：數字化轉型之路

近年來，“數字化轉型”逐漸成為眾多紙媒閉刊重構的首要選擇。紙媒轉型的“發展話語”主要分為以下兩個主要方面。

一方面，需要打通紙媒與新媒體之間的人員壁壘。部分報刊在正式停/休刊之前就將重心遷移至對線上產品的打磨和開發，“打通了傳統雜志與新媒體平臺間的人員壁壘”（23）。當報紙、雜志正式閉刊時，其不必擔憂因專業人才的缺失而對新媒體產品的運營造成影響，“因為他們沒有離開，依然堅守在陣地上”（12），例如在掌中九江App中，人們依然能看到原《晨報》記者采寫的新聞；在《綿陽日報》旗下的眾多新媒體產品中，都有《綿陽晚報》里的那些熟悉名字和身影。在數字出版平臺上與“老朋友”再次相遇，有助于對原刊物理念和精神的繼承和堅守。

另一方面，需要實現紙媒融合升級，轉赴數字出版業務。雖然紙質版停/休刊了，但許多紙媒依然表示將會“繼續深耕微信公眾號”（39），或將“全部作品轉至網絡平臺繼續更新”（31），這是一個告別，同時又是一個開始，一個以數字閱讀為起點的全新開始。曾經的報紙開展“全媒體改版”（6），打造了“創意紛呈的新聞產品和品牌欄目”（17）；曾經的雜志專注于“數字媒體創新業務”（25），致力于生產“高質量的原創資訊與生活服務”（23）。但必須注意的是數字化轉型并非片面的載體轉型，而是要實現創作、意義上的深度轉型，從而讓紙媒“講好時代故事、傳播好時代聲音”的歷史使命在新媒體矩陣中得以延續。雖然忍痛選擇改革，雖然轉赴融合戰場，但紙媒始終堅持自身的創刊理念，它們希望為讀者提供“更優質的閱讀體驗”（25），為讀者提供“更理性、權威、新穎的內容”（5）。“辦報馬不停蹄，停刊輝光日新”（20），停刊不只意味著紙媒的斷裂、破碎和退場，也是其順應時代變革的積極舉措，即在傳統媒體和新媒體不斷融合的有利時機中，取長補短，保持并擴大自身的競爭優勢。

4.2 理念未亡：在線記憶社群搭建

伴隨報刊的衰落與消亡，轉向“集體懷舊”打開了報刊價值可以留待未來的空間[19]。許多報刊在閉刊后并沒有完全消失，它們選擇開通微博、微信等新媒體平臺賬號來維系與讀者、粉絲之間的交流、互動。這些承載和延續群體共同回憶的記憶媒介，替代紙張，搭建起連接過去與現在的新橋梁。青春雜志《桃之夭夭》在停刊時向讀者承諾：“雖然我們沒有了實體可觸的紙張聯系，但是網絡是一張巨大的網，只要你們愿意，我們永遠都在這里”（32）。

一方面，在線記憶社群的搭建為傳統報刊的文化記憶的生產創造了空間，同時也為讀者集體懷舊的開展提供了平臺。通過微博、公眾號以及QQ群的連接，“雜志共同創造的美好記憶會在時空中長存”（38），雖然紙質刊物停刊了，但編輯部所倡導的價值理念和生活方式將“在各社交平臺上與讀者重新建立聯系”（35），成為雜志精神得以延續的重要方式。首先，在線記憶社群是“懷舊熱潮”集中展開的地方，無論讀者年齡、身份如何變化，銘刻在記憶深處的感覺依然會讓他們懷念著“與書為伴”的時光，并追尋獨屬于自身的文化記憶。同時，在線記憶社群也是集體記憶生成、交織、融合的地方，紙媒將自己曾經的“熱愛和理想繼續傳遞下去”（37），讀者也“帶著報刊曾經傳遞的理念和價值繼續尋找美好的旅程”（26），從而實現報刊停/休刊后的價值升級與擴容。

另一方面，在線記憶社群的搭建也為紙媒未來的復蘇及創新累積了堅實的受眾基礎。對于大多數紙媒來說，“轉身，并不是真正的離別，只是下一個重逢的開始”（18），停/休刊并不意味著完全意義上的消失，只是為了重新積蓄力量而進行的暫時隱退。通過微信、微博等社交媒體中的記憶社群搭建，它們“依然在和讀者不停地溝通、交流”（8）。只要紙媒的初心與使命沒有消散，那么它們就有機會在更廣闊的網絡空間中浴火重生。這種蟄伏與等待“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二十年，也許是后半生”（36），但又“也許就在下一個轉角”（33）。這些曾經的紙媒，可能會在出版融合發展的大趨勢下換一種經營方式，然后繼續為人們奉上溫暖和感動。

5 結語

從數字出版到融合出版，傳統報刊出版業不斷適應數字化傳播特征并積極探索穩健的發展策略，以求更好地推動當代出版經濟、社會價值的實現[20]。在此背景之下，紙媒經營者對其自身發展前景普遍持擔憂態度，并將“數字化轉型”視為重要改革、發展的路徑。在對以上40篇報紙、雜志的停/休刊詞進行分析后可知，大多數報刊都將自身閉刊的原因歸結于“形式”的落后。誠然，新媒體的傳播方式搶奪了大量的用戶注意力，然而，傳統紙媒的天然優勢卻未在融媒時代被完全消解。據相關數據顯示，2021年，全國出版、印刷和發行服務實現營業收入18 564.7億元，較2020年來說已呈現一定回升的趨勢[21]。我們或許可以得出結論，紙媒并沒有死亡，“轉型”是紙媒順應時代發展的重要變革，卻非唯一出路。“新聞理想不滅，專業精神長存”（3），在媒介融合浪潮的激蕩之下，報刊業除了要積極融入媒介融合改造，更必須堅守自身對“專業主義”的追求。形式可以千變萬化，唯有內容才能永垂不朽，在這一點上，《南方周末》《三聯生活周刊》為傳統出版業作出了較好的典范。紙張有自身獨特的呈現美感，紙媒也有其獨一無二的存在價值，紙質出版、印刷出版從來不是“落寞”“淘汰”的絕對理由。紙媒不會和這個時代訣別，只是需要換一種價值抵達的方式。

（責任編輯：翟艷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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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sis and Reconstruction of Paper Media under the Wave of Media Convergence—Meta-Discourse Analysis Based on Newspaper Closing Text （2014-2024）

Mengzhi Liu Qin Ding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Sh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019，China

Abstract With the strengthening of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publishing integration， the traditional paper media is in crisis， and a large number of publications are suspended. Focusing on the “key event” of the closure of print media， this paper extensively collects the closure and suspension words officially published by relevant newspapers and magazines from 2014 to 2024. Finally， based on 40 farewell texts of print media， this paper uses the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f meta-discourse analysis and the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crisis-reflection-reconstruction” to observe the farewell texts of print media. Different subjects on the real crisi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the speech and interpretation. The study found that survival， legitimacy and concept crisis are the main reasons leading to the closure of paper media， digital transformation has become the dominant logic of paper media self-help， but adhere to “professionalism” is still the core position to continue the value of paper media.

Key words Paper media; Meta-discourse;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Close publ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