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再找出一個詞,像“現代”這樣足以覆蓋和解釋我們的生存處境。
什么是現代?它的雛形發軔于十六七世紀,迥異于此前的人類世界,指這樣一種全新的生存狀況:
世界觀上,與神圣相連的整全的世界觀裂解,宗教退居個體生活領域,被納入政治的框架;
哲學上,所有事物和觀念都要重新接受理性的檢驗,人與自然相分離,自然不再是人世的構成,而成為人的對立面,被對象化為一個需要征服的外在物;
政治上,一個個人造的、技術性的國家拔地而起,它以人間的契約取代自然的秩序,不向往彼岸的幸福或是上天的慈悲,而試圖在人間建立天堂;
經濟上,以勞動分工、開放流通eqUCMfpqmpcN+xtdyRn/Jw==、世界市場、資本增殖為取向的經濟,逐漸摧毀了世界各地自給自足的封閉農業經濟,一切都被商品化,一切皆可商品化;
社會以理性作為組織的內在根基,依賴于一個經過訓練的組織系統,遵循計劃、推崇效率。
“科學崇拜”“利維坦”“看不見的手”“理性化”,基本輪廓初現的現代世界,如此被召喚。這些特征,也構成現代人生活的基本境況。
現代的基調是樂觀,是更新,它相信一個持續進步的人類社會,由發展的欲望主宰,有明確的時間觀念,不前進即倒退,不上升即下降。這一邏輯幾百年來持續強化。
但同時,它的后果不斷顯現。原來,自由是伴隨著宰制而來;富有會裹挾著貧瘠一同出現;效率只換來要求更高的效率;人類再沒有主人,卻在自己的世界里異化。
有遠見的人,早已看到這個新新世界的悖論:它似乎很開闊,卻也很逼仄,它實實在在,又盡是虛幻,它不告訴我們要去哪,又催促著我們趕快上路。
在那個令現代人迷惘的時代,高歌猛進之地,到處是孤獨、軟弱的人,屈從并迷失于流行意見的霧靄,為自我的幻象效勞;人們叫嚷著成功,忘記了崇高,追逐有用和收益,不再向往卓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被研發和使用,一群兢兢業業的人把另一群昨天還在一起好好生活的人推入絕境。
何以至此?
笛卡爾、培根、霍布斯、亞當·斯密、馬克斯·韋伯、尼采、卡夫卡、漢娜·阿倫特……理解現代人的處境,要不斷向他們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