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綠色發展理念正深刻改變著中國,氣候科技產業快速發展。全球碳中和的共識也將推動信息技術革命與能源技術革命深度融合,推動可再生能源產業替代化石能源,并衍生出基于能源革命的技術創新和產業變革。
與此同時,企業出海是氣候科技產業的另一個歷史機遇。為緩解國內市場飽和和激烈競爭帶來的壓力,降低國際地緣政治沖突等引發的一系列貿易保護政策帶來的風險,出海成為氣候科技產業企業“求生存、促發展”的必然選擇。
上述觀點是安永研究院在第二屆上海國際碳中和技術、產品與成果博覽會期間,攜手上海長三角商業創新研究院和長三角國際綠色發展聯盟共同發布《新質揚帆,面向2060的中國氣候科技產業》暨中國氣候科技產業白皮書(簡稱“白皮書”)中提到的。
白皮書項目組的主要成員、安永硬科技行業中心審計主管合伙人湯哲輝在接受南都記者專訪時表示,中國企業應抓住機遇,加快海外布局以提升中國氣候科技產業的全球影響力與市場份額。
南都:中國企業出海經歷了幾個階段?現階段的中企出海有什么特點?
湯哲輝:中國企業出海20年,歷經幾波浪潮。如果從主動出海而言,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后,中國企業緊緊抓住1986年開始的“超級全球化”的機遇,積極走出國門,尋找發展的新機遇,成就了中國企業出海的第一波。2008年的金融危機終結了“超級全球化”,當時歐美企業深陷危機,而中國企業在“4萬億”政策的強刺激下,快速恢復,中國資本開始以全球并購方式開啟中國企業出海2.0版本。中國企業出海的第三波從2018年開始,是以跨境購、抖音等為代表的企業出海。
從被動出海的視角來看,我們把中國企業出海分兩類,2008年之后,隨著中國東南沿海地區人力、土地等要素價格持續上行,勞動密集型產業開始尋求新的生產地。對于勞動密集型的中國企業而言,或遷往內陸,或走出去到海外。當時一大批紡織服裝和電子裝配企業,為了追求生產成本的最小化,將產能轉移到越南、柬埔寨、老撾等東南亞國家。而2023年,即疫情之后,新一輪的中國企業被動出海就有所不同,因為疫情加劇了貿易保護主義和去全球化,歐美以“制造業回歸、再工業化”戰略為主導,推動中高端供應鏈回歸本土或轉移到日韓等地。而且,作為全球制造業第一大國,中國制造的產出占全球總產出的近30%,但人口只占全球的17.5%,我們要消化產能,就需要去全球找市場。在此大背景下,企業被迫開啟本輪出海潮,去更靠近市場的地方,尋求新發展空間。
在現階段,以中國技術和中國品牌為代表的一大批優秀企業正在加速海外布局,探索新的增長點。中國近年來的產業轉型升級成果也正在加速對接全球數字經濟、綠色經濟和產業鏈重塑等發展趨勢,中國企業正在從產品出海走向技術出海、品牌出海以及與之配套的中國服貿出海的新局面。
南都:你會給計劃出海,或者是已經出海的中企提什么建議?
湯哲輝:我們預計,未來將迎來合規強監管的時代。合規將是實現企業可持續、高質量發展的競爭力,所以中國企業出海,需要了解和熟悉當地法律法規,誠信遵守國際規則和國際慣例。
企業的合規建設應該是自上而下、由內而外的整體合規。首先,企業應定期修訂和完善內部企業規章制度、與合作方交易的各項規則,符合“雙碳”目標和ESG、供應鏈等方面的規范和治理,與國際法、國際標準相銜接。其次,企業還要加強與國際商貿準則的有效接軌,為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和對外投融資、貿易合作提供相應的保障。例如,企業應通過開展海外知識產權戰略布局、提升企業規避和應對知識產權風險的能力;企業應主動適應綠色低碳發展要求,依法及時、真實、準確、完整披露環境合規信息和公司合規治理的信息,落實企業社會責任。
當然,中國企業出海還是要堅守“中國制造”的強大后盾。能夠“出圈”的企業,離不開三點要素:行業具備全球競爭力,企業具備核心優勢,擁有國際化人才隊伍。如果企業在中國卷不動,想到要出海發展,那往往不會成功。出海的通道,是為擁有全球競爭力的中國技術和中國品牌企業而開啟,核心目的是開拓全球市場,所以,這一波出海潮中,市場最大化取代了成本最小化,企業的焦點是如何把服務于中國市場的制造經驗應用于全球,嫁接當地供應鏈,推動中國品牌的國際化。
南都:安永有服務過哪些中企出海的成功案例嗎?
湯哲輝:安永作為全球知名的專業服務機構,為眾多中企出海提供了服務,包括財務咨詢、稅務、合規風險管理、人力資源管理、網絡安全與隱私保護等方面。近期安永提供服務規模較大的出海投資案例包括在寶鋼股份攜手沙特阿美共建全球首家綠色低碳全流程厚板工廠項目中,安永為其提供財務咨詢、稅務等一系列全方位的服務,確保相關項目落地。

南都:白皮書中提到外貿“新三樣”,即新能源汽車、鋰電池和太陽能電池,但是我們注意到,最近也就是5月14日美國發布對華加征301關稅四年期復審結果,決定進一步提高關稅,您怎么看這些貿易壁壘?
湯哲輝:新型國際綠色貿易壁壘對中國氣候科技產業企業來說是一個挑戰,但同時也是一個轉型升級的機遇。我建議企業可以采取以下措施應對這一挑戰:
第一,加強交流合作。通過加強與國際組織的技術交流和合作,降低綠色產品和技術的市場準入成本,加速其在全球范圍內的推廣,同時推動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提供資金、技術、能力建設支持;在綠色基礎設施、綠色能源裝備等領域,加強與國際組織以及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合作;積極參與推動綠色產品認證的國際互認,加強綠色產業國際合作。
第二,著力技術創新。加大在節能環保、清潔生產、清潔能源等領域的綠色技術創新力度,實現綠色低碳技術的創新突破,進而實現差異化競爭。我國高度重視0到1的科學發現,著力推動1到100,特別是1到10的技術突破與轉換應用,同時注重產業創新,既要關注產業未來,也要布局好未來產業,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全球能源競爭,將會從傳統意義上的資源競爭轉向技術競爭。
第三,參與國際規則制定。面對以碳排放為核心的新型綠色貿易壁壘,企業需要積極參與國際規則的制定,確保自身利益。
第四,調整競爭策略。基于標的市場需求,動態的調整戰略目標,同時根據新發展格局的需求,隨時調整發展策略,做好攻堅克難的準備。
南都:你對中國硬科技企業的出海目的地,有哪些建議?
湯哲輝:目前中國企業出海范圍遍及全球,主要目的地包括東南亞、歐洲、南美、中東、北美等多個主要地域,現階段出海企業行業分布廣泛,涵蓋了包括新能源、電子商務、醫療健康、汽車制造、消費電子等等。
根據安永發布的《2023年中國海外投資概覽》,2023年中國全行業對外直接投資約1478.5億美元,同比增長0.9%;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1301.3億美元,同比增長11.4%,其中對“一帶一路”共建國家非金融類直接投資約318億美元,同比增長22.6%,占同期總額近四分之一。
2023年中國企業宣布的海外并購總額約為398.3億美元,同比增長20.3%,并已連續三季度環比實現增長,中企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宣布的海外并購金額同比增長32.4%,高于整體增速。
2023年中國企業對外承包工程新簽合同額約2645.1億美元,創近五年新高,同比增長4.5%;完成營業額約1609.1億美元,同比增長3.8%;“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占比均超八成,且高于整體增速。從這些統計數據我們不難發現風口在哪,所以在出海目的地的選擇上,“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是比較好的選項。
2023年中國企業宣布的海外并購總額約為398.3億美元,同比增長20.3%,并已連續三季度環比實現增長。
南都:目前綠色貸款、綠色債券仍是中國氣候融資的主要來源,請問要如何釋放綠色股權投資的增長潛力?
湯哲輝:要釋放綠色股權投資的增長潛力,需要從多個角度進行努力,比如,政府可以通過制定優惠政策和激勵措施來鼓勵綠色股權投資,例如提供稅收優惠、補貼、風險補償等;建立和完善綠色股權投資的標準和評估體系,為投資者提供清晰的指導和評估工具,幫助他們識別和評估綠色投資項目的環境效益和財務回報;鼓勵保險公司、養老基金、政府產業引導基金等長期資本增加對綠色科技投資的比例,提供穩定的資金來源;加強對綠色投資理念的宣傳教育,提高公眾和投資者對綠色股權投資重要性的認識,促進更多的社會資本投入到綠色產業中;同時,政府也可以通過加強對綠色股權投資項目的監管,提高信息披露的質量和透明度,增強投資者的信心。
南都:IPO階段性放緩,是否會影響氣候科技企業短期發展的積極性?你對他們有什么融資渠道方面的建議?
湯哲輝:短期內,A股IPO階段性放緩可能會對氣候科技企業的資本市場融資產生一定影響,因為IPO是企業獲得資金和市場認可的重要途徑之一。然而,氣候科技企業還是有非常豐富的融資渠道可供選擇,我個人給出以下渠道建議:
第一,積極申請政府的科技創新基金和貸款擔保等支持,以降低融資成本和難度;第二,對接好銀行及非銀機構的綠色金融產品,除了傳統的銀行貸款,行業企業可以利用綠色債券和綠色信貸等金融產品,這些通常是針對環保和可持續發展項目提供的低息產品;第三,尋求風險投資和私募股權基金的投資,特別是那些專注于氣候科技領域的投資者,對接好中央提出的“耐心資本”;第四,考慮與國際投資者和金融機構合作,利用企業自身出海發展的機會,對接國際資金和市場資源,實現海外融資海外用;第五,尋求創新融資模式,考慮探索如眾籌、科技債等多元化的融資方式,以適應不同階段的資金需求。
特別需要強調的是,中國氣候科技產業有很多符合“新質生產力”定義的企業,雖然A股IPO階段性收緊,但是符合科技自立自強、解決“卡脖子”、進口替代的硬科技企業,依然會得到資本市場支持,這些企業應練好內功,積極準備,等待上市窗口期的到來,借力資本市場,實現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