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三叔……”兩個不足十歲的小男孩走在放學的路上,嘴里不住地喊著。
前面被追著喊“三叔”的那個人背著行李,穿著沒有領章和帽徽的軍裝,明顯是剛從部隊退役回來的軍人。這個人停下腳步隨口應答,抱起那個比較小一點的孩子,在他的額頭上親了幾下:“剛才是你喊我‘三叔’嗎?”
其實三叔從1950年入伍到1958年退役,在部隊整整服役八個年頭,只探家過一次。
三叔從家里走的那一年,正遇上抗美援朝戰爭。這時候的三叔已是有孩子的父親,他拋下妻兒,告別親人,奔赴抗美援朝保衛國家的第一線。
三叔到了部隊,在新兵連接受訓練后,就立即奔赴朝鮮戰場。來到朝鮮后,機場就設在一個比較隱蔽的山坳里。狡猾的敵人發現目標后,多次派轟炸機轟炸。我軍英勇還擊,每次都能把敵人打得狼狽逃竄,打中要害后,機身的后尾巴就會冒出一股黑煙,一下子栽下去。
戰斗機機身小,除了裝載炮彈,駕駛艙有時候只有一個人操作,有時候長時間戰斗,機器也會發生故障。有一次一架戰斗機在空中拼搏的時間太長,油已基本耗盡。眼前好幾架敵機向他撲來,這時候戰斗機一個俯沖,沖出了敵人的包圍圈,飛行員靠著過硬的本領,把飛機停在一個小丘上。
三叔是個機械師,什么飛機出了故障,憑借耳朵聽,就能判斷出故障在那里。只要找出故障原因,三叔憑借自己積累的經驗,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排除故障,把飛機修好。他多次受到部隊的表揚和嘉獎。從朝鮮回國后,三叔成為一名共產黨員,在浙江某機場做了一名維修工。
1958年,三叔從部隊退役回來后,被公社抽調去搞建設,開發白馬湖。
白馬湖位于淮安和揚州的交界處,淮河下游段左岸水系,除了平靜的湖面,就是一望無際的雜草。
三叔作為公社委派的帶隊人,時時刻刻都起帶頭作用。這里生活條件差,三叔白天與隊員們一起干活,晚上還要和隊委們研究事情。
有一次他們開會到深夜,氣溫攝氏零下十幾度,特別冷,每個隊員都凍得渾身打戰。有隊員提出,讓食堂燒點菜湯喝喝,這樣暖和點。三叔軟耳朵根,就答應了讓食堂里辦。食堂又在菜里加了點豆腐,燒好后用盒子盛好放在桌子上,結果被幾個隊員端走送到了大隊部。三叔平時剛性差一些,有些事情隨大流,態度不夠堅決。第二天大隊總部找他們這套班子談話,讓他們全部回家。
三叔回來以后做過生產隊長。和他同年的人都會稱道,三叔是個老實人,人又厚道,從不謀私,真是勤勤懇懇為大家操心一輩子。
三叔后來年老體弱,不能再為集體做事了。他常和老百姓說:“我是一名黨員,又是一名退役軍人,黨培養我多年,我應該有一份熱發一份光。許多共產黨員拋頭顱灑熱血用生命換來了幸福的生活。我要干一點為老百姓服務的事情,只要有一口氣都要為人民服務。”他這一輩子做到了。這段話他也經常拿來教育自己的子女。
三叔過世幾十年了。雖然他這一生沒有做出什么大的事業來,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但后輩人一直懷念他。
三叔其實是我嫡嫡親親的父親。那年年幼的我初見他,跟著大伯父的兒子學喊人,后來一直沒有改過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