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者

火辣辣的太陽裹挾著狗娃子，他像剛從水里爬出來似的，濕漉漉的。他站在陽光下盯著三小，干裂的嘴唇張了又張，終是沒有開口。三小一邊整理漁網一邊問他：“罰款交了？”

狗娃子忙回答：“交了，交了。”

“還讓村長的日子好過不？”

“那都是不懂事的氣話。”

三小帶的打魚班是水產村最強的組合，狗娃子是最得力的干將，也是最讓三小頭疼的惹禍精。因為從小調皮搗蛋，狗娃子工作的時候沒有一個班組肯收，三小憐他父親早逝，母親體弱多病，才勉強將他收進了自己的班組，只是要求他改掉壞毛病，否則“愛上哪上哪”。

狗娃子也不食言，臟活累活搶著干，很快就能獨當一面。三小暗自慶幸，誰料就在早上，狗娃子將一筐魚踹進了水里，還叫嚷：“不讓往家帶魚，絕不讓村長的日子好過！”

看著魚兒們四散逃弋的畫面，三小氣得七竅生煙，就算不滿村長不讓往家帶魚的規定，也不能把魚往水里踹呀！那一筐魚可是整個班組辛苦大半天的勞動成果。

三小掄起船槳將狗娃子趕下船，怒斥道：“無法無天的渾小子，愛上哪上哪去！”狗娃子想上船，再看看三小揮舞的船槳，只得放棄。

有組員私下對狗娃子說：“魚產量上不去，村長才不讓把魚帶回家，你先把那筐魚的罰款交了，再向村長好好道個歉。”

這才有了開頭的一幕。

“大后天上船吧！”三小說著，順勢往狗娃子手心里塞了一個紅包，“知道你是因為不能帶魚回家給媽媽補充營養生氣，如今把媽媽買藥的錢都拿去交罰款了，開心了？拿上錢，趕快去買藥！”

狗娃子還想掙扎，被三小一腳踹在屁股上：“再不去，你愛上哪上哪去！”

狗娃子捂著屁股喊道：“我一定會把這筆錢還給你的！”

三小撣撣褲腿上的灰塵笑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沒過一個月，狗娃子又惹事了。

那天狗娃子伺候母親喝完藥，就想去找三小探討打魚的技巧，發現三小進了村長的辦公室。三小找村長會有什么事呢？狗娃子悄悄蹲在辦公室后窗聽起了墻根。

“已經交了罰款，給你道了歉，怎么還要開除狗娃子？”三小的怒火沖到窗外。

“水庫淤塞，魚兒供氧不足，很容易造成魚兒大面積死亡……封庫禁漁必須施行。”村長的火藥味兒不比三小小。

“別跟我扯，這跟開除狗娃子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封庫禁漁不需要那么多人打魚了，多余的人都要去種地……”

屋內炸開了鍋，屋外的狗娃子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讓我去種地？那我絕不讓你的日子好過。”

一天，村長家門前的柴火垛著火了，幸好村民們撲救及時，沒出大事。

狗娃子想去自首，但是又顧念生病的母親，內心如烈火烹油，每天卻要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

警察到現場勘查，村長說：“算了，沒有人受傷，損失也不大，不用查了。”

沒過多少天，禁庫封漁開始，只保留了五條船上的人繼續打魚，其他人都被分去種地了。

狗娃子始終想不明白，自己被留了下來，三小的打魚技術是全村最好的，卻被分去種地。

吃完飯，狗娃子去水庫邊透透氣，遇到巡庫的村長。村長對狗娃子說：“你要不好好干，就對不起三小，是他把名額給了你。”

狗娃子愣愣地瞅著村長，似乎不相信他的話。

村長繼續說道：“你的父親當年從彎路上挽救了三小，今天三小又從彎路上挽救了你……”

狗娃子覺得臉上有東西在爬，用手一摸，原來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