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到哪了

“同志們啊，今天又是一個艷陽天啊！在這樣一個風和日麗、萬里無云的好日子里，我召集全體員工在這里隆重開會，主要目的是啥呢？”說著，他抬手看了下手表，“我不說你們不會知道，不說這些了。我要首先申明的是，今天，我們只開短會，廢話就不多說了。為什么開短會呢？同志們啊，你們說說看。”

…………

“你們沉默，說明你們高度贊同我的觀點，認可開短會，短開會，會開短。那我替你們說吧。”端起杯子，他一口氣喝光一杯溫開水。

“開短會好啊，節約時間，提高效率，我們可以把更多的寶貴時間，花到落實工作上去。比如，在座的各位有生產戰線上的，可以把金貴的時間用到多制造一個模具上去；開發設計戰線上的，可以把有限的時間用到產品創新上去；信息發布戰線上的同志人數不少，可以把難得的時間用到編幾條信息上去，引導大家抓改革、促生產；營銷策劃戰線上的，對了，”他向站在會場門口的服務員招了招手，“來一下，口干舌燥的，給我倒杯水。”

“我說到哪了，我的同志們？我考考你們有沒有認真聽會。都不記得吧，我可記得呢。對，營銷戰線，就是營銷戰線，營銷戰線的同志可以把我們現在開會的時間，高效運用到如何開發市場、拓寬渠道，想方設法讓我們的產品走出我們縣，走出我們省，走向國際市場上去。嗯嗯，我想起來了，我們的產品現在還只在我們縣里自產自銷呢。廢話不多說了，我再次申明，我們今天要開的是短會，短會就得短開，開短。”

“我想起來了，”他望了望坐在會場最后排的幾個安保人員，嘆口氣，“對，安保戰線上的也許會說，你扯了這么久，不不不，是說了這么久，咋還沒嘮到我們安保工作呢？”

他頓了頓，端起茶杯望了眼，轉過頭，向邊上招了招手，指著前面的茶杯，說：“李主任，你過來下，看看我的茶杯里還有茶嗎？茶葉又哪里去了？你看看你，平常都琢磨些啥？你要把有限的時間放到思考如何抓好后勤服務上去。你明明知道喝茶有利于開拓我的思路，提升我的精氣神，可是……”他掉轉頭，直視臺下，語重心長：“同志們啊，后勤服務無小事，服務也出生產力啊！我今天不是想批評誰，我歷來是對事不對人。對了，我剛才說到哪了？”

臺下有好幾個人大喊：“說到安保了。”

“對對對，”他高舉起手，向下壓了壓，繼續說，“這次你們反應很快，這說明什么呢？說明你們認真聽會了。安保人員應該把業余的時間，包括睡覺打呼嚕的時間，都用到思考安全保衛工作上，保護好大家，更要保護好領導。作為領導，他關注的大事也太多，更應該把有限的時間進行合理分配。我請我們公司領導班子都向我看齊，把極其有限、相當寶貴的時間用到思考我們企業如何改革創新、加快發展上去，千萬不能浪費在大會小會上。”

臺下突然響起了呼嚕聲，他聽到后，突然卡了殼，一時想不起下面要說什么。他撓撓頭，猛地拍了拍話筒大聲問：“我說到哪了？”

那個打呼的員工被喇叭聲震得一下站起身，揉著雙眼不知所措。大家哄堂大笑。他瞟了瞟站起的員工，揮揮手，讓坐下來，又端起茶杯，那是剛才李主任親自泡上的。剛喝到嘴里，噗，滾燙的茶水從他的嘴里噴了出來。

臺下再一次哄堂大笑。可他并不生氣，吹了一口杯子里的浮茶，突然，他興高采烈起來：“今天這個短會開得好，開出了高效，開出了團結，開出了歡聲笑語，開出了其樂融融。”

他又一次拍拍話筒，抻長脖子：“我說到哪了？”他用力咳嗽了幾聲，咳咳咳，這下連剛才的疑問也忘了。他站起身，大聲說：“我最后再強調一次，我們開的是短會，就要一言九鼎說到做到，說開短會，就開短會，不說一句廢話。好的，散會。”

伴著稀稀拉拉的掌聲，他走出了會場。走出會場大門的瞬間，他才想起自己帶著講話稿呢，它還躺在自己的公文包里。

選自《金山》

202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