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視野的打開

【摘 要】地理大發現之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西方主要國家開始快速蔓延并最終推動其完成了由封建主義向資本主義的轉型跨越。但自秦統一中國以來，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皇權政治模式在廣袤的中華大地上延續了長達2100多年的時間。通過深入辨析中西方社會在各自發展演進過程中的顯著差異，把握傳統社會實現轉型所要具備的基本條件，并在此過程中開闊知識視野、提升自身的學術研究能力，便是本文著重研究的問題。

【關鍵詞】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轉型

【中圖分類號】K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07—107—03

一、古代中國獨特政治經濟結構對傳統社會模式的保護作用

國學大師梁啟超先生在清末民初時提出了四大文明古國的概念。梁先生學術視野里的文明古國指的是區別于海洋文明的黃土文明或大河文明。屬于此文明范疇的中華文明對于國人的生產生活可謂影響巨大。數千年來，在中華大地上生息繁衍精耕細作的中國人逐漸形成了重土安遷的文化生活心態，因此在古代農業定居文明基礎上產生的思維模式，很自然的帶有氏族血緣的特征。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肇始于殷周時代的宗法觀念，注重強調家長在家庭或家族中的絕對權威。“此外中國傳統農耕生產技術的推廣主要依賴于父輩向子輩的世代傳承，因此傳承農業生產技術和生產經驗的過程也是樹立家長權威、培育服從長者文化的過程，君主、國家則是對家長和家庭二者的延長放大”[1]。這一宗法精神與后來儒家學說的系統歸納與闡揚相結合，進一步滲入中國人的文化心態，成為兩千多年來人們道德、行為規范的主要來源。在這樣的文化傳統當中，處于社會底層的中國百姓甚至社會精英階層，則逐漸習慣于將自己的理想寄托在所謂“圣明天子”的身上。這也無形地延長了皇權社會的運祚，使得國人在走出傳統社會之際，不得不面臨著巨大的心理障礙。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六國后為鞏固皇權，廢封建立郡縣。所謂郡縣制，其特點是地方行政官員由中央任命并對皇帝負責的統治模式。這在古代世界的政治治理模式中可謂是絕無僅有的先例。這種治理模式與先秦時期最大的不同是將先前地方分封諸侯的權力剝奪殆盡，皇權的影響力從上到下直達州縣，郡縣長官作為皇權代言人，全面主持所轄地區的行政司法大權。因此晚清著名思想家嚴復后來在評論中國傳統的政治模式時，曾不無感慨的談到“尺權寸柄系歸國家”。

后世王朝政權在秦制基礎上不斷又加以改進完善，傳統中國社會的政治運行系統就逐漸成長為一個高度集中統一的官僚政治、意識形態和占主導地位的地主經濟構成的超穩定系統，“沒有出現像同時代西方社會中王權與地方封建諸侯分庭抗禮的政治治理模式”。因此歷代專制王朝才有可能將政權的影響力延伸到社會的最底層，對那些有可能削弱皇權政體的民間力量加以遏制堵截。當社會階級矛盾嚴重惡化，原有的政治經濟秩序面臨重新調整，它便通過周期性的混亂（例如社會底層革命、軍閥混戰、自然災害引發的社會動蕩等），重新導致“社會回歸到之前政權確立之初時一盤散沙百廢待興的狀態”。

中國自秦國商鞅“廢井田，開阡陌”以來，以一家一戶為生產單元的小農經濟，便逐漸成為傳統社會經濟結構的主干。小農經濟的自然經濟屬性決定了這種經濟模式的抗風險能力極其脆弱，使得它的生存和發展對強大的中央集權有一種天然的依賴。千百年來，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給自足的過著簡單而相對平靜的生活，生產和再生產的過程基本上是在單純不變的基礎上進行。中國歷代農民戰爭無數次的地摧毀了原有的皇權統治秩序，并在政權確立初期無數次的推行休養生息的策略，但本質上其實都是在新的皇權政權框架下對小農經濟的重建而已；同時，小農經濟耕織合一的固有特性，“使近代商品經濟產生的可能性降低到最低限度，難以成長出像西方社會中市民階層那樣獨立的社會力量”[2]，這樣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自然難以催生，傳統中國社會只能沿著原有的軌道蹣跚前行。

二、古代中國獨特人文地理環境對傳統政治治理模式的依賴

我國地貌特征呈現出四周封閉，內部廣闊的特點。中國北方大漠的草原地帶以及廣袤的東北地區自古以來便是游牧漁獵民族的生存圈。由于他們獨特的生產生活方式，便時常被冠以“戰斗民族”的稱號。“中國古代北方匈奴政權在衰落時期，部落人口區區一百五十余萬，卻有控弦之士三十萬，漢王朝政權鼎盛時期人口約六千萬，兵勇六十萬”；崛起于我國白山黑水之間的滿族兄弟，以漁獵方式作為本民族的生存方式，他們也有著“滿人不過萬，過萬無敵于天下”的彪悍民風，由此可見我國古代境內少數民族內部兵民合一，生產和戰斗具有合二為一的天然屬性。 因此相對于中原漢民族，邊疆少數民族政權發動戰爭的成本相對低廉，中國古代原始畜牧業生產方式低下，不能完全滿足本民族基本的生產生活需求，“有時候一場暴雪就可以導致一個少數民族政權的滅亡，”[3]而中原內地物產豐盈無所不有，所以傳統少數民族發起以獲取生存資源為目的戰爭意愿就尤為強烈。戰爭成本低廉與戰爭意愿強烈相結合，他們便時常“南下牧馬”，去掠奪經濟發達軍事實力羸弱的中原社會。面對游牧民族持續不斷的挑戰，分散孤立的小農經濟只有大規模的組織起來，才有可能減輕因馬上民族鐵蹄踐踏造成的損失。而專制主義皇權政治則是大規模組織分散農耕經濟抵御少數民族政權侵擾的最佳方式。此外，在古代中國極端落后的生產力水平條件下，歷代王朝還面臨治理洪水泛濫和大規模興修水利的任務，客觀上也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動員型中央極權公共組織去組織協調。

從地貌特征上看，中國地處北溫帶，萬里長城線以南的廣大區域，無論是“八百里秦川沃土”還是“江南六十州膏腴之地”都是適宜于農耕播種的天然糧倉，足以吸納眾多的人口進行農業生產。所以在漫長的農耕社會里，除非土地兼并劇烈或災荒頻繁，一般不會出現耕地不足、大量人口從農業生產游離出來的現象。此外，這片農業區域的東面和南面是亂石穿空驚濤拍岸、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西北、西南兩面，則依次橫亙著茫茫的高原，沙漠以及昆侖、橫斷等一系列巍峨的山脈，這樣的地理特征猶如一道環形的天然屏障，拱衛著這一遼闊的農耕地域，阻擋著印度和世界古文明薈萃的歐亞內陸與中國的交通，使得中國的農業定居文明得以在相對獨立的環境中自由發展。這一則給大一統文化的產生與強化提供了充分的時間和空間，使中國自立于世界古文明之林；一則也無可避免地賦予傳統社會以巨大的惰性，延緩了它發展、解體以至蛻變的過程。中世紀的西歐則基本上沒有受到大規模的外部侵略和威脅。兩相參照，中國傳統封建社會的長期延續也就不足為奇。

三、西方主要國家完成資本主義轉型的原因分析

（一）中世紀西方主要國家政治經濟結構對轉型資本主義的影響

古代中國在秦以后，皇帝作為最大的地主也是最大的莊園主直接占有大量土地的同時，借助對皇權負責的郡縣行政官員來掌握和控制全國的中小地主。統治者還注意隨時抑制土地兼并集中的趨勢，全力抑制有助于封建割據勢力形成的土壤，維護中央控制地方的專制大一統政治模式，為強大專制皇權政權的運轉保駕護航，在此基礎上以帝國的力量在政治、經濟、思想領域進行傳播，通過傳統經典學說倡導的宗法以及等級觀念影響人民思想，維護思想領域的統治。學術界一般認為西歐封建社會形成的標志主要包括三個要素：土地莊園化、政治多元化和農民農奴化。與中國帝制統治模式不同，實行分封制的歐洲封建社會，莊園主是本區域內的最高行政長官，封建莊園主自己設立莊園司法機構，在所屬領地莊園內可以對政治經濟領域內的相關事務進行獨立裁判，此項權利不受國王的干涉。因此歐洲國王通過將土地封賜給封建莊園主，使國王事實上喪失掉了對土地的直接支配權，導致封建割據勢力的形成。而封建的莊園經濟，將歐洲社會分割成若干個獨立的政治經濟共同體，這種共同體經過十個多世紀的成長壯大，形成了足以抗衡王權抑制專制權力的政治經濟實體。

西方社會中彌漫的這種文化傳統深刻影響了歐洲社會在國家秩序與文化傳統領域的的演進。基于此觀念，啟蒙思想家都把人性的“本惡”信仰作為其政治學說的理論基礎。他們認為，社會中的普通人都具有趨利避害的本性，只專注于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因此，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認為，國家公共部門是一部分“自私個體的結合”，為了防止國家公共部門被邪惡的領導人和官員壟斷，國家必須有一個權力下放和有效限制各部門權力的分權制度。所以，這一觀念可以在邏輯上導致新興資產階級平等觀念的產生、給予近代資產階級民主法治思潮和政治革命以思想啟蒙。

綜上所述，歐洲獨特的政治文化傳統奠定了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根基，推動了西方政治文化的多元化趨勢，成為歐洲社會17世紀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得以確立的重要前提。

（二）西方主要國家原生JDrf+ZYpv0B/74AziNvFySB7f6+AQdIY71TojpjJ27o=人文地理環境對轉型資本主義的影響

著名歷史學家黃仁宇先生在其學術著作中提到，西方資本主義精神可以說是凝集于兩個思想上的重點。一為成功，一為冒險。歐洲文明發源于地中海古希臘，可能是這一地區獨特的地理環境使得古希臘文明從誕生之日起便具有了濃郁的商業氣息，居民在生產生活中向利而行；地中海作為歐亞非三洲環抱的陸間海，是孕育揚帆出海冒險精神的天然沃土，因此逐利文化與冒險精神的結合便成為西方文明的顯著特色之一。西方冒險家之所以在15世紀末期開始就能前赴后繼率領自己的探險團隊勇往直前到達印度發現美洲，其實是希臘商業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后的必然結果。地理大發現后，四百年間，歐洲從美洲大陸共計掠奪了二百五十萬公斤黃金，一億公斤白銀；這些貴重金屬沒有對拉美國家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起到明顯的推動作用，相反這些財寶被掠奪到歐洲大陸后便為當時引領世界潮流的資本主義機器大生產提供了雄厚的資本，大大加速了人類社會的發展進程。同時“地理大發現也促進了科學的發展。地理大發現掀起的資本掠奪狂潮推動了采礦工業的發展，隨之引起動力傳送和水泵技術的選步，為提升提煉技術開始關心機械原理和液壓原理的起點。同樣，治金業又推動自然科學中的化學科學取得顯著進步，化學的一般原理開始形成，其中包括氧化和還原、蒸餾和混合的原理”[4]。

“所以地理大發現推動了歐洲商業和工業的發展，商業和工業的發展又導致技術上的選步：技術進步又促進了科學的發展和受到科學的促進”。所有這些都向中世紀傳統的專制思想和設想提出了挑戰，新興資產階級勢力在工商業的發展中不斷壯大，新的市民階層得以出現并不斷成長，所有這些因素都極大的加速了歐洲社會的資本主義進程。

四、結語

綜上所述，從西羅馬帝國滅亡到19世紀中葉，前后僅僅持續了大約一千四百多年的時間，西方主要國家就基本完成了從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的過渡轉型，究其原因是因為中世紀以來歐洲社會獨特的政治文化傳統、社會經濟結構以及適宜的人文地理環境等諸多因素共同作用之下由量變達到質變的一個必然結果；中國傳統皇權政治模式則從秦始皇統一中國到19世紀末期，經過了兩千一百多年的漫長歲月，才逐漸走向破裂，開始向資本主義社會緩慢邁進。這一社會現象的發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中國數千年來形成的不同于西方國家的獨特社會政治經濟結構以及人文地理環境等因素，構成了對自身政治運行模式的天然保護，使得古代中國能夠按照自己的固有軌跡在相對獨立的空間里長期延續。

參考文獻：

[1]馬克斯·韋伯.儒教與道教[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

[2]黃仁宇.放寬歷史的視界[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5.

[3]王桐齡.中國民族史[M].長春：吉林出版集團，2010.

[4]斯塔夫里阿諾斯.全球通史（下卷）[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2年度山西省高等學校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會研究項目“大歷史閱讀與青年學子人文素養提升研究”成果（項目編號：SYH2022——011）；2020年山西省高等學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思想政治教育專項）“大學生學習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主義思想的路徑與機制探索”（項目編號：zsszsx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