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筆人物畫造型演變發展過程

【摘 要】工筆人物畫是中國傳統藝術中的一種，隨著時代的發展逐漸演變為將西方素描觀點理論與傳統工筆畫相結合，形成了獨具審美特色和民族風格的現代工筆人物畫，推動了工筆畫的傳承與發展。本文結合《山地》、《秋冥》以及《舞之憩》三幅作品為例，探索了工筆人物畫造型演變發展過程，以期望能夠從中吸取表現方式和技法形式，為工筆人物畫的創作提供參考。

【關鍵詞】工筆人物畫；人物造型；演變發展

【中圖分類號】J2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07—176—03

工筆人物畫出自魏晉時期發展，到唐五代時期達到了繁盛，并從最初單一白描人物造型發展到了嫻熟多樣的獨有造型，后因受到文人畫發展的影響，工筆人物畫逐步衰敗，畫面人物形象也更為簡潔[1]。隨著時代的發展以及西方繪畫透視學、解剖學觀念的滲透，中國傳統工筆人物畫被注入了新生命力，再次進入到了人們的視野中，也隨之誕生了不少名家[2]。順應發展的潮流，傳統工筆人物畫不斷從西方素描、油畫中汲取“營養”，開創了全新的工筆人物畫新面貌，以豐富多樣的技藝手法和空間展示，不僅使得中國傳統工筆人物畫實現了現代化發展，也開創了當代工筆人物畫新高峰[3]。現結合工筆人物畫代表作，探索其人物造型演變過程，以期望從中吸收經驗，傳承精髓。

一、早期特征：以色造型可見西方繪畫的影子

早期工筆畫人物造型，多通過光線的明暗變化來塑造體積感，有著非常突出的“西方繪畫”影子[4]。

《山地》是1983年的作品，描述的是貧瘠土地上，一位滿頭銀發，身材佝僂的老者，身著黑色褲裝，腰間系著擦汗巾，光著膀子臉朝黃土背朝天，手拿鋤頭從土地中撿拾土塊的勞作畫面，整個作品盡管看不到老者的面容，但卻能夠感受到老人的生活的艱苦。畫面中老人的雙手布滿老繭、背脊瘦削、額頭爬滿皺紋，無一不在講述老人長年的勞苦歲月。畫面背景分布著斑駁的青苔石壩，彰顯出歷史的滄桑感，仔細看老人的身體肌肉特點，紋路清晰、骨骼凸起，賦予了人物力量感，畫面中暖黃光照射，遠遠看去。老人與土地相互融合，整個畫面展現出蒼勁雄厚的氛圍。

創作者1983年到河北農村寫生，在看到艱苦條件下仍然頑強生存的農戶，埋首于黃土天地間勞作，樸實的農作場景讓創作者深受觸動[5]。在繪制《土地》時，做了多張草稿，并最后結合技法考量、構圖分析后，最后以工筆人物畫的方式得以展現。畫面基于西畫透視學精準描述了人物形體結構造型，呈現出明顯的體積塊面感。畫面未細致勾畫老人頭發，而是借助皴擦技法、花鳥畫撕毛技法進行處理，配合敏感渲染，進一步強化了體積感。人物背部和各部肌群并未采取傳統線條處理，而是簡單勾繪出骨骼結構線與外輪廓線，再配合顏色渲染，形成光感明暗關系，賦予肌群體塊感。在老人衣物著裝上則同樣延續了傳統工筆人物畫勾畫方式，皮膚肌肉則以枯筆為主，賦予了皮膚粗糙質感，是一種寫意的人物造型創作技藝。《山地》中人物造型的成功使得工筆畫確立了獨有的創作觀念和繪畫語言。但結合語言表達來看，不難發現，本作品畫面背景采取了不留空白的渲染方法，即便是強烈光感也有著統一的色調，有著非常典型的西方油畫色調感。在畫面用色上，不僅采用了固有色渲染物象，還采用了環境色來強調畫面，例如：腰間綁著的白色擦汗巾，在周圍環境映襯下也呈現出土色，黑色長褲也并非純黑色，而是籠罩著一層黃色。石塊的相互堆疊呈現出典型環境氛圍，也進一步增強了人物形象表達，展示出了農民艱苦的生活環境。在主體人物造型創作中，粗糙的雙手、佝僂的身軀，是典型的勞動群眾特征，表達了在惡劣環境下頑強生存的優秀精神。這種表現方式在《十九秋》中也得以運用，即以典型環境來襯托典型人物，縈繞著古典西方繪畫色彩。

早期工筆人物造型創作上，突破了傳統理念，完成了西畫理念與傳統工筆技藝的結合，基于西方繪畫光感理念，借助色彩來賦予人物畫特色，明暗關系處理的塑造手法，實現了人物造影與寫意技法相互融合，開創了新時代工筆人物畫的全新技法。但在畫面色彩處理、人物塊面造型上，仍然有著濃厚的西畫特征，人物造型也缺乏成熟度[6]。

二、中期特征：以線造型技法提升契合度和整體質感

中期階段工筆人物畫更多傾向于人物質感的呈現，并逐漸開始進行語言技法表現質感的探索，色彩仍然融合了西方油畫特色，畫面呈現出獨有的詩意性[7]。

《秋冥》為了能夠更好的契合秋意傷感的氛圍，在畫面物象動態和人物造型上經過了非常精心的調整和安排。畫面中一位少女頭部稍微偏向一側枕在雙臂之間，雙臂將雙膝完全環抱，齊肩的烏黑秀發自然垂落在臉頰，上身著一件灰色的毛衣，下身白色長裙自然散落，雙腿屈膝坐在一片金黃色的泥草地上，棕色的皮鞋仿佛與大地融合，畫面中少女將身體蜷縮，身體形成的弧形線條仿佛與畫面圓弧的頂部有著極高的相似性。人物背景中三科白樺樹選擇性的一、二組合，形成了一個有聚有散的空間結構，枝干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力在畫面中延伸，特別是少女背部的一縷枝干，好似一張大手輕輕的撫摸著少女的后背，突顯了獨有的詩情畫意。白樺樹葉也并非簡單的寫實，白樺樹葉輕飄靈動，仿佛又秋風吹拂而過，樹葉也如同一個黃色的小精靈，在空中旋轉。白樺樹干蒼老遒勁，彎折蔓延，并非昂首挺胸，也賦予了畫面濃厚的蒼涼感觸。整個畫面氛圍呈現出秋意意蘊，少女伴著眼眸，好似有著諸多的心事需要傾訴表達，在這秋色中靜思冥想，與秋日融為一體，在藍紫色的相互映襯下，組成了絕美畫面。

《秋冥》中少女無論是頭發、皮膚還是衣服的質感都以寫實為主。人物造型寫實技巧也在人物五官上皆有呈現。人物眼睛是整個形象表達的關鍵，能夠展現出人物的神采，是體現人物情緒情感的“傳神”之處，畫面中少女眼睛表現出的并非一條隨意的弧形單線，而是隨著人物眼皮翻動而呈現出相應變化；就連眼睫毛也隨著眼睛的角度變化而表現出相應角度透視變化，特別是空間關系的表達，能夠更好的賦予整體人物形象韻味。畫面中少女眼眸中閃爍著單純，而半掩的眼皮遮擋一部分眼神又透露著神秘意味，成功展現出了“傳神”的描繪要領。少女的眉毛也并非簡單的線條走向，而是基于方向和結構特點，以虛虛實實的方式展現，兩頭虛弱，充滿了濃厚的質感，仿佛真實生長的眉毛，這種造型技巧更是讓少女有一種眉清目秀的質感。少女臉部鼻子部分以筆頓筆虛描繪，線條略微加入了適當飛白，因鼻子本身的起伏結構與轉折關系，以及光線在其中的影響，借助寫意手法，虛弱相互對比，呈現出一種空靈感。畫面中少女的長發烏黑厚重，勾畫時非常均勻，筆筆貫氣，整體非常自然流暢，讓發絲生出了獨特的美感韻味。在傳統工筆人物造型中，頭發多以概括的方式呈現，而《秋冥》中少女的頭發造型在創作時更多以寫實性為主[8]。

在工筆人物畫創作中，經常性可以看到各種女性題材，且畫面中的女性角色多不羸弱、嬌媚，而是呈現出健康、富有的狀態。在《秋冥》中創作者也將人物造型創作主張和思想集中在這點上。《秋冥》在畫面構成上突破了原有的傳統觀念，引入西方繪畫構圖方式，在頂部以弧形呈現，人物造型也傾向于詩意化和寫實性，畫面中少女姿態優美，處處都縈繞著中國畫的傳統韻味，但同時又能夠看到時代的特有變化。除了《秋冥》之外，在《落英》《紅蘋果》等作品中，也可以看見這種人物造型創作理念。

根據發展中期的作品來看，多以線條造型技藝為主，其能夠更好的完成對人物造型的寫實體現，同時賦予了畫面獨特的質感，工筆人物畫造型的技法語言與審美使用都已經非常嫻熟，尤其需要注意空間關系的呈現，背景以虛化手段處理，更加強調透視關系，意境得到更好的呈現，具有現代繪畫作品的創作精神。在畫面中還能夠找尋到早期西畫色彩營造氛圍的技藝手法，但也看到了基于傳統線造型主上線條造型魅力的呈現。

三、晚期特征：以寫實性造型強調人物造型的平面化

晚期工筆人物畫作品中人物形象更加溫婉秀麗，且延續了中期寫實的風格特點，以清新淡雅的色彩組成，讓人物造型日益趨向于平面化，詩意性逐步淡化[9]。

《舞之憩》畫面主要展現了在練功房中，三位芭蕾舞演員休憩的場景，在圖畫中靠近右邊的少女身著紫色短裙、粉色上衣，雙手與肩部自然下垂，雙腿仍然繃直保持著練功動作，雙目呈放空狀，仿佛已經累到極限，修長的身體和脖頸，呈現出一個優雅姿勢。在她的旁側是一位身著黑色練功服的少女，雙手握著水杯，正在大口飲水；還有一位少女則低頭調整舞鞋，身體保持放松狀態自然倚靠在把桿上方，雙手仿佛在拉動針線，使得手臂與胳膊呈現出向上的態勢，整個站立人物支撐起了畫面，也使得畫面的縱向感得以伸展。人物的臉部五官與手部刻畫入微，額前發絲自然散落賦予了人物靈動感。背景則還原了現實場景，以及人物喝水和縫補等日常行為動作，整個畫面均是對現實場景的記錄。圖畫中三位少女身材勻稱充滿力量，加之淡雅的色彩，烘托出了柔美感。

工筆人物畫造型不能夠僅是通過光感明暗來體現，從傳統層面來看，空間感主要以虛實結合的來表述，傳統工筆人物造型也在逐步平面化，不同時代的人物造型也能夠呈現出獨有的鮮明個性，不同造型方法關鍵在于創作者能夠更為深入的理解和運用，以便達到展現獨特審美的效果，形成一種高格調的美感[10]。發展后期作品開始與日本美人畫風格融合，并提取經驗回歸到傳統工筆人物造型處理上，同時通過畫面得以呈現。《舞之憩》中的人物造型就是以平面化的渲染方式來呈現，體積感也得到了有意識的削弱。線條流暢程度如同流水，在工筆人物畫造型上也將傳統用筆造型發揮到了最極致的狀態。例如：在《舞之憩》人物手部的創作中，自然下垂的手、拿著水杯的手、拿著針線的手，以線條造型的方式賦予了手部骨感、體積感與彈性，輪廓線則呈現為外擴特征，既有著獨有的形式美感，也彰顯了生命力。就如同傳統手部描繪，沒有任何的分染也能夠以線條展現出立體感。經由線條即可實現透視關系的展現，讓畫面更為簡潔明了，配合淡雅的粉色，適當的綠色點綴，讓畫作“艷而不俗，淡而不薄”。人物面部渲染也是結合真人特色來進行處理，少女的面部嘴唇和耳朵都是展現人物精神氣質的部分，罩染和暈染聯合運用的方式配合胭脂畫點出血色感，整個人物不僅具有清楚昂揚的生機，同時也透露著健康勃發的姿態。而人物皮膚則通過反復多次暈染和罩染處理后賦予了皮膚真實彈性感。通過色線勾勒的方式來進行人物皮膚五官處理，打破了傳統工筆人物畫中僅是通過墨色勾線的處理思路，配合內外皆染的方法，讓畫面中的少女靈動而又充滿了力量。

發展后期工筆人物造型創作更為強調人物的平面化造型，且仍然以寫實性造型處理為主，其中關于詩意性的表達逐步淡化，色彩選擇較之以往也更為淡薄，衣褶的整個線條疏密有致，呈現出獨有的裝飾美感。此時，工筆人物畫再次回歸到了傳統工筆人物畫造型的審美上，不僅達到了藝術上的升華，同時使得畫面的表述有更深層次的精神內涵，引導著參考者從人物造型中產生聯想，啟發思考。

四、結語

在當代，無論是紀實性，或者人物造型寫實，均已經成為工筆人物畫最重要的表現方式。在題材上，將畫家的審美觀念作為引導，有著更為寬泛自由的題材空間，具備了思考和觀察世界的能力。探索工筆畫人物造型演變發展過程，可從中提煉外來藝術與傳統藝術融合的表現技法與精神，為當代工筆人物畫的創作帶來指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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