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音樂學課程中的“微型田野”教學模式實踐與研究

民族音樂學（Ethnomusicology），作為一門外來學科，自20世紀80年代正式進入中國以來，便在我國學界迅速發展。中國音樂學學界，有著深厚的民族民間音樂研究、民族音樂理論研究基礎，而作為一門學科的“民族音樂學”，其系統的理論與方法日益成為我國音樂學教學與研究中的重要環節。

一、國內外高校課程開設情況

自20世紀中葉開始，民族音樂學一直是西方音樂類院校的常設課程，且仍在繼續拓展其學科外延、思維和方法。加州大學洛杉磯分院仍在延續民族音樂學泰斗胡德所提倡的“雙重音樂能力”[1]的教學模式，每年大量邀請世界各地的民間音樂家，從演奏教學互動中實踐跨文化音樂教育理念。 “美國學派”仍是世界民族音樂學的學術重鎮，梅里亞姆主張的“文化中的音樂研究”[2]至今仍是民族音樂學教學研究的焦點。

20世紀80年代，民族音樂學正式進入中國后，在學界迅速引發了關于其學科名稱、概念、目的、方法的全面討論，一批學者著力編定、編寫教材，首先在國內專業類音樂高校引進、介紹這一外來學科，而后逐漸擴展至綜合類大學，目前一些綜合類高校的音樂學院也已開設民族音樂學課程。40余年來，民族音樂學的教學與研究在中國取得了長足發展，出現了一批高質量的論著，包含詞條匯編（1988）；概論/通論（伍國棟1997、杜亞雄2002、楊紅2020）；譯著（內特爾2012、海倫·邁爾斯2014）；編譯（張伯瑜2007）；文獻導讀（曹本冶、洛秦2019）等多種形式，輻射專業音樂院校、綜合類院校的教材，以及愛好者自學讀本等。

20世紀90年代以來，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后，城市民族音樂學、應用民族音樂學、影視民族音樂學、歷史民族音樂學等學科分支迅速發展，民族音樂學逐漸與音樂產業、音樂傳播、虛擬田野、人工智能等相結合，一些音樂學院在繼續延續以往教學模式的同時，迅速增加新興分支的教學研究，打破教學時空的限制，積極探索多樣化的教學手段及教學資源的共享。如中央音樂學院增設音樂人工智能專業；中國音樂學院增設歷史民族音樂學課程；上海音樂學院增設音樂影像志學專業。

二、《民族音樂學概論》課程總體設計

對于專業音樂學院而言，《民族音樂學概論》課程一般作為本科常設課程，常與《田野工作的理論與方法》等課程銜接教授。但就目前國內教學情況而言，部分院校《民族音樂學概論》面臨教學內容陳舊，教學方式單一，教學過程中理論與實踐結合不夠的問題，從而導致學生修讀完該課程后，對于民族音樂學的發展、范式、思維、方法、書寫仍是一知半解。

結合民族音樂學學科特點與優勢，筆者在實際教學過程中，將本科《民族音樂學概論》課程一學期的教學總體分為方法論教學（理論）、微型田野實操（實踐）兩大部分。具體而言，細化為“歷史與發展”“范式與視角”“方法與實踐”三大教學部分，希望提升學生的理論與實踐能力。以教師講授+分組研討、文獻研讀+田野工作結合的方式進行。

三、理論建構：學科方法論的教授

對于專業音樂學院而言，通過《民族音樂學概論》課程的學習，學生需系統掌握民族音樂學的學科歷史與發展、觀念與方法等問題。首先對方法論進行梳理，理論性教學有利于學生在全面把握民族音樂學、中國民族音樂理論、中國民族民間音樂、中國傳統音樂研究等概念的內涵與外延后，重審我國民族音樂理論的研究歷史、現狀及趨勢。《民族音樂學概論》課程授課時間持續一學期，方法論教學主要集中在1—8周。

其中“歷史與發展”部分授課時間為1—3周，包含“民族音樂學定義”“西方民族音樂學發展歷程”“民族音樂學在中國”三大專題。接下來的4—8周為“范式與視角”部分，包含“音樂與文化”“歷史與共時”“雙重音樂視角”三大專題。

四、回到實踐：微型田野實操

在完成了1—8周教師講授+分組研討的理論性教學后，即開始正式進入“方法與實踐”部分，分為“田野工作”“音樂民族志”“民族音樂學書寫文本”三個專題，指導學生掌握基本的田野工作的步驟及方法、文本類型及書寫規范，了解民族音樂學這一學科“怎么做”“寫什么”“如何寫”的問題。

根據課程的教學設計，該階段實際上與理論性教學階段有所重疊，學生需在第5周開始，通過小組合作的形式，自主選擇一個研究問題，通過“確定選題——案頭工作——田野考察——文本撰寫——小組展示匯報”五個環節，完成一次完整的民族音樂學訓練，為學生獨立田野考察以及后續的進一步學習、調研打下基礎。下面將以某學期的教學實踐為案例予以論證：

（一）選題論證

音樂學系學生通過自主組成小組的形式，根據學生的具體專業方向及研究興趣，擬定田野考察對象，并完成前期案頭工作，要求學生圍繞研究對象的概況、現狀、調研目的、實施手段等方面完成田野方案擬定并做3～5分鐘匯報。

通過表1可見，學生在自主選擇田野對象的過程中，會存在泛泛而談、調查對象不聚焦、調查目的不明確的問題，隨之而來的便是田野手段的混亂。故在第8周每一組完成初步田野方案的匯報后，將由授課教師引導學生們予以討論，并給出具體的調整意見，各組根據反饋意見調整后開始實施田野工作。

（二）田野考察

第9周開始，《民族音樂學概論》課程繼續“田野工作”“音樂民族志”“民族音樂學書寫文本”三個專題，各組學生同步開始完成微型田野。

其中“田野工作”部分的課堂教授持續4周，完成“采風與田野工作”“田野對象與田野場域”“田野工作步驟”三方面內容，要求學生按照“田野工作步驟”中的田野工作前——田野工作階段——完成田野后，依照課堂中講授的具體步驟完成微型田野過程。

（三）文本撰寫

具體的書寫過程，基本集中在最后的幾周，由各組學生分工完成，并在教學最后一周PPT匯報展示并提交完整書寫文本，值得欣喜的是，6組學生均在田野方案基礎上進行了調整，并呈現出相對聚焦的調查結果（表1）。

五、多維與交叉：教學實踐總結

從課程目前的實施情況來看，學生通過一學期的學習，基本對民族音樂學學科有了一定認知；特別是“微型田野”模式的加入，使學生對該學科的主要研究手段、方法有了一些了解并能夠在實際調查過程中簡單運用。

課程采用線上線下結合的教學模式、引導學生充分利用網絡資源，甚至采取“虛擬田野”的方式進行，為學生進一步理解“何謂田野”“家門口的田野”等議題增加了鮮活個案，拓寬了民族音樂學課程的教學場域，也在很大程度上增強了音樂學系學生的對話、實踐與文本書寫能力。

（一）田野資料的處理

對于民族音樂學這一學科而言，田野工作、記譜與分析、音樂民族志是其研究基本步驟。田野工作是獲取一手資料的主要來源，但學生們如何對田野調查中的音視頻影像資料、文本文字資料進行甄別，如何進行音樂學的記譜與分析，并最終形成音樂民族志文本；田野方式的轉換、訪談提綱的設定與訪談結果的選擇、不同記譜文本的運用等問題都應成為民族音樂學教學中逐步解決的重點。

基于當下民族音樂學文本類型的多樣性，《民族音樂學概論》課程可積極鼓勵學生以各類甚至是多維交叉的成果形式來完成課程匯報，而非僅局限于調研報告。學生基于整理、歸納田野所獲的影像、訪談、實物等資料，可完成影視短片拍攝、策劃方案等多樣文本。

（二）研究基礎與新興研究融合

誠然，在民族音樂學的發展歷程中，西方學者曾膠著于“對遠方文化的迷戀”。[3]但當代的民族音樂學已出現了一系列新的研究領域，如應用民族音樂學[4]、民族音樂學表演理論研究[5]等，都對當下的教學提出了新的要求，即要做到傳統與新興的結合。

具體而言，在課程教學中可從三方面予以實踐：一為廣泛尊重音樂研究事項的多元性與地方性；二是注重虛擬田野，包括網絡的手段媒介、虛擬的社區、網絡的事件；三是引導學生從“附近”出發，以微型田野入手，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包括附近的場域、時間、事件、地點。

《民族音樂學概論》課程的教學實踐，以“微型田野”的模式，鼓勵學生從身邊的音樂事項著手，從日常生活中的場景出發開始參與觀察。一方面，符合當下民族音樂學對“我文化”的關注；另一方面，為學生撰寫畢業論文或后續研究所需的田野工作環節打下基礎，提升學生的思辨能力與開放思維，訓練學生參與觀察與文本書寫的能力。

本文系2022年湖北省教育廳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青年項目“跨界族群民歌中的歷史記憶研究——以中、俄兩國衛拉特蒙古族長調為例”（項目編號：22Q174）的階段性成果之一；2022年度湖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計劃資助項目“西方視野下的衛拉特蒙古族音樂考察與研究”（Q20222402）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注釋：

[1]洛秦主編《音樂人類學的理論與方法導論》，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11年版，第121頁。

[2]張伯瑜等編譯：《西方民族音樂學的理論與方法》，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07年版，第5頁。

[3]楊紅著：《當代社會變遷中的二人臺研究：河曲民間戲班與地域文化之互動關系》，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14頁。

[4]張伯瑜著：《音聲內外的民族音樂學思考——理論篇》，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22年版，第108-116頁。

[5]蕭梅編：《中國傳統音樂表演與音樂形態關系研究》，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22年版。

張 穎 博士，武漢音樂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 于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