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吸毒，撫養權可以變更嗎

父母離婚，孩子跟隨父親生活。不久后，父親染上毒癮，法院將如何權衡雙方的條件，為孩子找到最適合的成長環境？

欣茹和趙東婚后第二年，女兒小穎出生。小穎6歲那年，欣茹和趙東爭吵越來越頻繁，最終辦理了協議離婚。當時，欣茹沒有固定工作，而趙東在本地有一套學區房。為了小穎上學，欣茹同意女兒跟隨趙東留在上海生活，自己則搬回老家，每個周末來看望女兒。

小穎7歲那年，欣茹發現每次去看女兒時，趙東總是外出打麻將。起初，她以為趙東是想避開自己，直到某一次，小穎讓欣茹從櫥柜里拿零食，她才意外發現一份寫著趙東名字的社區戒毒決定書，還有一份檢測報告。欣茹只覺得晴天霹靂，努力平復心中的震撼和憂慮后，小心翼翼地問小穎趙東的近況。

小穎說，爸爸最近身體不好，經常去醫院，有時會把自己托付給麻將館的婆婆或鄰居阿姨照顧。欣茹心中五味雜陳，離婚時把女兒留給趙東，是為了讓她有更好的生活，但萬萬沒想到，趙東不僅沒找工作，還染上了毒癮。于是，欣茹決定咬咬牙把小穎帶走。

第二天，欣茹趁趙東外出時詢問小穎：“爸爸身體不好，你愿不愿意跟媽媽回老家住一段時間？”小穎欣然同意，給爸爸留了張字條，跟著欣茹登上了回老家的高鐵。

趙東回家后，發現小穎不在，匆忙撥打欣茹的電話。欣茹說，顧念趙東身體不好，自己也想念小穎，希望帶著女兒生活一段時間。趙東勃然大怒，怒罵欣茹擅自帶走小穎的行為很不負責。欣茹也忍不住沖趙東發火，質問他一個吸毒的父親又怎么對孩子負責。趙東對欣茹的質問避而不答，轉而怒罵欣茹不守信用。

后來，趙東再次嘗試聯系欣茹。欣茹拒絕說出自己和小穎的準確住處，只是偶爾給趙東發幾段孩子玩耍的視頻。無奈之下，趙東報了警。

在警方的調解下，雙方達成共識，由欣茹每周發起視頻，讓趙東與孩子視頻10分鐘。但協議簽署后，欣茹并未按此執行。一個月后，趙東收到法院的傳票。原來，欣茹把他告上了法庭，要求變更小穎的撫養權。

訴訟中，欣茹提供了趙東的戒毒決定書、行政處罰決定、病歷等，表示趙東有毒癮，且正在戒毒期間，還有許多并發癥，不適合撫養女兒。她還表示，趙東沒有工作，也沒有其他經濟收入，如果女兒的撫養權歸自己，可以暫時不要求趙東支付撫養費。

趙東則提供了離婚協議、人民調解委員會的調解書以及小穎學校的證明。他認為，離婚時，雙方經過協商才決定女兒跟自己，欣茹應該遵守協議約定。而且，欣茹自離婚后沒有主動給過撫養費，只是每周看女兒時買一些零食衣物。

趙東認為，正是因為自己不限制前妻看女兒，才被她抓住機會帶走女兒并藏起來。雙方重新簽署探望協議后，欣茹也沒有如約履行，對孩子影響很不好。另外，小穎的戶口和自己在一起，前妻帶女兒回老家只能借讀，現在已經一個月沒有正常上學，不利于女兒接受良好、穩定的教育。訴訟中，趙東又從欣茹老家強行將女兒帶回了上海。

如何權衡哪方更適合撫養孩子是本案的核心爭議。為了對爭議焦點做出更準確的判斷，法院引入了社會觀護制度，由社會觀護員進行社會觀護。

社會觀護員認為，從趙東和欣茹的態度來看，雙方都很重視孩子，但從照顧女兒日常生活的角度，小穎跟隨母親生活更為合適。同時，為保證小穎正常地感受親情，享受父愛和母愛，應當避免搶奪、藏匿孩子行為對她造成的傷害。

如果小穎跟隨母親生活，應當保證父親及家人探望的權利，并加強對雙方的法治教育。另外，社會觀護員還從孩子戶口、升學教育等問題方面給出了建議。

最終，法院認為，離婚不應該影響父母子女的關系；撫養權歸屬應從有利于未成年子女身心健康、保障其合法權益的角度出發，綜合考慮父母撫養能力、條件等具體情況。

離婚時，趙東、欣茹協商過撫養問題并達成協議，該協議應當是充分考慮各自情況及孩子實際生活狀況后作出的決定。但是，離婚后，趙東因吸毒被公安機關處以行政處罰，現在處于社區戒毒階段。從有利于未成年子女身心健康的角度，孩子隨母親共同生活更為妥善。另外，考慮到趙東經濟狀況不佳，欣茹不要求趙東支付撫養費，法院可予準許，同時希望雙方為了孩子的健康成長，相互體諒，妥善處理探望等問題。

律師說法

1.已經生效的離婚協議對雙方均有拘束力。

離婚時，如果雙方對撫養權歸屬、撫養費達成一致并簽署離婚協議、辦理離婚登記，離婚協議即具有法律拘束力，雙方都需要遵守。如果離婚后，雙方對協議中某些事項再起糾紛，可以重新協商，例如欣茹帶走小穎后，雙方在警方的協調下達成了調解協議。如果雙方分歧較大，向法院提起訴訟，原則上法院也會首先尊重雙方原協議內容。

一如本案中，法院認為離婚協議中約定的撫養權、撫養費內容，均是趙東、欣茹離婚時充分考慮自身和孩子情況后作出的決定。但是，如果協議在履行中出現新的變化，法院也不會墨守成規，而會綜合考慮實際情況做出裁判。

2.離婚后撫養權并非一成不變，滿足一定條件的非直接撫養方可以要求變更撫養關系。

法律上法定的撫養關系變更條件包括：①與子女共同生活的一方因患嚴重疾病或者因傷殘無力繼續撫養子女。②與子女共同生活的一方不盡撫養義務或有虐待子女行為，或者其與子女共同生活對子女身心健康確有不利影響。③已滿8周歲的子女，愿隨另一方生活，該方又有撫養能力。④有其他正當理由需要變更撫養權。本案中，欣茹正是以前夫吸毒對孩子身心健康有不利影響為由，要求變更撫養關系。

3.搶奪、藏匿孩子的行為可能受到法律的負面評價。

未成年人保護法明確規定，不得以搶奪、藏匿未成年子女等方式爭奪撫養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解釋（二）（征求意見稿）》也明確將搶奪、藏匿孩子的行為納入人身安全保護令的適用范圍，為未成年人利益保護提供了更多制度支撐。

本案中，欣茹擅自帶走孩子，趙東又在訴訟中將孩子強行帶回，不僅侵害了雙方對子女依法享有的撫養、教育、保護的權利，還可能損害孩子的身心健康。這類行為應當被堅決預防和制止。

4.社會觀護制度能夠為撫養權爭議提供比較客觀的社會資料。

離婚案件中，感情和財產的糾葛往往錯綜復雜，有時未成年人利益會被工具化，成為雙方利益訴求的踏板。本案中，社會觀護員的調查工作使得法院能夠更全面和準確地把握糾紛的原因和爭議焦點，更充分地考慮未成年人利益。同時，社會觀護員還能提供社會、倫理、道德、教育、心理等方面的專業支撐，協助法院對未成年人及其家庭進行教育指導，盡量削弱訴訟對孩子造成的心理壓力和損害。

父母撫養孩子是發生在家庭內部的私域空間行為，孰好孰壞往往模糊不清，也難以證明。在撫養權糾紛中，無論是父母雙方還是律師、法官，主體訴求和客觀事實間均存在調查和證明的障礙。

案件中，雙方舉證往往是“跟我生活對孩子更好，有如下理由”，此時，爭議雙方難免會攻擊對方，父母之間的敵意最終會傳導至孩子身上，對孩子的成長造成負面影響。

因此，司法實踐中探索了社會觀護、探望監督、家事調解等制度，吸納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等專業力量，開展走訪調查、判后監督以及家庭教育等活動，了解未成年人真實的意愿和需求，提供多維度的未成年人利益保護。

孩子不是父母的私有財產，更不是可以被藏匿、搶奪的物品，未成年人的獨立人格和權利應當得到尊重和保護。

李慧萍

上海家與家律師事務所，深耕婚姻家事、財富管理法律服務領域，是專注于為家族（家庭）提供財富規劃的專業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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