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黝黑的勞作的人
抬高的海邊城市是失語癥患者
手捧著日光、篷船、魚蝦
還有一群黝黑的勞作的人
日頭很毒,篷船不動聲色地搖晃
黝黑、疲倦的身軀與打撈上來的
藻類、馬鮫魚、琵琶蝦混在一起
如一堆堆被打碎的瓷器
層次分明地抵抗睡意
潮水涌來又退去
岸邊的車矢菊卻只知發芽、抽枝
漫過視野,不斷瘋長
谷 穗 酒
秋風背起谷穗的浪
一蓬一蓬,日落的須臾之間
蔥綠變為橘黃,仿佛生命的顏色
濃縮于一畝三分之地。地頭田角總有
閑言碎語,助長著收成和枯萎
吃土的人,只能護住心、遮住耳
搖搖欲墜地把飛鳥嘴下的谷粒
一一收攏
濯洗、釀造所有的甜軟和苦澀
這是場漫長的祭奠儀式
把日子活生生關進甕里
與躁動的心一起發酵
待到開春
暗橙色光線覆蓋住渾濁的左眼
用一只碗裝起酒
也裝起半生的風暴
老 屋
屋角,兩橫一豎
像一幅平仄的謎面
安靜、緊閉
任由大雪淹沒稻垛、鐵鍬
幽深門洞、殘磚破瓦
白茫茫的黃昏
還殘存一點往昔的溫暖
奶奶仿佛還在矮凳上弄著針線
爺爺沉默地望著弄堂盛滿井水的缸
一角他們親手種下的石榴花
在冰冷的橙黃里露出哀傷的眼神
窸窸窣窣地想念
過往的故事以及遠去的人
鳳凰木落下思念
古巷口的鳳凰木花落下來
堆積在腳邊,仿佛燒紅的靈魂
縮成一團在取暖
記憶里,北方長滿柿子樹的故鄉
也有一片密枝層疊的灼紅
波浪般微顫一下,熟透的軟柿子
便掉落進野堇菜叢里
如跳脫的陽光
閃亮后又隱沒
責任編輯 李錦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