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邊
流動?;厮荨?/p>
最有耐心的是這條護城河,它守在城墻下,接受時間一次又一次磨礪。
河水被柳樹染色。
柳樹借著河水留白。
她是李白打翻的筆墨,是讓長安褪色的煙雨。見證了無數(shù)興衰,仍舊愿意陪著每一場天明、月落——看他們唱曲、練拳、拉二胡。
她是活化石,每一次側身都發(fā)出古老的聲音。她聽過王孫顯赫在耳邊商議朝政,聽過炮彈火藥在周身炸裂燃燒,也聽過陜北故事在他們口中傳誦。
我觸摸著她的心跳,從此,學會了她的灑脫:過往已成云煙,每一步都要走向太陽。
鐘樓燈火
時間換掉了鐘樓的大衣,抑或是我現(xiàn)在才認出它真實的面容。
燈火輝耀著天空,紅色、黃色、綠色,輕盈地托起鐘樓。可被蜘蛛網(wǎng)覆蓋的墻壁,如同不再期待暖陽的殘花,頹敗得像滿是補丁的帆船,順著時光的河流,把這些附加品送走。
可他總要帶來些什么吧?比如那時的盛世芳華,翻山越嶺的《明妃曲》,文字滴落在傘上,我們再次走上臺階,出現(xiàn)在鎏金貼彩的光陰里。
更多的燈火蔓延到鐘樓的毛孔里,形同盤踞的樹根。
又是哪一支古歌里,藏匿著無休的號角聲,催促著燈火擁抱鐘樓?
大雁塔下
大慈恩寺住在檀香里,僧人們拆卸1300年前的駝鈴聲,發(fā)現(xiàn)法師的身影。
文物敲打時光的輪廓,觀音殿、財神殿繚繞的煙霧已歷經(jīng)千年。只是,玄奘的指紋是否還留在貝葉經(jīng)上,抑或舍利子的記錄更加清晰?
大雁塔底是石碑,鐫刻一代帝王的虔心、一代高僧的苦心。塔頂是俯瞰江山的高度,是長安的沉睡與蘇醒。
青年人簇擁在朱砂大門后,無意間,被鐘聲沖淡執(zhí)著的絮語。這里的香火藏著屬于另一個時代的寧靜,虔誠也沒有成為被文字玩弄的游戲。
沒有登塔遠眺,比起恣意,我們更愛景仰地守望。
秦始皇陵
陶瓷,用指尖一觸,暈染出歷史最后的絕唱。
陶瓷,沿著矩形的時光走向局部。人們似乎忘了它出生時也帶著色彩,忘了朱砂和靛藍的代價。
人們祈禱著,在陶瓷上找尋另一塊陶瓷的秘密。
即使,地面上的光亮斑駁了色彩,成千上萬的陶瓷依舊像暗藏在靈魂深處的河流,傳遞著生命的密碼。
今天,在這片被他遺忘的歡樂谷,拂去歷史的塵?!?/p>
兵馬俑是他公開的部分。
公開的兵馬俑,成為史書隱蔽部分的公開。
西安碎片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零落的碎片。人們妄想把他拼湊成完整的“長安”,于是,胡旋舞曲在每個踏月而來的八點準時響起。
公主不思疲倦地出塞,胡女不知辛勞地進貢,游人觀賞著,長安越來越具象。那些李白掉落的詞句,匯聚成一把鋤頭,挖開長安的一角。
離開“我”之后,才發(fā)現(xiàn),我也是極樂之宴的一員。
有些碎片掉在瓦上,白日里的長安落在屋檐上。珠寶城是世子曾經(jīng)的府邸,大酒店披著官墻的衣裳。
千年的槐樹,把長安的風帶到下一個千年。
我和他說“再見”的時候,發(fā)現(xiàn)火車站也是他的碎片??伤麚Q了名字為——“西安”。
我研磨出了一座城的哲理:灑滿長安碎片的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