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把曠野包攬,把山的沉默作為凝望的參照物,構(gòu)思一幅關(guān)乎炊煙升華或墜落的情景。
不試圖去摸索山路的彎曲坎坷,每朵暗自綻放的花終將銷聲匿跡。就像母親一樣,輕輕沉睡在半山腰,卻不曾透露一生的行跡。每當(dāng)從山下路過,我都會不由得抬頭仰望,期待有一群飛鳥劃過天空、穿透云朵,把關(guān)于春天的訊息帶給山中萬物,讓照不到陽光的底層生物也有舒展的希望。
年過六旬的父親,喜歡一個人獨坐場壩望山,盡管黃昏的余暉沒有一束落在他的肩上,他也沉穩(wěn)地靜望:昨夜遺留的月亮沒有移動位置,森林遮蔽的村落燈火斷斷續(xù)續(xù),公路貫穿的巖石沒有發(fā)出呻吟……
父親對望山是帶有敬畏的,他從沒有否定它的存在,反而在用眼神仔細尋覓著自己的倒影。
稻田上的飛
它們把稻穗飽滿的顆粒吞人腹中,低著頭,與群山背道而馳,褐色羽毛與風(fēng)的拍打呼應(yīng)著,面對腳下不可揣測的淤泥,終究還是選擇盤旋。
如果站得遠一點,就能把稻田看作瓦礫破敗的村落,而飽滿的顆粒,似乎是短暫的相聚。東奔西走的我們,從村尾到村頭的繞行,便有了飛鳥們盤旋時的慌張。
作為無翅動物,我們也有鳥一樣的敏銳:對待美好之物永遠抱有希望,對待遙遠之物永遠選擇跋涉,而對待未知的都沒有足夠的把握……
什么樣的黃昏才能引起鳥鳴?
什么句子才能勾勒出鳥的飛翔軌跡?
從昨夜的星空到今日的余暉,稻田里金黃的色澤,已經(jīng)埋沒了鳥的眼界。梯云有規(guī)律地覆蓋,應(yīng)該是托起鳥飛翔的有力因素之一。
飛吧,盡管有雨水的擊打、天敵的撲食,但請確信,稻田里的美好,終歸是我們的歸宿!
老楸木
想起稻穗枯黃的日子,該是父輩們埋頭苦干的時候。
紛飛的雨水,從對流層一直貫穿到地底,打濕衣領(lǐng)與胡須,把額頭多出的汗滴淹沒,在一場悄無聲息的沖刷中,收獲一批飽滿的稻子。
父親也擁有成熟的黃顏色,以及南風(fēng)賦予的面容、肌膚,骨骼也如秸稈一般剛硬,脾性也如石頭一樣固執(zhí)。
跛腳或許是他唯一的缺陷,但也正因如此,面對眾多枯黃的莊稼,我能一眼認出他的土地。
那里,有他傾斜的印證和播撒的痕跡。
無數(shù)次被歲月?lián)魯∮谝股乃?,沉默得就像村口的老楸木,獨自把空曠眺望,把風(fēng)塵收攬,即使矗立多年,也從沒引起一場關(guān)于茂盛或凋零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