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本文通過對我國2015年、2021年的總出口進行分解,并利用2011—2019年ADB-MRIO數據庫中的14個制造業(C3-C16)行業層面數據進行實證研究。結果顯示,中國制造業的返回增加值占總出口的比重呈現上升趨勢,且關稅水平下降對返回增加值的提高有積極影響。在影響返回增加值其他因素分析中,研究發現研發投入與外商直接投資均會促進返回增加值的提高;通過擴展分析發現,關稅下降也能提高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且外商直接投資對制造業全球價值鏈的攀升存在正向影響,而研發投入與全球價值鏈地位呈顯著負相關關系。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文章提出中國應實行關稅減讓政策,降低總體關稅水平;積極應對創新轉型,自主研發產出成果;建立健全相關制度,加大知識產權監督管理力度的相關建議,以供參考。
關鍵詞:關稅水平;返回增加值;全球價值鏈地位;中國制造業;知識產權
中圖分類號:F812.42;S77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4)08(a)--05
1 引言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加深,各國之間的經濟貿易往來日益頻繁,國家間的經濟融合程度也不斷加深,“全球價值鏈”(GVCs)逐漸成為擁有領先地位的國際分工形式。返回增加值是指原材料或中間產品經本國出口至進口國后,由貿易伙伴國加工后,本國再次進口并消費的過程中產生的國內增加值。國內外的學者對國內增加值及國外增加值的研究較多,較少有學者對返回增加值進行研究。這種具有先出后進的折返式價值鏈參與模式不僅能夠延伸企業生產的價值鏈長度,還通過出口中間品和進口滿足本國需求產品,控制了價值鏈的上下游環節。返回增加值意味著一國對“微笑曲線”兩端的控制力,其值越大,則代表控制力越大。如此,一方面,反映了一國在全球價值鏈由“參與者”轉變為“主導者”的角色轉變;另一方面,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該國以內需為主的新型貿易網絡模式的構建。
對于中國而言,近年來雖然在對外貿易這份答卷上交出比較滿意的成績,但制造業企業的生產活動處于微笑曲線的底端位置,如何轉變此現狀,由“參與者”轉變為“主導者”,以更好地參與到全球價值鏈活動中,一直是值得探討的熱點問題。近年來,各地區之間抱團行為、地區間的貿易摩擦,全球價值鏈升級引致的利益分配矛盾致使政治沖突矛盾凸顯(薛白雪、林吉雙,2021),關稅作為能夠影響進口產品出口成本的一種手段,受到了特別的關注。然而,與世界發達國家現行的貿易保護之路不同,為全面履行入世承諾,中國關稅總水平降至7.4%,低于9.8%的入世承諾(李亞,2021)。因此,在此環境背景下,降低關稅水平對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存在著怎樣的影響,能否助力實現向“微笑曲線”兩端攀升,以及能否實現全球價值鏈地位攀升?
2 文獻綜述及研究假設
關稅稅率的提高真的能夠限制貿易伙伴的利益,而給本國帶來好處嗎?事實上,對于大國而言,加征高關稅會使本國受損。姜衛民等(2022)運用數值模擬分析方法實證了美國對中國加征高關稅導致兩國的經濟均受損,且中國出口被遏制的情況下,中國進口需求被抑制,進口來自美國及世界其他國家的中間品數量下降。相反,中國積極擁抱國際市場,加入WTO以來,多次啟動關稅減讓政策,下調進口關稅,履行入世承諾。就進口貿易而言,中國于2002—2010年多次降低貨物貿易關稅,完成關稅總水平由15.3% 降至9.8%的承諾。2010年后,中國升級關稅結構,關稅稅率形成階梯趨勢。之后,中國于2018年主要對中間產品及最終消費產品的關稅進行了分批次、大范圍調整,關稅結構被逐步優化(王婉如、樊勇,2023)。研究表明,關稅減讓政策不僅能夠降低產品進口價格和消費的綜合成本(Amiti等,2019),還能因價格下降引致產生消費品進口數量和種類增加的效果。不僅如此,國內市場還因良性競爭效應激發市場活力,降低同類產品價格,提高消費者福利(秦若冰、馬弘,2023)。另外,關稅減讓還通過技術效應和規模效應影響企業污染排放水平(劉信恒、林熙,2022),通過削減企業成本提高勞動市場的競爭能力(余淼杰、解恩澤,2023)。
目前,國內外學者對全球價值鏈測算的研究做出了極大貢獻(Hummels等,2001;Johnson等,2012;Koopman等,2014;Johannes等,2019)。Wang等(2013)在Koopman等(2014)研究的基礎上,從國家層面擴展到部門層面,將總貿易額根據不同路徑分解為16個小分項。不僅如此,將增加值(最終產品生產)按照去向(來源)分解成四個部分,把全球價值鏈參與度區分為全球價值鏈雙向參與度(Wang等,2017a),并從增加值創造引致產出倍數的角度定義了生產長度和價值鏈位置(Wang等,2017b)。中國制造業企業的生產活動處于“微笑曲線”的底端位置,制造業的全球價值鏈參與度不高,但在價值鏈的位置緩慢出現提升態勢,前向參與度提升(黃光鋒、楊國才,2022)。不可否認的是,中國制造業在價值鏈創造活動中仍處于“低端鎖定”和“高端封鎖”的窘境之中。國內學者研究發現,高質量發展的要求與價值鏈效應相互促進(高運勝、楊陽,2020),且發展優質數字經濟(費越等,2021;屠年松等,2022),提升貿易自由化水平和聚集對內產業(閆志俊,2023)等是全球價值鏈攀升有效方法。返回增加值的現有研究并沒有國內增加值和國外增加值那么豐富。中國學者劉斌和李川川(2021)認為,在返回增加值的分工模式下,延長的生產長度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建立本國主導的全球生產網絡。在影響返回增加值的研究方面,有學者指出貿易便利化、自由貿易協定、FTA協定的簽訂能夠促進返回增加值的提高,深化價值鏈分工(劉斌等,2018;劉斌、李川川,2021;劉欣,2021)。
因此,從交易成本效應來看,降低關稅能夠降低進口中間品和最終品的成本,從而獲得價格優勢,以增加消費品進口數量和種類。同時,關稅減免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削減多次重復跨境時的邊境交易成本,促進產品的跨國境流通,有助于最終產成品返回國內消費,使返回增加值提高。從市場競爭效應來看,由于關稅下降,進口品的數量和種類增加,國內市場的競爭程度大大提高,良好競爭的市場能夠帶動本國企業進行技術升級,這樣就有可能擺脫以往加工組裝——價值鏈下游活動的模式,突破“低端鎖定陷阱”,向價值鏈上游位置移動,形成以研發出口為導向、以國內消費為主導的生產網絡,以提高返回增加值。由此,本文提出假設1,即降低關稅稅率對中國制造業返回增加值的增加有積極影響。通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擴展性研究假設2,即降低關稅稅率有利于中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攀升。
3 中國制造業貿易額增加值分解測算結果
本文基于亞洲發展銀行多地區投入產出表(ADB-MRIO),根據王直等(2015)的測度方法,將總貿易額分解為國內增加值(DVA)、返回增加值(RDV)、國外增加值(FDV)及純重復計算(PDC)四個大部分、16個分項,通過使用Matlab軟件,對2015年及2021年中國對美國及對世界的總出口進行分解,如表1所示。表1數據表明,中國制造業的返回增加值占總出口的比重呈現上升趨勢。
由表1可知,在所分解年份中,中國制造業總出口(向全世界)的國內增加值部分遠高于其他部分,且以最終產品中的國內增加值為主,占總出口的45%以上。而在向美國出口部分中,該部分占比更大,均達到55%以上。然而,無論是向世界還是向美國出口中,中國制造業的返回增加值所占的比重都較小。不過值得被關注的是,無論是從向美國出口還是向世界出口來看,中國制造業返回增加值均在提高,在2015—2021年,中國制造業對世界出口返回增加值比重的增幅達到20%。
4 模型構建及變量設計
4.1 變量選取及模型構建
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平均關稅水平(Tariff),被解釋變量為中國制造業的返回增加值(RDV)。
其中,i為制造業的細分行業;t表示年份;RDVit為核心被解釋變量,表示i行業在t年總出口的返回增加值占該行業貿易額的比重;tariffit為核心解釋變量,代表t年i行業的平均關稅水平。
另外,其余變量為控制變量。wageit為t年i行業員工工資額占制造業員工工資額的比重,代表人力資本,因為人力資本作為生產要素,能夠影響一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且工資率的提高能夠促進進口消費品需求的擴張。R&Dit為i行業t年內工業企業R&D經費內部支出占比,代表研發投入,研發投入的增長對技術創新存在積極影響,從而提高一國競爭能力,克服“低端鎖定”的困境,提高返回增加值。FDIit為t年i行業所接受的外商直接投資額,外商直接投資的增加能夠強化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深度,同時通過溢出效應使中國獲得額外的知識、技能等,提高競爭能力。
4.2 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1—2019年ADB-MRIO數據庫中的14個制造業(C3-C16)行業層面數據進行總貿易的分解,返回增加值由前文計算得到。關稅數據來源于WTO的Tariff Download Facility數據庫,其他控制變量來源于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及中國勞動統計年鑒。
ADB-MRIO數據庫中是以行業為標準進行劃分,而關稅數據是以產品的HS編碼進行統計,因此涉及產品-行業匹配問題。為處理該問題,首先,本文通過WITS數據庫所提供的HS與ISIC/Rev.3轉換表對HS編碼進行轉換;其次,通過《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4754-2002)與國際標準產業分類(ISIC/Rev.3)對照表轉換為GBT4754-2002標準;最后,根據黎峰(2020)的方法,手動轉換為ADB-MRIO行業標準。控制變量的處理方法同上。
5 實證研究結果
本文通過膨脹因子檢驗(VIF=1.06),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且模型經豪斯曼檢驗后,顯示兩個模型應選取固定效應模型,因此本文采取固定效應模型。
5.1 基準回歸結果
表2列(1)-(4)顯示的是對式1的檢驗結果,可見返回增加值(RDV)與平均關稅水平在1%的顯著水平上存在負相關關系,即關稅的下降能夠帶來返回增加值的提高,平均關稅率每下降1%,就會增加約1.27%的返回增加值。就控制變量而言,工資率對數的系數為負但并不顯著,研發投入與外商直接投資均會促進返回增加值的提高,且此正面影響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也就是說,增加研發投入及引進外商直接投資能夠有效地提高返回增加值。綜上,假設得到驗證。
5.2 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本文結果穩健可靠,通過替換關鍵變量的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將被解釋變量替換為全球價值鏈后向參與度(GVC_B)。全球價值鏈后向參與度衡量的是涉及跨國生產貿易活動的國內外要素的增值在一國最終品中所占的比重,該指標數據來源于ADB-MRIO數據庫。經過前文同樣的檢驗方法進行檢驗后,得到表2列(5)結果,證明本文的研究結論是穩健的。
5.3 擴展分析
為進一步分析關稅水平下降條件對中國制造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影響,本文引入全球價值鏈位置指數,并構建一個新模型:
其中,GVC_Pit為擴展分析中的核心被解釋變量,代表價值鏈位置,根據Wang等(2017)的方法進行計算而得,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Plv_GVCit為前向平均生產長度;Ply_GVCit為后向平均生產長度,數據來源于ADB-MRIO數據庫。
表3列(3)顯示的是式(2)的檢驗結果。結果表明,關稅水平下降對全球價值鏈地位提高有積極影響,且該影響在1%的顯著水平上顯著,即平均關稅率每降低1%,就能提高中國制造業0.2%的全球價值鏈地位。就控制變量而言,外商直接投資對制造業全球價值鏈的攀升在10%的顯著水平上存在正向影響;研發投入與全球價值鏈地位呈顯著負相關關系,究其原因,應是中國制造業整體研發水平還處在中低端,且自主研發力度不強,不足以提高全球價值鏈地位,也有可能是由于制度仍然不完善,無法將研發投入有效轉化為技術產出,全球價值鏈地位不升反降。
6 結語
首先,通過測算發現,2015—2021年,中國制造業對世界出口的返回增加值比重的增幅達到20%。這說明參與國際分工目的逐步以中國國內市場消費為主,有助于建立以本國為中心的全球生產網絡。其次,通過實證研究發現,關稅水平下降能夠帶來返回增加值的提高,且對全球價值鏈攀升有積極影響,即關稅減讓有利于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最后,在影響返回增加值和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其他因素分析中,本文研究發現研發投入與外商直接投資均會促進返回增加值的提高;外商直接投資對制造業全球價值鏈的攀升存在正向影響,但研發投入與全球價值鏈地位呈顯著負相關關系。這可能是因為中國制造業整體研發水平還處在中低端,且自主研發力度較弱,不足以提高全球價值鏈地位,也有可能是由于制度仍然不完善,無法將研發投入有效轉化為技術產出,全球價值鏈地位不升反降。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實行關稅減讓政策,降低總體關稅水平。降低關稅水平所帶來的產品價格水平下降引致產生消費產品的種類和數量增加,促進國內市場的良性競爭,激發國內市場活力,提高國內消費者效用,使中國制造業更好地參與全球價值鏈中,有益于逐步形成由中國主導的國際生產網絡,“微笑曲線”位置向兩端移動。第二,積極應對創新轉型,自主研發產出成果。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企業應正視挑戰并抓住機遇,傳統企業應積極響應政府政策,通過產業聚集,發揮規模經濟,降低自身成本,提高自身技術創新能力,創造并生產有含金量的自主研發產品,推進企業轉型升級,使“新”想法落地變現。第三,建立健全相關制度,加大知識產權監督管理力度。各地有關部門應建立并完善規章制度,完善的知識產權監督管理制度。一方面,能保護好創新成果,激發創新動力;另一方面,完善的制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外商來華投資的后顧之憂,吸引優質外資投資,從而提高中國制造業的返回增加值,使中國全球價值鏈地位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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