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人民幣的非擴張性特征及其影響

數字貨幣是數字經濟與金融科技發展趨勢下的必然產物。我國貨幣數字化是在中國經濟快速發展推動的社會現代化轉型基礎上，為了順應數字經濟發展潮流，積極應對加密數字貨幣的迅猛發展而推出的貨幣政策。目前該政策的設計理念與運營條件已基本成熟。數字人民幣在全球央行數字貨幣的發行與實踐處于領先地位。

一、數字經濟是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新動力

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數字經濟的推動作用越來越大。改革開放四十余年中國經濟發展取得了矚目成績，目前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了高質量發展階段，面對經濟逆全球化現象，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一方面，數字技術、數字經濟是大國競爭的新賽道，是新一輪國際競爭的重點領域；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的興起，為中國經濟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增長點，也為解決傳統經濟中的一些問題提供了新的思路。例如，中國的電子商務、移動支付、在線教育等數字經濟產業的快速發展，不僅帶動了消費、就業、創新等經濟活動的活躍度，也提高了生產效率，優化了資源配置，改善了人民生活。

2010年，中國經濟實現了量的增長，開始關注質的提升。質的提升發展到金融領域，要求貨幣政策在手段和方法上更具先進調控特質，也就有了法定貨幣數字化的轉型要求。金融科技為數字貨幣的發展奠定了技術基礎。以人工智能與大數據為代表的金融科技為央行推出數字貨幣提供了技術支撐（黃國平，2021）。中國金融科技這些年發展飛速，為數字人民幣的推行在技術上提供了保障，同時中國金融發展科技已位于世界前列，帶動了央行數字貨幣的發展。

加密數字貨幣的快速發展及其全球化特征，全球貨幣的超發造成主權貨幣貶值的可能性。那么數字貨幣的未來發展將如何呢？筆者認為加密數字貨幣的生命力將會非常強。這一方面來源于數字貨幣的價值預期；另一方面源于主權貨幣的通脹所帶來的財產貶值。同時由于數字貨幣的特征與市場表現，其在地下經濟與造富神話上給普通人帶來的機會，使得加密數字貨幣的參與者不會消失，反而在國際金融領域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為了減輕加密數字貨幣對本國金融的沖擊并適應數字經濟的發展趨勢，全球主要經濟體為了維護經濟安全與金融安全都在布局央行數字貨幣。

當前，各主要經濟體都關注到了數字貨幣，準備推進央行數字貨幣研發。國際清算銀行對此的調查報告顯示，65個主要經濟體的中央銀行中約86%已開展數字貨幣研究。2019年只有42%的央行進行實驗或概念驗證，2020年增加到60%。據公開信息顯示，美國、英國、法國、日本、瑞典、加拿大、韓國、俄羅斯、新加坡等國央行及歐洲央行近年來均以各種形式公布了關于央行數字貨幣的評估及計劃，一些已開始甚至完成了初步測試。央行數字貨幣已經成為國際貨幣競爭特別是大國金融競爭繞不開的領域。

二、中國式現代化奠定了數字人民幣的推行基礎

我國到2035年將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它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社會經濟的高質量發展，也將為數字人民幣出臺奠定堅實的社會基礎。

首先是數字貨幣政策高級別落地。2021年7月16日，我國發布《中國數字人民幣研發進展白皮書》，接下來將推進《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銀行法》等法律法規的修訂，業內人士認為此次《白皮書》的發布意味著數字人民幣研發已在人民銀行行內形成共識，且優先級別很高。

其次是數字通道的建設基本成熟。這里第一個要素就是信息化公路，即5G。第二個要素是用戶。2019年6月底，中國手機網民規模已超過8億，其中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高達99%（陳曉華，2020），所以手機在網絡使用中占據主導地位。第三個要素是應用。雖然互聯網源于美國，但是中國后來者居上。目前中國是全球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應用最好的國家之一。

再次，支付端的成熟。進入新世紀，中國第三方支付業務開始出現。隨著中國第三方支付規模不斷擴大和市場需求激增，2011年人民銀行第一批正式發放了27家支付牌照，開啟了第三方支付興起的歷史。第三方支付不僅豐富了支付手段，還意外保證了信用中介，大大消除了非現金支付的疑慮。中國支付清算協會數據顯示，2010年中國非現金支付達到277億筆，金額達到900萬億元。2020年中國非現金支付業務超過3547億筆，金額超過4013萬億元。10年間分別增長13倍和4.5倍（黃國平，2021）。以上現象說明在中國非現金支付已經成為人們的日常使用模式，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三、數字人民幣的實踐歷程及其領先地位

在全球央行數字貨幣發展的大背景下，中國一直積極準備，處于全球領先地位，現在已經進入到試點階段，且試點的覆蓋范圍和領域在不斷擴大。中國是第一個發行數字貨幣的主要經濟體。

中國央行法定數字貨幣的研發始于2014年，它的研發和實踐分為兩個階段：

一是研發階段。2014年，中國著手央行數字貨幣（CBDC）的相關研究。2015年，中國人民銀行對CBDC的發行、業務運行框架、關鍵技術、發行與流通的環境、法治制度問題、主權貨幣與加密數字貨幣關系，以及對當前經濟金融體系的潛在沖擊、數字貨幣的國際實踐經驗等進行系統研究，取得很大進展。2016年成立了數字貨幣研究所，繼續對數字貨幣進行分析和研討，認為應推出數字人民幣。2017年，中國正式啟動數字人民幣（DC/EP）項目，為人民幣數字化奠定了更廣泛的數字金融基礎，該項目的支付產品即為數字人民幣。在這一階段，中國針對數字人民幣的技術準備和風險評估不斷展開研究，為進一步落地實踐奠定了社會基礎。

二是封閉測試階段。2019年8月，數字人民幣發行準備工作完成，開始進入封閉測試階段。2020年數字人民幣首先在北上深以及蘇州等地進行測試，為其正式發行做準備。2020年8月，商務部提出將在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經濟發達地區及中西部具備條件的地區開展數字人民幣試點。2021年，數字人民幣試點范圍進一步擴大。截至2023年底，試點范圍再次擴大。全國共有23個省級行政區全域或部分城市開展數字人民幣試點。

經過幾番試點范圍的擴大，數字人民幣的推廣范圍從地域到內容，從線上到線下覆蓋率不斷提高，涉及的生活場景不斷豐富，中國數字人民幣的落地試行走在了各國的前列。

四、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數字人民幣的非擴張性特征

中國式現代化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數字人民幣的推行不是為了爭奪國際金融霸權。數字人民幣的發行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最近10年全球數字經濟增長迅猛?！度驍底纸洕聢D景（2020年）》顯示，2019年，全球數字經濟規模達到31.8萬億美元，同比名義增長5.4%，占GDP比重為41.5%。在全球經濟整體下行的趨勢下，數字經濟表現強勁，成為各國促進經濟增長，實現經濟發展的基點。根據《中國數字經濟白皮書2020》的數據顯示，在全球經濟下行和新冠疫情的雙重打擊下，2020年中國數字經濟仍達到了39萬億元，保持9.7%的高增長率，是同期GDP名義增速的3倍多。面對嚴峻的經濟形勢，數字經濟成為穩定經濟增長的關鍵動力。中國人民銀行將金融科技轉化為法定貨幣的數字化形態——數字人民幣，目標是推動中國數字經濟的發展，服務于中國雙循環經濟發展新格局。

從數字人民幣的出臺來看，數字人民幣的發行是應對數字經濟發展，而不是為了爭奪金融話語權，該政策具有自我發展屬性。這從數字人民幣的性質、功能、主要適用范圍、跨境支付的達成、各國央行數字貨幣的發展現狀可以看出端倪。

首先，從貨幣屬性來看，數字人民幣定位于現金類支付憑證，是國家主權貨幣而不是加密數字貨幣，不具有全球化屬性。因此主要在國內發揮作用，不具有全球影響力。

1.在屬性上，數字人民幣是央行發行的一般等價物，與實物貨幣的法律地位一樣，金融價值也一樣。作為一般等價物的數字人民幣的發行豐富了支付手段，對于促進經濟高質量轉型有積極作用。中國研發數字人民幣是為了滿足數字經濟不斷發展的狀態下公眾對便捷支付的需求，它具有可靠穩健、快速高效的特征，用以支撐中國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與貨幣支付運行效率。

2.數字人民幣設計的目的和努力的方向主要是國內支付系統的現代化，為零售支付系統服務，不是要取代美元在國際上的主導地位。數字人民幣是一種零售型央行數字貨幣，它的發行立足于國內支付業務，目的是滿足公眾日常小額消費需要，豐富央行向社會公眾提供的現金形態。重在為公眾生活提供便利，降低公眾獲得金融服務的門檻。

其次，跨境支付的快速發展主要依托的不是技術支持，而是各國之間貨幣政策協調的意愿。雖然從技術層面來講，數字人民幣目前已經具備跨境使用的條件，但從實際而言，它主要用于國內零售支付業務。伴隨中國經濟的不斷發展，在全球經濟治理有需要的前提下，中國將積極響應國際組織特別是發展中國家之間關于推動國際支付發展的倡議。依據國際貿易的實際需要，中國將在充分尊重雙方主權且有成熟跨境支付合作協定的前提下展開實驗，與有關政府和央行尋求主權貨幣的數字化合作。

再次，在未來的發展中數字人民幣無絕對的先發優勢。目前全球主要經濟體的央行數字貨幣政策都處在研究討論或實驗階段，發展狀態大相徑庭，不分先后。中國央行數字貨幣政策于2014年開始討論，起步較早，目前在一些地區的試行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但是數字貨幣政策的基礎技術——區塊鏈在主要經濟體之間的發展程度大致相當，中國沒有絕對優勢。

國際清算銀行2021年的調查報告顯示，到2020年底，86%的被調研央行正在進行數字貨幣的研究，60%正在進行技術試驗，14%已經推出了試點項目。歐洲、日本、英格蘭、中國等的央行數字貨幣項目推動比較積極，已經在試驗、試點階段，而美國等在金融系統上比較謹慎，但也對此有所論證和研究。雖然央行數字貨幣發展駛入快車道，但各國均保持著謹慎的態度。一方面，央行數字貨幣對貨幣政策的傳導和國際貨幣體系有著深遠的影響，因此各國政府和央行需充分了解風險和可行性；另一方面，央行數字貨幣作為一種新生事物，公眾和市場需要時間來了解和接受。

最后，人民幣數字化對人民幣國際化和增強話語權上影響有限，數字人民幣結算對于國際貿易來講只是形式上的轉變而非內容上的轉變。人民幣數字化對中國金融的最直接影響是使得支付變得便捷、高效、低成本，針對美元或者其他主要的經濟體的主權貨幣并不具備擴張性。

伴隨數字人民幣的發行并不斷發展，中國可以直接與貿易對象國進行非美元化工具的結算。Carney M（2019）認為中國在國際支付中一定程度上可以繞開美國的SWIFT等機構，但是不會在實質上沖擊美元的國際地位。雖然在國際層面有人也意識到當前美國主導的國際貨幣、國際金融體系問題重重，為國際支付帶來不少麻煩，造成了國際金融體系的不公，未來人民幣成為新的國際貨幣的概率最大。但從實踐的內容和影響來看，數字人民幣在國際金融體系中的作用還非常小。

數字人民幣的推廣，一方面加快了線下測試，在深圳、北京、蘇州等6地進行多場景、多試點的持續公測，覆蓋數萬家商戶；另一方面在線上接入多個主要電商平臺，例如京東、美團、B站等。中國數字支付作為一種數字技術創新物種，借助宏觀政策的支持與微觀層面金融科技創新的發展，數字人民幣在零售消費端正加速落地，但在其實踐過程中看不到能與美元發生關聯的任何微小證據（張銳，2021）。

不僅僅是數字人民幣，目前各國央行數字貨幣都暫時僅在國內流通，其宏觀作用是保障國家貨幣主權，無法沖擊世界貨幣體系。布雷頓森林體系以來，美元一直占據全球貨幣的霸主地位，這給各國跨境結算帶來了方便，但是也苦于美國的全球金融霸權。數字人民幣雖然無法替代美元，但是伴隨數字人民幣國際地位的提高，也為各國的多元化金融提供了潛在選擇。

各國都在助推提高本國貨幣的國際化水平。在未來，一方面所有國家的貨幣數字化所形成的數字化信用證書的綜合實力將有可能撼動美元的霸權地位，這是各國數字貨幣綜合信用狀況的寫照；另一方面世界金融市場也有可能在眾多加密數字貨幣中選擇出讓各國認同的一種數字貨幣作為全球通用貨幣。

結語：

中國數字貨幣的研發在框架構建與實踐上處于領先地位，但是基于數字人民幣的研發目的、適用范圍、世界范圍內央行數字貨幣的共同發展及其在國際支付中的作用來看，中國數字人民幣的推行是服務性質的、發展性質的，不具備排他性、擴張性。當前在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之下，為了更好地推動經濟發展而推行數字人民幣的發展，這對于中國金融的影響是防御性的，對其他主權貨幣不具備入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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