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生活素材運用在魯迅小說中的作用和意義

摘"要：綜觀魯迅的鄉土小說代表作《社戲》《孔乙己》《故鄉》《祝福》等，其人生經歷與生活見聞在作品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了解并分析作者如何采用這些真實生活素材，同時分析作者運用這些素材所要達到目的與效果，是鑒賞與解讀小說的重要角度。以《魯迅小說里的人物》一書為佐證，簡析魯迅小說在故事、人物形象、環境等方面運用真實生活素材的作用和意義。

關鍵詞：小說教學；魯迅小說；真實生活素材

虛構是小說的基本屬性與本質特征。但無論做什么樣的虛構，作者總還是難免將自己的人生經歷或生活見聞作為重要而珍貴的素材運用到小說中。綜觀入選中學語文教材的魯迅的鄉土小說代表作《社戲》《孔乙己》《故鄉》《祝福》等，其人生經歷與生活見聞在作品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了解并分析作者如何采用這些真實生活素材，同時分析作者運用這些素材所要達到的目的與效果，是鑒賞與解讀小說的重要角度。

平時，我們只是從教材、教參的相關背景說明中，零星、粗略地了解到一些作者所采用的真實生活素材，所獲得的資料與信息也缺乏系統性和完整性，因而不足以說明素材運用的特點和作用。筆者就此專門搜集和閱讀了魯迅本人及其親友的相關著述，發現周作人《魯迅小說里的人物》一書，對魯迅如何將真實生活素材運用到小說中有十分詳盡的印證與解讀。以此為佐證，有助于我們了解魯迅小說素材運用的奧秘。

一、 真實生活素材在魯迅小說中的運用

（一） 故事有實例

魯迅對于自己小說中所采用的故事素材，曾有過這樣一段重要的說明：“所寫的事跡，大抵有一點見過或聽到過的緣由，但決不全用這事實，只是采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發開去，到足以幾乎完全發表我的意思為止。”［1］這就是說，魯迅自己承認其小說所講述的故事，一般都屬于自己的經歷或見聞，可見他非常重視對故事素材的運用。他的這段論述其實道出了小說運用素材時需要遵從的基本規范，同時揭示了文學創作的一個基本規律，即作品是對生活的本質概括而集中的反映。小說創作離不開對生活素材的占有和運用，但又不是對素材的簡單展示或堆砌，而需要對其進行改造和加工，使其能夠體現或表達一定的思想意蘊。

如《社戲》敘述了20年來“我”三次看戲的經歷：前兩次所敘是“我”成年后在北京看京戲，后一次所敘是“我”少年時代在南方鄉村看社戲。對此，周作人佐證道：“著者在《社戲》這一篇里寫出他看戲的兩種經驗，前部四分之一是說看京戲的不愉快，后部四分之三是說看地方戲的愉快，看戲之外也還有搖船和吃豆。”“著者所說的兩件事（指看京戲與看社戲），都有年代可考”［2］。“有一年曾往里趙去看過戲，沿著河的北岸走去，不過一里路就是，河身很窄，又是個漤（不通行的水路），船用不著，大家只是站在稻地上看罷了。”［3］由此可知，《社戲》所采用的基本素材與主體故事，幾乎完全來自魯迅自己的親身經歷，紀實的成分遠遠超過了虛構的成分。因此嚴家炎指出，這篇作品“是小說，也是回憶童年生活的美麗的抒情散文。”［4］除了看社戲，小說中所寫的掘蚯蚓、釣蝦等細節，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等散文中所記敘的類似活動如出一轍，更加顯示出故事的真實性與親切感。

再如，《故鄉》敘述的是遠在“二千余里”之外城里的“我”，冒著嚴寒回到闊別二十多年的南方故鄉，準備接上母親等家人，“搬家到我在謀食的異地去”。在出賣老宅、處理家當期間，與少年時代的伙伴閏土及鄰人楊二嫂等鄉親重逢，引發了“我”對昔日生活的回味與感慨。周作人對此做了如下解讀：“這篇小說的基干是從故鄉搬家北來的這一件事。”［5］在魯迅真實的人生經歷中，他的確于1919年12月，從京城回紹興老家搬家。小說中所寫的出賣老宅、處理家當以及與親友故舊重逢，都是當時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小說中交代少年時的“我”與閏土相識，緣由是某年家里做“大祭祀”，閏土臨時來家里“管祭器”，于是“我”有機會與閏土建立友誼。據周作人介紹，這段故事也是實有其事：“有一年因為值祭，新年神像前的祭器需要人看守，那時便找運水來擔任，新年照例至正月十八為止，所以他那一次住在城內是相當長久的。”［6］可見《故鄉》中的一些情節或細節，并非作者虛構，而是來自作者的實際經歷。

又如《孔乙己》中孔乙己的故事，也是來自一個叫孟夫子的舊式書生：“他讀過書，但終于沒有進學，又不會營生，以致窮得幾乎討飯。他替人家抄書，可是歡喜喝酒，有時候連書籍紙筆都賣掉了，窮極時混進書房里去偷東西，被人抓住，硬說是‘竊’書不能算偷，這些都是事實。”［7］周作人對文本的解密清楚地顯示，孔乙己的原型孟夫子的故事，幾乎被原封不動地搬到了小說中，連孔乙己的“名言”“竊書不算偷”，竟然都自有來歷而非作者杜撰，這實在令我們驚訝。雖然作為小伙計的“我”屬于假托，“我”本身的事跡與魯迅毫不相干，但“我”所講述的孔乙己的故事，卻仍然是魯迅少年見聞中的實事。

此外，關于《祝福》對魯迅少年時期生活素材的運用，周作人做了如此解釋：“祥林嫂的故事是用了好些成分合成起來的。”其中一部分是“魯迅的一個本家遠房的伯母”，“雖然她的故事是完全不相同的”，但是因故失去兒子使她精神失常。“祥林嫂的悲劇是女人的再嫁問題，但其精神失常的原因乃在于阿毛的被狼所吃，也即是失去兒子的悲哀，在這一點上她們兩人可以說是有些相同的。”［8］祥林嫂的兒子被狼吃掉，“這件悲慘的事是有事實作根據的”。故事素材是當時有一戶看墳人家的孩子，曾經“被野獸吃去的，年代大概已很久遠，魯老太太聽那墳鄰（即看墳人）的妻子說過，有時提起還很替她傷感，據說她后來因為哀悼一直把眼睛都哭瞎了”［9］。從上述介紹中可以看出，構成祥林嫂悲劇的基本故事，同樣是魯迅童年或少年時在故鄉生活時的所見所聞。這些故事從素材本身來看，可能只是一個偶然事件，并不會體現出什么本質性意義，然而一旦被藝術地運用到小說中，卻立刻顯示出它蘊含的力量。

從上述列舉與說明來看，魯迅在小說中非常重視對故事素材的運用，其中既包括他自己童年、少年乃至成年后的人生故事，也包括他見過或聽過的周邊人們的人生故事，這些素材是構成他小說故事的基本框架或部件。但魯迅又是一位成熟的小說家，他并不拘泥于完全照搬實際生活中的事例，因為他所寫的畢竟是小說而非紀實文章，因而就需要按照小說文體以及主旨表達的要求，對這些故事素材進行必要的篩選、剪裁以及提煉、加工，直到素材能完全服務于小說的內容或主題為止。

（二） 人物有原型

秉持現實主義創作方法的作家，其創作素材一般都來自現實生活，而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常常會有原型，魯迅也是如此。對此魯迅專門解釋道：“人物的模特兒也一樣，沒有專用過一個人，往往嘴在浙江，臉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個拼湊起來的腳色。”［10］魯迅在這段話中，首先承認自己筆下的人物的確常常有原型，但他又不厭其詳地解釋，他并不拘泥于一個具體的人物原型，而是按需要將各個原型的某一點采集來，最后藝術地塑造出一個典型的人物形象。

在《社戲》與《故鄉》中，少年時的“我”與成年后的“我”，其身份、行為與思想，都與魯迅的人生經歷相似，而且“我”在小說中被人稱為“迅哥兒”，無疑更讓人將其與魯迅聯系在一起，可見魯迅在一定程度上便是小說中“我”的原型。而《故鄉》中的閏土，原型則是魯迅少年時的朋友章運水，一個在周家做過“忙月”的農民的兒子。周作人對此介紹說：小說“以閏土為中心，借了這個年青的農民，寫出小時候所神往的境地……這閏土本名章運水，小說里把土代替了水字，閏運是同音的，也替換了……”［11］周作人的解讀表明，閏土的原型章運水，在魯迅搬家時也的確曾來幫助收拾過東西。另外，楊二嫂、宏兒等人，也都有一定的原型，與魯迅的交集大致如小說所寫，可見《故鄉》是一篇紀實性很強的小說。

《孔乙己》中少年時的“我”，是一個在咸亨酒店溫酒的小伙計，這樣的身份與職業生涯，應該說與魯迅本人及他的經歷掛不上鉤。但二十年后追憶往事的“我”，卻并非還是酒店伙計的身份與口氣，而是一個對往事重新審視的知識分子形象，其對孔乙己這位“苦人”的關注與憐憫，使其在某種程度上顯示出魯迅的影子。從周作人介紹來看，原來孔乙己也有一定的原型：“他本來姓孟，大家叫他作孟夫子，他的本名因此失傳。”“他是一個破落大戶人家的子弟和窮讀書人的代表，著者用了他的故事差不多就寫出了這一群人的末路。”“魯迅在本家中間也見過類似的人物”。［12］可見“我”眼中的孔乙己，仍然是魯迅少年時熟悉的人物。

《祝福》中的“我”，與魯迅本人有一定的相似度，魯迅的價值觀念與情感態度，部分地投射到了“我”身上，因而“我”在一定程度上也以魯迅為原型。但魯迅是一位徹底的革命家、思想家，他對造成祥林嫂悲劇的社會與時代，有著十分深刻的觀察與思考。因而小說中那個回答不出祥林嫂的問題，只好以敷衍的態度逃避的那個懦弱的“我”，絕不會是魯迅本人。“我”的形象所存在的矛盾性或兩重性，可以說是當時處于“彷徨”狀態的魯迅內心迷茫與無助的曲折反映。而作為《祝福》主人公的祥林嫂，按周作人的解讀來說，是一個將眾多原型人物事跡或特點融合在一起的典型形象。其中“有一個模型”，“是魯迅的一個本家遠房的伯母”，因失去兒子而精神失常，“她在民國初年常去訪問魯老太太，便是那么拄了一支竹竿，比她更長，神色凄凄惶惶的，告訴她的苦難”。［13］這位原型“拄了一支竹竿，比她更長”的形象，讓讀者很容易地聯想到小說寫“我”在河邊偶遇祥林嫂的情景。

綜合上述列舉與分析，可以看到魯迅非常重視對人物原型的采用。原型大約啟發和引導了魯迅，使他能夠以原型為基礎去思考人物命運，同時他又不會被原型所限制，而是賦予原型更加豐富而深厚的意蘊，這也許是他筆下人物形象之所以具備典型價值的重要原因。小說寫作的秘訣并不在于是否采用了原型，而是在于對原型做了什么樣的藝術處理。高明的寫作者總是能點石成金，將原型潛在的作用與意義發揮到極致。

（三） 環境有依托

總體來看，魯迅鄉土小說中的環境與其故鄉有著十分密切的聯系。他小說中故事產生與人物生活的自然和人文環境，基本上都設置在魯迅熟悉的江南水鄉，而絕不會是北國的山東或河南等地。這自然是因為魯迅的故鄉位于浙江省紹興市，這也是魯迅的出生地和成長地，魯迅在這里前后生活了18年，故鄉的山川風光、歷史文化以及風土人情等等，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對他的人生觀以及文學創作等都產生了非常深遠的影響。

魯迅鄉土題材的小說中，出現的地方名字有平橋村、魯鎮、未莊等，其中魯鎮在《孔乙己》《祝福》等小說中多次出現，而平橋村與未莊只在《社戲》與《阿Q正傳》中各出現一次。《故鄉》中未明確點出地名，但根據文本所提供的線索，大致上可以看出是魯鎮的模樣。小說中的這些地方并非魯迅完全虛構，而是都以魯迅的故鄉為基本依托或依據，但深究起來又有一些細微的差別。據周作人介紹：“平橋村原名安橋頭，趙莊則原是外趙和里趙兩個小村，在安橋頭的東首并排著。”［14］原來《社戲》中的平橋村，是以魯迅外婆家所在的安橋頭為原型的，“我”與小伙伴去看戲的“趙莊”，也是以安橋頭臨近的“里趙”村為原型的。關于魯鎮，周作人解讀說：“孔乙己的故事不但出現于魯鎮，而且是以咸亨酒店為舞臺的，因此可以說這是指的著者的故里東昌坊口，因為咸亨是開設在那里的。”［15］可見《孔乙己》與《祝福》中的魯鎮，是以魯迅老家所在地紹興城內的東昌坊口為原型的。從酒店這樣的設施來看，魯鎮是一處具有商業氣息的市鎮，與平橋村這樣純粹的鄉村有較大的區別。對于未莊在哪里，周作人如此分析：“《正傳》里沒有說明未莊是什么地方，但第八章說起鄰村航船七斤，那么這如不是魯鎮，也總是同一區域。”［16］未莊這個地方虛構的成分較重，但從文本中的環境描寫來看，它大致是一個鄉村，但又具有魯鎮的一些特色，因而說它是兩者的重疊也可以，總之仍然主要以魯迅故鄉的風物為依據。從魯迅鄉土小說對于環境的基本設置來看，故鄉在魯迅的心目中顯示出不同的層次或景象：平橋村屬于桃花源一般和諧溫馨的鄉村，反映出故鄉在魯迅童年記憶中美好的一面；魯鎮屬于凋敝衰敗、人情冷漠的市鎮，體現出故鄉在魯迅心目中涼薄冷酷的一面；未莊象征著近代中國國民精神上的故鄉，魯迅將其作為一個微型的中國社會去表現。我們通過魯迅小說對故鄉多層次、多角度的描寫和感受，既品味和領略了魯迅作品深厚的思想意蘊與藝術魅力，同時認識和理解了作為文學家與思想家的魯迅。

從以上考察與分析來看，魯迅鄉土小說中的環境描寫都帶有故鄉的濃厚色彩。這些地方既是他童年、少年成長的環境，也是他觀察和體驗社會生活的重要場所。而他小說中的故事與人物，也都帶有他故鄉歷史文化與現實狀況深深的烙印。魯迅通過對故鄉自然、社會與人文環境的描繪和反映，表現了他對故鄉社會現實的深刻關注，揭示了舊中國鄉村社會落后、貧困與愚昧等問題，而這些都為小說人物的活動提供了宏大的背景。

二、 真實生活素材運用在魯迅小說中的作用和意義

從以上梳理與分析可以看出，魯迅將他童年、少年時代的經歷與見聞采用到小說中，使他的作品具備了一些十分顯著的特點。這些特點不僅體現在他對鄉土生活的細膩描繪上，也體現在他對社會問題的深刻揭示上，更體現在他獨特的文學風格上。童年、少年時在故鄉的生活經歷，使他對鄉土充滿了懷念，也使得他的作品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讓他筆下的鄉村世界給讀者帶來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同時，魯迅目睹和經歷鄉村的貧困與落后，讓他的小說充滿了對社會諸多問題的批判與反思。另外，少年時的經歷、見聞和思考，也造就了他作品獨特的審美品格，使他的小說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那么，魯迅將自己的經歷與見聞運用到小說中，究竟產生了哪些具體的作用與意義呢？

一是增強了小說的現實感與真實性，提高了故事與人物的可信度。一般而言，小說的故事與人物雖然以虛構為主，并不以追求反映真人真事為目標，但小說無論如何虛構或想象，總還是要客觀而真實地反映社會生活。因而所講述的故事與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必須要有現實感與真實性，這樣才能使作品具有親和力與吸引力，贏得讀者的青睞與肯定。而將現實中真實的事件和人物引用到小說中，按照小說藝術的要求對其進行改造與加工，可以使小說的故事更加具備真實感，也可以使人物形象有更高的可信度，從而使小說具有更強的感染力。魯迅先生筆下的舊中國人民的生活，以及社會底層的一系列人物形象，之所以讓讀者似曾相識、過目難忘并能夠反復回味，除了因為魯迅具有高超的藝術構思與表現力之外，還有一個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作品所反映的生活以及所塑造的人物，并非是作者面壁虛構，而是曾經活生生存在過的事件或人物，其自身的魅力就能緊緊吸引住讀者。如今距離魯迅發表這些作品已過去百年，我們感覺小說所表現的人和事似乎仍然新鮮如初，恰好說明小說的現實感與真實性。

二是通過對真實素材的運用，向讀者傳遞了真實的社會背景信息。魯迅鄉土題材的小說，主要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中國社會的現實。這段歷史時期有什么重要的特征，鄉村社會發生了什么樣的變革，底層民眾過著怎樣的生活，國家和民族面臨著一種什么樣的局面，等等，作者不能像在論述性文章中直接講出來，而是要通過小說的故事、人物以及環境描寫真實形象地反映出來。而通過現實中真實存在過的事件及人物為原型，來反映或表現這段歷史時期的特點，可以更加準確地體現時代特征，讓讀者不會產生違和感與陌生感。《故鄉》《祝福》之所以對辛亥革命前后中國社會的現實，有著十分全面、準確以及深層次的揭示和描繪，顯然與魯迅本人童年、少年在故鄉紹興的生活經歷是分不開的。魯迅在小說中所描述的社會生活狀態，就是他親身體驗和感受過的狀態，這是任何文學性的虛構都無法完全達到的一種高度。這種情況讓我們不得不感嘆，雖然虛構是小說的本質性特征，但真實素材在虛構性作品中，仍然具有無法替代的功能與作用。

三是增強了故事與人物的傳奇性，從而更加容易引發讀者的共鳴。小說以虛構和想象為基本特征，然而在豐富多彩的現實面前，任何虛構與想象可能都顯得蒼白無力，無法比現實更精彩。一些真實的事件或人物，往往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傳奇色彩，而一旦作為寫作素材，經過寫作者的篩選、加工和改編，可能會變得更加有趣和引人入勝。小說創作的實踐表明，真人真事經過藝術處理，往往更能觸動讀者的內心，使他們對小說產生更強烈的情感共鳴。比如舊中國底層的知識分子形象，我們在《儒林外史》等作品中已經見識過不少，但魯迅筆下的孔乙己，似乎比范進更加令讀者印象深刻且感慨良多。這其中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魯迅在人物原型的基礎上，對以孔乙己為代表的舊式底層知識分子有更加全面、深刻而透徹的觀察與研究，從而使其成為一個經典的文學形象。再如閏土這個形象，雖然小說中對其著墨不多，但作者通過對少年閏土與成年閏土的簡單比較，就十分精到地揭示出閏土的悲劇命運，讓其具備了經典形象的特質。

總之，將現實生活中的真人真事采用到小說中，可以充分增強作品的代入感，從而使小說更加貼近現實生活，取得引發讀者共鳴的藝術效果。徐廣慧說：“現實中的真實素材往往自帶能量，給我的創作提供了極大的想象力。一個小說寫作者，對素材的藝術加工能力，決定著其作品藝術水平的高低。”［17］虛構對于小說來說固然重要，但適度采用真實人物或事件為原型，將生活原型與虛構、想象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也許更能深化小說的思想意蘊與審美價值。魯迅上述鄉土題材的小說，大多都帶有強烈的紀實或自傳體色彩，基本故事與人物同現實中真實的情況如出一轍，只是這些素材一經魯迅的精當取舍、巧妙剪裁與藝術加工，便煥發出比自傳與紀實更有感染力的光彩。魯迅在小說中較多地投注了自身的記憶、經歷、思想與感情，有力地增強了小說的魅力，讓讀者獲得一種身臨其境的見證感。

參考文獻：

［1］［10］ 魯迅.魯迅全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527，527.

［2］［3］［5］［6］［7］［8］［9］［11］［12］［13］［14］［15］［16］ 周遐壽.魯迅小說里的人物［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89，35，36，89，102，40，98，6163，43，45，89，9，73.

［4］ 嚴家炎.論魯迅的復調小說［M］.北京：新星出版社，2021：124.

［17］ 徐廣慧.現實生活自帶能量［J］.當代人，2022（4）：21.

（張黎明，新課程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