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有聲書制作過程中形成的不同產品形態分別屬于作品的表演和作品的錄音制品等著作權客體,主要涉及原作者、出版單位、表演者、錄音制作單位等多個權利主體,下游主體需要取得上游權利主體的授權才可開展相關制作行為。在有聲書制作過程中,應堅持先授權后使用原則,準確規范有聲出版授權環節,不斷完善有聲市場授權模式。
關鍵詞:有聲書 有聲讀物 著作權客體 權利主體
一、有聲書的概念及發展現狀
有聲書又叫有聲讀物,是利用真人聲音或語音轉換工具,對文字書籍或作品進行朗讀形成的一種網絡音頻產品。有聲書、有聲讀物一般作為出版行業的名詞來使用,往往被定位為出版物的有聲形式。例如,在《編輯與出版學名詞》中,有聲書是指由一人或多人依據文稿并借助不同的聲音表情和錄音格式所錄制的,以磁、光、電介質和網絡為載體并帶有播放功能的圖書。[1]《出版詞典》則將有聲讀物界定為以文字朗誦等聲音作為主要信息傳播符號的出版物。[2]
從載體形式上看,有聲書既包括紙質出版物內容的配套聲音實體傳播介質(例如音像電子出版物中以聲音為表現形式的錄音帶、激光唱片、高密度光盤等);也包括以網絡為傳播載體、對出版物內容進行數字化轉換,并通過聲音播放的數字化產品,屬于網絡出版物的一種形式。但當前有聲書更普遍、更主流的形式主要是以網絡為傳播平臺的在線音頻。
目前,有聲書主要有三種制作模式。一是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即人工智能)錄制,利用語音合成、語言識別等AI智能語音技術和轉換工具,將文字內容轉化為相應的聲音信息,效果為電腦模擬音效。二是真人錄制,由錄音演員對圖書內容或文字進行播講,轉化為真人語音,語音效果根據表演者的專業素質而不同。三是廣播劇制作,通常是由專業團隊制作,需要編劇、配音、配樂、剪輯等多方共同參與,具有較高的制作水準和較好的收聽效果,并表現出一種明顯的電影美學特征。[3]
二、有聲書在我國著作權法中的定性
《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主要是作品,此外也包括鄰接權的相關客體,如表演、錄音錄像制品、廣播節目信號、版式設計等。有聲書受到著作權法保護,首先需要明確其在著作權法中的定性,即有聲書屬于哪種受保護的客體。
從制作方式上看,有聲書一般是對已有作品的錄制,是從原稿(通常為文字形式)到聲音的轉化過程,大致可以分為三步。一是對原稿的朗誦或演唱,實現文字有聲化的轉換;二是錄音,是對有聲化的固定;三是后期制作,包括配樂、添加音效、剪輯等,是對聲音的加工。在這一過程中形成的有聲書是否屬于對原作品的演繹或改編,能否構成新的演繹作品?如果不構成新作品,則形成的內容屬于《著作權法》中的哪類客體?這些問題的核心是二次加工過程是否為原作品增加了《著作權法》意義上的獨創性內容。回答該問題,需要從有聲書的生產制作環節入手,分析這些過程中是否投入了符合《著作權法》規定的創造性勞動,如果增加了則屬于對原作品的演繹,反之則不屬于。下文將依次對這些環節進行分析。
(一)有聲轉換屬于表演
目前對文字內容的有聲轉換主要有兩種形式,一種是主播通過人工朗讀,將文字稿件轉換為有聲形式,另一種是通過TTS(Text To Speech,即語音合成技術)軟件,將文字內容自動轉換為對應的有聲語言。
根據我國《著作權法》對改編權的定義,改編應該是對作品的改編,必須對原作的內容進行修改[4],而且這種改編和修改需要“創作出具有獨創性的新作品”[5],即改變了作品的表達且以這種改變具有獨創性為前提。[6]然而無論是人工朗讀還是軟件轉換,它們的行為結果均是對原來文字內容的一種聲音再現。雖然每個演播者的語音、語調、語速、重音、停頓等各不相同,在聲音表現技巧方面存在一定的編排與選擇,可能會為聽眾帶來不同的聽覺效果,但這種朗讀行為并未改變原作品的文字內容,也未改變作品內容中的故事情節、人物關系等核心表達,僅僅是將內容的表現形式從文字轉變為聲音。因而朗讀并未添加具有獨創性的內容表達,不屬于對原作品的改編,沒有創作出新的作品。
關于朗讀的性質,雖然我國《著作權法》并未直接界定其行為屬性,但仍可以通過國際條約精神及立法邏輯推導出朗讀是表演的一種形式。《伯爾尼公約》雖然將公開表演權和公開朗誦權作為單獨列出的兩種權利,但并不意味著兩者在傳播方式上存在明顯差異,主要是出于立法技術的考慮,即為了避免在條約修改時對文本進行較大的變動。[7]因此《伯爾尼公約》使用了相同的措辭對表演權和朗誦權進行描述——“以任何手段或過程進行的公開(表演或朗誦)”,只是權利客體不同,在對作品的使用形式上并沒有本質區別。國際上一些國家將朗誦權歸入表演權之內。[8]例如,《美國著作權法》將表演定義為“朗誦、演奏、演說、舞蹈、扮演作品的行為”。[9]即使是在一些將朗誦權與表演權并列的國家,對兩種權利使用作品的方式描述并無異同,仍強調的是作品的“表演”,僅僅是權利客體的不同。如德國《著作權法》對朗誦權和表演權的描述均為“通過個人表演而使公眾能聽取”作品的權利,只是朗誦權的客體為語言作品,而表演權的客體為音樂作品。[10]在我國,雖然《著作權法》未對表演的具體方式進行明示,但在立法者的原意中《著作權法》并未限定表演權的具體形式,適用于音樂、戲劇、文學等作品,表演包括朗誦的形式[11],朗誦仍屬于表演的一種形式,而非演繹或改編的行為。
(二)講書應視情況而定
近年來,主播講書模式適應了當前人們生活節奏快、沒有時間讀書的現狀,成為圖書有聲化的一種新形式,不僅出現了帆書(原樊登讀書)、得到等專業講書平臺,喜馬拉雅、蜻蜓FM等綜合有聲平臺上也出現了大量的講書播客。講書雖然也屬于有聲書的一種形式,但在播講模式上與傳統有聲書存在著明顯差異。傳統有聲書主要是對圖書的文字內容進行聲音轉化,一般在內容長度方面與原有圖書的文字內容基本保持一致,通過朗讀,一對一地重現原書的文字表達。講書一般由講書人對全書的主要內容進行總結概括,以個人語言提煉圖書的中心思想和主旨內容,需要對書稿文字的篇幅進行大幅縮減和概括,力圖在較短時間內展現全書思想的精華,因而講書的時間不會太長,少則幾分鐘,長則半小時,即“五分鐘(或半小時)講完一本書”,有時講書人還會加上自己對該書的理解、觀點和想法。
從《著作權法》的角度來看,講書雖然是對原著內容進行概括、提煉和刪減,一般不會朗讀原文,在語言文字的具體表達上不完全一致,但由于講書的內容保留了原著的基本表達,與原著內容在表達上構成了實質性相似,仍屬于對原著圖書內容的復制和表演,屬于“非精準復制”[12],是一種復制行為,也是一種表演行為。如果講書人結合原著的主旨思想,就某一問題發表自己的感想、理解和觀點,當個人講解的部分達到一定獨創性的程度時,講書人的表達可以構成一個獨立的作品,類似于書評或讀后感的形式。此時講書人形成的新作品雖然對原著的主旨思想、觀點進行了引用,但符合《著作權法》規定的“為介紹、評論某一作品或者說明某一問題,在作品中適當引用他人已經發表的作品”,屬于合理使用的情況。但需要注意講書時對原作的引用比例應該適當,不得大范圍地引用,也不得影響該作品的正常使用、不得不合理地損害引用作品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
(三)有聲錄制屬于復制
對表演者朗誦的聲音進行錄制,應該屬于著作權概念中的復制行為。著作權中的復制概念比較廣泛,既包括作品載體物理形態不變的同態復制,也包括載體形態發生改變的復制。[13]《伯爾尼公約》明確規定了復制包括“以任何方法或形式”,其核心是用某種物質形式將作品固定下來,包括了所有的復制方法,因此復制也包括對聲音的錄制。[14]我國《著作權法》第十條也規定,復制權是指“以印刷、復印、拓印、錄音、錄像、翻錄、翻拍、數字化等方式將作品制作一份或者多份的權利”,所以錄音也是受到復制權控制的一種復制方式。
復制行為的構成要件主要包括兩個,一是在有形物質載體上再現作品,二是相對穩定持久地使作品固定在有形物質載體之上。[15]對聲音的錄制是將聲音持久地固定在錄音帶、硬盤等有形物之上,將作品內容從原載體(如紙張、書稿等)轉移到新的載體上,形成了作品的復制件。雖然作品的載體形式發生了改變,但文字內容的表達并未改變,即這種物理形式的轉換給受眾帶來的內容與原始形式所提供的內容基本上是一一對應的[16],實質上仍是對文字作品的復制。[17]
可以看出,錄音僅僅是利用或展現了原作品的表達,而不是發展了原作品的表達[18],并未創作出新的作品,因而對聲音的錄制屬于我國《著作權法》中復制的一種方式,并未增加《著作權法》意義上的新的創造性勞動。
(四)后期制作不會為錄音添加獨創性
一些制作精良的有聲書特別是專業機構錄制的廣播劇還會對錄音進行專業性的后期制作,既包括添加音效、配樂、背景音樂等,也包括剪輯、降噪、修音等。剪輯、降噪、修音等屬于對錄制聲音的技術性修飾,本身并不存在對內容的增加,因而對獨創性內容的增加并無影響。添加的音效、配樂、背景音樂等樂曲旋律通常是可以享有著作權的音樂作品。那么,將這些音樂作品與錄制聲音相結合的過程中是否會形成新的作品,如演繹作品或合作作品?
本文認為,這種行為并不會產生新的演繹作品或合作作品。演繹作品必須在保留原有表達的基礎之上形成新的表達,并使新表達與原表達融為一體,如果新表達與原表達可以互相獨立、互不影響,則并不構成演繹。[19]合作作品的本意并非強調的是作品本身的合成,而是投入的精神勞動的合成,這種精神勞動的合成一般認為是不可分的。[20]從形式上看,錄音與后期添加的音樂作品兩者是相互獨立、可分離的兩個主體,并未融合為不可分離的一體,且未創造出新的表達,因而既不會形成新的演繹作品,也不會形成合作作品。
錄音與配樂音效的結合行為,其實與圖書中文字作品與攝影、圖畫作品的結合行為性質一致,屬于“兩個或者多個可以獨立利用的作品在征得各自作者的同意的條件下結合在一起”[21],被結合的作品可以單獨使用,作者也分別對其作品享有著作權。這種作品結合的本質是為了利用的目的而被相互連接在一體[22],即作者是根據債法協商的產物而非《著作權法》意義下創作的產物,因而在原作品的基礎上沒有產生新的作品。[23]因此,后期制作添加的各種配樂音效即使屬于《著作權法》意義中的音樂作品,與錄音結合在一起的過程雖然存在一定的勞動投入,但兩者之間的客體地位相互獨立,結合行為本身并不會產生新的作品或權利。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在根據原稿內容進行二次制作有聲書的過程中,有聲轉換屬于對原作品的表演,增加的主要是技巧性編排而非內容性的改變;錄音是對原作品載體形式的轉化,仍屬于對原作品的復制;后期制作添加的音效、音樂等與原作品屬于結合而非融合,錄音與音效配樂相互獨立。因此,有聲書的各種形態根據最終呈現載體形式的不同而分別屬于《著作權法》中的不同客體。對原作品的朗讀形成的聲音屬于作品的表演;講書視情況而定,如果是對原書內容的講解和轉述時仍屬于對作品的表演,如果是引用原作形成具有獨創性的書評或觀后感時則屬于獨立于原作品的新作品;對表演的聲音進行錄音及后期加工制作形成的成果屬于作品的錄音制品。
三、有聲書涉及的權利主體及其法律關系
可以看出,在有聲書制作過程中,一般包括了原作品、原作品的表演、表演的錄音制品三類客體,分別對應不同的權利主體,各主體分別享有各自的權利,并產生相互的法律關系,理順這些法律關系對于確保有聲書的合法性十分重要。
(一)涉及的主要權利主體
有聲書涉及的權利主體主要包括:原作品的作者、原作品的出版單位以及原作品形成有聲書的播講者和制作者。
1.有聲書的原作者
有聲書一般改編自圖書等傳統出版物的內容,屬于原作品的衍生物,其改編制作的權利來源于原作品的作者。作者在作品創作完成之時自動成為其作品的著作權人,屬于原始取得著作權的權利人,依法享有其作品的各項人身權利和財產權利。因此,原作者是有聲書合法制作的最原始的權利來源主體,處在有聲書出版環節產業鏈條的最上游,在整個產業鏈條中的權利體系中處于絕對支配地位,即除合理使用、法定許可、已過保護期等特殊情況外,其作品的有聲化后續環節產生的各類衍生物在制作前一般均需取得原作者的授權。
2.有聲書的出版單位
出版社作為作者圖書的出版單位,通過簽訂出版合同獲得作品的相關權利。出版社出版圖書需要取得的最主要權利一般包括復制權和發行權,但不少出版社也會取得表演權、信息網絡傳播權、改編權等其他財產權利,以便開展圖書后續數字化和網絡化的傳播經營活動。而且出版社取得的作者授權往往是一定時期內的專有許可授權,即出版社可以排除包括作者在內的其他人以合同約定的方式使用該作品,甚至通過合同約定可以將該權利轉授予其他人。這意味著,如果出版社取得圖書有聲化的專有權利,則作者亦不能行使這一權利,如果其他人希望將該圖書制作成有聲書則需要取得出版社授權而非原作者授權。
3.有聲書的表演者
表演者是對作品進行表演的人,表演者在表演過程中使作品能夠被觀眾欣賞,雖然并沒有產生新的作品,但對作品的傳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著作權法》為其賦予鄰接權進行保護,以維護表演者的合法權益。有聲書的朗讀者、主播、講書人、配音演員、演奏者等均屬于表演者的范疇,依法享有《著作權法》規定的人身權和財產權。
在音頻產業中,表演者既包括個人表演者,也包括相關機構的簽約演員,如音頻公會的主播、配音工作室的配音演員、相聲工作室的相聲演員等,此時表演者從事的表演工作屬于職務表演。我國《著作權法》第四十條規定了職務表演制度,各類演出公司簽約的演員為完成所在機構的表演任務進行的表演屬于職務表演,人身權雖然歸演員所有,但財產權的歸屬主要依據事先約定。如當事人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則職務表演的權利由演出單位享有,如職務表演權利由演員享有的,演出單位在業務范圍內享有免費使用的權利。因此有聲書的表演者與所屬演出機構對財產權的事前約定就顯得十分重要。
4.有聲書的錄制單位
錄音制作者是指首次將表演的聲音或其他聲音錄制下來的自然人或法人。[24]錄音制作者權保護的主要是在技術和經濟方面的投入[25],正是由于錄制者的投入,使得作品及相關表演可以固定在某種有形形式(即錄音制品)上,促進智力成果更加廣泛地傳播并獲得經濟收益。有聲書的出品方即屬于《著作權法》所稱的錄音制作者。
不同于表演者權,錄音制作者僅擁有財產權而沒有人身權,主要包括許可他人復制、發行、出租、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并獲得報酬的權利。在這些權利中,發行權和出租權對于有聲書錄制者的經濟價值不大,因為這兩項權利的對象依然是唱片、光盤等有形的物質載體;比較重要的是復制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這兩項權利使有聲書錄制者可以阻止他人未經許可將制作的有聲書上傳至網絡供公眾瀏覽、收聽或下載的行為。
(二)各主體之間的法律關系
如前文所述,有聲書相關的權利主體依據《著作權法》分別享有各自的權利。不過,不同于原作者享有的著作權,圖書出版單位以及有聲書的表演者和錄音制作者享有的權利并非完整意義上可獨立行使的權利,而是必須先取得作者及其他上游權利主體的授權,才能享有相關權利、開展有聲書制作相關活動,否則即屬于侵權行為。
1.產業鏈下游制作有聲書需取得上游權利人的授權
從權利來源的關系上看,有聲書制作授權鏈條為“原作者——圖書出版單位——有聲書表演者——有聲書的錄制單位”。根據《著作權法》“先授權后使用”的基本原則,鏈條上游權利人對下游權利人的使用行為具有控制能力,即下游權利人使用相關內容需經過上游權利人的授權。
例如,出版單位作為圖書出版方,如果需要將圖書進行有聲化,需要在出版合同中事先取得圖書作者的授權;播講者和錄制單位如需對某部圖書進行有聲化表演和錄制,需要取得圖書作者或者經其授權的出版單位的許可;錄制單位在對播講者的有聲朗讀進行錄制前,也需要取得播講者的許可。
2.上游權利人可以單獨針對其作品的有聲書依法維權
面對侵權行為時,上游權利人有權對自己作品的衍生形式單獨進行維權,例如作者有權以自己的名義制止未經許可的有聲朗讀表演行為及其相關錄音制品的制作上傳行為。例如,在唐達天與網樂公司案件中,被告認為原告并非涉案有聲讀物的權利人,無權提起訴訟,而法院認為,涉案有聲讀物系通過朗讀涉案小說錄制而成的錄音制品,以聲音的形式完整展現了小說的內容,傳播涉案有聲讀物亦是對涉案小說內容的傳播,原告雖然不是涉案有聲讀物的制作者,但其作為小說的著作權人亦有權以自己的名義對他人未經許可傳播涉案小說有聲讀物的行為進行維權。[26]
四、關于有聲書制作過程中著作權保護的思考
有聲書的著作權客體屬性比較復雜,涉及的權利主體眾多,法律關系繁雜,在制作和傳播環節比較容易出現侵犯著作權的情況。加強有聲書著作權保護,有利于規范市場秩序,促進有聲出版產業健康發展。針對有聲書的客體屬性及其涉及的法律關系,建議在制作環節中可從以下幾個方面加強有聲書的著作權保護。
(一)堅持先授權后使用原則,依法履行合理注意義務
有聲書的制作方和傳播平臺應進一步增強著作權保護意識,避免侵權行為的發生。
一方面,有聲書的制作方應堅持“先授權后使用”原則。該原則是《著作權法》中的基本原則,也是使用他人作品應當遵循的基本準則。我國《著作權法》規定,除合理使用、法定許可等特殊情況之外,使用他人作品應當征得權利人的許可,同著作權人簽訂許可使用合同,未經許可擅自使用屬于侵權行為,需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因此,在制作有聲書之前,制作方應事先了解擬有聲化作品的權利歸屬情況,提前取得作品作者、圖書出版單位、有聲書播講者等相關權利人的授權許可,確保有聲書合法。
另一方面,有聲書的出版傳播平臺也應該切實履行一定的注意義務。有聲出版平臺上存在著大量網絡用戶上傳的侵權有聲書,雖然平臺不是侵權內容的直接上傳者,僅為上傳者提供了網絡存儲技術和存儲空間,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和《著作權法》規定,當網絡平臺明知或應知侵權內容而未采取必要措施時仍需承擔間接侵權責任。因此,有聲出版平臺應履行相關法律法規規定的各項注意義務,暢通侵權行為舉報途徑,在收到權利人發送的侵權通知書時及時刪除或下架有關侵權內容,加大對侵權內容的主動巡查力度,利用現代科技手段監測侵權行為,對網站首頁、排行榜、推薦榜等重點界面存在的和熱門主播、簽約主播等重點用戶上傳的疑似侵權內容及時采取審核和下架等措施,避免侵權作品的進一步傳播。
(二)規范有聲出版授權行為,正確簽訂有聲出版合同
在有聲書制作過程中應重視對授權許可合同的審核把關,將其作為規范授權、避免侵權的關鍵環節,簽訂符合法律規范的許可使用合同。
一是對權利歸屬的真實性進行嚴格事先核查,通過查閱作品原始底稿、作品原件、作品首次發表署名情況、著作權登記證書、權利人身份證件、權利許可或轉讓合同等材料,確保作品的著作權人、出版者、表演者身份以及權利歸屬情況真實有效,保證授權人擁有合法許可或轉讓該作品的權利。
二是全面準確約定著作權許可使用合同的各項內容,在合同中對作品名稱、作者姓名和身份信息、授予權利及具體內容、授權期限、權利是否專有、是否享有轉授權權利、成果歸屬、付酬標準、收益分配方案、糾紛解決、違約責任等內容作出明確約定,向作者、出版者、表演者等上游權利人和背景音樂等后期制作素材權利人取得完整準確的授權。
三是在合同中規范使用法律術語。在一些涉及有聲書著作權侵權的糾紛案件中,許可合同中沒有規范使用相關法律術語,導致對授予權利與使用范圍的理解存在偏差,對有聲書客體形態的認知存在錯誤,成為授權存在瑕疵、未經許可使用的重要原因。在權利內容約定方面,制作傳播有聲書,需要取得的權利至少應包括復制權、表演權、信息網絡傳播權,在未形成新作品的情況下一般不涉及改編權,不可將獲得改編權許可作為制作有聲書的合法權利來源。在客體屬性約定方面,有聲書屬于原作品的復制件、表演及其錄音制品,在許可合同中應明確約定成果為上述衍生形式,而不應使用電子圖書、電子出版物等不符合有聲化特征的客體形式表述。
(三)完善有聲出版授權模式,優化有聲出版產業鏈條
有聲書產業鏈條較長,相關權利主體眾多,一般至少包括“創作——表演(朗讀)——制作——傳播”四個環節,涉及作者、播講者、制作者、傳播平臺等,有時還包括出版單位和后期素材的權利人。各個鏈條之間均需完成相應的授權環節,不僅增加了授權的法律風險,也提高了有聲書制作的生產交易成本。因此,優化和完善有聲書授權模式,既有利于防范和化解侵權風險,也有利于降低制作成本。
一方面應充分發揮相關數字出版和有聲出版領域行業協會、聯盟的作用,這些社會組織可以在作者、出版單位、播講者、有聲書制作者、有聲傳播平臺等主體之間溝通協調,在著作權登記確權、作品交易、信息共享、糾紛調解、權利保護等方面發揮積極作用。另一方面還應積極完善有聲出版領域的著作權集體管理體系,支持和鼓勵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等參與有聲出版領域的授權交易活動,探索建立我國表演領域的集體管理組織,為有聲書產業便利授權渠道、合法使用作品提供高效途徑。
(作者單位系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