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現狀、問題與建議

據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底，我國65歲及以上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比重為15.4%，已經進入中度老齡化階段。在黨中央國務院的戰略部署下，我國老齡社會正在從“被動老齡化”向“積極老齡化”轉型，相應的養老產業發展也逐步駛入快車道。智慧健康養老產業是我國應對規模龐大的老齡化挑戰的重要力量。得益于我國信息化的全面普及以及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近年來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不斷涌現出新產品、新業態、新模式，顯著提升了我國養老服務的效率和質量。

一、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現狀

通過相關政策梳理，研究認為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經歷了萌芽發展階段（2010—2016年）、探索示范階段（2017—2022年），進入快速成長期（2023年至今）。概念體系上，由最初的“智能化養老模式”演變為“智慧健康養老產業”，實現了從一種養老理念到一種養老產業的升級；政策重點上，由最初的推動養老服務信息化建設發展為推動智慧健康養老產業體系化發展；發展方向上，由最初的信息技術向養老體系的滲透演化為信息技術與養老體系的雙向融合，初步呈現出智慧健康養老產品、智慧健康養老服務共同發展的良好格局，智慧技術場景化應用愈加豐富。

（一）頂層設計持續完善

近年來，國家密集出臺關于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的政策文件，2015年，國務院發布了《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首次明確提出支持智能健康產品創新和應用、促進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的要求。2017年以來工信部等三部委先后發布《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行動計劃（2017—2020年）》《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行動計劃（2021—2025年）》，推動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穩步發展。2024年國務院發布《關于發展銀發經濟增進老年人福祉的意見》，進一步明確智慧健康養老產業是滿足老年群體多樣化需求的潛力產業之一。在其他眾多關于老齡事業的政策文件中，均提及要加大對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的支持力度。

（二）政策支持體系不斷健全

通過有序開展試點示范工作，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的政策支持體系不斷完善。一是開展應用試點示范，工信部等三部委自2018年連續開展智慧健康養老應用試點示范，遴選示范企業、街道（鄉鎮）、基地等，從政策、資金、資源配套等多方面加以扶持。二是開展展品和服務推廣，工信部等三部委分別于2018年、2020年和2022年組織開展《智慧健康養老產品及服務推廣目錄》（以下簡稱《推廣目錄》）申報工作。三是開展行業標準建設，2018年以來浙江、山西、陜西、江蘇等省份或地市發布了一些地方標準，2020年上海無線電設備研究所等18家企事業單位發布了團體標準《智慧健康養老標準體系建設指南》。四是加大人才培養。相關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底，我國30個省份316所高職院校開設了“智慧健康養老服務與管理”專業。

（三）產業規模快速增長

據有關統計，2014年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規模僅有1.41萬億元，產業規模小、分布零散，全國僅有224家企業進入智慧養老行業。2017年以來，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進入成長期，2017年產業規模為2.19萬億元，全國有600多家企業從事智慧養老事業。2021年以來行業進入快速增長期，該年全國智慧健康養老企業數量增長至920家，產業規模擴張至6.1萬億元，2022年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規模進一步擴張至8.2萬億元。在布局上，目前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試點示范單位主要集中在浙江、四川、山東、上海、廣東等省市。

（四）智能產品創新速度加快

智能養老產品和設備一直是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重點推進的領域。三次《推廣目錄》累計推廣健康管理類智能產品128項，養老監護類智能產品66項，合計占總產品和服務的45%。智能養老企業、科研機構、相關單位等聚焦定位、人機交互、智能檢測等關鍵技術和可穿戴設備、家庭服務機器人、智能健康管理系統等創新產品，持續開展技術攻關。根據前瞻產業研究院數據，2019年我國智能養老設備行業的規模從2015年的176億元增長到429億元，復合增長率達到了25%。其中智能可穿戴設備在2021年出貨量達到1.4億臺。

（五）智慧健康養老服務模式創新不斷涌現

目前我國確立了以居家養老為主，社區養老和機構養老為輔的養老模式，智慧技術在不同的養老模式下探索應用場景，形成了不同的智慧健康養老服務模式。總體上看，目前我國智慧健康養老形成了以紹興為代表的“統一化、標準化、全面化”智慧居家養老模式、以遼陽美林園社區養老服務站（頤養服務中心）為代表的“養老看護醫療康復一體化”智慧醫療養老服務模式、以黑龍江樂活醫養家園為代表的“平臺一站式、醫療專業化、管理酒店式、服務全方位”智慧機構養老服務模式、以天津為代表的“四維模型”智慧城市養老服務模式。隨著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的深入發展，我國智慧健康養老服務模式將日益多元化，以更好滿足老年群體的多樣化、個性化需求。

二、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存在的短板

（一）供需匹配難度大，產品和服務“不適老”現象廣泛存在

一是從需求的角度看，養老需求的培育、養成本身是一項長期而緩慢的過程，當前作為老年群體的“40后”“50后”“60后”普遍節儉意識強、信息知識和技術缺乏、積極老齡化意識不強、情感需求強烈。對他們來說，智慧健康養老產品和服務價格高昂、門檻較高，并且這幾代群體成長經歷存在較大差異，需求必然也是千差萬別。二是從供給的角度看，目前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技治主義”傾向明顯，缺乏以需求為導向的服務輸送路徑，當前智能設備和服務大多以西方老人需求理論與范式而設計，對本土消費需求缺乏深入研究。三是智慧健康養老產業正處于人口結構快速轉型和信息技術加速迭代的過程中，加大了供需結構動態匹配難度。

（二）企業創新激勵不足，產業同質化、服務化傾向明顯

智慧健康養老產業具有“高投入、高風險、周期長”等特點，加之當前老年群體對智能產品和服務的使用率不高，老年消費能力有限影響產品和服務定價，導致行業資本回報率低，影響行業創新投入。一方面，企業傾向于進入風險系數較低的產品制造領域，如以基本安全防護為主的智能產品制造，行業同質化現象突出，產業鏈條難以延伸，不利于產業生態培育。另一方面，相較于智能產品研發和制造，更多企業愿意進入風險系數較低且資金回報周期較短的智慧健康養老服務行業，如從事養老服務信息平臺搭建，長此以往會造成產品供給端發展滯后，不利于形成智慧健康養老產品和服務的良性互動。

（三）“政府—市場”職能邊界模糊，產業尚未形成可持續盈利模式

養老產業是兼具“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如何實現雙重利益的對立統一，處理好“政府—市場”的關系，是推動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的重要議題。盡管國家鼓勵社會資本進入，大多數智慧健康養老企業仍沿襲企業運營、政府購買的運營模式，政府財政性資金仍是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的主要資金來源，行業缺乏可持續的、基于投資回報的盈利模式。此外，政府部門提供的作為準公共產品的養老服務，在一定程度上會形成對市場養老產品和服務的替代效應。

（四）專業化人才資源嚴重不足，產業發展缺乏有效支撐

由于養老事業本身的特性，信息和技術手段替代勞動力的效應非常有限，仍需要大量的技術研發、管理、護理、商業運營等方面的人才。人才數量不足、專業化技術水平不高是目前我國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的突出問題。一是研發人才培養力度不夠，與美、日等發達國家在大力培養養老領域的博士層次人才相比，我國專業人才培養相對薄弱，只有少數大學開設了相關專業。二是專業技術人才培養體系不健全，資格認證、專業培訓等存在進入門檻低、規范性不足等問題。三是薪酬激勵體系不健全，從業人員的工資待遇普遍較低。

（五）部門協作機制不健全，行業數據共享和治理存在短板

當前，推動數據共享和數據安全治理是智慧健康養老產業需要解決的難題之一。智慧健康養老產業涉及工信、民政、衛健、人社、公安等多個部門，由于各部門之間協調與溝通機制尚不健全，一些部門出于風險規避的考慮，不愿意開放共享數據。同時，受智慧健康養老產業“屬地化”限制，各個地方建立的智慧健康養老產業服務平臺標準各異，信息資源整合難度大。在數據治理特別是數據安全保護方面，信息安全和個人隱私保護的法律法規還不夠完善，老年群體出于對安全問題及維權障礙的擔憂，多數會屏蔽智慧產品的數據監測功能。

三、推進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的對策建議

（一）持續完善政策體系

完善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的基礎性制度，如老年人需求狀況統計制度，老年人權益保護制度，智慧健康養老產業標準體系，產品、設備、機構和服務監管制度，社會信用制度，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等，為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提供良好的市場環境。完善智慧健康養老產業市場準入、公平競爭制度，破除市場壁壘，支持企業在全國統一大市場競爭中做大做優做強。加大財稅金融支持力度，鼓勵企業在老年群體集聚區配備智慧健康養老產品體驗門店并給予用地用能保障。聚焦銀發經濟“急難愁盼”，加大對智慧健康養老產品和服務的政府采購力度。加強部門協作機制和信息共享。加強數據安全治理，明確智慧健康養老設備、企業可采集信息范圍及其應用范圍。

（二）加強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

完善中國老年學知識體系，加強老年群體智慧健康養老需求理論研究、消費心理和行為研究，為智慧健康養老產業市場細分、差異化競爭提供支撐。加強失能半失能、患有長期慢性病等老年群體干預醫學、康復醫學、治療醫學研究，加強相關智慧健康養老設備研發使用。圍繞智慧健康養老重點領域，謀劃一批前瞻性、戰略性科技攻關項目。建設公共科研服務平臺及產業科技創新平臺，開展關鍵共性技術、重點產品的聯合攻關，加強相關技術轉移、成果轉化、資源共享、企業孵化等。

（三）健全市場化運作機制

進一步厘清政府與市場的邊界，明確各級政府的職能定位，確保政府部門能夠充分發揮好規劃引導、制度保障、行業監管、基本公共服務供給、權益維護等各項職能。支持各類經營主體進入智慧健康養老行業，不斷拓展健康養老服務供給規模。鼓勵龍頭企業和平臺企業加強合作，積極打造智慧健康養老數字化平臺，利用數字技術提升健康養老服務的供給效率和質量。大力支持社會企業發展，推進市場運營和公益活動深度融合。支持和鼓勵健康養老與教育、醫療、文旅等融合，引導各類主體、各種資源匯聚健康養老行業，夯實健康養老社會化、高質量發展的基礎。

（四）構建多層次人才體系

支持高校設立和調整相關專業，設置康復醫療、養老服務管理、心理健康等研究生學位點，暢通高校內高精尖人才入職智慧養老產業的渠道。鼓勵更多高職院校開設相關專業課程，培養產業所需的知識型、服務型、管理型、技能型人才。建立完善配套的職稱和研發人才評級體系。建立完善智慧養老職業技術教育培訓體系，加大從業人員培訓力度。完善智慧健康養老產業就業福利待遇，出臺相應的激勵計劃。

（作者單位：國家發展改革委體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