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論世賞花觀潭

★寫景狀物類古詩文是我國傳統文學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其中飽含著作者隨感而發、隨情而至的復雜情思，蘊含著超然物外又情寓其中的復雜情感。作者自筆尖流淌出的韻律，呼喚著讀者開啟跟隨作者情思前行的美妙之旅，探究寫景狀物類古詩文中復雜的情思。讓我們跟隨陶淵明與柳宗元的腳步，走進《桃花源記》與《小石潭記》，在賞花、觀潭中，獲取全新的閱讀體驗。

一、《桃花源記》的尋情之旅

世人對《桃花源記》文本的定位不一，如今，學術界有三種定位法：一說為散文，二講為游記類志怪小說，三談又判定其為具有獨特育人價值的寓言故事。不難看出，業界學者為精準定位《桃花源記》付出了一定努力。但筆者以為究其根本，排除志怪、靈異的部分，《桃花源記》本身更似一篇以漁人游蹤為主線的寫景狀物類散文。所以，探尋《桃花源記》背后的情思勢必要從漁人的角度出發。

根據作者筆下漁人的行動路線，可以將《桃花源記》分為四大階段，即漁人發現桃源、走入桃源、離開桃源、再訪桃源，將這四階段串聯后，便形成了貫穿文章的行文線索。

漁人迷蹤，“忘路之遠近”，偶然見一桃源，誤入其中，就此開啟了一幅絕美的自然人文畫卷。身處其中的漁人堅持追尋桃源的過程，以敘事形式展開，從漁人視角描述了桃源的美景與別樣的風土人情，同時也表現出了漁人富有好奇心與探究意識。

作者對桃源的描述隨著漁人的目光持續深入，展開了一幅夢幻的桃林之景，這種美景與獨特的人文奠定了桃源“樂土”的身份。

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細致入微的描寫，為桃源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若隱若現、朦朧隱約。在漁人視野中，桃林的色彩鮮明，在光、水的交相呼應之下，揮筆便成了一幅絕美的夢幻畫卷。這其中蘊含的情思，正是陶淵明本人對美好生活的期望。

作為一名愛好田園、自然，崇尚“寒華徒自榮”的愛菊詩人，卻出乎意料地在本次寫作中選擇了枝繁葉茂、無比溫馨與舒適的桃林構建自己想象中的美好世界。如此生機勃勃、氣色盎然的景象，是對桃林之美具象化描述，也是引導讀者在與漁人一同賞花之時發散想象、浸潤文章之美、領略作者情思之妙的啟迪。

而在離開桃源后，漁人“處處志之”“詣太守”的行為，以及在再訪桃源這一部分太守與劉子驥這兩個關鍵人物的反饋，都是作者在文中暗藏的情思轉折之處。漁人告知經歷、拜訪太守的行為，是觸發作者情思轉變的關鍵節點，而劉子驥聽聞后的心向往之及其主動追尋的結果，雖也在細枝末節之處，表露了作者對桃源的無比留戀、向往，但其中蘊含更多的卻已變為對現實的不滿。這種不滿，借太守與劉子驥之口、之手、之行宣泄出來，在復雜的情緒變化之下，將漁人多變的多重性格精準呈現，也是如今我們窺探作者情思的關鍵。

二、《小石潭記》的探秘之路

《小石潭記》有別于《桃花源記》，柳宗元從個人角度出發，在閱景、觀景、賞景的過程中，將自己的經歷與復雜的情感融入其中，是一種借景描排解被貶黜的孤獨、憂郁的典型做法。在怡然自得的石潭美景之中，跟隨作者筆觸延展而出的，是作者在看到美景時，映射出的自己內心的悲涼，是對美景、對自由無上向往之中暗藏的壓抑、哀傷與孤獨。這種美是具有反差性與沖擊力的，是必須從作者深厚情感、復雜情思的角度抽絲剝繭才可窺得一角的。

隔篁竹，聞水聲，如鳴珮環，心樂之。

下見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為坻，為嶼，為嵁，為巖。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

不難看出，柳宗元對《小石潭記》的描繪，初看之時，是一幅動靜結合的絕美畫卷，是一件狀似完美的藝術之作。無論是幽靜的潭水之美，還是岸上的草木之景，抑或是潭中自由的游魚，柳宗元僅靠寥寥幾筆，便將景色如動態畫卷一般鋪展開來，將讀者帶入了美妙的自然之界。

然而縱觀《小石潭記》全文，其中“四面竹樹環合，寂寥無人，凄神寒骨，悄愴幽邃”等語句，似在感嘆這絕美之景的清幽、孤寂。作者以愉悅、自如的筆觸刻畫絕美的石潭之景，為這遠離塵世卻生機盎然的石潭留下了一段千古名篇，但小石潭無人賞識、無人應和的寂寥之處，恰與作者境遇相同。這又何嘗不是對作者復雜思緒的體現？又何嘗不是作者悲涼、憂傷的心境的外顯呢？

我們認為，寫景狀物類古詩文不只是一種對景色的白描或對眼前事物的記錄，更是一種寄情于景、以景訴情的思緒上的交流。此情此景之下，在觸景之時必然傷情。小石潭自身的幽靜之美與文章凄涼、孤寂的結尾形成強烈的反差與對比，作者內心苦楚無處言說的壓抑情緒也于此刻攀至頂峰，這是作者對當時現實不滿的無聲控訴，也是作者無法言說的情思的寄托。

三、《桃花源記》和《小石潭記》的情思探秘之法

我們認為，無論是《桃花源記》還是《小石潭記》，都以寫景狀物的經典寫作手法描繪出了美麗的自然畫卷，但其中也都蘊含著作者的復雜情思，且這兩篇文章前后各有其對比、反差之處。

《桃花源記》是以漁人離開，并妄圖再訪桃源的事件，將文章與故事情節的戲劇張力拉滿，而《小石潭記》則是狀似觀賞美景，實則訴說凄涼，這種復雜的反差與對比，成為我們窺探作者情思的“鑰匙”。而無論是漁人在不得尋桃源入口，抑或是小石潭清幽遠塵給人以凄涼之感，都是完美之景中的缺憾，是夢幻與現實的交匯，自此可延展出的，是賦予讀者的無上的想象之美。

因而筆者認為，在探尋《桃花源記》與《小石潭記》的情思時，可以從以下幾個角度出發，設計朗讀、反復誦讀的活動，為學生提供自由思考、自行想象的空間。

（一）《桃花源記》

在反復誦讀之下，促使學生心生感觸。學生先可以從文章結構角度出發，先劃分自然段，找到漁人在桃源的探秘之旅這四大關鍵線索。在分結構、分自然段誦讀文本中思考，若你是漁人，在初逢桃源時將是一種怎樣的驚喜之情與好奇之感？作者如此描繪，將體現出一種怎樣的情緒內涵？用何種誦讀形式表現出對桃源的無上向往？在漁人離開桃源、拜訪太守時，要怎樣表述出對桃源的追求以及對現實世界的不滿、失望？

同學們應跟隨漁人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感，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美麗的畫卷，從漁人的視角探秘桃源，從作者所描之景、所敘之事中出發，感受桃源的奇妙美景。

（二）《小石潭記》

在自整體把握文章主要內容后，先不引導學生對作者思緒進行解讀，而是要讓學生按照自己的理解、自己的想法，嘗試對文本的初次閱讀。在初次閱讀之時，同學們愉悅的情緒與高昂飽滿的情感，自然會隨著作者的筆觸在“坐潭上”那一刻體會到不同之處。

行文至此，作者憂傷、悲涼的情感迸發而出，相應地，學生朗讀的方式與帶入的情感也將發生變化。這時，同學們應停下來深入思考，探明在文中有哪些描寫石潭之景的字、詞，可以體現出作者的內心情感，找到這些可表明作者情思的字詞，再由想象延伸，探究作者景物描寫之中蘊含的抒情內核，尋找作者在如此美景之下有感而發的樂與悲。

這種以內容激活情感變化，讓學生在誦讀中尋找作者蘊藏情思的方法，能賦予學生更新穎的閱讀體驗與閱讀觀感，在豐富的經驗累積之下，同學們的審美直覺與對寫景狀物類古詩文的情思把控能力將更上一層樓。

四、結語

寫景狀物類古詩文絕不單是寫景狀物，而是作者借景物之口訴說個人情感的途徑。在同學們探索此類文章背后情思之時，應以同學們較為熟知且不超出其最近發展區的方式設計活動。誦讀能將扁平化的文字以聲音的形式呈現出來，同學們對文章的想象與認知也將逐漸清明、逐步清晰，對作者情感的把握自然會更加直接、更加準確。